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妃 第八章 作者 ︰ 子雁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樣,太後召見他,就是要他解除對哈塞環宣的關禁,搬出冷宮。太後說她太虛弱了,一個人待在冷宮沒人照顧,恐怕無法生存。

哼,她虛弱?那是她慣用的伎倆吧!

一個會用盡手段賴上他的女人,虛弱這個借口,只不過是其一而已;再來呢,恐怕就要逼他與她圓房吧!

太後叼念的過程中,霍爾弘康一直繃著一張臉,一個字也沒听進去。

讓一個女人爬到他的頭上,這還得了!一國之君對自己的情感無法作主,傳出去豈不是太可笑了嗎?

「她剛喝了藥睡著了,去看看她吧!」

霍爾弘康沉默不語。

「哀家說的話你听進去沒有?」

一樣沒有響應。

霍爾弘康不想看見她,這個訊息明顯地寫在他的臉上,連太後都看出來了。

「唉!你怎麼會這麼討厭環宣丫頭呢?」

「朕也想不通,您為什麼會這麼喜歡她呢?」

他從來不叫她的名字,他從沒去注意,可太後發覺了。

「環宣丫頭頭是個好姑娘,你對她的誤解太深了。」方-她在她的懷里發現一塊龍形玉□,那是先皇傳下來的護國玉□,她一直以為這塊玉□跟她的皇兒一起墜下山崖遺失了;沒想到,這塊玉□在二十年前跟著弘康到了民間。

現在,它出現在環宣丫頭的身上,其中的涵義可想而知。

「哼!」

「還有,那個臻妃哀家愈看她愈怪,你還是少跟她在一起為妙。」

太後的話更讓霍爾弘康心生反感。

她喜歡那犯婦,自然和她連成一氣;想當然耳,太後听信那犯婦的話,想置臻妃于死地。

看來,他要下令好好保護臻妃的安全,不能讓她得逞。

太後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反倒讓霍爾弘康更添警惕,卻也害苦了哈塞環宣。

**

*「啟稟皇上,太後請您去探望皇後娘娘。」

「去告訴太後,朕很忙,沒有時間。」霍爾弘康頭也不抬,對于這一天數十遍的對話感到十分厭煩。

「啟稟皇上,太後說只要您撥半刻鐘的時間就夠了。」

霍爾弘康聞言,憤怒地把羽毛筆往地上一摔,「少來煩朕,滾出去!」

那名傳話者見皇上生氣了,連忙一溜煙的跑回明清宮向太後報告。

沒一會兒工夫,太後又派別的人來了。

「啟稟皇上,太後請您去探望皇後娘娘。」

「不去!」這個女人越是要他向她屈服,他越是不可能如她所願。太後放她出冷宮,令他這個君王的威信掃地,罪魁禍首的她竟然還敢妄想他去看她?

小孩子都猜得出來,她不但沒病裝病,還十分得宜的運用太後這個靠山。

哼,這個女人在他的心目中一點地位也沒有,他何必花費心神去為她生氣?

只不過,口里雖是如此說,可心里就是難免被她的所作所為牽動。她勾起的始終是他的憤怒、輕視、敵意,但他在意的是,這些都需要用強大的情緒來恨著、怨著、怒著。她怎會這麼有辦法,讓他的七情六欲同時涌上心頭?

面對臻妃的時候,他就一點兒感覺也沒有,她笑、她哭,都不關他的事。

可那個犯婦呢?一個無辜的眼神,他的心就猛地揪緊;一抹淒然的笑,他竟覺得對不起她!

他是怎麼了?

對她,他應該是沒有感覺的。可,沒有感覺的人卻夜夜在夢里夢見……「皇上。」來人又在催促著。

「下去、下去。」霍爾弘康不耐煩地揮揮手,見來人沒有退下的意思,他拿起桌上的硯台高高舉起,眼看就要擲下……「慢著慢著,不想見我也不要砸人嘛!」一道爽朗、熟悉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薩那亞?」

