大老婆駕到 上 第七章 作者 ︰ 林菲

有課的時候去學校,沒課的時候閑閑在家,安韶葒的日子,似乎和以往沒太大差別,唯一不同的是,以前那個家現在叫作「娘家」,現在待的家叫作「婆家」。

就某些部份來說她算是幸運的,例如公婆待她像自己女兒一樣,偶爾嚴格,大部份時候因為疼愛,所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且也不用擔心,被難纏的小姑釘在牆壁上。

另外,婚後她還可以繼續學業、維持習慣的消遣活動,也不用特別報備行蹤……當然這些就得歸功于,她有個給她全部自由的老公,說得好听是路宙翼從不干涉她的生活,實際上是路宙翼根本把她當空氣般不理她。

結婚半年來,只有在家人一起相處的時候,他會勉強與她搭上幾句,私底下,他們是相敬如「冰」的,沒有問候、沒有聊天,他連正眼都很少看她一眼。

她試圖找機會化解誤會,但他總拒她于千里之外,一次次踫壁後,不時也有想放棄的念頭,放棄熱臉貼他冷、放棄這段沒有愛的婚姻……

思及此,她又猶豫了,想她暗戀他多年總是不屈不撓,告白時連女人家的矜持都拋在腦後,真的要因為僅僅半年的挫敗而放棄?

她的愛很濃烈,應該足夠他們兩個人使用吧?她每天都用這點,說服自己再多試一天。

要試到什麼時候才肯死心?她想過這個問題,听說婚姻不能只靠單方面的維系與努力,就是再多熱情,總有一天也會冷卻,那……就試到真的無能為力,徹底心寒的那一天好了。

真是傻透了!哈!她當然有自知之明,開玩笑,她是靠什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不就是一個「傻」字嗎?

拿著托盤,安韶葒深呼吸以打起精神,今天她親愛老公的研究所同學來訪,是時候讓她表現出賢內助的一面。

路宙翼听見敲門聲前來應門,一見是她,他霎時有點錯愕。

她輕輕微笑著說︰「我幫你們送飲料、點心。」

路宙翼眯起眸子,不喜歡她臉上僵硬的笑容,他記得她的笑容燦爛,什麼時候她收斂起唇角,那笑明顯不衷心。

正想拒絕她的好意,原先在書房里嬉笑的幾個同學,注意到安韶葒,紛紛好奇地擠來門邊。

「她是誰啊?怎麼不介紹一下?」一名男同學先起哄。

「對啊!蠻可愛的耶!」另一名男同學,毫不掩飾欣賞的目光。

「宙翼,她就是你妹妹嗎?」女人的心思總是特別敏感,愛慕路宙翼許久的女同學,隱約嗅出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氛圍。

妹妹?安韶葒皺起眉頭,直覺討厭這個帶著假笑的女人,「我才不是他妹妹,我是路太太!」

安韶葒扞衛自己領土般宣示主權,引來眾人面面相覷,好半晌以後,那名女同學先笑了。

「哈哈!我都不知道,路伯母保養得這麼好耶!」

此話一出,眾人哄堂大笑,安韶葒看得出來,這女人的笑比剛才誠懇許多,她是真心嗤之以鼻的!

「你近視很深嗎?用腳趾想也知道,我不是他媽,我是他老婆。」安韶葒胸口有把火焰正旺盛,她很氣那個女同學,擺明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態度,也氣路宙翼居然沒有告訴同學,他是已婚男子的身份,難道他不知道,以他的條件,會有多少豺狼虎豹、狐狸精覬覦他?

也許是安韶葒太信誓旦旦,幾個同學頓時不敢胡亂說話,狐疑的眼神轉向路宙翼,依舊懷疑路宙翼已婚的可能性。

在安韶葒剛被質疑的當下,路宙翼有股沖動,想跳出來替她解圍,畢竟他雖然討厭,這道硬被落在頸上的枷鎖,也不曾想特地隱瞞,他是有家室的男人,只是安韶葒反擊的態勢太沒禮貌,想起她設局告白獻身的事,他當下感覺很不舒服。

「她的確是我老婆。」

路宙翼親口證實,比安韶葒說破了嘴還有用,她原先還以為,她得要拿出結婚證書,才能證明她的身份哩!

