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上酷郎君 第四章 作者 ︰ 子瑄

自青芸月兌險歸來後,已經過了三天。在這短短的三天中,青芸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無生趣!

倒不是她被齊風親了一次,那些三貞九烈的衛道思想讓她想自尋短見--別人就不一定,但以靳青芸的思考模式就絕對不可能了!

那究竟又為了什麼呢?這一切都拜那個臭石頭之賜!青芸恨恨地想著。

自從那天起,沈鳳儀只要瞧見了青芸,必是反復叨-那天她失禮至極的表現,想當然爾,青芸是避之唯恐不及;除了要躲避二娘之外,青芸也要避著她的頭號大敵——那個總是害她丟臉的石頭。靳府雖不是什麼彈丸之地,幅員也不可能遼闊到哪兒,再加上有兩個活動目標,如果隨便走動,包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踫上一個,而踫上其中任何一個,下場都不會令人愉快。

所以青芸這幾天難得自發性的安分起來--豈止安分,根本是足不出戶,連三餐都裝病躲在房里吃,完全符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的條件!

這對于活潑好動的靳二小姐,不啻是比凌遲處死還恐怖的酷刑,自然毫無生活的樂趣……不能出門,總可以請人來作陪,好歹也有人解悶吧?對不起,事實也證明此路不通,因為心月復翠兒仍抱傷在床,這幾天都是春喜兼著來照顧她的飲食起居,但她和春喜完全只是主從之份,所以算不得是能談天解悶的對象;當然,春喜自己提供的八卦新聞不算是對話,因為完全都是春喜在說,青芸在听!

听春喜說,丹菱小姐這幾天都在替青芸小姐「受過」中--陪著那位齊公子到處熟悉環境,自是沒空來陪她……熟悉環境、熟悉環境……熟悉了三天還沒熟完,靳府有大成這個樣子嗎?那個色魔到底在想什麼啊……青芸听見春喜這則新聞時,無端端地就覺得很火大,驟然起了一股想找人吵架的沖動。

春喜還說,靳家三少已跟那位白公子成為好友,兩人沒事就結伴晃得不見人影,說是要親近自然,極少留在府中,當然更無暇理會青芸……幾天下來,不但不能出門,連個講話的對象都沒有,別說是生活了無樂趣,青芸簡直快要懷疑起自己,到底是不是確實生存在這世上!

就像現在,已經是第四天了,她起了個大早,卻根本無事可作,只好在房里,伸長了脖子像塊望「飯」石一樣,柏等著春喜給她送早飯--有人會主動說話給她听,總比她自己一個人郁悶要好。

「翠兒,怎麼是-?」正耐不住連日的煩悶,差點奪門而出的青芸,驚訝地看見翠兒正提了食盒走進瀲茵苑。

「當然是我,小姐。」翠兒巧笑倩兮地看著青芸。「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昨兒個又听得春喜姊姊說,小姐這幾天來都在房里悶得發慌,就想早點來陪陪小姐嘛!」

「真的嗎?-真的沒事了?」青芸還是很擔心,繞著翠兒左看右看的。「沒好就別逞強啊,身體要緊。」「是真的,小姐!」翠兒熟練的將早膳擺好在桌上。

「那就好。」看見翠兒的確無恙後,青芸總算放了心。「要不然我一輩子都不心安呢!」

「別這麼說,小姐,」翠兒看得出青芸對她的關心,心中很是欣喜。「小姐快吃早餐吧!」

青芸看著一如往常的早餐︰兩碟兩碗,正好是兩素兩葷,配著直冒熱氣的白飯,一旁的翠兒正笑吟吟地服侍著……她突然想到,她一直是這般地麻煩別人來過生活的嗎?「都是我不好!」才剛舉起了箸,青芸卻又悶悶地放下。

「別想這麼多了,小姐,這不是-的錯,是那個賊人不好,淨干些傷天害理的事,又存了心要騙小姐,小姐這麼善良,當然不疑有它了,又怎麼能怪小姐呢?」

翠兒看著青芸郁郁寡歡,連忙開聲勸道。

「可是要不是我拉著-溜出去,-也不會為了要救我被他推倒在地上,還那麼大的勁兒。」青芸憶起那天的情景,想到自己可能差點失去了翠兒,就覺得自己真是太任性了。「真是太對不起你了,翠兒,-這麼盡心地服侍我,我卻差點害-送命。」

