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止華園並不大,所以羅剛很快就找著了正在後院打轉的路玉蟬。
瞧她一臉納悶,他知道她應該是沒遇著他,所以正四處找人吧!
「玉蟬。」羅剛快步踏近,迸出了沉音。
路玉蟬回過頭,見到羅剛,臉上不由得露出松了口氣的笑容。
「來,今天是涼茶,這邊的是點心。」路玉蟬小跑步地走近羅剛,將點心遞上,我還以為你等太久等不到茶,所以自己去倒了。」
其實她剛才還小小擔心了一下,想說羅剛會不會嫌她動作慢,干脆放了柴之後就回家了。
雖然她漸漸習慣了這兒的生活,但老實說,由于她被嬌養慣了,因此很多時候她的動作都是又慢又笨手笨腳的。
可偏偏她又已經明白,自己心屬著羅剛,所以一見著他,就忍不住想多相處些,才會借著送茶拿點心的名義,把他留得久一點。
所幸羅剛似乎也不排斥,總會一邊喝茶吃東西,一邊跟她聊天。
每次當她听著羅剛說那些有趣的江湖傳說與新鮮的事情時,她總覺得自己似乎也置身其中,正與羅剛一塊兒游走江湖。
看著羅剛那刀雕似的陽剛臉龐,她的心總會不由得多跳幾拍,令她每回都得費心提醒自己,要記得平心靜氣地跟羅剛談話,盡量保持自然就好。
所以倘若羅剛對于要等她端茶這事戚到不耐煩,那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畢竟平時若是沒什麼事的話,她也沒有太多理由能把他留下來啊!
路玉蟬並不知道,其實羅剛多半都是為她而來的,她僅是兀自在心里擔憂著。
「我只是先去前廳修理桌子而已。」羅剛細細地打量起路玉蟬,瞧她一見到他,臉上的表情立刻由焦慮轉為輕松,他的唇邊忍不住勾起笑容。
所謂的小姑娘心思,確實很容易讀出來。
當然前提是他有心想觀察路玉蟬才行,畢竟前些日子他根本沒注意到這些細節。
「你還真能干,什麼事都會。」路玉蟬苦笑了一聲,不像我,每回不管是倒茶或拿點心,都會忙很久。」
畢竟平時她並不習慣做這些事,所以雖然在這里待了一小段日子,動作還是不利落,甚至偶爾還會走錯方向。
唉!瞧羅剛都把工作處理完了,還修了桌子,而她卻才倒好茶,將點心送過來,看她的動作有多慢啊!
「每個人的長處不同,豈有比較之理?」羅剛搖頭道︰「你也有你的長處,但並不是倒茶。」
「你說得真有信心。」听了這番明顯是安慰的話語,路玉蟬真給他逗笑了,「我不曉得自己的長處是什麼,但是若我連端茶倒水這種小事都做不好的話,其它的事就更不用說了。」
「你所謂的做不好是指什麼?」羅剛喜歡看她笑,忍不住順著她的話往下接。
「其實我只會把茶倒進杯子里,但每當我端著茶水走路時,卻常讓茶水溢出來,所以為了不讓茶水一直灑出杯口,我倒了茶水之後,就越走越慢了。」
這也就是她每回倒個茶都慢吞吞的最大原因。
「端茶倒水這些瑣事,平時應該都有人替你代勞吧?」羅剛引著路玉蟬坐在後院出口的階梯上,一邊喝茶,一邊咬了幾口點心。
也許是因為有路玉蟬相陪吧!所以這些天來的茶點,感覺滋味似乎都特別好。
「其實家里什麼事都有人替我打點好,所以我會做的事也不多。」路玉蟬伸出自己白女敕無瑕的雙手,自嘲地笑道︰「你瞧,這手上一點傷都沒有呢!可見我平時半點家事都沒做。」
不管是燒水煮飯或洗衣打掃,身邊的僕人都替她辦妥了,她這個路家的千金,鎮日里就是在花園彈琴、在書房習字,或是繡繡花鳥,對于生活瑣碎事才會半點都不懂。
「就算你不會做家事,也無所謂的。」光想到要她用那雙白女敕的手去洗衣燒飯,羅剛就覺得舍不得了。
「怎會無所謂呢?這樣下去,日後我就只能嫁給養得起我這個千金小姐的富家子弟了,否則尋常百姓哪容得娶進門的妻子不做事呢?」路玉蟬一邊說,一邊不自覺地往羅剛偷瞄了一眼。
畢竟她傾慕于羅剛,所以多少會在意他的看法,再加上她也希望多少能為他做點事、幫點忙,因此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毫無用處的感覺,還真是糟透了。
「怎麼,你有論及婚嫁的對象了?」羅剛不自覺地揚高了音調。
是了,他還真是粗心!
他居然給忘了,像路家這種大富人家,常有什麼指月復為婚之類的事情,況且路玉蟬又是個看來溫柔婉約、賢淑可人的姑娘,要說沒人上門提親,那才奇怪了。
而且路家夫婦對于這個總是在耳根子旁唆著雙親所作所為的女兒,應該也很頭痛才是,倘若他們也有意早早就將她嫁出去的話……
他不會是慢了一步吧?