「真的假的?怎麼都沒听你提過?」原先驚艷于安韶葒青春可愛的男同學,趕緊收起愛慕之意。

「難怪每次我們幾個討論要把美眉的時候,你都興趣缺缺的樣子,原來你早就是有婦之夫啦!」

「怎麼可能?我們從大學同校到現在,怎麼都沒听說過,你有論及婚嫁的女友?」女同學聲音高了八度,一副肝腸寸斷的模樣。

「是真的,我已經結婚了。」路宙翼懶洋洋地答,听他再次強調,安韶葒心中有睽違已久的安全感和踏實感,可她竊喜不過三十秒,路宙翼接下來的話,無疑是當頭澆她一桶冷水、親手撕裂她的心,「我的確從來都沒有論及婚嫁的女朋友,她也從來都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們,沒有交往過。」

眾人呆立驚呼,不禁咋舌!「難道你們是相親結婚的?」女同學先回過神來問。

「也不是。」他輕扯嘴角,似笑非笑。

「那是為什麼?」不約而同的問號,好有默契的同學們!

「沒有為什麼,就是我親愛的老婆婚前太喜歡我,跑去把我的名字刺在身上後,跑來找我告白獻身,然後剛剛好,我們被雙方家長抓奸在床,所以我們結婚了。」

「好……好痴情的女生,值得好好珍惜。」畢竟人家都結婚了,男同學不好意思發表太多評論。

「什麼鬼呀?要是有人莫名其妙把我的名字刺在身上,又跑來獻身告白,我會以為對方是神經病吧!」靠這種手段就能拐到老公?女同學既不齒,又忍不住忌妒,要是她當年有想到這個方法的話,會不會現在站在這里,趾高氣昂地自稱是路太太的人,就是她!

「話不能這樣說,也、也是有緣嘛!呵呵!有緣!」另一名男同學趕緊跳出來打圓場。

「不是啊!什麼年代了,你說奉子成婚就算了,上床就要結婚?死得太無辜了吧!」她不甘心!不甘心啦!「我可以看看那個刺青嗎?」

安韶葒緊握著雙拳,指尖幾乎刺入掌心,她不懂,路宙翼有必要這樣給她難堪嗎?望著她名義上的丈夫,那眸光像是在向他要個答案,也像是給他作主的權利。

如果他真的同意,讓別人看她的刺青的話,那她就認了!

听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路宙翼的眉心皺起幾個折,再看見安韶葒怨懟的眼神時,他心跳亂了幾拍,略帶心虛地別過眼,不敢看她。

因為他傷害她,也縱容別人傷害她,所以他心虛?那她設計他的事,怎麼不見她愧疚?

想起那個曾撼動他的刺青,可能也只是一個手段而已,路宙翼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再被那雙看似清澈,實質心機深沉的眸光欺騙。

安韶葒誤以為他側開臉,是默許了那個女同學的要求,她心頭狠狠一顫,忽然懷疑這個男人,就是她用心愛戀的路宙翼?

她緊閉上眼,不許自己在外人面前掉淚,她緩緩月兌下小外套,還好今天她長袖上衣里,有內搭一件長版的坦克背心,挖背的設計正好替她省去的窘境,她可沒有隨時在任何人面前月兌光的膽子。

路宙翼沒料到她真的照做,那張蒼白、失去生氣的容顏,糾結他的心頭,又酸又痛,他一時竟忘了要阻止她賭氣。

「挖賽!真的刺在身上耶!」

「好酷喔!不會痛嗎?」

「天啦!真的有夠笨的!」雖算是情敵,但同為女人,看見路宙翼對安韶葒的態度,女同學口氣里隱隱有份同情,「快把外套穿起來啦!難看死了!」

安韶葒唇邊泛起一抹苦笑,她有听錯嗎?連外人都會可憐她,她愛到深處的男人,如何可以做到不為所動?

到了今天,她總算明白,她自以為可貴的記號,原來可笑至極……

隨意找了個理由,把安韶葒趕出書房後,一整天,路宙翼的心頭,像讓人用千斤頂壓著一樣難受。

照理說該怨恨的,是他這個被設計的人,怎麼到頭來,可恨的人反倒好像最可憐?他是故意想讓那女人了解他的不平,但本欲點到為止的羞辱,卻來不及喊停。

她有笨到不懂拒絕嗎?為什麼要傻傻照辦?更讓路宙翼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不僅沒有出氣後的小小快感,甚至他明明陳述的是事實,他卻後悔答得太老實。

半年了……他如何想抗拒、逃避,也過了一段日子了,那女人為什麼一點放棄的跡象都沒有?

