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婚進行曲 第十章 作者 ︰ 甄幻

「我的愧疚感還沒嚴重到那種地步。」莫以烈神情依舊平靜,並不如想象中的暴怒,只是淤青紅腫並汩汨泛血的雙眼,愈見冷峻。

「我想也是。」莫以熾盯住他緊摟著尹梵水的染血手臂,嘲諷地笑了,愛人的滋味當真如此美妙嗎?烈竟然將手足之情置之度外,真是……「要是你一口便答應了,我還嫌不夠刺激咧!」

「喂,你們收斂一點行不行?」尹梵水怒不可遏,執起雙手以手銬敲向兩人,「我可不是任你們搶來搶去的玩具,誰也別想左右我。」

「我不是回絕了嗎?你氣什麼?」莫以烈好笑地睇著她,眼里盡是深情。

「那叫回絕?」尹梵水狠掐他一把,才不管他是否疼得淚溢眼角,「你給我說清楚,你們兄弟究竟有沒有老婆換著用的惡習?」

哈,她又在玩聲東擊西的老招數了,莫以烈強忍著大笑的沖動,卻仍不小心扯動了臉部肌肉,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疼,熾要是會被她的小把戲騙著,他願意當場改姓,從尹不從莫。

「烈,這個女人有點蠢,你確定不想扔掉她?」莫以熾倚著牆,陰柔的臉上逸出譏誚的諷笑,相當不屑。

「如果是爺爺故意派你來耍我們的,也該玩夠了吧?」莫以烈瞥了眼藏在隱蔽角落的攝影機,狠狠地瞪過去,「我們不會分開的。」

「爺爺不相信,我也一樣。」莫以熾要笑不笑地揚高眉梢,「至少,她從來沒作過任何表示,你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蟲,如何能知道她心之所向?」

這兩個家伙的態度夠惡劣的,根本當她是隱形人,說話一點顧忌都沒有。

「我要離、要分,與你何干?無聊的臭雞婆,滾啦!」尹梵水先對莫以熾亂吼一頓,然後轉向莫以烈,「什麼叫作我們?你是你,我是我,不要代我發言。」

「那你說。」莫氏兄弟立刻將發言權交出,靜待佳音。

「說什麼?沒頭沒腦的,誰理你?」尹梵水氣呼呼地放開他,一跳一跳地逃至房間另一端。

「看吧!人家根本不當你是一回事。」莫以熾嘲弄地斜睨兄長,「還是把她交給我,我喜歡這種冷血無情的女人,訓練起來一定很有意思。」

「訓練?」熾不是練拳擊的嗎?什麼時候也收起女弟子來了?

「把她鍛煉成眼中只有我的愛奴。」莫以熾狂妄地放聲大笑.冷嘲意味深濃,「你是辦不到的,我或許有機會。」

「下輩子也別想!」莫以烈對弟弟怒吼,拚著一身的傷往莫以熾撞去,「她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

于是,兩個男人立刻扭打成一團,而且很明顯的,莫以熾佔了絕對的上風。

要打就打死算了,沒見過這麼短路的一家人,尹梵水窩在牆邊生悶氣,硬是不許自己觀戰。難怪爺爺一天到晚告誡她不許接近「不正常」、「有毛病」的莫家人,其來有自啊!弟弟想搶兄長的妻子,竟使出綁架手段胡搞瞎搞,把哥哥痛扁一頓不說,還差點弄得面目全非,說不定,那個老謀精怪的莫爺爺還是幕後主使人,現正躲在背後偷看兄弟鬩牆的戲上演,心情開懷愉悅得不得了,變態!統統有病!

等等,她是不是遺漏了什麼重點?莫以熾為什麼拚命挑撥他們,硬是要逼他們這對搶婚夫婦仳離?莫爺爺設下這整個綁架事件又有什麼意圖?該不會……

去他的神經病!她的事才不需要外人插手,她愛不愛他,關他們什麼屁事?尹梵水憤怒地抿緊唇,眼里揚滿高昂的斗志,死瞪著打得你死我活的兩兄弟,哼,這樣一點小騙局,就想拐她說出那惡心肉麻的三個字?作夢比較快!