「不是的!我並沒有那樣的對象。」听見羅剛難得的訝異音調,路玉蟬有些微驚,連忙搖頭否認。
她並不希望羅剛誤以為她已有了許婚的對象,然後刻意與她保持距離。
但路玉蟬不知道的是,光是她這簡潔的一句回應,便已將羅剛半懸的心又拉了回來。
沒有?天涯鎮上的媒婆都忙什麼去了?居然沒人上門替你談親事?」羅剛听著,心里真是松了口氣。
路玉蟬听得面色泛紅,連忙別過臉去,「你把我說得太好了,其實我不是那麼受人注意的姑娘家,再說,我身邊還有個的爹呢!我相信行為正派的人,不會想跟名聲差的爹爹攀親事的,所以那些會上門提親的,幾乎都是些紈褲子弟。」
「那麼……你到現在還沒有對象的意思是,你全都拒絕了?」羅剛欣慰地笑道。
「沒辦法啊!見識過爹親的態度後,我實在不敢隨便找個對象嫁。」路玉蟬說著,又嘆了口氣,「如果要嫁給那些人,不如不嫁的好。」
「世上不會只有那種人的。」至少他羅剛就不是。
「我知道。」路玉蟬回頭瞟了眼羅剛,「像你就不是那種人啊!因為你不但是個體貼百姓的義賊,還是個生活簡樸的好人,平時行為又正派,像你這樣的人,大概就是所謂的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對象吧!」
而她也是因此,才會在不知不覺中老把心思掛在他的身上,甚至對他動了心。
說真格的,一旦把羅剛跟那些成天不干正事的富少放在一塊兒比較,就會覺得羅剛更顯珍貴。
羅剛挑了下眉,笑應,「你這是單純的夸獎,還是……意有所指?」
「什麼?」路玉蟬表情一僵,我、我只是覺得你是好人啊!」
什麼意有所指啊?難道她隱藏在心里的心思,終究還是被羅剛看出來了嗎?
她已經盡量表現得自然一點了,原本是想說,只要她壓得住自己對羅剛的傾慕之心,就不會把羅剛嚇走,也不會讓他覺得她這個姑娘一點都不莊重,更不知害躁,居然主動對個大男人動情。
可現在……她怎麼听,都覺得羅剛話中有話啊!
「我以為你的意思是說,要嫁的話,就該嫁給我……這樣的人。」羅剛說著,尾巴幾個字還故意拖慢了速度說出來,听來極為曖昧。
路玉蟬听得面色倏地泛紅,她萬萬沒料到羅剛居然會做此聯想!
「我呃……我沒有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那些紈褲子弟真應該多學學你。」情急之下,路玉蟬只得找了個听來合情合理的借口,想要把話題塘塞過去。
羅剛是怎麼了?怎會突然冒出這麼引人誤會的話來呢?
「真的只是這樣?」羅剛瞧她略顯慌張的反應,還有那面帶潮紅的表情,忍不住揚起笑容,「因為長年獨居,所以家里的大小活,我都是一手包辦,如果你嫁給我,我絕對不會要你做任何事。」
他說得坦白,活像是在放餌,打算把路玉蟬這尾極其珍貴的鮮魚一口氣釣上來。
「咦?什麼?」路玉蟬禁不住錯愕,月兌口而出訝異的高音。
她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一邊瞪大黑瞳,一邊指著羅剛,難以置信地瞧著他問道︰「這是什麼意思?你……你不會是在向我求親吧?」
羅剛到底是說笑的?還是認真的?
他們剛才都聊了些什麼了?怎麼話題會跳到這里來呢?
如果這是為了開她玩笑,逗她開心,她只能說羅剛其實是嚇到她了。
「向你求親,不好嗎?」羅剛自己也沒想到,原本看似困難的試探,居然聊到最後會跳月兌預定的方向,成了意外的求親之舉。
但是……或許像這樣不依安排,毫不算計的談話,才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真心吧!
其實他是想把路玉蟬留在身邊好好保護,不管她擅長什麼,又不會什麼,都無關緊要。
他只是覺得,這姑娘與他的性情合得來,而且談得來,什麼樣的話題都接得上,可以毫無拘束,因此就這麼喜歡上了。
就像何湘點破他的一樣,要愛上一個人,時間從來就不是重點。
唉……真是什麼都讓何湘看透了啊!
羅剛還在徑自感嘆,但路玉蟬卻已經整個人僵住了。
對,她是很開心羅剛喜歡她,甚至想向她求親,可是……
「你……你怎麼會想到……向我求親?」雖然在這種時候,一般姑娘家應該會想都不想就直接點頭說好,畢竟眼前求親的,可是自己的心上人啊!
但是也許是因為事情來得太急也太快,所以路玉蟬的心情一下子轉不過來,整個腦袋像是打了死結似的,亂成一團。
她不久前才發現到自己喜歡羅剛,為了能跟他好好相處,不讓他覺得她是個沒用的千金小姐,因此還特地跟著何湘她們學做家事,想著這樣或許他就不會嫌她半點用處都沒有,也許會喜歡她一點。
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享受到什麼叫兩情相悅的傾慕滋味,羅剛居然就直接向她求親了!
這進展會不會太快了些?
「就是喜歡上你了。」羅剛應得干脆。
「這……」路玉蟬覺得腦袋一片混亂,「所以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其實是在對我示好嗎?」
現在回想起來,羅剛方才的每句話听起來似乎都充滿了暗示的意味,又是問她有沒有婚配對象,又說她不會做家事也不打緊……
天哪!她怎麼這麼遲鈍?居然一直沒听懂他的暗示。
她還當羅剛只是想放松休息一下,才會陪著她閑扯,所以她一直在心里跟自己說,只要平靜以對就好,不用太緊張,也不必刻意表現,哪曉得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嘛!
早知道羅剛是在對她示好的話,她何必兀自撫平自己紊亂的思緒?只要大方接受不就好了嗎?
「你的臉有點紅……」羅剛指著她的臉頰,若有似無地以指尖掃過,我可以當成你是在為了我的示好而獻到開心,所以展現出姑娘家的羞怯嗎?」
讓羅剛這麼坦白地點醒後,路玉蟬覺得自己臉上的熱度好似要從臉龐燒透到腳底去了。
他踫了她的臉!
顫抖感撼動著她的全身,她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只能漲紅著臉,努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