「不正是我嗎?你還真夠意思,讓我在外頭等這麼久便罷,還一進門就送這麼個大禮給我。」

霍爾弘康瞪著方才通報的人,只見那人縮著身子,不敢說話。

薩那亞見狀,忙揮手要他下去。「你怪他干嘛?是你自己神游太虛、魂不守舍。」

放下硯台,霍爾弘康走下龍椅問道︰「你怎麼有空來?」

「來看你的新娘子啊!你真不夠意思,大婚也沒請我來,沒帖我可不敢自己來。」他踫了踫他的肩,曖昧的問︰「你剛才是不是在想新娘子啊?」

「別胡說八道。」心思被人看穿,而且這心事還是他最不願意承認的,霍爾弘康有些惱羞成怒。

薩那亞無視于他的怒氣,反而在御書房四周環顧起來,「對了,你登基到現在,一切都沒問題吧?」

「什麼意思?」薩那亞的話讓他挑高了眉。

「沒、沒有啊!」薩那亞顯得有些坐立難安。

湊巧在這個時候,太後又派人來催了。

霍爾弘康不好在外人面前發作,只好順了太後一次,「走吧,你不是要看我的皇後嗎?」

「哦,差點忘了。」薩那亞拍拍自己的後腦勺,尷尬地笑著。

**

*在太醫的醫治和侍女的細心照料下,哈塞環宣緩緩蘇醒。

太後的懿旨果然就是不一樣,她派了幾個侍女來伺候她、細理她的三餐和梳洗,還有侍衛三班輪守,保護她的安全、不被有心人士騷擾。想當然耳,那個有心人是臻妃。

她曾在哈塞環宣重病當天要求會面,不過正巧太後鳳駕在此,被太後擋了回去。從此臻妃的敵人又多了個太後。

「皇後娘娘,你醒了!」

一個看上去約莫只有十三、四歲的宮女出現在她迷蒙的視線中,哈塞環宣吃了一驚,連忙坐起,卻觸動腳上的傷口。

「哎呀!又流血了。」

「你是誰?」這不是冷宮,哈塞環宣環視四周,這不是……她的寢宮嗎?

「皇後娘娘,奴婢名喚綠竹,是太後調奴婢過來伺候您的。」她的聲音清脆好听,不過就是太小聲了點。「我怎麼了嗎?」

「您染上風染,是雅丹泊主教發現您暈倒在冷宮,把您帶回來的。」綠竹駕輕就熟的替她把腳包扎好,然後走到桌邊,端了一碗羊女乃給她。「皇後娘娘,太醫說您醒來後不宜吃味道太重的東西,您就先把這碗羊女乃喝了吧!」綠竹幾乎是憋著氣將碗端到哈塞環宣面前的。

哈塞環宣注意到了,她淺笑盈盈地問︰「你怕羊女乃味兒?」

在西域這個地方,人人幾乎是喝羊女乃長大的,很少見到有不喜歡羊女乃的人。

綠竹點點頭,「嗯。」

「那你還去替我擠羊女乃!?」

「是……是里札幫我擠來的。」說到里札,綠竹羞紅了臉。

「里札?他是誰?」哈塞環宣見綠竹羞澀的樣子,故意捉弄她。

「里札是……里札是……」

「我知道了,他是你的心上人。」

「皇後娘娘,您別瞎說,才不是這樣!」綠竹像只煮熟的蝦,由頭紅到腳。

「我有沒有瞎說,問問里札就知道了。」哈塞環宣看著綠竹含羞帶怯的模樣,不禁心忖,有心上人真好。「皇後娘娘,不行……」綠竹大發嬌嗔,兩人忘了主僕之分,嬉鬧了起來。

「看來你很好嘛!不像祖女乃女乃說的要病死了。」

霍爾弘康的聲音才一響起,兩個玩鬧的人頓時停住。綠竹是愕然,皇上怎麼說這種詛咒皇後的話;哈塞而環宣則是奇怪他怎麼來了。

「皇上。」綠竹先回過神來,她連忙下跪請安,只是不知道跟在皇上身邊的男子該怎麼稱呼;但皇上沒有向她解釋的必要,只是叫她退下去。

哈塞環宣則是呆愣地坐在床上。

薩那亞眼尖,看到哈塞環宣的果足,他走了過去。「這就是所謂的三寸金蓮啊?我今天總算見識到了。」「薩那亞,那不是三寸金蓮。」霍爾弘康假裝沒看到她腳上的傷口,除了臉色蒼白些,她看起來很好嘛!祖女乃女乃太言過其實了,他暗忖,下回他就有借口可以不用來了。