「親愛的小熾熾,過來一下好嗎?」尹梵水忍下滿腔欲嘔欲吐的惡心感,甜膩膩地輕喚道,「我已經決定放棄你大哥,考慮給別人一點機會了。」

「你再說一遍!」莫以烈怒吼狂哮。

莫以熾則一臉狐疑困惑,剛才還跟烈黏在一起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現在居然翻臉不認夫婿,當場來個紅杏出牆,實在有點夸張。

「這樣對大家都好,不是嗎?」尹梵水粲然一笑,雙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腳踝上的鐵鏈,「嫁給熾也沒什麼不好,反正都是莫家人,哪個都無所謂。」

「我要掐死你!」莫以烈火大地擋開礙路的弟弟,一步一血印地朝尹梵水顛躓而去,氣勢驚人,怒焰沖天。

「何必發那麼大火?你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求婚者,手段更是不比卑鄙高明到哪兒去,有什麼資格數落我?」尹梵水站起身,偷偷地沿著牆邊移動,打算不著痕跡地逃跑。唔,他看起來簡直就像從古墓里爬出來的浴血戰神,凶死了!要是不小心被他逮到,如果沒被一掌掐死,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兒去的。

「我要是能不愛你,也不會做出那種下三濫的蠢事,不領情也罷,你為什麼要把我說得那麼難听?」莫以烈雙眼焚火,恨不得能撕爛她那張嘲弄不屑的面容,「沒心沒肝的女人,我當初怎麼會瞎了眼愛上你?」

「當初?你的意思是說現在對我沒感覺了?」尹梵水掀了掀睫毛,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掩飾淚水,要說也行,不過她絕不會讓他們那麼痛快的,「那敢情好,咱們就此一拍兩散吧!」

「你敢!」莫以烈突然猛撲過來,整個人壓制住尹梵水,不許她有一分一毫的動彈空間,「你舍不得的。」

「為什麼?」尹梵水冷嗤道,怪聲怪氣地學著莫以熾的語氣,「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怎麼可能知道我在想什麼?」

「因為早在八年前你就偷偷愛上我了。」莫以烈怒焰稍減,以邪氣的目光瞪住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趁我昏睡時偷吻我,而且還不只一次。」

尹梵水瞪大眼楮,怔仲地回瞪他,他……他是怎麼知道的?明明打了止痛針,明明確定他昏睡得像只豬似的,他居然知道她做過……

「胡說八道,我……我才不會做那麼……低級的事。」不知道為什麼,尹梵水的辯稱听起來就是理不直氣不壯,一點威信都沒有,「你……你不要隨便誣賴人。」

「是我誣賴你嗎?」莫以烈低笑著,滿意地看著艷麗紅潮在她頰邊蕩漾,久久不褪,「如果不是對我有情,你又何必硬逼我進手術房?」

「拜托,醫生都說了,你的盲腸爛得快破,說不定來不及拿出來就會破掉,演變成月復膜炎,情況危急,我能見死不救嗎?」尹梵水嗔惱地瞪住他,「好人真難做,善心舉止都會被人懷疑。」

「我可不知道看護病人的服務如此周到,竟在夜半時分有贈吻的服務。」莫以烈冷哼著,顯然對她的說辭不甚信服。說出那三個字真會要她的命嗎?他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都能不嫌肉麻惡心地拿來掛在嘴邊當口頭-了,她就不能好好地說一次讓他開心嗎?惜字如金的笨蛋。

「你又知道那個女人是我了?」尹梵水白了他一眼,「說不定是那個肉多多的大美女,別認錯人。」雖然,她後來立志學醫與這件事不無關系。

莫以烈-起犀利的眼眸,冷冽地瞪住她。每次都這樣,總在他企圖釣出她吐出感性溫存的話語時,她總是突然清醒,冷冷地撥他一大桶冰水,無情且冰寒,似有情,還無情,究竟要如何,她才甘願吐露真心話,與他共守地久天長?

