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寵妃1 第40章 作者 ︰ 悠世

從西奈半島向西,行船一天越過紅海,再走了數日,一行人就順利地到達了下埃及。

與在上埃及的底比斯所見光景略有不同,這里的尼羅河仿佛更為開闊,流速也略有增幅,平穩河水在這里仿佛被賦予了更為渾厚的力量,妄想爭先恐後地加快腳步,盡快地投入地中海的懷抱。隔著尼羅河向西眺望,可以隱隱看到諸多宏偉的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勻速前進,度過尼羅河抵達西岸,便抵達了下埃及的首府,孟斐斯。

這是艾薇第一次來孟斐斯。

尚未進入城市中心,就看到了由雪花石制成的巨大而威嚴的斯芬克斯,與不遠處的階梯形金字塔遙相呼應,瞬時就塑造了一種別樣的壯麗奢華。霎時間,艾薇的嘴幾乎要合不攏了。雖然在現代從未親身去過埃及,但也曾經見到不少的圖片文書。現世遺留下來的金字塔與獅身人面像帶給她的僅僅是一種飽經歷史滄桑的古樸感與對古人高超建築技巧的驚嘆。從未想過,嶄新、原貌的這些古建築,竟是那樣的震撼、華麗、精致。

她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的光景,幾乎舍不得眨一下眼。

與底比斯的肅穆之美不同,孟斐斯給她的感覺是奢侈的、甚至帶有幾分浮華。相應的,政治與宗教氣氛也沒有那麼濃烈。仔細想想,孟斐斯離開富饒的吉薩自治區不遠,又地處一個交通便利的場所,各國的商人必然會選擇這里為一個重要的貿易港口,流通的物品更應該是其他地方的數倍。無怪乎,即使到了2006年的今天,人們提起孟斐斯這個幾乎消失的古老城市,還是會咂嘴稱嘆,把它形容為當時的「國際大都市」吧。

孟斐斯,相較首都底比斯,更像是一個經濟文化中心。

將軍隊駐扎在了城市附近,拉美西斯、孟圖斯、布卡等人與法老的親衛隊一起進入了城市。艾薇與法老共乘一騎,還沒有進入中城,就已經開始有些蠢蠢欲動了。記憶里布卡也曾經講過,很多各國的商人都會經由吉薩來到孟斐斯,所以這里一定有著能夠代表這個時代最為繁華的商品集市。她其實是很樂衷于逛街和采購的,尤其到了三千年前這個精神食糧貧乏的地方,這項娛樂更是要被提上日程。

臨近中城大門的時候,拉美西斯談談地從隨從手里要來一塊頭巾,不由分說地把艾薇的臉和頭發圍了個結結實實,只剩下一雙水藍色的大眼楮忽閃忽閃。

「這又是要做什麼?」

「……孟斐斯人多雜亂,不想被無謂的人看去了你的臉。」

進了城,艾薇才知道這個所謂的「人多雜亂」究竟指得是什麼。

或許是趕上了某種集市之類的日子,放眼望去,好像整個城市都塞滿了黑壓壓的駱駝,還有成群結隊的羊與騾子的商販,在一群群動物騷動不安的聲音與恐怖的「味道」間,穿插了不同膚色、不同打扮得各國商販,各種口音的叫賣聲幾乎要震翻了天,一間間臨時搭起的簡陋店鋪中,各式各樣的商品更是讓人目不暇接。

「由敘利亞運來的異國風情香油!」

「巴比倫風格的頭紗、織布,請看一看。」

「綠松石特制而成的手鐲和項鏈!」

「假發假發假發!!最新樣式的!」

把一些艾薇不感興趣的商品的名目去了,居然還真有一部分可以刺激起她好奇心的東西。即使是在三千年前,原來大家還是很愛美的,也自然有了所謂潮流的概念。她非常、非常想去……逛街,雖然說這個購物環境算不上好,但她很想親身體驗一下在三千年前經濟體制下購買東西、討價還價的感覺。想到這里,她便試著轉動身子,想和拉美西斯說說,但是話還沒出口,就被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不行。」

厄?