丈夫長期冷漠相對,做妻子的難免會委屈,那女人仿佛毫不在乎,一樣默默地守在房間,等他徹夜未歸,或者上床後他粗暴的對待。

天氣涼了,他常常在書房醒來後,會看見桌上有杯熱咖啡,或者熱牛女乃,不消他想也知道是誰的杰作,即使他故意視若無睹,漠視她的愛心,只要他在書房過夜的晚上,隔天早上依然會有一杯,親手沖泡的熱飲等他醒來。

當全家一起在飯桌上,她听見他接到新的廣告案類型,便會默默替他搜集可能需要的資料,甚至將近幾年同樣性質的廣告,剪輯在一起供他查找,刺激創意也避免不小心出現雷同。

她自己也要上課趕報告,哪來這麼多閑工夫?他有理由懷疑這又是她的心機,想表現體貼,還是想逼他乖乖回房的溫柔手段,可是時間長了,她還是一聲也不吭,就是安安靜靜的,用她的方式對他好。

真的……這麼愛嗎?也許他不了解以前的她,就他所認識的安韶葒,直來直往,嘗到甜頭就歡欣鼓舞,受了委屈也會討個明白,現在,她為了討他歡心而逆來順受,生活重心只繞著他打轉,這真是她想要的?這樣她真的快樂嗎?

或許,她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贖罪,彌補她設計抓奸在床的戲碼?

他又找了個拒絕軟化的好理由,但是漸漸地,這個理由好像越來越薄弱,在他心里搖搖欲墜,他不確定是不是個好現象,但是,要勉強自己,才能無視她付出的日子,似乎越來越難受了……

路宙翼沒有賴床的習慣,手機鬧鐘在固定時間響起,他便醒來,基本上來說,他有點失眠,根本沒睡好,快天亮才淺淺睡了一會兒。

坐在沙發上等待睡意完全散去,接著在書房的小浴室里,簡單梳洗。

避免讓爸媽操心,所以不選有柔軟床鋪的客房,他不承認自己在逃避安韶葒,工作忙碌是他幾乎每晚在書房過夜的借口。

步出浴室,他眸光習慣性掃向書桌一隅,竟意外撲了空。

眉頭緊皺,如墨染般的雙眼眯成橫線,她不在家嗎?一大早的,她是跑去哪里?心頭頓時沉甸甸的,還沒意識到原因,他長腿一邁,往自己房間走去。

畢竟現在書房等于是他的房間,他本來直覺想要敲門,後來還是作罷,轉動門把走進房間,看見安韶葒還窩在床上。

她還在,沒有因為他的無情而離開?他赫然發現自己居然因此松了一口氣。

激怒她,逼她顯露劣根性,讓她後悔設計他結婚,不是他答應結婚的目的嗎?他是怎麼了……

連續兩天,模不透的心情太難受,他不由得心煩氣躁,大跨步走向床,一把拉開被子,看見安韶葒正熟睡,他感覺太不公平。

他為了她的事莫名不舒服,整晚翻來覆去,她大小姐卻像沒事人一樣睡得香甜,教他怎麼能夠平衡?