「別這麼說嘛,小姐。」翠兒紅了眼眶。「其實能伺候小姐,翠兒已經很幸運了。打翠兒八歲被賣到靳府,老爺夫人就對翠兒和顏悅色,從不打罵,小姐更是待我如姊妹般的好,翠兒已經覺得很幸福了,真的。」

「可是,-因我受傷是事實……」

「已經不打緊了,翠兒真的已經全好了!」翠兒雖然一臉的淚痕,卻笑了開來。「而且小姐回來的那天,不但去看望我,還吩咐廚房給翠兒炖補品,翠兒好得可快了呢!」

「那不是因為我,是因為白紀羽厲害,用他的功力先給-療了傷,才不是因為我呢!」青芸看著翠兒的笑容,終于也開朗起來。

「是啊,多虧了白公子……」翠兒的話聲越來越細,臉蛋兒卻越來越紅。「小姐快用早餐吧!要涼了。」

「是啊,幸好踫上他。」發現了翠兒的靦腆,青芸似有發現的故意問道。「他笑起來真好看,真迷人呢,對吧,翠兒?」「翠兒……翠兒沒注意。」

天啊,她臉紅起來是不是也像這個樣子啊?青芸心虛地想著。

「真的嗎?可是那天我去看-的時候,好像看到他從你房里出來耶,還笑得很開心喔!」青芸故意很不經意地說著。

「沒的事,小姐,他只是去看看翠兒的傷勢,看看翠兒有無大礙而已,我們不是在談天說笑的!」翠兒再度傻傻地中了青芸的狡猾大逼供。

「真是這樣嗎?那他還滿關心-的嘛!」青芸邊吃邊說,沒看翠兒一眼。

「是啊,白公子是個好人呢……」翠兒輕輕地附和著青芸的話,沒注意到青芸強忍的笑意。「就像齊公子一樣,他們兩個都是好人呢!」「咳咳……」

「小姐,-怎麼啦,小心點啊!」青芸突然的嗆噎,嚇得翠兒手忙腳亂地拍著她的背。

「咳……干嘛說到那臭石頭?」青芸困難地-下了那一口飯菜,懊惱地啐道。

「臭石頭?小姐,齊公子可是-的救命恩人哪,翠兒親眼看他著急的追去救-呢?-怎麼可以這樣罵他?」

「話是沒錯,可是……」青芸噘起了嘴。青芸所言雖屬實,但,他欺負自己可也不假呀!「總之,他是個大爛人。」

「小姐……」翠兒還想為齊風爭辯,青芸卻揮手打斷了她的話。

「翠兒,我不吃了,-收了吧!」青芸將碗往桌上一放。

「小姐,-不舒服嗎?吃不到一半哪?」

「我沒事,大概悶太久了吧!這樣好了,等會兒,-陪我去探探丹菱姊吧!」

青芸知道,她再不出去透透氣,鐵定活不過今晚——反正現在有翠兒陪她,就算踫到不該踫見的人,也不用拍勢單力孤。

「好啊!」看見主子還想著要出去走走,就真的沒事了,翠兒也放了心。「等這兒收拾好,翠兒便陪小姐上絮霧苑探大小姐!」

***

不一會兒,青芸和翠兒便來到絮霧苑,一眼便瞧見丹菱獨自坐在桃花林,由丹菱取名為「璃亭」的小亭中。

遠遠望去,丹菱低首撫-,卻無琴音,似是在沈思。青芸示意翠兒輕聲慢步,欲趁丹菱的不注意,潛行至小亭。「丹菱姊姊!」青芸成功地嚇到了丹菱。

「是-呀。」丹菱被青芸從自己的冥想中拉了回來,嬌柔的笑了笑。「這麼調皮,嚇了我一跳。」「看見-高興嘛!」青芸撒嬌地蹭到丹菱身邊。

「我看見-才高興呢!那麼多天不見-,身體好點了嗎?」丹菱關心地問。「對不起,沒能去看。」

「呃?身體?喔,對對對,好多了好多了。」差點忘了前兩天拿病號當借口,躲在瀲茵苑內謝絕會客,青芸狼狽的尋著客套辭。「沒什麼,小感冒而已,不打緊的。」

「一定是前些天的意外,使-受驚著涼了。」丹菱怨怨地看著雖然寶貝卻又拿她沒轍的妹妹。「還不都是因為-貪玩任性,要不然也不會這樣!」

「哎,好姊姊,別-我了,我知錯了嘛!」青芸苦著臉,不依的告饒。「前些天我已被二娘罵得臭頭,-再罵下去,我只好再回瀲茵苑繼續我的病了!」

「好哇,原來-裝病躲罰啊!」丹菱搖頭,又氣又想笑。「難怪借故說會傳染,不讓二娘去探-,-真是有一套!」