「如果需要什麼東西,可以叫侍女給你買。」

「但是我想自己……」

「你馬上就是埃及的皇後,不能讓你隨便出去,在這種地方亂逛。」

「可是……」

「孟斐斯各國的人多,較為雜亂,你要好好地呆在皇宮。」

「如果……」

「沒有如果。」

到底什麼意思嘛!艾薇非常不滿地撅起了嘴,可惜被面紗嚴嚴實實地擋上了,她就只好瞪著一雙大眼楮以來抗議。自從自己的黃金手鐲被這個人拿走了,為什麼覺得他一下子就變得那麼武斷呢?這個不行,那個不讓,莫不成真的把自己當了她的「夫君」?就算她不回去,也不代表就一定嫁給他啊!何況……

何況這個人居然連個浪漫的「求婚」都沒有給她。

更沒有征求她是否願意嫁給他的意見。

這簡直就是她深惡痛絕的大男人沙文主義嘛!

正在她暗自氣惱的時候,孟圖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陛下,宮殿到了,已經按您的吩咐,提前召集了大祭司和內臣在議事廳待命。」

拉美西斯微微頷首,接著就對懷里氣嘟嘟的艾薇說,「我已命人安排了住處給你,你好好地呆著,不許亂跑。孟斐斯的宮殿里也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很快你就不想著跑出去了。」

孟斐斯的宮殿相較起底比斯,是更加的奢華,而且有點以舒適、娛樂為導向的感覺。從馬上下來,拉美西斯就帶著孟圖斯等一干人匆匆去了議事廳,幾位侍女領著艾薇去了一間十分豪華的側宮。這顯然是個非常之華麗的居所,除了有寢宮外,還有碩大的浴爆、休息室、書房以及擁有七彩魚池、種滿青蔥植物後園。除此之外,艾薇還注意到在寢宮里面,有一扇很是獨特的小門,上面刻著美麗的蓮花,以青花石為主要材料,以金粉為點綴。

「這是什麼?」艾薇好奇地走過去,拉開了門。

霎時間,眼楮都快睜不開了。

一屋子琳瑯滿目的衣服、面紗、飾品、假發以及各種女人的日常用品,整整齊齊、分門別類地擺放在那里,一天換一套,幾乎可以穿一年,還有一面一人高的鏡子。在這個年代,這樣大小的鏡子,是很少見的。

「陛下派人過來吩咐過,奴婢們就提前準備了,希望殿下能夠滿意。」

仔細想想,回來古代這麼長時間,除了最開始有好好打扮過一下,後來一直都是穿得不男不女的。不過這也是部分因為穿著古埃及女人的服飾,行走太不方便了!艾薇好奇地走進了那間閃亮的屋子,左模模、右模模。

「殿下,這是由瑪瑙、綠松石和青金石制成的頸圈,價值一百頭羊。」艾薇伸過去的手又縮了回來。這樣價值的一個頸圈,怕是比卡地亞珠寶還要貴上幾倍吧,那可是相當的奢侈,雖然在現世,哥哥給的零花錢隨便買幾件LV,Gucci都不成問題,但是艾薇本性並不是一個願意把錢都穿在身上的人。

她會覺得很不自在。

「殿下,這是最上等的乳香,從赫梯王國運過來,價值五十頭羊。」很小的一個少女狀容器,實在沒看出來可以有這樣的價值。

「殿下,這是阿拉伯的面紗,價值六十頭羊。」噢噢,她報價報上癮了。

「殿下,這是……」

「夠了,」艾薇決定不穿這些名貴的要死得衣服,「我想穿亞麻的短衫,白色的。」

侍女臉上漸漸顯出為難的神色。亞麻?那是很便宜而且很普及的布料,她們以為奈菲爾塔利殿下有本事能當上法老的寵妃,一定是個對穿著、打扮特別苛求的終極美女。而且當時法老的命令過來,也是要準備最好的服裝和飾品阿……白色的亞麻短衫,甚至是侍從的打扮,她們、她們真的沒有準備。

