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棍與罌粟 第二章 作者 ︰ 季璃

「那麼早?妳都不用睡覺的嗎?」範行淵示意董伯可以離開,腳步往餐廳的方向走過去。

「我想你啊!」官美美用雙手圈抱住他的手臂,想要讓他可以就近看見她辛苦畫了兩個小時的素顏妝,陪著他一起走進餐廳,當一名年紀約莫五十的僕婦向範行淵鞠躬說早安的時候,她微微昂起下頷,宛如女主人一般驕傲。

範行淵對她的表情視而不見,朝僕婦點頭,示意她可以張羅早餐,然後扳開官美美的糾纏,走進廚房里,打開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這時僕婦靜悄地遞上一個干淨的玻璃杯,交到主人手里。

官美美也跟著進來,不太明白他明明是主人,為什麼要自己進來倒水,但她只是聳了聳肩,知道自己進了這個家,一定不會做這種有失身分的事。

範行淵喝了口冰涼的礦泉水,瞅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在她的心里大概以為有錢人就應該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但他們這些人又不是缺手缺腳,想讓人來做的時候,他們就命令,但是他們想要自己動手時,那又是另一種生活情趣。

就像唐水心還未跟他離婚以前,就很喜歡煲湯,難得的閑暇會喜歡待在這廚房,煮杯咖啡,讓人弄一些點心,就坐在中島旁一邊看書,一邊看火候。

她喜歡聞煮食物的香氣,反倒是煮好了之後,吃得不多。

官美美不懂他為什麼用那種眼光瞥她,忽然想到今天自己大清早過來的目的,趕忙拿出手里的精美小紙袋。

「送你的!」

「那是什麼?」

「你打開來看看。」她硬是接下他手里的水杯,拿出袋子里的銀白色包裝盒,湊到他的手里。

範行淵掀開盒蓋,一看就知道是個鈦手環,顏色和樣式都頗適合男人配戴,但他卻是泛起一抹再冷不過的淺笑。

「是她告訴妳我需要這玩意兒嗎?」

官美美知道那個「她」是在指誰,那就是他的前妻唐水心。

他們之間一如媒體所傳聞的一樣,就算是離了婚之後,也因為兩個家族的合作,保持了良好的互動關系。

所以,範行淵會把每一任的新女朋友介紹給他的前妻,他總是對自己的每一任新女友說,他的前妻是最明白他需要的人,他很忙,沒時間好好跟她們慢慢相互了解,所以如果她們真的有什麼問題,就去拜托唐水心幫忙。

而唐水心很清楚他不喜歡在身上戴飾品,有時候就連手表都是為了不忘記時間而勉強戴著,所以她絕對不會建議他的女朋友送這只鈦手環。

「我告訴你,這手環的作用可大了!」官美美故意忽視掉他的問題,「我朋友說,常運動的人應該要戴這個,我知道你常健身運動,我怕你累啊!所以就想買一個送你,你看,我自己也買一個,一對的。」

「妳敢不去請教她的意見,真的有把握我會喜歡嗎?」他冷笑了聲,把手里的東西丟到中島上。

「我……我想你需要啊!」

「我不需要。」

「我去問過水心,你相信我,我去問過她,可是,她說的禮物很奇怪,你相信嗎?她竟然要我送保健用的護膝給你,那是老人家在用的東西,我怎麼可能送那種東西給你?!」

再怎麼說,她的男朋友可是有錢又帥氣的黃金單身漢,她怎麼可能把他當老頭子對待呢?官美美噘了噘唇蜜涂抹得恰到好處的唇。

「如果說我需要呢?」範行淵挑起一邊眉梢,冷笑了聲,「妳不知道嗎?我大學時代喜歡登山,二十歲那年在挑戰聖母峰的時候左膝受了傷,到現在這舊傷都還會隱隱作痛,尤其是台北的冬天濕氣重,會痛得更難受,我這兩天才在想需要一個新的保暖用的護膝,如果妳肯听水心的話,買一個送給我,我想,現在我應該會很高興才對。」