「不是嗎?可這只腳明明好小……」

哈塞環宣見他們一直盯著她的腳看,她不自在地縮了縮,不意又觸踫到傷口,「啊……」

「你怎麼了?」薩那亞作勢要模她的腳。

哈塞環宣立刻阻止他,「沒事,沒事。」

氣氛突地滯悶起來。

「皇上,您來找臣妾有事嗎?」哈塞環宣打破沉默道。

「不是你要太後逼朕來看你的嗎?現在問朕有什麼事,豈不可笑?」霍爾弘康開口就是一陣奚落。

哈塞環宣則是難堪地刷白了臉。

夾在他們之間的薩那亞有些失措,他不知道他們之間不合,只知道自己不宜在這里。「熙康,我先出去等你好了。」

「我跟你走。」他是不會留下來的。

「皇上,請您等一等。」哈塞環宣叫住他。

「有事嗎?」他沒回頭。

哈塞環宣由懷中拿出一塊玉□,「皇上,還給您。」

一見她手里拿著的是那塊龍形玉□,他忍不住皺眉,「你自己收著吧!那是你情郎留給你的東西。」說完他便轉身離開,薩那亞則緊跟在後。

哈塞環宣目送他離開,她收緊玉□,暗問自己,為什麼會想把玉□還給他呢?

或許是心死了,想把腦子清空,清出屬于他的那一大片……**

*「你為什麼不把玉□收下?」薩那亞問道。

「那又不是我的!」霍爾弘康走得很快。他以為自己可以忘記,是的,他差點忘了,再見到她無瑕的臉蛋,他幾乎忘了她的不貞與狠毒;要不是她把玉□拿出來,他真的忘了……「那是你的啊!我看你戴過。」薩那亞才一說完,鼻子就狠狠地撞上霍爾弘康的背。

「你說什麼?」

「我說,那是你的青龍玉□,我從小看你戴在身上的。」薩那亞捂著鼻子好心的再重復一次。

「可是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沒有嗎?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吧!」薩那亞突地想到忘情蠱。要是讓弘康知道是他端去的食物有蠱毒,才讓他回到他所仇恨的地方,那他就完了。算了算了,他還是別管人家這麼多,他們夫妻倆只是冷淡了些,沒什麼好緊張的。他在心里想著,再不然,他可以去找皇後談談。

「是嗎?薩那亞,你最好不要騙我,要是讓我知道……」

「我沒騙你!真的沒有。」薩那亞趕緊撇清關系。

霍爾弘康當他是兄弟,也就信了他這麼一次。

「最好是這樣。」霍爾弘康仰頭看著藍天白雲。最近他常想起小時候,他應該沒有住在宮里,因為那景象完全不像,可他確信自己去過……**

*搭著綠竹的肩膀,哈塞環宣勉強走了幾步路。她的腳應該好了,可腳底卻是紅腫一片,太醫說要多走路,才能快點消腫。所以趁著天氣好,她便出寢宮走走。

「皇後娘娘,您覺得怎麼樣?好多了吧?」綠竹貼近她耳邊問道。

「嗯,不過有點累。」哈塞環宣臉頰上的紅暈是運動過度的結果,可能是操之過及了吧!不過為了不讓太後擔心,她只得努力讓自己好起來。

「那我們先休息一下。」從皇後寢宮走到觀蓮亭,確實走了很遠。

這是一片茂密的林子,翠綠的顏色讓她的眼楮很舒服,陽光沒有外頭刺眼;林子中間有一個人造池子,種植著中原引進的水蓮,很是稀奇。她看著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起來……「皇後娘娘,綠竹去替您拿件披風,您待在這兒別走喔!」綠竹說道。

「好。」點點頭,哈塞環宣再次將思緒放逐遠方。

一陣簫音吹奏出米蘭樂曲「忘塵歌」……,開始時她並未听見,漸漸地,隨著腳步接近,她听到了好雅致的樂曲。

沒有被打擾的不耐,她回過頭來,想看清是誰有如此雅興,原來是皇上的客人,「是你!」

「你是宣妃,還是我該稱你一聲皇後?」薩那亞收起隨身攜帶的玉簫,笑容滿面的向她打招呼。

「對不起,可以請你大聲一點嗎?」

「哦,這樣可以嗎?」薩那亞稍微加大了音量。

「嗯,可以。」哈塞環宣笑了笑。說也奇怪,她的左耳好象有點听不到。

「我說皇後。」薩那亞看她閃了神,伸出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叫我環宣就可以了,我知道你是皇上的客人。」

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噗哧一笑,「瞧,我們似乎不曾互相介紹。我是薩那亞,皇上兒時的玩伴喔!」

