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齡鳳凰女 第九章 作者 ︰ 寄秋

痛。

很痛。

非常痛。

椎心刺骨的痛,身體好像被撕開,四肢已然折斷,胸口有滾燙的火焰在燃燒,燒得她神智幾乎灰飛煙滅,痛苦難當,靈魂仿佛離體,氣力消耗殆盡

渾身發疼的身軀異常沉重,想翻個身、抬抬臂都十分困難,仿佛壓了千斤重的石頭在上頭,她連喘息都疼痛,口中滿是血腥味。

好累、好痛、好疲憊,思緒渙散的鳳棲嵐微掀的眼睫緩緩睜開,眼前的昏暗是夜的深沉,她讓目光適應黑暗,試圖想起發生了什麼。

夜風輕拂,微冷的感覺帶來一絲清明。

她想起在崖頂上的遭人圍殺,落崖時的驚懼和絕望,以及那一道朝她飛來的身影,他結實有力的臂膀緊緊擁她入懷,以自身軀體護她周全,撲通一聲,激起了白浪,她和他沉入水里,冰冷的河水淹過口鼻,離死亡很近……

咦!等等,墨盡日呢!他也死了嗎?

她急著要起身尋找,此時一股莫名的熱氣從丹田升起,讓鳳棲嵐勉強的支起上身,她極目張望欲找尋一同墜崖的玄衣男子,她有太多話想向他說,感謝他維護自己的情義。

但是,她沒看到高大的男人,反而看到了……

她自己?!

「啊一」

一聲尖叫響徹雲霄,昏睡中的墨盡日被吵醒,他閉眼皺眉一臉不耐煩的低吼。

「吵什麼吵,大半夜不讓人睡相當缺德,女人就是愛大驚小敝……「

呃!不對,剛剛的尖叫聲好像是男人的粗嗓,而此時他發出的低柔嗓音軟而甜膩,似乎是……女子的聲音?

「你……你……」鳳棲嵐臉色驚恐,全身發顫地指向他,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怎麼了?吞吞吐吐的干什麼……」他神色一變,按住原本該有突出物的喉頭。他的聲嗓變了?!

「……我……我的身體……」那是她的身子,完完整整的,沒受什麼傷,可是……卻離她一臂之遙?!

「什麼身體,你受傷了不成。」墨盡日的腦袋變遲鈍,他猛一抬頭竟發現另一個「墨盡日」坐在眼前,眉頭上的傷疤和他的如出一轍,肩上有血,受傷之處和先前所受的傷完全一樣。

他僵住了,臉上微露困惑和一絲絲不確定,他隱約感覺到有什麼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我……我死了?」不然又不是照鏡,怎能看見自己的身體?更怪的是,說話時怎麼又是女子的輕嗓,甜得膩人,堂堂一個大男人怎能有此娘兒味。

鳳棲嵐卻明白了一件事,快哭了,卻又不敢哭出聲。「你……你好像在我的身體里面,我……我好像變成男人了。」

大腿間的異物讓她一動也不動地僵直身子,她慌亂得眼有濕意,硬咽著不讓眼淚滴落。

「什麼?」他驚得差點跳起來。

她成了男人,那他不就……墨盡日虛汗直冒,難掩慌色地重抽幾口氣,他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一切沒變,這只是虛驚一場,天底下不可能發生這麼可笑的怪事,純屬幻覺。

但是他一瞧見抹著汗的手白白女敕女敕、小了幾寸,自以為的鎮靜飛了千萬里,他兩眼瞳大如銅鈴,面色泛白,一雙杏仁似的水眸布滿駭然。

這……這是什麼鬼,他練劍的手怎麼變小了?本該長滿粗繭的大掌竟變得光滑如玉,凝脂般細膩。

他心跳如擂鼓地往下瞧,衣衫下是隆起的渾圓,淡淡的女子幽香引人遐思,好像不盈一握腰身,白哲勝雪的肌膚……

天殺的,他丐幫幫主墨盡日竟成了一名女子?!