幾個人一時膽怯地低下了頭。

艾薇很是不以為然地指了指她們,「就是你身上的這種,幫我拿一套吧。」

「但是殿下……」

「快去拿,不然我怎麼沐浴包衣呀。」艾薇笑岑岑地不讓她有反駁的機會。

幾個人無奈地交換了一下眼色,就匆匆地退了下去。

沐浴包衣之後,幾天以來長途跋涉的疲倦仿佛全部消失殆盡了。艾薇一身清爽地盤坐在椅子上,十分沒有淑女形象地、自己用蓮花圖騰形狀的小扇子,不停地扇扇扇扇,兩旁的侍女非常想上前服侍,但顯然艾薇不準,這就弄得她們十分的局促不安。

「我覺得很無聊……」水藍色的眼楮百無聊賴地瞥向窗外,現在集市應該正在如火朝天地進行當中吧,如果舍普特在就好了,這樣她們就可以偷偷地跑出宮外,各種采購一把。最好還有布卡,他可以做肉盾保護自己。等拉美西斯來了,一定要和他確認舍普特以及奈菲爾塔利的安全。她打了一個哈欠。旁邊的侍女立刻心驚膽戰地下跪,低著頭,異口同聲地說,

「殿下請原諒奴婢照顧不周。」

……艾薇突然有一種十分無厘頭的感覺,連連揮揮手,「別這樣緊張,快起來吧。」

到了孟斐斯的宮殿,總覺得侍從們對自己的態度更加崇敬了起來,有的時候幾乎讓她感到有些束手束腳。正在思忖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傳令兵的聲音,

「陛下命令豎琴手落瀑特、響板隊;卡、俾格米雜技表演者米米路為奈菲爾塔利殿下表演——」

話音剛落,就上來了三隊人馬,為首的一位抱著豎琴的埃及帥哥,緊隨其後的是拿著各種樂器的一隊人,有男有女,看著十分類似于現代的樂隊,最後是一個長相奇特的侏儒,手里持著若干雜耍的道具。

原來如此,這就是他所說的「好玩的東西吧」。

孟斐斯的議事廳雖然相較底比斯的略微缺少了點氣勢,但是門前雄偉的雪花石雕塑,屋內華麗的青花石地板,一樣可以說明這個場所的重要性。如今,上下埃及的法老又穩坐于其中,自然更是增添了幾分威嚴之氣。群臣更是畢恭畢敬,大氣也不敢喘地听從法老的指示。

拉美西斯用手輕輕地把垂墜下來的發絲拉到一邊。天氣真是該死地炎熱,比起底比斯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希望她的身體可以盡快適應……處理完這些日子的政事之後,話題就轉移到了迎娶皇後的相關事宜上。

「陛下,依照您的吩咐,夜觀星象、問詢諸神,十五日之後,是適宜的日子。」一位祭司恭敬地向拉美西斯匯報。

「能否提前至三日後。」

祭司臉上稍露為難之色,倒是負責後勤的內臣膽戰心驚地開口了,「陛下,迎娶皇後的儀式十分復雜,老臣至少需要十日才能準備完畢啊……」

琥珀色的眸子冰冷地掃了內臣一眼,那臣子便膽怯地躬起腰來,不再言語。

「七日之後,除非是禁忌的日子,否則最晚七日之後我要迎娶奈菲爾塔利為上下埃及的皇後,不管有什麼困難,你們也要保證儀式的順利進行。」

「是!陛下。」這一次不敢再有任何反對的聲音,大家都恭敬地應了法老。

「好了,你們可以退下去了。」拉美西斯揮揮手,「孟圖斯,你留下。」

群臣退去,紅發的青年恭敬地站在法老面前,看著自己俊美的君主臉上流露出些微擋不住的倦意。長途跋涉了數日,沒有休息,就立刻召開了政事會議,有這樣的反應,也是很正常的吧。他低下頭,听侯發令。