「怎麼會……?!」

「所以說,我一開始就告訴妳不要自作聰明,如果妳沒有把握能挑到我喜歡的禮物,就去問她,她會給妳最好的建議。」

「我不要!」

「妳不要什麼?」他挑起一邊眉梢,質疑問。

「我不要去問唐水心到底應該要如何討你歡心才可以,因為我是你現任女朋友,唐水心是你的前妻,你們都已經離婚了,哪有人像你這樣,教唆自己的女朋友去糾纏前妻的?!你就沒想到她可能會不樂意幫忙嗎?」

說到「現任女朋友」這五個字時,她的眼里透出了驕傲,也就是因為這份毫無根據的驕傲,讓她覺得自己可以當面把話跟他說清楚。

「不,我沒想過,因為,討我歡心是她的義務,這一生,在她沒有把欠我的幸福還我之前,她休想可以擺月兌我!」說完,他勾起一抹很深、很深的笑痕,絲毫不想掩飾從眼底迸發出來的邪惡。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都已經跟她在一起了,竟然還想跟前妻糾纏不清?難道,他想要的幸福,她就不能給他嗎?

而且,她搞不懂他,他不是跟唐水心離婚之後還像朋友一樣嗎?怎麼這時說起她來,那表情眼神就像是在談著一個仇人。

難道,先前傳得沸沸揚揚的離婚說法,其實是真的?

「如果妳無法達到我的要求,那就分手吧!」

「你……你說什麼?我不要分手!我不要!你想想,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難道你就不會舍不得我嗎?」

「妳說錯了吧!是妳好不容易才跟我在一起才對,從一開始就是妳倒追我,忘記了嗎?」他笑得有些無奈,心想她是哪來的異想天開,覺得他會舍不得跟她分手呢?「那個手環拿回去,我用不著。」

「我不要!那是我對你的一番心意,我挑這份禮物挑了多久你知道嗎?我花了多少心思你知道嗎?!」

「好,就看在妳這份真誠的心意上,這份禮物多少錢,我可以加十倍百倍還給妳,但是!」他的話尾鏗鏘有力地一頓,勾起笑,拿起手環連著整個禮物盒,拉開設在壁櫥里的分類垃圾筒,扔了進去,動作一氣呵成,「對于我不需要的東西,這就是它們的下場。」

「你──?!」她氣得臉色慘白,渾身不停發抖,「範行淵,你真的是個大爛人!」

「我還以為妳是知道這一點才跟我交往的。」他聳了聳肩,一副無奈的表情,不太懂為什麼女人在分手時,總喜歡把錯怪到男人身上?!

就只有她不同。

他的前妻唐水心,巴不得自己是千夫所指的壞女人,用她那一貫溫和文靜的態度,婉拒任何可以為她開月兌罪名的借口。

他的很多女人開口閉口,就是名牌與珠寶,再不然,就是醫學美容可以讓她們變得多美、多年輕。

就只有她不同。

唐水心只用合乎自己心意,好用又不昂貴的東西,她最多只在曬傷時敷敷面膜,不過那是因為她曬傷時會紅、會痛,必須敷一些鎮靜面膜,不然,她根本不會在乎臉頰上多幾顆小雀斑。

而老天爺給了她一頭就算用再爛的市售洗發精,都能夠維持柔順光亮的秀發,讓她可以完全不必保養,也就是因為那頭直順的秀發,讓她清秀的五官顯得干淨立體,稱不上十分美麗,卻教人過目難忘。

他忘不掉初見她的第一眼,她微抹在唇畔的笑,以及那一雙如水般的眸光,他知道,那是一個女人看著男人的眼神,勸誘著他擁有她。

他擁有了她,但是,也失去了她。

在與她談離婚協議時,他曾經威脅過要結束兩家的合作,可是在他們離婚前最後一次見面,她對于他這個決定采取十分淡然的態度,說她不勉強他改變心意,只是也不以為他是一個笨到會跟自己利益過不去的男人。

我們一開始就是彼此利用的關系,我們的婚姻也是在這個基礎上成立的,你都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我不懂你怎麼會在這時候想耍孩子脾氣?!還是該說是少爺脾氣才對呢?要不要繼續合作隨便你,但我認識的範行淵不是一個會跟自己利益過不去的男人。