鳳棲嵐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滾落,在剛毅的男人面孔顯得十分突兀。「我們似乎交換了軀體,你變成我,我變成你,我們……嗚……會不會變不回來……」

「不許哭」墨盡日煩躁地大喝,沒法忍受「自己」哭得梨花帶淚,像個女人似的柔弱嬌媚。

「我……我也不想哭啊,可是止……止不住,我好害怕……」她不要一輩子就是這樣子,女兒心男兒身。

看她頂著男人的臉哭得抽抽噎噎,他不由得狠狠打個冷顫,想大吼又瞥扭地走過去,伸出手踫踫她肩膀。「我會想辦法的,不會一直……不要用我的臉哭,哭起來很丑。」

那是他的臉,平素冷硬嚴峻,如今滿是涕淚,剛中帶媚,一絲女態外露,他看得酸液上沖,直想吐。

「……是你長得丑,和我無關。」鳳棲嵐用力擦去淚水,扭捏地一撇頭,不看自己柔媚中有一絲冷冽的嬌顏。

「我長得丑?」柳眉輕挑,嬌美中帶了一絲冰冷。

「總不會比本公主美吧,你一個男人計較什麼」她沒好氣的嬌噎,薄唇微噘著。

「美色誤國,姿容再出挑也不過是一具臭皮囊,百年之後你我同是一副白骨,是美是丑又如何。」美人多嬌也禁不起歲月的摧殘,過往恩寵轉眼成空。

「的確很臭……」她小聲地說道,皺鼻燮眉。

「誰臭來著,身上都是血,從百丈高的懸崖摔下來,又在水里泡了大半天,身體哪有不發臭的道理。」

看著全身血污的男子身軀,墨盡日忽覺怪異。兩人同時墜谷,為何他本來的身體血跡斑斑,狼狽不堪,傷口皮肉外翻,猙獰可怖,還有發腫潰爛的現象,可為何這具女身衣衫卻整整齊齊,連細小刮傷都做了包扎。

難道路過的人救起他們?

先不說這荒山野嶺有沒有人路過,那人為何救人不救到底,只重女輕男地為女子上藥,吝于處理他見骨的傷?

墨盡日不失敏銳地察覺異狀,但他未向鳳棲嵐提及,畢竟事態不明,他不想她思慮過重,更加恐慌,讓同樣落難的兩人處境更為艱難,他也陷入震撼中。

「我想沐浴,身上又臭又粘很不舒服……」她手微撐地面,試圖起身,卻扯到傷處,「噢!好痛……」她面色白得像紙,咬牙忍受撕裂的痛楚。

「小心。」他上前一扶,皺起眉看她。這是該由他自己承受的傷痛,那嚴重的傷絕對不是一名縴弱女子能忍受的。

「墨盡日,我很痛……」她又想哭了,接連的打擊令她無比脆弱,皇家嬌養的鳳凰女何時受過這樣的苦難。

他心口莫名一抽,軟下了語氣,「你先不要動,躺好,我去找干柴升火,暖了你的身子,然後再弄些拿藥來,你保持清醒不許睡著,我很快就回來……口吾!」

大步一邁,他正面一跌撲到地上,他忘了此時的自己是女兒身,仍像男子一般昂首邁步,不慎踩上了煙紗長裙。

可走路只要小心點就好,最教他難以適應的是女子的縴弱,公主的身體哪做得了粗活,細如春藕的手臂哪能搬動一些樹干,累得他只好多跑幾趟撿抬枯枝落葉。

很快地,升好火,墨盡日也喘息不己,暗忖女人的身子真柔弱,換成是他自己的,日行百里也不見臉紅氣喘,她的縴柔十分不便。

稍作歇息後,他又起身在附近的雜拿叢找尋治傷消腫的藥草,拜喬翊所賜,他對藥草也稍有涉獵,因為每回喬翊離家出走總會帶上幾本醫書,然後十分無賴地央求他讓丐幫弟子代為找尋藥材,因此他獲益不小,不只尋常的藥草療效皆知,還認識了不少罕見藥草,這對長年在外的他大有益處,武林人士總免不了打斗受傷,能自救最好,省得欠師弟人情。

「你忍一下,會有點痛……」他以草葉當成碗,盛了清水先喂她一口,而後用剩余的水清洗化膿的傷處,並狠心地以燒紅的短刀挑破腫囊,擠出膿血。

「晤」她痛得咬破嘴唇,額上冒出點點汗珠。

「凈身的事等天亮再說,你忍一忍,藥性透入體內需要一夜,一踫水就前功盡棄。」墨盡日在傷口敷上拿藥汁,他嘴巴叮囑,心神卻有些飄移。和她潔女敕玉手一比,他的皮膚簡直不堪人目,粗糙且失去光澤。