「孟圖斯,我們身邊的內奸,還沒有解決呢。」

他一愣,隨即答道,「是……陛下聖明。」

雖然禮塔赫死了,與赫梯的初次交鋒業已告一段落,但是內奸卻依然是潛伏在身旁,沒有被剔除。與赫梯的全面戰爭遲早會爆發,這也是為什麼法老會留在戰略地理位置更為重要的孟斐斯的原因之一。在這種局勢下,身邊有一個敵國的內應是十分可怕的事情。

彼此心照不宣,這個內應應該就是能夠時常見到法老、地位崇高的某人,但究竟是誰,卻尚無從下手。

「應當是了解我們的軍事計劃的人……」拉美西斯淡淡地說,「從今天起,所有的軍事計劃,僅由你我商定,祭祀不可知道行軍路線,所有軍士,只有在出發的前一天才知道目的地和行軍原因。」

「是,陛下。」

「好了,你也下去吧。」

孟圖斯心中又是幾分感動。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法老也沒有懷疑自己。他是多麼的幸運,選對了一名獨一無二、十分信任自己的「主」。多麼希望布卡也能盡快選定這樣的一位「主」,全部的忠心有相應的信任作為回報,這是多麼值得開心的事情。

「對了孟圖斯。」拉美西斯又叫住了即將出門的他,「你快派人從底比斯把奈菲爾塔利的那個名叫舍普特的侍女接過來,她過不了幾天就會吵著要見她的。」

「是。」

「還有,把祭司;奈菲爾塔利從牢里放出來,貶為神殿祭司,奉職底比斯西岸。」

「是。」

將孟圖斯打發走後,拉美西斯將身體向後一靠,微微眯起眼楮,迎娶奈菲爾塔利的事情一定要盡快,以免在底比斯那群老臣得到什麼消息,以死上柬。他們不過是希望能盡力挽留把自己的女兒嫁入宮中為後的渺茫希望罷了。他並不怕他們這些拙劣的政治伎倆,他只是不希望在與她的婚禮上節外生枝,更不希望她再因為任何事情感到為難。

閉上雙眼,他微微地嘆氣。

過了片刻,略帶疲憊的臉上竟漸漸顯示出了幾分擋不住的喜悅之意。

終于。

等了那麼久,她終于要在拉神面前發誓,成為他永遠的妻子了。

*

見拉美西斯進來,屋子里的人不由得都帶著幾分懼怕地跪了下來。豎琴手落瀑特、響板隊;卡、俾格米雜技表演者米米路更是跪得夸張,幾乎要把頭塞到地板里面一樣,還不住地如篩糠般發著抖,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拉美西斯見狀不由幾分奇怪,抬眼看去,才明白導致這一切惶恐的原因究竟為何。

罪魁禍首艾薇正蜷縮在寬大的椅子上,手里拿著小扇子,旁若無人地打起了盹,一行足以說明她睡眠有多麼甜美的口水,可愛地掛在嘴邊,如果仔細听,還可以听到細微的酣聲。

她一定是累到了。

拉美西斯心疼地看向她,走上前去,輕輕地將她橫抱了起來。

四周的侍從們不由偷偷抬眼,驚訝地看著他們偉大的法老。什麼時候見過他如此憐惜的眼神、又有什麼時候見過他如此溫柔地抱起女人。拉美西斯一將視線從艾薇臉上移開,他們就又慌忙垂下頭去,戰戰兢兢地趴跪在地上。