在冬天,少了暖被覆蓋很難好睡,迷迷糊糊中,安韶葒悶哼一聲,以示抗議。

「起床!」他知道擾人清夢很不應該,但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問她。

「媽,我今天沒課,拜托!讓我再睡一下好不好?」因為天冷,她直覺地蜷縮起身子取暖。

她睡得迷糊,剎那間,路宙翼忍不住想笑,「誰是你媽啊?」

不是媽?安韶葒直覺皺起小臉,睜開迷蒙雙眼,一見是路宙翼,她反射性又閉上眼楮,從前她巴不得天天夢到他,或是看見他,但現在看到他,她會怕。

怕看見他嚴峻的臉龐、怕他又出什麼招傷她的心、怕……她會撐不住他一再打擊,而放棄堅持好多年的愛戀。

她一副作惡夢的表情,讓路宙翼心生不悅,他是想挑戰她所謂愛的極限在哪里沒錯,但是想到她可能不想看見他,想敬他而遠之,他莫名心生不悅。

應該是對她的懲罰還不夠,他才不想她這麼快,放棄對他的死心眼吧!路宙翼在心里告訴自己。

「你先起來,告訴我,為什麼今天沒有幫我準備熱飲?」于是他決定漠視一只天竺鼠耍賴貪睡的可愛模樣。

熱飲?安韶葒腦袋昏昏沉沉的,「反正我準備的熱飲,你從來都沒領情,我今天才偷懶一次,你干嘛那麼愛計較!」頭有點痛,所以懶得修飾語氣。

原來她也會頂嘴?照理說,這算是他處心積慮想揭開的真面目,但她緊閉著眼埋怨的模樣,路宙翼怎麼想氣都氣不起來。

「我不喝不代表你就可以不準備,這是做老婆最基本的貼心……」理所當然的口吻,路宙翼卻突然打住,他捫心自問,貼心……他是這樣看待她的嗎?

其實她說的也沒錯,他從來沒接受過她的好意,那他還執意要求她繼續付出,是存心刁難嗎?好像也不是,認真說起來,應該是習慣了吧!

這個冬天開始,他習慣一醒來就看見,一杯冒著白煙的熱飲,縱使是故意不喝,他也會在第一時間去模模看杯身,然後訝異溫度適中,熱熱的不燙口,一點也沒有變涼。

還記得有一次,他沒注意到手機壞掉,隔天手機鬧鈴沒響,使他比平常晚二十分鐘左右起床,因為手機壞了,害他沒有習慣性地試探桌上那杯咖啡的溫暖,他說不上來心底那份懊惱,太過在意令他對自己生悶氣,最後他安慰自己,是少了一次刁難檢查的機會,才覺得萬分可惜。

他習慣每天早晨一起床就會看見,桌上有一杯熱飲,所以就算沒有喝,也不能因此停止……

貼心?他是說貼心嗎?她一定是在作夢,安韶葒繼續埋頭苦睡,順手拿另一顆枕頭,將就蓋在身上。

正沉浸在思緒中的路宙翼見狀,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然後他很確定他笑了。

怎麼有人可以賴床賴成這副德性?她本來就愛賴床嗎?那她是怎麼有本事,天天抓準他起床的時間,提前替他準備熱飲?

「安韶葒,起床,去補我一杯熱飲。」他像個幼稚的孩子嗎?不!他是想讓安韶葒知道,設計他結婚是自討苦吃。

「明天補你好不好?我今天不太舒服。」她身體很冷,但是腦袋熱熱脹脹的,很難受,沒有力氣再說話。

路宙翼一臉狐疑地望著她,發現她臉色蒼白,兩頰卻有不自然的紅暈,他心下一驚,伸手探她額頭。

該死!她在發燒?

抓起安韶葒擺在床頭的手機,他直覺要立刻叫救護車,又驚覺他好像太小題大作,不過就是發燒而已,他為何氣得想破口大罵,她不懂得照顧自己,更氣他頭緒大亂!

他無暇厘清心頭那陣慌亂,像捆肉粽一樣,用棉被將安韶葒從頭到腳,包裹得緊緊的,他一把抱起她,飛快沖向他靠自己工作,剛買的那台新車。

安韶葒悠悠醒來,還感覺頭痛欲裂,本想再閉上眼稍微休息,眼角余光看見,床邊的路宙翼一副臭臉,她知道這是他生氣時的表情,看他臉部線條僵硬的程度,她估計他正勃然大怒。

他為什麼生氣?看他死瞪著她的樣子,我哪里惹到他嗎?安韶葒無辜地暗想。

看見安韶葒醒來,路宙翼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地,「我這在書房睡覺的人都沒事,你有床、有棉被,還能把自己搞到發燒,你是故意讓我擔……替我找麻煩的嗎?」他剛剛本來要說什麼?路宙翼嚇了一跳,他在擔心她?而且不是普通的擔心?

「我發燒了?」是喔!原來她發燒了,難怪頭那麼痛,可能是因為昨天下午的事讓她太傷心,晚上泡澡時,一時失神,水溫都變涼了,她才回過神來,所以才會感冒吧!

「連自己發燒都不曉得?」他很生氣,但是他現在不想深究,他生氣的原因,他就是很火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給你制造麻煩的。」唯唯諾諾的道歉,是他們結婚後,她最常干的事,因為她漸漸明白,路宙翼有多生氣被逼迫結婚,所以她盡量小心翼翼地不去惹他;察覺他動怒的跡象,不管原因,她先道歉就對了!

路宙翼雙眸一沉,他不喜歡她小媳婦的模樣,那明明就不是她的本性,為什麼要遷就?