「你一天不承認,我們就得為這個問題吵下去。」他抬手撫模她柔女敕的臉頰,眼底是無邊際的恆久忍耐,「不要讓我等太久。」

「沒什麼好說的,反正你們莫家人全都是自以為是的豬。」尹梵水轉了轉滴溜溜的晶亮眸子,奸邪的光芒熠熠閃動,「他們既然不相信,說了也是自說,我干麼要多事的承認我愛你?」

就算是原子彈掉在莫以烈面前,也不可能造成如此大的震撼。

「那是什麼臉,被雷打到啦?」尹梵水拍上他臉上的淤青,賊兮兮地竊笑。

「再說一次。」莫以烈緊緊攫住她的手,戀戀地要求著,若不能確定她的話,他今生休想安穩成眠,「說呀!」

「我什麼也沒說。」尹梵水的笑容更加詭異了,「什麼也沒承認。」

她的頸子似乎很好掐,輕輕一捏就可以解決它,莫以烈瞪著她怪笑的俏臉,有股殺人的沖動。

「你說不說?」或許可以出扭斷她的手腕開始。她分明是在耍他,明明知道他有多需要她的保證,卻偏偏故意將他的心懸吊在半空,蕩來蕩去,忽高忽低。

「跟你說了嘛,我就是不要承認我愛你,听不懂嗎?」雖被掐疼了,但尹梵水笑聲頻仍,猶自玩得不亦樂乎,「耳背就該去看耳鼻喉科,身為醫生的我,有職責對病人提出建言,請不要辜負此番盛情。」

「你愛我!」莫以烈突然失去了慣有的自制冷靜,倏地跳起來大吼大叫,滿室亂奔,一點也不像是身受重傷的虛弱病者,「你愛我!」

「我不承認哦!」她坐在地上玩著手銬,一臉閑適,「我從沒說過,真的,這人發瘋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再玩嘛!」在一旁冷眼旁觀許久的莫以熾終于有了動作,他走向之前已被莫以烈發覺藏蔽在角落的攝影鏡頭,不屑地冷哼道,「看清楚了沒有,以後別再拿這種無聊小事來煩我。」從沒見過烈如此瘋狂,像個白痴似的亂叫亂跳,不過這下倒好,爺爺肯定會樂壞,事情進行至此,他的任務算是全了了。

結婚是天底下最麻煩的事之一,而最可憐的人兒,莫過于被趕鴨子上架結兩次婚的新娘了。

「水兒來,瞧瞧娘給你買的頭紗,多美呀!」汪水心在房里忙得不亦樂乎,東翻西撿地,弄出一堆又一堆的東西。之前為了小妹的事情攪得一個頭兩個大,連大女兒的婚事都沒沾上邊,幸好事有波折,趕上了第二回的盛大婚禮,這次她可得好好計畫一番,絕不能弄得寒酸庸俗,「你也真是的,有什麼不高興就直說嘛,干麼跟爹娘還有爺爺嘔氣?要不是運氣好遇上好人,看你下半輩子怎麼辦。」

「我是苦難的繼承人,能有什麼怨言?」在母親面前,尹梵水只有乖乖當個安分新娘,端坐鏡前,「要求自由戀愛的人很多,我不過是要求自由結婚,就被念得耳朵長繭,未免有欠天理。」

「咦?帖子呢?莫家拿去印了沒有?」汪水心淨顧著打理嫁妝,沒專心听進女兒的抱怨,「你們小孩子做事就是這樣不當心,東漏西落的,真是……」

「娘呀,我嫁的是莫家人耶,怎麼家里沒人反對啊?」尹梵永保持著端坐的姿勢,任由母親大人擺弄,但仍忍不住要問出心中的困惑,「爺爺不是跟他們結下大仇嗎?怎麼還樂得天天去試新衣、訂西裝?」

「唉,都陳年老帳了,爺爺也只是在嘴上說說而已,有誰當真去記那種小仇小怨?」汪水心看著身著白紗的漂亮女兒,心里有說不出的激動惆悵,「當初你才這麼一點點,沒想到一轉眼,說嫁……就要嫁了。」

「娘,別忘了還有兩個頭疼鬼待字閨中,夠你玩了。」听娘這麼一說,心里還真有點酸酸的,尹梵水眨掉涌至眶邊的淚珠,故作開朗她笑道,「又不是很遠,我每天照樣要到公司報到,醫院也沒辭,一切還是跟以前一樣嘛……只是,以後晚上不能回家了。」

「傻孩子,結了婚就是莫家的人了,怎能老往娘家跑?會被人笑的。」汪水心緊緊摟著比自己高過一個頭的女兒,淚中帶笑,若是知道水兒會嫁得那麼早,她當初才懶得管公司的營運狀況,一心一意在家帶孩子,也就不會有今天的遺憾了。