完了、這下全完了。往日只是听說陛下熱愛奈菲爾塔利,但如今親眼一見,才知道這絕非謠傳,而且令人大跌眼鏡。現在居然讓殿下無聊到睡著了,他們一定完了。尤其是那三撥來表演的藝人,更是膽戰心驚。他們世世代代以為孟斐斯皇宮帶來歡愉為生,如今當著未來埃及皇後的面表演,卻絲毫不能引起她的興趣,看來,這百年積澱下的祖業,就要毀在他們手里了。

不、說不定連性命都會沒了。

感到身體微微的震動,艾薇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楮,隱約間看到了拉美西斯的臉。她糊里糊涂地嘟囔了幾句,「我是真的想去逛街……」然後又閉上了眼楮,喃喃地說,「他們表演得其實也很好,你要好好賞賜他們呀……只是、我很想逛街……」

話說完,艾薇就又宛若失去了意識一般熟睡了起來。拉美西斯抱著她,嘴邊竟然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他擺擺手,示意三撥藝人下去領賞,就轉身向寢宮走去了。

跪在下面膽戰心驚的藝人、侍從不由抱著感激在心底大大地呼了一口氣。

前些日子一直有所傳聞,說奈菲爾塔利殿下其實串通赫梯、陰險惡毒、使用各種卑鄙手段勾引法老,現在來看,這謠言定是不攻自破了。她率領軍隊成功挽回賽特軍團先遣部隊敗局的故事早就流傳入了孟斐斯的大街小巷,如今又對素未謀面的下人如此寬容,看著她一幅大而化之的樣子,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將她和陰險惡毒幾個字聯系在一起。而法老對她的寵愛,又明顯是發自內心而無法遮掩的,怎麼看也不像是奈菲爾塔利單方面勾引的結果。

接觸過艾薇的人漸漸開始抱著一種積極的態度去面對艾薇。

很快,聰慧、善良、不拘小節,這些形容艾薇的詞匯開始在孟斐斯的王宮里蔓延開了。不參與任何政治游戲的侍從及民眾開始發自內心地接受這個神秘的外國少女。

在艾薇等待婚禮的那段時間,人們的心中逐漸產生了一些興奮的期待。

由她來做埃及的皇後,應該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吧。

某一天的睡夢中,艾薇翻了一個身,手臂出乎意料地踫到了什麼東西。她不以為意地抱著「那堆東西」又打算繼續睡,片刻,卻突然好像被電擊一般,猛地清醒了過來。

「你、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她指著眼前那堆不是東西的東西,結結巴巴,語不成句。拉美西斯不以為意地睜開琥珀色的眼楮瞥了狼狽的艾薇一眼,接著又閉上,懶懶地說。「孟斐斯皇宮是我的,睡在哪里是我的事情。」

艾薇慌忙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好,衣服都還在。

「快點起來!你怎麼能趁我睡著了偷偷上我的床。」艾薇惱怒地叫著,一邊用手推著他。這個男人怎麼這麼重啊,怎麼推也推不動。

拉美西斯還是閉著眼楮,紋絲不動地說,「反正幾天以後都是睡在一起。」

這這這,艾薇的臉騰地一下紅起來,這可不一樣啊!畢竟還沒有到「以後」阿!她剛剛攢足力氣,想怒吼一聲,年輕的法老又開口了,「你快去準備一下吧。」

準備什麼?她一下子懵了。

「把自己裹得嚴實點,我們去集市上逛逛。」

咦咦?

「愣著做什麼,再不去說不定我就會改變主意。」他微微張開眼楮,淡淡地說著。

艾薇驟然反應過來了,是「逛街」,他要和她一起去逛街!一種別樣的欣喜驟然涌上了心頭。這是約會吧!這算不算約會阿!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阿!四肢好像一下子就充滿了活力,她猛地從床上蹦了下來,跳著向外跑去,中途還差點撞翻一個擺在一旁的花瓶。

听著她在外間隱隱約約地叫著「有人嗎?幫我拿一套上街可以穿的衣服呀!走路方便一點的,簡單一點的」,拉美西斯的嘴邊勾起了微微的笑容,最近總是在笑呢。抑制不住地笑,快樂地笑,發自內心地笑。就好像這麼多年來的幸福全部都積攢到了最近幾日,讓他置身于一種自己都難以置信的愉悅當中。

他要和她在一起,永遠地在一起,即使再過千年,即使王國消亡、即使拉神都忘記曾經眷顧過他。只要尼羅河尚在流動,太陽仍在照耀,他對她的執著就永遠不會消逝。

只要他的軀體還剩一分一毫在這世界上,他就不會忘記對她的情感。

他的靈魂就不會離開她。

那麼,她呢?