「唉,沒辦法,狗急只好跳牆嘍!」青芸還一副真的很無奈的樣子,逗得身邊的翠兒直掩嘴偷笑。「不能算是什麼了不起的招數,還讓姊姊過獎,實在是見笑了!」「就會耍嘴皮子!」丹菱笑罵道,覺得自己才真是那個該無奈的人!

「多謝姊姊-賞……咦,怎麼只有-一個人?嫣兒呢?」笑鬧了一陣,注意到沒人奉茶,青芸奇怪地左右張望著——丹菱跟她可不一樣,不會沒事就借故支開隨身丫鬟。

「我讓她去辦點事……大概就快回來了……」丹菱沒來由的泛紅了臉,訥訥地說著。

「喔?」丹菱突然的一陣羞怯,並沒有引起青芸的注意,因為丹菱本來就容易臉紅。「那-呢?-剛剛在干麼?遠遠見-坐在琴前,可半天沒動過,好像在發呆呢?」「在想事情。」

垂首的丹菱,突然抬起了頭。「青芸,姊姊問-些事好嗎?」

「好啊!」青芸有點納悶丹菱的態度,有什麼事能讓她這樣慎重,欲言又止呢?「什麼事?」「那位齊公子……是什麼樣的人呢?」

「-是問那個大石——」翠兒拉了拉青芸的衣袖,暗示青芸又要說錯話了。「我是說,-是要問齊風的事情?」雖然她同意翠兒是對的,但她還是不甘願稱他「齊公子」!

「我的意思是說,-應該和他說過些話……他去救-的時候,你們應該交談過,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們都說了些什麼?」丹菱一口氣說完了想說的話,臉也脹得通紅。

「沒什麼啦……其實也沒說什麼。」青芸心虛了起來,無暇顧及到丹菱問這個問題的樣子也不太對。「-問這要做什麼呢?」

「也沒什麼,只是好奇。」丹菱一臉的失望。「因為這些天,他常常問我-的事。」「問我的事?」青芸可驚訝了。

「嗯,這幾天,當我陪他四處走走時,他不是難得開口,就是問一些府里的狀況,再不然,就問一些-平日的習慣,像是-是不是常生病,或是常待在瀲茵苑不愛出來之類的。」丹菱的口氣頗為幽怨。

「大概是那天我罵了他,他找不到機會報仇吧!」青芸力圖平靜自己的聲音,心中卻因丹菱這番話起了悸動。

「他是不會計較這樣的事!」丹菱的臉上泛起了崇敬的表情,喃喃地說。

「-怎麼知道?」青芸不解地看著表情奇怪的丹菱。

「因為他是個正人君子,而且氣度恢宏。」看青芸一臉「-怎麼會知道」的神情,丹菱急急補充道。「听二娘說,他是京城有名的威遠鏢局的少主,不但文武雙全,更是他父親不可缺少的左右手,是令威遠鏢局上上下下都服氣不已的人,所以他當然是氣度恢宏的君子。」

「是嗎?」難怪那個-伙這麼-,原來是又有錢又能打,所以沒事就擺譜——雖然不願意承認他是個好人,但青芸也不禁訝于二娘給他的評價,可是……「那他來干嘛?又說是要來經商的!」

「那也沒錯啊,白公子說,他們齊家在江南除了有鏢局的分局外,也經營好幾家藥材及絲綢鋪子,所以這次他們是來視查業務的。」

「喔,是這樣。」青芸懶懶地答著,想掩飾心中真正的想法--看不出來那-伙還滿能干的嘛!

「不過他和我在一起時,不太愛說話呢!」丹菱突然嘆了口氣。「不知是不是討厭我!」

「不會吧,誰能討厭丹菱姊姊呢?」不明白丹菱為何發此喟嘆,青芸連忙安慰她。「姊姊這麼美,又如此多才多藝,那個齊風一定喜歡-都來不及呢,怎麼會討厭-呢?」不知道為什麼,青芸說這些話時,心里一陣被揪疼的感覺。

「真的嗎?」丹菱羞怯的笑,像花般綻放在臉上。「可是他真的對我很冷漠!」說罷,笑靨又消失無蹤。

「那-伙……我是說,那個齊風本來就是這樣,八竿子也打不出個屁……我是說他一定本來就不愛說話,絕對不是討厭姊姊,別難過了!」青芸一陣心煩意亂,講著講著就差點口沒遮攔。「是嗎?希望如此。」

看丹菱患得患失,想著她剛才的問題,還有遇劫回來時,在大堂廳里丹菱不尋常的表現……青芸慌慌地想著,該不會、該不會因為姊姊喜歡上齊風了吧!