「兒時的玩伴……」哈塞環宣細細咀嚼著這句話,「他小時候很孤單吧!」

「耶?還好啦,有我在怎麼會孤單呢!」

他開朗的笑容讓哈塞環宣很快就接納他,把他當成一個新朋友。

「你可以告訴我皇上的事嗎?」她想听,想知道他的過去,雖然他的未來不會有她……「你很愛他吧!」他說道。

「有這麼明顯嗎?」哈塞環宣苦笑,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他卻盲目的看不見。

「明顯的寫在臉上。」他取笑她,過後卻是一陣沉默,「不過,他心里已經有別人了。」

「我知道。」哈塞環宣斂下眸子,黯然地說︰「是臻妃,我的表姐。」

「不,不是他任何一個妃子……噢,我不是故意說你不是他的心上人……」

哈塞環宣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他心里的那個人其實是你,你知道嗎?」他之所以知道,是因為那天他跟著他去送嫁,送她進宮做太子妃。

如果弘康的心中沒有她,他不會在他們要出發回米蘭的路上,特地繞到霓山山頭去看她的鳳輦。

這件事是他在米蘭突然想起的,所以他才會特別跑這一趟。結果沒想到,真給他料中了,弘康並沒有好好對待人家。

他今天之所以來這片竹林與她交談,就是希望鼓勵她不要放棄;弘康只是忘了,並不是真的不愛她、存心想傷害她。如果她相信他的話,他可以把忘情蠱的事說出來。當然,說出太後會使蠱毒的事,可能會嚇壞很多人。

但是,為了弘康和一個好姑娘的一生幸福,他會把知道的說出來。

時間似乎在他說了那句話後停止了,哈塞環宣呆愣住,一點也不相信,但他的話確實讓她的心恢復跳動,那是一種十分平穩的跳動。

「怎麼可能?那是不可能的事,你不必騙我。」她很明白,他在意的除了她的不貞,還有她的陰狠手段;更甚者是把她當成心機深重的人,所以他不願意與她交談,更遑論接受她。

「請相信我,那是真的!」薩那亞忍不住的將忘情蠱的事說出來。

說話的過程中……,哈塞環宣一度要求他大聲一點,他索性坐在她身邊,緩緩地將事情全盤托出。

「所以,你不能對弘康死心,他不認得你,可你認得他啊!若連你都死了心,就更別提弘康了,我看他可能要一輩子孤單!」末了,他說了句輕松的話。

但哈塞環宣卻已紅了眼眶。是了,她從未想過弘康哥哥為什麼會願意回來。送他離開的時候,他的恨意是那樣的深,怎麼可能願意回來當他人的替身?

原來是因為蠱,所以他將她忘得徹底,不是存心的……這句話盤旋在她的腦海中,一切問題都得到解釋,心像是蘇醒過來一般,如此雀躍卻又不敢相信,他們竟然是相愛的……「好一對郎才女貌,你們躲在這里幽會,一點都不避諱嗎?」樹林那一頭傳來低沉的嗓音。

薩那亞听到了,連忙站起來,見哈塞環宣沒有反應的坐著,他自以為沒人看見的暗推她的身子,「他來了。」

他來了!?哈塞環宣嚇了一大跳,連忙站起來,看來心中真的很怕他。

「怎麼不說話?薩那亞,原來你就是她的情郎啊!看來是朕搶了你的女人。」

「不,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

彷佛早就認定薩那亞會狡辯,霍爾弘康一個字也沒听進去,反倒轉過頭對哈塞環宣說︰「怎麼不說話呢?早告訴朕薩那亞是你朝思暮想的男人,朕就把你送到米蘭去了。」言下之意,是怪她不老實。

她可能是想薩那亞只是米蘭國里沒有繼承權的王子,而他卻是東詔國的皇帝,所以她選擇他吧!想到這里,霍爾弘康心里的怒火更熾,被利用的憤怒使他產生偏執的想法,一味認定哈塞環宣城府極深。

哈塞環宣無助地看著薩那亞,他則是用眼神示意她要忍耐。

見他倆眉來眼去,眼神中傳遞著只有他倆才知道的訊息,而這更讓霍爾紅康異常難受,也很難堪;但他按壓住心中的煩躁情緒,執意要听听她怎麼說。

「皇上,您誤會了,事情根本不是您所想的那樣。我和薩那亞只是在這里巧遇、聊聊天,您知道我……很寂寞的。」

她的意思是她在宮里很寂寞,正巧來了個薩那亞,所以她就勾搭上他?霍爾紅康無法遏止自己這樣想,這個女人素行不良,而薩那亞和他一起長大,是不可能搶他的女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勾引他!

「朕懂了。薩那亞,你先離開吧,朕有話要跟這個寂寞的女人說。」

「這……」薩那亞不是沒有看見他眼中的怒火,可他偏偏幫不上忙。

「快走!」這次是命令的口氣。

薩那亞抱歉的看了哈塞環宣一眼,便快步離開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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