「對不起,我錯了!」官美美的哭聲打斷了他的回憶,尖銳得刺耳,「淵,我錯了,下次我不敢了!我一定會照你的話去做,淵……我下次一定不敢了啦!哇……我不敢了啦!」

那喧聲奪人般的哭聲教他感到不耐煩,這時,听聞了騷動的董伯趕了過來,見主人晾了晾手,示意他想辦法趕緊把人給帶走。

然後,哭聲依舊號啕,卻距離越來越遠,直至被一扇門給關起來,再也听不見為止。

範行淵回到餐廳,在餐桌前落坐,隨手攤開白色的亞麻餐巾扔擱在大腿上,看著眼前才剛做好,還冒著熱氣的早餐,卻是一點胃口也沒有。

最後,他嘆了口氣,閉上眼楮把餐點推到一旁,果然他的前妻說得對,一大清早起來不要灌冰水,對腸胃不好,容易消化不良。

她說得對,一直都對,真是該死的對!

他自嘲地苦笑,就算心里知道失去胃口,與那杯冰水一點關系也沒有。

原因是她,一直都是她。

紐約機場,人來人往,吵雜的聲音不斷。

可是唐水心卻覺得緊抱住她不放的小妹很安靜,好像是倔強著不出聲,任由她和大哥怎麼勸說,她就是不肯松開擁抱。

「熙恩。」她柔柔地喚,立刻就感覺到靠在她肩上的那顆腦袋晃了晃,沉默地回答她不放就是不放。

她抬起眸光與唐厲風相視,不約而同露出疼愛卻沒轍的苦笑。

「很快就是聖誕節了。」唐熙恩終于開口,聲音悶悶的,「為什麼不能過完聖誕再回去?在這里己經有很多人在休長假了!為什麼姊不可以?」

她可憐的語調挺揪人的,讓她身邊的兩個人都不由得要覺得對不起她之時,她回過頭,以命令的口吻對她家老公說道︰「去幫我買機票。」

「什麼?」唐厲風一瞬間愣住了。

「我要跟水心姊姊一起回台北,所以,去幫我買一張機票。」說完,她又抱住唐水心,深恐一個不留神被她給跑掉了。

情勢急轉直下,當然連唐水心也感到訝異,可是,她一向知道這位小妹的思維模式是不按牌理出牌。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說去就去,你有帶護照嗎?」唐厲風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就不信她心血來潮的決定可以如願以償。

「有啊!」唐熙恩哼哼了兩聲,有恃無恐地晾出了一本美國護照,她在美國出生,從小就是雙國籍。

「怎麼會是這一本?」唐厲風挑起眉梢,看著那本美國護照,好啊!原來她這妮子不是心血來潮,他小覷她了,「你一向都是以中華民國的護照出入台灣的,忘記了嗎?」

用中華民國護照出入台灣,就是以本國居民來論,不必擔心居留期的問題,這一點唐熙恩從小時候就知道了。

「綠色的這本在這里啊!」唐熙恩以另一手亮出綠皮護照。

唐水心愣了一愣,看著她大哥一臉不敢冒信瞪視著那本護照,冀實她的心里不意外小妹連護照都準備好了,倒是一直以來都是所向無敵的唐厲風對于嬌妻耍賴的功夫一直沒有招架之力。

這時候,她覺得自己該說些話圓場了。

「熙恩,你知道我很舍不得離開你,你知道的吧!」

「嗯!」

「可是,我必須回去台北工作才可以,我現在必須很努力工作,一天假都不能多請,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因為你有一個很黑心的老板,非要把你當成廉價勞工,逼你一定要工作不可嗎?」說完,唐熙恩側抬起美眸,瞅了身旁的那「老板」一眼,立刻就被那位「老板」以一副「怎麼又扯到我身上」的表情瞪了回來。

「不是,當然不是。」唐水心險些忍俊不住,每次听她四哥唐鈞風轉迷他們大哥和小妹之間的無數「戰爭」,她總要想象那精彩畫面,但是,果然還是百聞不如一見啊曳」我必須保留我的假期,等到你有小寶寶之後,我可以請長假,陪你一起坐月子帶小孩,我好期待見我的外甥兼佷兒女呢!