看著瑩白小手在健實的男性軀體來回滑動,他心中生起一絲異樣感受,純然的潔白和布滿風霜的黝黑,在月光下竟是如此強烈的對比,好似天與地,雲與泥,格格不入又十分順眼。

「墨盡日……」她突然雙頰飛紅,欲言又止。

他沒看她,只想盡快處理好傷口,別再胡思亂想。「我知道很疼,你先睡一下就不疼了。」

「我是想……」她說不出口,十分難為情。

「你想怎樣?」他似笑非笑的挑眉。

「就……尿意……我好像快憋不住了……」她早就想說了,只是遲遲開不了口。

「尿意?」他一怔。

「這是你的身體,你應該曉得怎麼宣泄。」鳳棲嵐咬著唇,好不羞搬地垂眸。

「宣泄……咳、咳,我的確比你清楚……」他別過頭肩頭一聳一聳地抽動。

「很好笑嗎?墨盡日」他分明在取笑她的手足無措。

「不……不好笑,我在想該如何幫你宣泄。」他隱忍笑意,思索著要怎麼下手。

鳳棲嵐氣悶地一瞪。「那你快點,要是弄濕了你的衣衫我可不管,那是你自作自受。」

「可是現在使用的人是你,一身尿騷味可不是我。」看到她惱怒的神情,他原本的憤憊消了一半,只覺好笑。

「墨盡日,你幸災樂禍。」可惡的男人,他最好不要有有求于她的一天,否則她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我是呀!你咬我不成。」他伸出藕白手臂,惡意地在她眼前晃動,一副隨她愛咬不咬的樣子。

「你……」她氣得漲紅臉,眼眶泛淚。

「不許用我的身體落淚,難看,你把手繞過你自己的細肩,我扶你到樹後頭,什麼都別看,閉上眼楮。」唉!不是自己的身體真麻煩,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挺重的。

鳳棲嵐乖乖照做,思緒不停轉動。什麼你的、我的,都快有點分不清到底是誰了,男子的身軀里是一名女子,女兒身里藏著昂藏男兒,軀殼裝著陌生的魂魄,誰也無法理解老天究竟開了多大玩笑,竟讓他們交換了彼此的身軀活了下來。

要是魂魄永遠裝錯誤的身體里呢!她該怎麼辦?

她不敢再想下去,雙目一合上,五感更敏銳,她听見惠惠率辜的寬衣解帶,腰帶被解開,長褲褪至膝上,一只手………呃,她的臉又紅了,熱得像要燒起來,被踫觸到的地方抖了一下,她的不,他的身子明顯一顫,喘氣聲由口中逸出,她覺得熱,有一股火燒灼得厲害。

「快點呀,你不是很急。」墨盡日一手攙扶沉重的身體,臉上莫名微帶暈紅。

「我……我不知道怎麼做……」她嗓懦。

墨盡日有被雷劈中的感覺,牙齒咬得死緊,許久才道出了一句,「照你平常那般,心里想著排出去自然就泄了。」

「可是……」很怪,多出來的部位不受控制。

「別再可是,快點」他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說出有損男子驕傲的話。

「我……」被他一喝嚇到,瞬間解放。

「鳳棲嵐,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黑著臉,手上衣上有幾點可疑濕痕。

「你說什麼,我听不懂,你忘了我看不見,是你叫我閉上眼楮。」他好像很火大,把本屬于她的柔女敕嗓音壓得極扁。

被噴了一身的墨盡日听她這麼一說,也根本怪不了她,誰教他閃得不夠快,還當是身手利落的男兒身,渾然忘記這具軀殼沒有高深的內力,他提氣一退,雙足卻還定在原地,半步也不曾移動。

鳳棲嵐又听見一陣窸窣聲,衣服被穿好,墨盡日卻沒扶她走回去。

「墨盡日……」他不說話令她很不安,伸手捉住柔細手臂。

「我摘了幾粒酸果暫時墊墊肚子,一會兒你可能發燒,保存點體力好應付。」他語氣有些擔憂,希望她撐得住。

若是平常,他會一把抱起她送到火堆旁暖身,可是此時的他只能扶她慢慢走,男女身體上的差距他這一刻才深刻的體會到,不是女人愛裝柔弱,而是她們真的很嬌弱,手小、腳小、力氣小,說得夸張些,男人的一雙手臂都比縴腰粗。

以後他不能再嘲笑女子無用,因為天生的差異讓她們居于弱勢,她們也是萬般的不情願。

唉,走得真慢。這一雙小腳邁不大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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