想到這兒,青芸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震驚,直瞪著丹菱,可惜當事人正沈迷在自己的思潮中,沒分神注意到青芸不對勁的樣子,不過一旁的翠兒可沒漏掉這幅詭異的畫面。「小姐,發生了什麼事?」翠兒小聲地附在青芸耳邊。

「沒什麼。」青芸困難地說著;這個發現讓她無所適從。

「嗯,-說什麼?」听見說話的聲音,丹菱察覺到自己發愣,連忙問青芸。

「沒……」青芸支支吾吾的。突然一聲叫喚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小姐,小姐。」由遠而近的聲音,原來是嫣兒。

「嫣兒,-回來了。」丹菱似忘了向青芸問的問題,急忙迎上前去。「齊公子怎麼說?」

「他說,他說……」嫣兒突現為難之色,吞吞吐吐地。「說不便再勞煩小姐,今日想在摘星樓讀書,不出門了。」嫣兒小聲地說著,不時擔心的注意著丹菱的反應。「喔。」丹菱難掩的失望,全落入青芸眼中。

「姊姊,-沒事吧?」青芸擔心地問,心中更加確定了剛才的推測。

「我沒事。」丹菱的強顏歡笑,讓青芸心驚——難道姊姊在短短幾天之內,就這麼的喜歡齊風了嗎?

「不好意思,青芸,我有點不舒服,不陪-了,」丹菱突然發現青芸一臉似看穿她的表情,令她心虛不已,急忙借故離去。「嫣兒,陪我回房吧!」

「沒關系,-先休息吧!」青芸至此,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任由丹菱回房,自己則心亂如麻的,帶著一頭霧水的翠兒,在璃亭中呆站著。

***

打發了靳丹菱的侍女嫣兒,齊風如釋重負地上了摘星樓的二樓,在設計別致舒適的陽台邊,一腳彎拱一腳伸平的、倚柱坐了下來。

他抿著嘴,以靠在圍欄的右手支著頭,毫無表情地巡察著眼前的莊園。

「好累!」齊風不耐煩地想著;靳丹菱沒什麼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樣樣都好!

美麗大方,知書達禮,賢淑婉約,柔情似水……簡直無可挑剔,再加上她明顯地對自己一見鐘情,這大概是會令所有男人——的遭遇吧!齊風自嘲起來。

可惜他無福消受,因為不知道為什麼,靳丹菱對他越好,他就越覺得疲累--像是不知不覺中,為了配合她的氣質般,每件事都要做到如詩畫般的完美,這實在令他筋疲力盡……他哪有這種閑情逸致及時間!

這表示,靳丹菱也如同他之前所遇過的大家閨秀一樣,對他來說打在只能用乏善可陳來形容,要不是為了熟悉靳府的一切,還有那該死的白紀羽的攪和,齊風實在找不出任何理由得忍受讓靳丹菱跟在他身旁三天,而他剛剛好不容易才腰斬了靳丹菱期待的第四天。

三天!除了他的母親,包括他疼愛的妹妹在內,他從來沒能和一個女人相處超過三個時辰!

靳丹菱這次算是破了他的記錄,啊!不,靳丹菱不算是第一個破了他記錄的人,第一個破他記錄、還是很多個記錄的女孩兒,應該是那個和他共度了一天一夜的「她」。

想起了靳青芸,齊風的臉上,總算比毫無表情多了一些人的感覺;眼光也自然地瞟向幾乎是和摘星樓平行,隔著主屋和大湖、位于西北角的瀲茵苑。

她這幾天,是故意躲著他吧!因為不想見到他,而故意裝病躲在房里吧!一思及此,齊風忍不住嘆起氣來。嘆息?這女孩兒還真是能讓他失常!

從來就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像靳青芸一樣,巧笑流淚、刁蠻迷糊,都會讓他心動不已;也沒有哪個女人,像靳青芸一樣,每個表情、每種聲音,都能深深的刻在他的腦海里;更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像靳青芸一樣,隨時隨地、任何景象,都讓他不斷地想起他有多想見她!