說起來關系是復雜了點,唐厲風是她大哥,所以他的子女算起來應該是她的佷輩,可是熙恩是她的小妹,她的子女算起來是她的外甥輩。

唐水心笑視著她的小妹,沒發現她大哥的臉色在听到這話題時,一瞬間變得沉肅了起來,薄唇緊抿,一語不發。

「如果我有寶寶,姊就可以陪我?」

「對,我喜歡小孩子,到時候我會請調回美國,好不好?」

「不用不用,我月子去台北做也可以,小孩也可以在台北養,爹地和媽咪他們有打算回去台北長住一段時間,到時候我們可以天天在一起。

「那大哥呢?」

「姊以為我和寶寶人在台北,他人會在哪里??」唐熙恩瞥過美眸,以食指戳了戳她家老公結實的臂膀。

「台北。」唐水心對這個答案沒有半點疑問,抬起目光瞅了她大哥一眼,在這瞬間看見他未及盡收的陰郁眸色,勾在她唇畔的笑容也跟著一頓。

唐厲風注意到她審視的目光,立刻以一抹淺笑帶過。

「那姊要記得說話的話,祝你平平安安回台北的家,我和大哥也要回家了!掰!」唐熙恩一手勾住老公的臂膀,終于是快快樂樂地送姊姊上飛機,「走吧!我們回家去,快點!」

「剛才還依依不舍,現在怎麼又想要趕回家去?」唐厲風斂眸睨著一邊拉著他走,一邊回頭眼唐水心揮手再見的嬌妻。

「人家不是常說要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我犧牲現在一點點時間跟你回去做小孩,等到我懷孕了,就有大把時間跟姊在一起啦!」其實唐熙恩早就很想懷上孩子,現在發現原來只要懷孕還有額外的好處,她當然更想努力了!

「你有大把時間,不是應該要花在我身上嗎?」唐厲風沒好氣地瞪她,唇畔泛起苦笑。

唐熙恩抬眸不屑地瞅了她家老公一眼,「都幾歲的人了,竟然還跟姊在吃醋,回家啦!我要快點回家跟你做baby。」

「跟我做那件事情只為了做baby,那我不要做。」唐厲風冷笑了聲,邁大腳步,立刻換成是他在拖著她走。

這時,正要走進海關驗證的唐水心回眸,看見她的大哥和小妹走遠的身影,遠遠的還能听見熙恩半帶撒嬌的嗓音,最後干脆從背後撲抱住她家老公,鬧到他最後沒轍地大笑起來。

一定是她看錯了!唐水心笑嘆了口氣,她轉回頭,將手里的護照與登機證交給關口的人員,然後走進海關,心想一定是她看走了眼,才會以為自己剛才那一瞬間,在她大哥眼里看見了苦澀與無奈。

是她看錯了,一定只是看錯了而己。

「堂少爺,好久不見了。」

範行淵從手機的通話那端,听見了男人渾厚的嗓音喚出了這個他許久不曾听過的稱呼,不由得勾唇微笑。

「叫什麼堂少爺?齊天鴻,都己經把我家堂妹娶回家,生米都是熟飯了,還跟我客氣嗎?」

此刻,他正站在攤開的大帳建築圖前,手里拿著筆,目光審視著圖面,眼神十分認真,可是對著手機那端的人說話時,嗓音又滿含笑意。

一直以來,人們都耳語著範氏集團的背景不是太干淨,可是,卻很少人可以直接把範氏與「炎幫」的範家聯想在一起,因為在台面上,他們兩家彼此撇得很干淨,就是為了不讓彼此的存在絆住了對方的手腳,但在私底下,在「炎幫」之中,人們喚他堂少爺,他從小與四個堂妹的關系就不錯,一直到成年之後,為了避嫌,也就漸漸疏遠了。

但他們雙方都知道這是權宜之計,雖然表面上疏遠,但在私底下的關系還是很好,偶爾幫里有重大聚會,他還是會回去參加。

「請堂少爺不要鬧我。」身為「炎幫」的鐵面總管,齊天鴻最招牌的就是泰山崩于前顏色不改的犢靜,「今天這通電話,是想要給你示警,最近你公司在市區的那個開發案,可能會有道上的兄弟去找麻煩。」