「爹呢?還在公司啊?」再說下去娘就要淹大水了,得趕緊換個話題,「爹該不會打算窩在公司一整天吧?我後天就不姓尹了耶!」

「他呀,正在樓下猛灌牛女乃,我剛下去的時候,已經吞掉三瓶。」汪水心糗起老公,立刻心情晴朗了一大半,「你們父女倆都是一個樣,一緊張起來,一個是猛灌咖啡,一個狠吞牛女乃,真受不了!」

「咖啡我已經戒掉快半年了。」尹梵水瞥了眼時鐘,紅唇嘟了嘟,約她上山看夜景的人是他,現在不見蹤影的人也是他,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自己說要來接我的,居然敢遲到,分明是沒把我放在心上,還結什麼婚?」

「你這暴烈脾性得改一改,別老拿凶樣對人行不行?對了,也別拿那副亂七八糟的鬼笑出來惹人煩心。」汪水心拉著她坐到床沿,嚴肅得正經八百,一絲不苟,「那孩子對你算是痴心到了底,什麼都依著你,就怕你不嫁,你呢,好歹多體諒人家一點,畢竟是沒娘的孩子,年紀又比你小,你呢,從小有爹、娘、爺爺呵護著,他什麼也沒有,婚都結了,兩個人是一體的,就當讓著他,懂嗎?」

「娘,你看到我欺負他啦?」尹梵水冷哼著,相當不愉悅,「人家本來打算嫁給于本中的,你知道的,就是醫院里的那個有點愣傻的書呆子有沒有?你跟爹還直夸他是天下奇男子,不可多得的好丈夫,可他偏要壞我的好事,不知道把于本中弄到哪兒去了,把我的大好計畫全壞得一乾二淨。」

「你還好意思跟娘告狀。」汪水心掐著女兒的面頰,凶氣騰騰,「丫頭,以後不許你亂玩,哪有人連結婚都避著爹娘,還叫小妹配合你,攪得天下大亂。」

「娘有所不知,小妹本來就不打算留在那間學校,我只是把握時機而已,別把事情說得那麼嚴重嘛!」尹梵水顧不得被擰疼的面頰,猶自笑得賊兮兮的。

「你總有得說。」汪水心掏給她一封信,「不必看啦,爺爺已經拆開看過,也告訴娘里頭寫生什麼了,說是于本中寫來的,他說對不起你,不該答應莫家對你使計謀,害你嫁錯人,所以他去拜托他表妹促成好事,娘想不到的是,他表妹竟然是漱石盥老大的女兒,人不可貌相,倒真看不出他有那麼大的來頭。」

「毀婚!我要毀婚,看來還是嫁給于本中好些,娘的意思也是如此,對吧?」尹梵水異想天開,打算慫恿母親助她演出逃婚記。原來一切都是莫以烈那小人設下計謀誆害她的,她還以為自己運氣好,平白撿到像于本中那樣溫吞好擺弄的丈夫,原來!哼,這筆帳可有得算了。

「胡扯!」汪水心重擊女兒掌心,以懲妄想,「快把衣服換下來,爺爺還在書房等你,八成又是一場驚天地、泣鬼柙的叨念哭泣。」打從水兒出生,公公就拿她當寶貝捧在掌心,這會兒他的水丫頭要嫁人了,不哭才怪呢!

「能不能不去呀?」爺爺一定會掐她的臉,滿口丫頭丫頭地叫個沒完,她可不想紅腫著一張臉出門,「阿心呢?她應該回來了吧?叫她代我去好不好?反正爺爺一向分不出我們誰是誰。」

「你膽子真夠大的,還敢主動跟娘提阿心?」汪水心秀眉一擰,柙色倏沉,「你把結婚當兒戲就算了,怎麼可以把妹妹也拖下水,還讓她代你入洞房,要是有個什麼閃失,後果該怎麼辦?你哦,真是聰明一世,胡涂一時,莽撞得可以。」

「人家……」尹梵水擺出無辜的表情,撒嬌地賴在母親懷中不肯起來,人在氣憤的時候總會做出不可思議的事,何必樁樁件件都如此斤斤計較,「好好好,都是我不對,女兒認錯。」

「乖,去找爺爺,別想偷溜。」汪水心協助她拿下頭紗、換下禮服,再順手扔了套休閑服給她,「你們倆晚上別出去了,就說娘留他在家吃飯,前些天娘沒找著機會跟他說上幾句話,今天時機剛好。」

唔,宴無好宴,這頓飯鐵定很難吃,爹平時話雖少,可不代表今天不會突然冒出一長串的叨念-唆經,畢竟是頭一回嫁女兒,又被新聞攪得「沸沸燙燙」的,不念一下始作俑者怎麼行?爹當假的啊?