可是,照這幾天看來,她並不見得有和他同樣的想法、同樣的心情,因為她甚至連見都不想見他。

不願承認愛上她的心情前,他是浮躁的;但承認了這樣的心情後,卻又患得患失的--齊風不禁苦笑︰愛情果然是麻煩的東西!

「大白天的學人憑欄嘆息。」白紀羽不知道什麼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他的身邊。「有問題喔!」

「鬼鬼祟祟的,像賊一樣。」齊風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心情很差,嗯--難怪在這兒愁眉苦臉的。怎麼,丹菱小姐沒來約你嗎?」

既然被正名為賊,白紀羽便也不客氣地-眼賊笑起來。「應該不會吧,丹菱小姐對你-情的樣子,還真是沒人看不出來耶!」「少-嗦!」

「難不成是在替丹菱小姐節哀順變?哀悼她尚未萌芽便已注定胎死月復中的戀情。」「少自作聰明。」

「那就是在想丹菱小姐--的妹妹青芸小姐?那個讓你有多遠死多遠的姑娘嘍?」白紀羽看出齊風的耐性似又回復往常,舌頭便興奮的不听使喚。

「她不是這樣說的。」齊風仍然不動如山。

「好吧、好吧,算我猜不透。」白紀羽裝模作樣的往陽台的另一端坐下,恰好與齊風面對面。「反正我想你也不可能想著那個一無是處的刁蠻丫頭,對不對?」

「她不是一無是處。」

「喔,真的嗎?」白紀羽挑了挑眉。「她不是刁蠻無禮、沒有氣質的笨丫頭嗎?別忘了,她不但對你毫無感激之意,還祝你英年早逝呢!」

「不用加油添醋,我不會生氣的。」

「哇,你真的轉性啦,不討厭女人啦,真是奇-!」

「我沒說我不討厭女人。」

「那你的意思是……」白紀羽一改玩世不恭的態度,雖笑容滿面,但語氣認真。「你只是不討厭她嘍?」

「可以這麼說。」齊風對上了白紀羽的眼光,居然帶著一抹笑意,反倒使白紀羽征了征。

「閑話少說。」只是一會兒,齊風又回復了他冰雕般的表情。「有事嗎?」

「今早,蘇州分局稍了信來,總鏢頭說他近日內會趕至蘇州靳府,要你好好護鏢,不得有誤。」

「今早?」齊風看了眼白紀羽。「好,我知道了,那麼這兩天你就待在府里吧!不用四處打探了。」「不用?那乞兒的事呢?」

「放心,他一定會自個兒找上門來,不會就這樣罷休,我們現在所要做的,便是張網等待。」齊風微微冷笑道。「這樣也省得你帶壞了人家的小孩!」

「帶壞小孩?墨蘩可也十七歲了,不能算小孩了吧?」白紀羽無辜地笑道。

「那就要看你帶他去哪兒了。」齊風意有所指地盯著白紀羽。「廟宇盡量參觀,『樓閣』就可以省了。」

「什麼樓閣?最近沒去什麼名勝古-啊?」白紀羽依然沒事人似地笑著,完全不認帳。

「心知肚明。」齊風懶得和他辯。「反正你這兩天就在府里好好當你的白大哥吧!」「還是暗中保護,不明示身分?」白紀羽露出了貓般的笑容。

「打草驚蛇不是我的目的。」齊風站起身,好整以暇地說道。

「那就還是你西我東?喂,齊大少,這樣有點不公平吧?小姐們都住西側耶!」白紀羽不滿地說。

「那就把後花園全劃給你怎麼樣?」齊風和白紀羽就這麼輕描淡寫地瓜分著靳府。

「那是當然的嘍,這樣還差不多嘛!」白紀羽看來稍稍滿意了點。「好吧,反正靳家少爺也滿可愛的,和他作伴也是件有趣的事,那麼西側就只好便宜你了,大少!」

「別把我跟你算上一道。」齊風面不改色的轉身便走,表示這個話題可以結束了。

「是嗎?我這可是給你機會喔!」白紀羽壞壞地笑了起來。「既然你不討厭那位青芸小姐,又這麼多天沒看到她,那西側的安全又是由你來負責的,不就可以順便去探看一下嗎?」

「我會的。」齊風未曾停下的背影,只丟下了三個字,便消失于樓梯轉角,留下白紀羽開心地笑著,直稱-自己不凡的才華和過人的頭腦。