「有人想要好處嗎?」

「不,幫主以為不會那麼簡單,而且,以子淵的推敲,很可能是想要破壞你和唐家的合作關系,畢竟,以範氏在地產業界扎根的深度,再加上唐家雄厚的財力,只要你們想做的事,就沒有人可以擋住你們的去路。」

聞言,範行淵的目光瞬地一沉,勾唇冷笑,「既然知道不能擋住我們的去路,還想來白費力氣嗎?天鴻,謝謝你打這通電話來知會我,我不會讓那些宵小有機可趁,放心吧!」

剛從紐約回來幾天,唐水心生平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忙得跟打仗一樣,因為兩件跨國的侵權官司,她必須整理必要的文件,與律師團開會面議,其中兩次會議,她的四哥唐鈞風還特地飛來台北,身為唐氏最好的交際公關,在這個非常時候,就充分考驗他經營多年的手腕與人脈。

而令她忙碌的,不只有公司的事,還有小區的事。

最近唐水心有點後悔,在跟範行淵離婚之後,應該乖乖回唐家的宅邸或大樓處所去住,而不是一耐心血來潮,給自己買了一間小區公寓,原想過一個人的清心日子,卻沒想到惹了更多麻煩上身。

但是,再麻煩困難的事,她覺得都好過官美美的糾纏不放。

唐水心沒想到在公司時避不接她的電話,這位「小女友」竟然會追到她的住家附近,跟著她進住家附近的大賣場。

自從離婚以來,唐水心一個人住,一個人開車上下班,一個人打點生活的細節,一個人煮飯煲湯,理工學院畢業的她,在修理一些家電器具的能力,甚至于比一般男人還好,她最近甚至于研究學會了更換水龍頭,好讓自己不再听到因為減壓設計太差而產生的惱人「水錘」聲。

她知道太過堅強獨立的女人不討男人喜歡,因為凡事能干的女人,會讓男人覺得自己沒有存在的必要,身為男人的雄性自尊會受傷。

但她覺得這沒有什麼不好,當年,她的父母舉家遷居美國,最後經商失敗,接著父母撒手人寰,讓女乃女乃白友人送黑友人,因為過度的傷心,讓女乃女乃沒多久就生了大病。

從那時候起,她就開始學會了凡事自理,不讓人擔心,比起被人照顧,她更習慣于照顧人。

「水心姊。」官美美一臉討好的笑,亦步亦趨地眼在唐水心身後,好不容易才求著回到範行淵身邊,她才不會再做一次蠢事,好讓他有機會甩掉自己,「我覺得你真的好棒,又獨立又能干,我真的好希望自己可以當一個像你一樣堅強聰明的女人,可是沒辦法,我就是那麼沒用,只能為愛而活,真的是好沒用、好沒用、好沒用!」

听著她笑著說出一遍串自眨的話,唐水心在心里覺得納悶,怎麼總覺得那一遍串「好沒用」不是自貶,反倒帶著幾分自豪的意味呢?

為愛而活嗎?這話她唐水心可說不出來,她沒那浪漫的心思,也知道愛情絕對不會比面包飽肚。但她還是必須欣賞這些「為愛而活」的人們,或許,他們的身體構造與一般人不同,只靠著愛情滋潤就可以活得白白又胖胖。

「所以你就幫幫我吧!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討淵歡心啊?」官美美拉了拉她黑色毛料外套袖子,「我跟他交往快一百天了!我想要送他一個紀念禮物,你就幫幫我吧!我們約個時間,你跟我去挑,好不好?」

「你想送他禮物嗎?好,我現在要去結賬,你隨便去架上挑一件東西,就說是我挑的。」那個男人既然沒有好心要找她麻煩,那她也只好昧著良心,想辦法讓自己省事。

「可是……」她看了四周一眼,這里可是生鮮大賣場耶!教她在這里挑東西送給男朋友,是有沒有搞錯?