「不要說對不起!」

「喔!好,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對不起的。」

經過昨天的事,她更確定他根本不愛她,甚至討厭她,早就知道,可能會有這一天的……

已經決定不再妄想,她濃烈的愛足夠分他們兩個使用,心很痛、很傷、很舍不得就這樣放棄,但是這段婚姻,本來就是她強求來的,靠她單方面的維系,怎麼可能持久,在她想好如何還他自由,又不會讓她爸媽難過的好方法前,別讓路宙翼更討厭她,是她最後的盼望。

她嘴角濃濃的苦澀,扯動路宙翼的心,她那燦爛率真的弧度,跑哪里去了?什麼時候開始,在他面前,她習慣低頭不語,連笑容都勉強。

她在生氣嗎?無論她懂不懂,他為何對她冷漠,她都有權利針對昨天的事生氣,他看得出來,昨天下午她很不開心,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發作?

他很煩!分明是理所當然的報復,該死的愧疚感卻如影隨形,好幾次他險些心軟,懷疑是他誤會她,甚至考慮給她一次機會,畢竟在發現她的心機之前,他不討厭她,對她也很有好感,喜歡一個人就該懂得包容,尤其對方用盡心機,不外乎是因為愛他……

他試圖寬容,又拼命抗拒軟化,矛盾的心思糾結得他快發瘋!

「到底夠了沒啊?」

近乎咆哮的音量,安韶葒嚇了好大一跳,「什麼?」

「我說,你到底夠了沒?我沒有要你愛上我、我沒有叫你去刺青、沒有逼你忍受我的冷漠,你大可以反抗或放棄,你知不知道,你自以為濃烈的愛,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了!」

安韶葒怔怔地望著他,淚水不爭氣的在眼眶里打轉,眼前的男人,真是她用心愛戀多年的路宙翼嗎?這疑惑從他們婚後,出現不下百遍,答案她其實心知肚明,可她仍然想問,他就真的那麼討厭她?

「你是想逼我自己放棄離開?」他稱職扮演負責煎熬她的獄卒,最後行刑的劊子手,卻推給她來當,她想痛罵他自私,無奈想起這段婚姻,本就起因于她一時私心,各人造業各人擔,應該不算過份。

事到如今,還一味地將他的無情合理化,如果小藍在,肯定會罵她,真是沒用到極點了!

想起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們,安韶葒更加心酸,這半年來,她極力想扮演好妻子、媳婦的角色,雖然還有待加強,至少目前簡單的三菜一湯,她能應付。

就算公婆疼她、老公不管她,她也盡量減少私人活動,乖乖待在家,幾次和姐妹們聚會的前一天,她會上網看一堆冷笑話和爆笑短劇,希望隔天赴約時,嘴角笑容自然持久,姐妹們會當她還是從前那個,天兵天將安韶葒。

從姐妹們不經意泄漏的憂心,她知道她強顏歡笑的計謀還是失敗了,她感激的是,大伙兒沒有戳破她,縱容她在當下假裝自己很快樂。

好想和姐妹們談心……從前她們之間,有什麼說什麼,「虹彩姐妹幫」沒有保存期限太久的秘密,為了不讓愛她的人擔心,她還是選擇報喜不報憂,可悲的是,憂喜的比例落差太大,不想總在聚會時太安靜掃興,她拒絕參加聚會的頻率,越來越高……她好想大家,也好想以前那個直來直往的安韶葒。

「這半年來你對我的態度,真的是想逼我自己開口提離婚?」她再問一次,眼淚只是靜靜的流,語調比方才冷靜得多。

對!就是這樣沒錯!路宙翼緊握拳頭、咬牙切齒,這應該是他半年多來,最終的心願,他竟然開不了口,甚至不想開口,眼見一只病撅撅的小小天竺鼠已經面無血色,他根本無法在此時,給她致命的一擊。

做不到是因為同情嗎?好像不只,但他不準這份不知名的復雜感受,繼續蔓延。

他悶不吭聲,安韶葒氣得抿緊嘴唇,他明知道她有多愛他,怎麼可能甘心情願,自己放手?

他折磨她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出一口被逼婚的氣,為何不干脆就爽快地讓她成為棄婦,順便也給她一個痛快?