***

這一晚,青芸還是推辭身體不舒服,一個人躲在瀲茵苑內,不肯和眾人一起用餐。

直到夜深,她仍沒有食-和倦意,只好打發了翠兒去休息,一個人走到內院的池塘邊,坐在那顆她一向用來當成躺椅的巨石上,試圖厘清紊亂的思緒。

秋夜,有著深深的涼,但夜雖涼,卻無損于迷人景色。因為擁著月明的池水,還是替瀲茵苑的花草,映出優雅的光華,也因為這樣,有著波光的苑內草綠,就更符合了瀲茵之意……可是池畔的青芸,既無畏寒的心,也無賞景的心思。

青芸難得的嘆了口氣——她應該算是從沒有煩惱的,但不知為什麼,最近想跟她做朋友的煩惱,好像越來越多的樣子,大有欲罷不能之勢!

就像為了避開齊風,放棄和家人共享晚餐聚在一起享受親情的溫馨。這對愛好熱鬧的她來說,實在是種煎熬。

還有,丹菱今天所有的表情,至今還清晰地留在她眼前——那是揉合著渴盼、疑慮及認真的一張臉!

青芸並不太明白什麼是愛情,也不了解丹菱的表現,其實就是陷入了愛情的女人一定會有的心情反映,但憑著她對丹菱的了解,她知道,丹菱這次真是很認真的,很認真的喜歡起一個人了,要不然不會這麼一反常態,做了些不像她的事!

這使得青芸更加不知所措。

還有那個齊風,是不是真的喜歡丹菱?丹菱這麼喜歡他,如果他不喜歡她的話,丹菱一定很難過,就像……她很不情願地承認,她?其實?好像也、挺在意那個,叫齊風的-伙!

有人提到他時,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屏神細听;一個人時,心里常常會有一種小小的聲音,在反駁她不想見到他的宣言;尤其是夜深人靜時,總忍不住反復想起,那一天,他給她的吻……厘不清的疑問和心情,讓青芸心煩意亂,一股悶氣直沖上腦門,無法控制——「煩死了啦!」青芸忍不住大叫。「都是齊風那個臭石頭害的啦!」

喊完,青芸才發現,她居然一個人坐在外面鬼叫,像得了失心瘋一樣,嚇死人了!好在這三更半夜的,沒人看到,要不然——「-這麼大聲叫我,有事嗎?」听到話聲的青芸立即回頭站起,居然看到齊風在她身後,正倚著樹,環著雙臂,瞪著她。

「你你你……」青芸覺得這實在太恐怖了,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難道是上天要罰她剛才在背後說人壞話?

「怎麼了?」看著她瞠目結舌、一副看到鬼的樣子,齊風強忍著笑意,慢慢向她走去。「不說話嗎?我記得,-剛剛聲音很大的。」

「我……」青芸混亂地想著反駁的話,卻一句也冒不出來,又看見他一步步逼進,腳便不由自主地後退,下意識想避開他——口頭上已經兵敗如山倒了,氣勢還沒衰敗前,還是趕緊溜吧!

「喂,」齊風突然語氣一變,加快了腳步朝青芸跑去。「-後面……」

「啊!」青芸突覺腳下一個踩空--完了,她忘了後面是個池塘啊!

青芸懊惱地想著;傻了,本不想在他面前出丑的,但這下可要變成落湯雞了;

任著後傾的身子下落,她絕望地閉上了雙眼,等著被池水包圍。

「咦?」可是等了半天,她都還是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不再後倒--青芸驚慌的又睜開了眼,赫然發現齊風那張如冰雕般的臉就在她的眼前,而且也意識到,齊風的手正圈在她的腰上,所以她才沒往下栽!

「拉……拉我上去!」青芸還來不及慶幸沒落水,就發現了她離齊風是那麼的近,只好囁嚅地說著僅能想到的事,雙手不自覺地攀抓著齊風胸前的衣服。

但齊風並沒有行動,就只目不轉楮地瞪著她,讓她覺著全身一陣不自在--青芸希望這是令她不自然的唯一原因,因為她實在很想忽略齊風呼在她臉上、充滿著陽剛男性的熱氣,還有和他貼合的滴水不漏的下半身!