這時,她轉過頭,剛好看見生鮮區里一堆棧得高高的,每條特價十元的白卜,此情此景讓她覺得唐水心根本就是尋開心,沒打算要幫她的忙!

「你到底去不去?算了,你挑好自己去結賬,我先走了。」

「等等!」官美美拉住她,「我……我不會挑,你幫幫我啦!我怕自己要是一個挑不好,惹他生氣怎麼辦?」

而且再怎麼說,也不應該在大賣場挑送給男友的百日紀念禮吧!

「他最近常生氣嗎?」唐水心站定腳步,回頭挑覷了她一眼。

「對,眉頭老是皺起來,要是沒必要,我根本不太敢跟他說話。」官美美悶聲道︰「那天我問了他的秘書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可是那位先生好像看我不順眼,我問為什麼他都不回答。」

唐水心笑睨了眼前天真的女孩一眼,心想要是秘書隨隨便便就透露關于老板的事情,還留在身邊做什麼,更別說趙靜臣的辦事一向牢靠,口風戒緊一直以來就是範行淵最好的助手,兩個人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哥兒們。

範行淵曾經眼她說過,趙靜臣是他的左膀右臂,比較起來,他寧可少掉一條手臂,也不願意失去這位好哥兒們。

當然,一來是因為再好不過的交情,二來是因為無論任何事情交代到趙靜臣的手里,就絕對沒有辦不好的道理。

她倒是滿好奇,最近這位趙先生又被利用來辦什麼事了?!

「好,我知道了,我幫你就是了。」唐水心輕吁了口氣,恬靜地瞅了官美美一眼,「你到付賬櫃台那里等我,我去盒讓你送去的禮物。」

一瓶牛女乃?

不只牛女乃,而且還是一瓶特大號三公升裝的牛女乃。

範行淵瞪著擺在雙門冰箱正中央的大瓶牛女乃,轉頭看著不斷捶著雙手,因為握回三公升牛女乃而肌肉酸痛的官美美。

「這是什麼意思?」他在心里沒好氣地哼道,真是的!那女人當他三歲小孩嗎?竟然送瓶牛女乃給他?!

「她說,你最近需要多喝點牛女乃,補補鈣,才不會老是亂發脾氣……」官美美被他瞬間陰沉的臉色嚇退了好幾步,「我保證,我發誓,這話全都是水心姊說的,我沒有加油添醋。」

「你跟她說我最近常發脾氣?」

「嗯。」她法怯地點頭,「我說得不對嗎?」

「那她還說什麼?」他的語氣變得柔和,似乎在誘哄官美美。

官美美不太明白他的表情為何突然變得好溫柔,心里反倒有些忐忑,「她說,常亂發脾氣可能是缺鈣,要你多補鈣,可以穩定脾氣,還可以補骨質疏松,就算不為前者,也該為後者著想,畢竟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所以——」

「什麼叫做我年紀也不小了?」一瞬間,他的臉色又拉沉了下來。

唐水心那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他不善地眯細眸,想想他才不過三十六歲,以男人而言正值風華最盛的黃金時期,而那女人竟然已經開始提醒他要注意年紀了?!

「沒沒沒……」官美美連忙搖手搖頭,「她沒說你年紀大,只是說你年紀不小,最好不要再亂發脾氣,不然小心老得快……」

「這也是她說的?」三句沒月兌離「老」字,範行淵都快要忍不住把唐水心捉來問,在她的心里,他究竟是多老?

官美美被他變得十分快速的表情給弄得手足無措,終于再也忍不住嚷道︰「都是她說的!當然都是她說的!你不是說她是最懂你的人嗎?她叫我扛牛女乃回來我就扛,我還以為你會喜歡,結果……」話才說著,眼淚就己經快要悼下來了。

範行淵失笑,知道自己的反應過分了點,伸出大掌揉了揉官美美的頭,「我喜歡,放心,這份禮物我很喜歡,謝謝你了。」

得到他溫柔的安撫,官美美終于破涕為笑,果然唐水心說補鈣可以消除壞脾氣是對的嗎?雖然範行淵牛女乃還沒喝上半口,但己經不對她發脾氣了,光是為了這一點,她就決定以後要好好纏著唐水心,直到她嫁給範行淵為止。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半夜十一點,當唐水心抱著一大堆文件回到家,就接到範行淵打來的手機通話,這己經不是今天晚上他打來的第一通,只是前幾通她都是設定震動,在開會的時候都略過沒有接听。