驟然間,一種深深的懼怕攫住了年輕的君主。

「你在發什麼呆?」艾薇蹦蹦跳跳地走了過來,伸出手在拉美西斯眼前揮了一揮。「我準備好了,你快點呀。」

她在他眼前轉了一個圈,又是那一身簡樸的白色亞麻短衫。他甩掉方才的擔心,笑著起身,也是一身樸素的打扮。艾薇不由得驟起了眉頭,「啊,你早就準備好了阿。」

他不置可否,她起來的太晚了,他都去接見過朝臣,又換好了衣服返回來,她卻還在呼呼大睡。「你穿成這樣可不行。」他打量著她金色的頭發,水藍的眼眸,白皙的皮膚。就這個樣子出去太危險了,他拽著她,走進了臥室里那間裝滿衣服、飾品和假發的暗室,耐心地給她戴上深藍色的假發,又用紋路簡單的頭巾、面紗將她圍了個嚴嚴實實、滴水不漏。

「我听說孟斐斯的穿衣風格要比底比斯開放很多,沒必要非要搞成這樣吧。」小小的個子被包得好象粽子一樣,只剩下一雙水藍色的眼楮還在外面忽閃忽閃。

「開放再多也和你沒關系。把鞋子月兌下來。」

「誒?這又是為什麼。」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只有位高權重大富大貴之人才會穿你這樣的鞋子,我猜你也不想惹上什麼麻煩吧。」

「噢……可是路不平,光腳會很疼誒。」艾薇退後了幾步,腳趾微微地勾了起來。

她的腳很小,皮膚也很細女敕,這在埃及是十分少見的。拉美西斯唇邊又禁不住貝起了一絲弧度,但他生生地把這一份溫和笑意壓抑了下來,淡淡地說,「沒有說讓你光腳啊,你去和外面的女官換一下鞋子吧。動作要快。」

「嗯!是!陛下!」艾薇開心地點了點頭,扮了個鬼臉,就又一溜煙跑了出去,長長的頭巾幾乎要將她絆倒。

望著她毛手毛腳的身影,他不由得又想笑了。

片刻之後,孟斐斯熱鬧的集市里就多了一對年輕的男女。看他們的穿著,應該是一對普通的兄妹,或更可能是情侶。男人戴著孟斐斯隨處可見的假發,袒露胸膛,圍著一條短的纏腰帶——一種簡單的裹在腰間的長方形布料,靠打個結系在腰間,手里拿著一把破舊的寶劍,只是那張臉卻真是俊俏的很,引得人不由多看上幾眼;女人個子則是十分矮小,被各種頭巾、面紗裹得嚴嚴實實,吃力地跟在男人後面。路人看到他們會不由會心地一笑,這男人應該是緊張這個女人的很。即使在孟斐斯這種穿衣風氣十分開放的地方,依舊是讓她圍得滴水不漏,甚至連一寸肌膚都不給人看。猜不出在那層層的面紗之後,又會是怎樣的一個長相。

今天的集市是一如既往的熱鬧,艾薇跟著拉美西斯,小心地避開那些驕傲地嘶叫著的各種動物,目不暇接地打量著這熙熙攘攘的街市。街上的人穿著相較底比斯確實開放不少,尤其是女人,裙子緊緊地包裹著身體,裙擺有著漂亮的褶形花邊作為裝飾。單肩吊帶,低低的領口,隱約間,豐滿的胸部若隱若現。