這樣的姿勢,實在是、口在是不太……不太雅觀吧?青芸想了半天,只會用「不雅觀」來形容兩人這時的姿勢。雖然,不可否認的--青芸無法克制地想著——這熟悉的懷抱,還有令人心安的味道,實在令她不想離開。

同樣的,齊風也意識到了這個令青芸臉紅心跳的姿勢。

為了撈回往後栽的青芸,齊風一個箭步躍上那塊岩石,正好落在青芸跟前,左手扶著一旁的樹干,右手伸向青芸的腰後,所以等塵埃落定後的樣子,便是齊風的右腿-在青芸的兩腿之間,一手摟在青芸的身後,而青芸則像是騎在他的腿上,兩手還緊抓在他的胸前。

齊風當然知道這樣的姿勢十分曖昧,但他實在無法將心思和目光從青芸這時的模樣上移開。

因為青芸腳下不穩,所以無助地攀附在他胸前,難得柔弱的樣子惹人心疼;雙頰上因緊張而滲出的紅暈,應著當頭灑下的月光而更加閃亮;如水晶的眸子中,揉和著驚慌和羞澀;泛著月色傾瀉而下的長發,就像是銀黑色的瀑布;齊風不禁看。

「喂,拉我上去啊!」看著齊風半天不說話又直盯著她看,青芸不禁怯怯地輕聲提醒。

「我不叫『喂』,」回過神的齊風,還是沒有動靜。「我想-知道。」聲音中隱藏一絲笑意。

「齊……風,拉我上去啦!」看著齊風像是會吞噬人的黑瞳,青芸慌得掙扎了起來。「快點啦!」「別動!」齊風倏地蹙緊了眉,暗啞地說。

看著似曾相識的表情,青芸若有所悟地想起什麼——上次他幫她解繩時,還有,還有他吻她前,他好像就是這副表情……思及此,青芸便乖乖地不敢再亂動,兩人就這麼僵持了好一會兒,齊風才腳尖一點提了氣,摟著再一次被嚇到的青芸,從石上飛躍至一旁的草地。

「你沒事就喜歡這麼飛來飛去嗎?」才一落地,月兌離了齊風的懷抱,青芸便忙不迭的開始抱怨,完全忘了剛才的尷尬。

「又來了。」齊風笑著揚起了眉;他是越來越習慣這女孩兒的習性了。「-實在很喜歡惡人先告狀!」

「我哪有……」青芸本想好好頂撞他一下,卻因發現他不尋常的樣子,而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你笑了……果然沒錯,我就知道我是對的……你笑起來比白紀羽好看多了……」結果,夢囈似地說了些大概沒人听得懂的話。

「-說什麼?」齊風盯著青芸——她總是有辦法讓他訝異不已,奇特的邏輯,還有出人意表的結論。

「呃,我是說,」青芸第一次這麼想割了自己的舌頭——她沒事干嘛把心聲都說出來,讓它好好待在心裹不是很好嗎?想否認,又屈服于齊風火炬般的目光——「我知道你笑起來會比白紀羽好看。」

好不容易紅著臉說完,以為齊風會嘲笑她,青芸頭低得不能再低了,深怕從他的眼珠中看見自己的尷尬。

但齊風卻是沈默不語。青芸納悶地抬起頭,才眨了眨眼,就發現齊風幽靈般的閃身到她的面前,迅雷不及掩耳的,擁樓了她,同時吻上了她的唇!

齊風覆住了青芸紅辦的唇,是霸氣的-有——至少青芸這樣覺得;像是要她記牢地的感覺般,青芸覺得齊風這次的吻,就像是窒人的熱風,狂野而炙人,惹得青芸一陣快速的昏眩,只有軟弱地癱在齊風的懷里,任著他予取予求。

許是青芸的反應提醒了齊風,他粗暴的吻漸漸的竟深情而綿長起來;一邊溫柔的吮啄著青芸,一邊又以舌尖鼓動著青芸緊閉的唇瓣,試圖挑起青芸的激情,希望讓她從被動的接受到主動的回應!