「只要你開口說要離婚,我一定簽字。」才剛結婚沒多久,就要談離婚,他們的婚姻,真是所謂的兒戲呀!安韶葒自嘲地想。

路宙翼怒極了,他現在就是不想談什麼分開、離婚的事,她為什麼偏要在這時候,要一個結果?

「你還在生病,先休息吧!」

他轉身就要離開,安韶葒不知哪來的勇氣,拉住他的衣袖,「還是……你不是那麼想跟我離婚?」

有氣無力的天竺鼠,表情可憐兮兮,拉扯路宙翼心防的力量,意外強大,他險些想要點頭,可惜不想在同一天听太多難听話的安韶葒,先行搶白。

「算了,我累了,你出去吧!」唉!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學會懷抱希望的……

希望,是可好可壞的東西,抱持希望不是壞事,但過度的希望就會變成奢望,最怕是誤打誤撞,一時希望成真,嘗到甜頭以後,無盡的希望就像萬惡的火苗燎原,遍體鱗傷以後,還是停不了懷抱希望,終究是自討苦吃,怪不得誰。

以前的安韶葒,最討厭「為賦新詞強說愁」,她曾幾何時,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她淒涼的一笑,想什麼希望、奢望的繞口令來整自己,她是嫌頭還不夠暈嗎?

「這是我房間,我為什麼要出去?」路宙翼的表情不像開玩笑,也不像故意耍賴刁難。

安韶葒傻住了,什麼時候不搶,偏偏這時和她搶房間,他是嫌她感冒不夠嚴重?

她沒記錯的話,他剛剛好像要她休息,那她要去哪里休息?不過他說的也對,這里本來就是「他的」房間,不是「他們」的房間,她輕輕嘆了口氣,準備起身。

「你要去哪里?」他健臂一攬,攔住了她。

「我去客房可以嗎?」她小心翼翼地問,他不會任性地說,那是「他家的」客房,存心讓她在這個家里,沒有容身之處吧?

「誰叫你去客房的?」

「是沒有,可是……」安韶葒無言了,不懂他到底想怎樣?

面對她一臉無辜,路宙翼煩躁得耙亂了頭發,好好一個天真熱情的小女生,為了他變得心機深沉、不擇手段,如果他早點發現她的心意,他或許一樣會臣服在她燦爛無害的笑容下,是不是她就不會變得虛偽做作,而他也不用硬要傷害她,惹她難過?

都是他害她的?他應該有喊冤的權利吧!畢竟他從來沒逼她,要愛得這樣痴狂,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願,還硬要把他給拖下水,更教他氣絕的是,事已至此,加害者卻還能老是擺出無辜的面容,活像他才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害他得對自己耳提面命,才不會忘記,誰才是受害者。

一股腦的火!來自安韶葒騙過他的演技太自然,也因為他意志不夠堅定,需要無時無刻的提醒自己,才能對她冷漠無情。

「你最好快點好起來,我很忙,不要給我添麻煩!」

誰喜歡生病呀?可是除了乖乖吃藥、休息外,她也沒辦法控制康復的速度,見路宙翼臉色難看,安韶葒怯怯地舌忝舌忝干澀的嘴唇,只能乖乖順從的答,「呃……好,我盡量。」

她無心的小動作,令路宙翼眸光一暗,「你知道讓感冒痊愈的最快方式嗎?」

「你有什麼偏方嗎?」難得路宙翼願意和她聊天,安韶葒漾起笑容。

「听說把感冒傳染給別人,自己就會比較快好。」

什麼?安韶葒皺眉,她有听沒有懂,「我要怎麼傳染給別人?還有我要傳染給誰?」

路宙翼低咒一聲,俯狠狠吻住她,強迫推銷,要成為被傳染的最佳人選。

他的吻,霸道又不失細膩,襲擊她口腔的舌尖看似狂亂,實則極其輕巧,先勾弄她濕潤的唇瓣,然後一一巡視她的貝齒,接著靈活牽動她的舌頭,與他嬉戲。

「要害,害我一個就好,不準你再去害別人。」這是他差點將她肺內空氣搜刮完的警告。

他怎麼把她說得像是殘害蒼生的女鬼呀?安韶葒臉紅氣喘,默默地想。

下達命令以後,路宙翼在她唇邊,落下如雨點的親吻,然後一路往下延伸,到她細白的頸項。

酥酥癢癢的親昵,無疑是在誘哄她融化,一聲柔媚的嘆息飄在空中,騷動的是兩個人預備開始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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