「呃,可是他的傷還沒完全好,看起來有點丑……」尹梵水吞吞吐吐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而且手傷有點嚴重,不能拿筷子,只能用湯匙吃飯……」

「替他擔心啦?」汪水心欣慰地瞧著一臉羞赧的女兒,就不知道莫老在擔哪門子的心,竟然以為水兒不愛他家的寶貝孫子,唉,怕他是老眼昏花,才看不清楚,「都答應把你嫁過去了,不會跟他計較這一點小問題的啦!」

「那娘留他要談什麼?」她小心翼翼地觀察母親的一舉一動,相當不放心,四位「大人」同時會審,會有好事才怪。

「丈母娘想和女婿話點家常不行啊?」汪水心白了她一眼,取笑女兒的多疑。

「說什麼?」尹梵水的耳朵豎得高高的,就怕遺漏一字半句。

「晚上就知道了,別多問。」汪水心將女兒推送到書房門前,「乖,別惹爺爺生氣,听見沒有?」

「人家從來沒惹過爺爺發火,每次都是你跟爹闖禍被罵,不要賴到我身上。」尹梵水扮個鬼臉,大吐舌頭,「爺爺最疼我了,哪一次不稱贊我乖。」

「去吧你,現在淨扯娘的後腿。」汪水心奸詐地對女兒詭笑,「娘已經準備上好佳肴,正打算開一席鴻門宴,好款待女婿。」

中原標準時間十八點整,莫以烈一分不差地出現在尹家門前。

「你自己當心點,我娘已經明說了,今晚請你吃頓豐盛的‘鴻門宴’,要逃就趁現在,別說我沒警告你。」尹梵水刻意壓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對他說,「說不定還有巴拉松上場,你等著看好了。」尹家女婿的位置可不好坐,他愛試坐請便,能不能坐穩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只盼爹娘不會讓她失望,盡量把握時機修理他才好。

「開自殺大會?」莫以烈沉穩地揚起笑意,贊賞之情溢于言表。尹家一看便知是個溫馨的家庭,與自己的家似有天壤之別。

「你居然知道!」尹梵水不悅地瞪著他,悻悻然地噴著鼻音,「老實招來,說,到底派了多少探子暗中偷窺我家?」

「爺爺提過。」莫以烈避重就輕地回答,與尹梵水擦肩而過,大步邁向客廳,「我是不是到得太晚了?」

「阿心和小妹在樓上打電動,爺爺和爹關在書房里快一個小時了,娘在廚房里忙著,我是二廚。」她眼神突然凌厲起來,深思地盯住他,「對了,你若想安然吃完這頓飯,記得別跟小妹講話,用眼神打個招呼就衍了。」

「沒問題。」莫以烈也不問原因,不說二話立刻答應,尹家麼女自三年前使閉口不說一句話的事是早八百年前的舊聞,此刻自然毋需贅言多問,「我該加入哪一邊?」

「客廳,他們是故意孤立你,自己忍著點吧!」尹梵水眼波流轉,嫵媚地綻開甜美的笑容,「誰教你貿然搶走他們家的寶貝,殺得他們措手不及,活該!」

「老王賣瓜,自賣自夸。」莫以烈好笑地瞅著她,甘心情願地成為尹家大敵。

「嫌貴可以換別家呀,客官,顧客來來去去,不差你一位的。」尹梵水白了他一眼,不平地嘟噥,順著她說句好听的不行嗎?偏要跟她唱反調,惹得她全身豎刺,扎得兩人都疼。

「臭小子,你還真有臉上門。」尹德賢如見仇敵,全身殺氣騰騰,抓了拐杖就想扁人,「莫老頭沒告訴你嗎?我叫你別來了。」

水丫頭真是不講義氣,他跟兒子關在房里那麼久,竟然連探問一聲都沒有,可這小子一來,兩個人就躲在旁邊嘀嘀咕咕一大串,哼,才幾天不見面,哪來那麼多話好講?每天講電話請到三更半夜還不夠嗎?這小子八成滿嘴甜言蜜語,一天到晚亂哄女孩子,天知道這種花心大少結婚以後會不會對丫頭好?