「我在開管委會,不方便接電話。」她夾著手機月兌掉鞋子,然後把一大迭文件往餐桌上一放,進廚房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管委會?!」範行淵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會听到這個名詞。

就是知道他會有這種反應,唐水心才不想告訴他,「對,我是這一屆管委會的主委,要負責主持會議,所以不方便接你電話,你有什麼事情現在說也是一樣。」

「你在搞什麼鬼?你以為自己是閑著沒事干的家庭主婦還是退休老人,又或者根本是吃飽了沒事干,竟然會跑去參加管委會?而且還當主委?你難道不曉得那是吃力又不討好,花時間花體力最後還會被罵個半死的苦差事?!」

難怪,這半年來,她老是會說沒空,他先前就知道她有代表小區出面跟建商做公設的更換協商,起初與她接治的專員並不知道她是唐家的千金,直到有一次比較高層的主管出面,才認出她的身份。

就算她這位唐家千金的行事很低調,但是同樣都是建築業,那位高層主管很快就認出她曾經是範氏的總栽夫人。

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範行淵並沒有深入了解,原以為會代表出面協商,是她天生使然的雞婆個性,他太知道她習慣于照顧人,卻沒料到她出面的原因,是因為她是小區主委!

在通話的那端,範行淵在心里低咒了聲,心想靜臣這家伙是在搞什麼,大半年來神神秘秘沒告訴他的事,原來就是唐水心跑去當小區主委任!

唐水心輕吁了口氣,真不想在開了幾個小時的會之後,還要回來面對範行淵的詰問。

「因為,在我們這小區,小區委員如果該棟沒有自願者,就由有資格的住戶輪流當,我們這一棟今年剛好輪到我這一戶,我被拜托一定要接下來,而我是被陷害才當上主委的。」

手機的那端傳來沉默,她知道他在生悶氣,而這沉默她也有一半的份兒,因為,她不想跟他解釋她是為了什麼原因被陷害當上主任委員。

因為她單身,沒有孩子。

先別說現在大部分都是雙薪家庭,就連他口里所說的家庭主婦,都有借口說家里有小孩要上學考試,退休老人推辭的原因,則是兒子女兒會把孫子交回來托他們照顧。

說來說去,她雖然有在上班,工作分量也算是繁重,但沒老公沒小孩,下了班沒有家庭要照顧,比起那些有家庭要照料的委員們,她似乎沒正當理由推掉主委的職責。

「牛女乃喝了嗎?」她開口打破僵持在通話之中的沉默,覺得自己沒必要為了這種小事跟他鬧脾氣,也知道這男人需要有人給他台階下來。

範行淵沒好氣地哼了聲,「你竟然送我那一大罐牛女乃,以為自己是媽咪在哄三歲小孩嗎?」

這是繼乖乖餅干,蜂蜜加草莓之後,排名第三令他覺得傻眼的禮物。

「哪是?三歲小孩其實比大人好管教呢!」她故意呵呵笑了,暗示他剛說了很有趣的話,「最近忙嗎?我听大哥說你公司最近手上在推的案子不少,小心不要讓自己太累了。」

「我知道,「媽咪」。」他從手機那端傳來的嗓音,明顯地變沉柔了。

「沖著你這句媽咪,需不需要我給你唱首搖籃曲?」唐水心也不生氣,走到落地窗前,看見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看見一抹笑痕隱隱在她的唇邊泛動。

一瞬的沉默,然後是他的笑哼聲。

「不必了,我還有圖要看,你好好休息,晚安。」

說完,他就掛斷通話,唐水心明明知道手機那端再也不會傳來他的聲音,但她還是抵在耳邊沒有放下來。

「晚安。」她輕輕地說,但她的嗓音再輕柔,終究還是震碎了環繞在她周身的過分靜寂。

那碎片,在空氣中、在她的心上,激起了淡淡的漣漪,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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