大膽的女人們看到拉美西斯,有些會沖他拋個媚眼,或者故意在他身邊經過、踫觸他的肌膚,他卻好像習以為常,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艾薇卻感到一股無名業火涌上心頭。她猛地拽住拉美西斯的胳膊,攬在懷里,宛若一對情侶一樣親親熱熱地和他走在一起。

「奈菲爾塔利,在街上,不要這麼走路。」拉美西斯想將胳膊抽離艾薇,無奈她卻好像吃上勁兒一樣,雙手抱得緊緊得。

「我們那里約會都這麼走路。」艾薇大大咧咧地說著,水藍色的大眼楮不住地瞪著妄想靠近拉美西斯的埃及美女們。既然決定好好交往了,她才不想將這個男人也給別人分享呢。踫一下、不、看一下都不行!

「奈菲爾塔利……」拉美西斯無奈地順著她,頗有幾分別扭地走著。「你還和別人這樣‘約會’過嗎?」語氣里卻帶了幾分醋意。

艾薇大眼楮一轉,決定繞開這個話題。「啊!厄、那個……對了,其實我不叫奈菲爾塔利。」

拉美西斯劍眉微踅。

「當年說這個名字是為了好玩兒的,其實我的名字,」艾薇眨眨眼,「叫艾薇。」

「艾……薇?」

「對對,艾草的艾,薔薇的薇。準確地說,我的名字就是一個字,‘薇’。」

「薇……?」他的嘴巴好像從來沒有發過這樣的音節,十分不自然,听起來卻有著一種別樣的韻味。艾薇的心不由得隨著輕輕地悸動了起來。對,薇。從來沒有人這樣叫自己的名字,如今從他嘴里叫出來,居然會令她有幾分不好意思!她點了點頭,把他叫停,彎腰拾起一塊石子,在沙地上徑自畫了起來。

「你看,這個字是這樣寫的,」她在地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漢字「薇」,緊接著又在旁邊笨拙地畫了一朵勉強可以稱之為薔薇的小花,「這朵花就叫薔薇。你們這個年代還沒有呢。」

琥珀色的雙眼看了看地上七扭八歪的圖畫,視線又移到了不停念念碎的艾薇身上。

「你們不是都喜歡用象形文字嘛,這個花就是我的名字,你一定要記住啊!我叫艾薇。可以私下里叫我薇的。」

其實並不用這樣,她說的話,他一次便都記住了。

「好了,我們繼續逛吧。」艾薇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充滿精力地站了起來。「我剛才看到那邊有賣很可愛的首飾!我想去看看!」

她拽著拉美西斯,開心地往前走。突然一個身影閃了過來,畢恭畢敬地對拉美西斯欠了一。定楮一看,應該是西塔特村的武士,法老的禁衛兵。

原來一直有人跟著他們呢!艾薇雀躍的心情不由得染上了幾分沮喪。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地方人多雜亂,他又貴為法老,隨時有人保護自己也是很正常的阿。沒有層層簇擁,八抬大轎,她早就應該謝天謝地了。

西塔特村的武士靠近法老,輕輕地說,「陛下,亞曼拉公主今天趕到了孟斐斯,說是有要事求見。」

聲音雖然小,但是卻被耳尖的艾薇听到了。

亞曼拉公主,不就是雅里告知她的那個串通赫梯,通風報信的內應嗎。艾薇水藍色的眼楮里劃過一絲陰霾的神色。本想等以後回了底比斯再解決她的事情,現在她反而自己送上門來了。

仔細想想,到現在為止的種種糾葛,追根究底,大半都是因「內奸」風波而起。所以與亞曼拉公主的遭遇,對艾薇來講,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同時也是她早已決定要在這個時代必要解決的事情之一。

當拉美西斯還在為是否立刻返宮猶豫的時候,艾薇主動靠了過來。「我正好累了,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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