終于還是敵不過齊風雖然溫柔、但不容置疑的攻勢,青芸不知不覺地雙手環上了他的頸後,輕嘆了一聲,就這樣迎進了齊風的舌尖,無助地任他帶著她在相互的絕給中,交換著深情的心靈記事,交換著這些日子以來,所有誠實的答案。

好久好久,齊風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青芸的唇,溫柔地看著羞凝了臉、猶自恍惚的青芸。

「芸芸?」齊風寵溺地笑睇著懷中的精靈,這只屬于他的月華精靈--她的表情真有趣,像是剛睡醒一樣。「你……你干嘛,又,又欺負我?」

青芸在心中狠狠地譴責著自己的不知羞。他再度輕薄了她耶,她怎麼沒推開他臭罵他一頓呢?反而讓剛才的吻和他現在的柔情給弄得昏昏沈沈,連句責備的話都讓人覺得有氣無力的。「欺負-?」齊風笑意更深。「-是說剛剛的事?」

「當然嘛!」青芸斜睨著他,氣他的裝優,卻不知自己好似已習慣被他擁著,早忘了要掙月兌,就這樣和他討論起誰是誰非。

「我以為-喜歡的。」齊風又輕啄了一下青芸嘟起的小嘴。

這一剎那,齊風終于明白,為什麼世人對于天長地久這種抽象的詞兒,會這般執迷不悟,因為,如果可以,他真想將此時此景,永遠留住!

「我哪有。」被偷襲了的青芸配紅著臉,以說服力不怎麼高明的語氣,心虛地抗議著。「你胡說!」

「可是-沒阻止我,對吧!」齊風得意地看著啞口無言的青芸,想著剛剛的纏綿,眼神一閃,突然拉著青芸往草地上一倒,再度攫取了她的唇。

半晌,齊風感到了就快控制不了的-望,這才離開青芸被他吻得腫脹的紅唇,但仍緊緊地摟著她。

「你喜歡丹菱嗎?」青芸迷-著雙眼躺在草地上,突然對著側倚著身軀、貪戀地看她許久的齊風,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為什麼這樣問?」雖然齊風知道她是思路古怪的丫頭,但在剛剛的事之後,這樣的問題還是滿難令人理解的--真是的,她的小腦袋瓜里到底想些什麼啊?齊風無奈地想。

「因為,丹菱姊姊很美,很有才華,很溫柔……」說著說著,青芸心頭又感到那股熟稔的揪疼。

「那倒是事實。」齊風一臉頗為同意的點著頭,逗逗她,應該會滿有趣的吧!

「不像我,」沒想到他居然認同自己的話,沒辦法吧,因為那真的是事實啊!

青芸覺得眼眶一陣-澀。「既粗魯又沒氣質!」

「這也沒錯。」天啊,這樣她就要哭了嗎?她還真是與眾不同……思及上次他錯估她會掉淚的情況,再看看兩人現時的處境,齊風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那你還親我!」青芸突然坐起身來,眼淚大顆大顯的掉了下來。「你怎麼可以這樣!」

「別哭……別哭,好不好?」齊風被她嚇了一大跳,他只是逗逗她而已,她怎麼就真的哭了;不過她哭起來,還是一樣可愛,一點也不會令人厭煩,那麼晶瑩剔透的……「你怎麼這樣,我怎麼能不哭嘛,你這樣叫丹菱姊姊和我要怎麼辦嘛!」青芸干脆嚎啕大哭起來,因為她不知道過了今晚,齊風這樣的溫柔會不會再給她一次?

「我不懂……-別哭了,好不好,芸芸?」齊風責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說了什麼,會讓她哭成這樣,不過看她哭得如此傷心,他又忍不住摟著她,吻著她臉上每一顆斷了線的珍珠。

「你怎麼會不僅……鳴……」想著丹菱的心思和自己的心情,再看著齊風的柔情,青芸越哭越難過。「都是你害的啦……」

「好好,都是我,都是我。」雖然齊風還是不甚明白她的意思,但只要她別再哭得那麼傷心,要他說什麼都行!

「本來就是你……」青芸的哭聲總算變小,齊風暗自嘆了口氣,將她抱得更緊,輕柔的撫著她的頭發。

「啊——」齊風正想問清楚青芸的「哭因」,卻听見一聲驚叫,劃破了寂靜的黑夜,聲勢-厲「從絮霧苑的方向傳來的。」齊風的表情又變回了冷冽。

「-回屋里去,別到處亂跑!」他匆匆丟了句話,便向著絮霧苑的方向疾飛而去,留下了不知所措的青芸。

看著齊風遠去的身影,再想到剛剛的那一聲慘叫,青芸想,不會是丹菱出了什麼事吧……青芸不禁心慌了起來,連忙從地上爬起,急急地朝絮霧苑的小徑跑了去。至于齊風的交代,恢復了「蠻性」的青芸,早將他的話通通拋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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