「爸,有話好說,當心氣壞身子。」尹中恕趕緊出來打圓場,安撫父親,「既然人已經來了,先談談再說,不必急著發火。」

「你們不是一心要把我嫁過去嗎?現在才反悔,不嫌晚了點?」尹梵水好奇地插進談話圈,心無城府她笑著,下星期二就要舉行婚禮了,今天是星期日,只差兩天而已,來得及收回帖子嗎?

「小孩子少說話,去廚房幫娘端菜,順便倒杯牛女乃過來。」尹中恕支開女兒,以眼神示意女婿進書房,「你跟我還來。」

「爹,麻煩手下留情,他的臉已經夠‘繽紛’了,不必再添什麼顏色。」尹梵水很久沒見過爹發火,這回態度這麼嚴肅,又不許爺爺進去觀戰,可見爹是真的被惹惱了,不扁人不能出氣,唉,只能怪莫以烈固執的個性害苦了自己,誰家的姑娘不好挑,偏偏看上她,不按常規做事的人,多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有什麼資格喊冤?

「姊,他踏進虎穴了?」尹梵心三步並作兩步跳下樓,鬼頭鬼腦地東張西望,「嘖嘖,可憐哦,照爹那種‘多做事,少說話’的個性研判,恐怕是凶多吉少。」

「小妹呢?你讓她一個人在樓上?」尹梵水重新系上圍裙,步向廚房,爹一人出手還算好,家里功夫最高的是娘,只要娘窩在廚房里,莫以熱的小命絕對無虞。

「爺爺上樓陪她去了,你不必借機轉移話題。」尹梵心纏在大姊身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大姊,鬼祟得不得了,「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她可是仲爺爺的接班人,除了一間小小的字畫店之外,誰也別想把一堆亂七八糟的家產砸到她頭上。

「拜托你說話有點條理,別老是沒頭沒腦地亂跳句子出來嚇人行不行?」尹梵水扎起長發,拍拍衣裙,一副標準廚娘的模樣,「誰跟你開玩笑了?」

「你真的愛上他了,不是嗎?」做妹妹的怨氣沖夭,臉色難看至極,昨晚她才偷听到賢爺爺與爹娘在書房里商量大計,說什麼祖產家業絕不能落入莫家手上,會讓莫家老頭……呃,會議莫爺爺笑到棺材里也闔不攏嘴,于是這些大人居然想把矛頭指向她,打算拐她留下擔任苦命繼承人。

「誰說的?」尹梵水仍老神在在,不憂不懼。

「莫爺爺說的,而且還很得意地跟賢爺爺炫耀,說他手里有證據可以證明。」尹梵心朝大姊瞟去的青白眼怨氣濃重極了,可見她心里說有多憤怒,就有多憤怒。

「有些人就是天生愛幻想,我明明不是那麼說的。」尹梵水走進廚房,發現空無一人,倒是洗碗槽里堆滿碗筷,唉,既然二廚當不成,只有榮任洗碗工了,「奇怪,娘到哪兒去了?」

「該不會是……」尹梵心想大笑,卻又不敢在大姊面前笑得太放肆,大姊還敢說不愛他,那張臉上明明寫著「擔心」兩個大字,「姊夫小命休矣。」

「你少胡說,娘才不會那麼殘忍。」尹梵水埋頭洗碗,平靜的語調卻泄漏出幾許淡不可聞的憂慮,「別用那種眼光看我,好象我會擔心似的。」雖說先前十分希望爹娘替她出氣,但是動到拳腳……唉,他撐得住嗎?

「你真的不擔心?」尹梵心雙臂環胸,冷眼旁觀,睜眼說瞎話的笨蛋,以為全世界的人眼楮都跟她一樣瞎啊?「那你干麼把沾滿洗碗精的盤子放進烘碗機?」

「有話就說,沒事黏在我身邊做什麼?」尹梵水臉色羞赧,干脆把一切過錯都推到妹妹頭上,「還敢揪我的小辮子,我分心都是你害的啦!」

「不要在我面前裝蒜,尹梵水。」尹梵心翻臉了,「我不管你愛不愛他,要不要嫁他,當初早就說好你是惟一繼承人,巨燁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又沒打算推卸責任,你凶什麼?」搞不懂阿心在發哪門子的飆,唉,藝術家就是有怪癖,動不動就情緒大逆轉,「這里留給你善後,我上樓看看小妹。」

「想去探看情勢就明說,找什麼借口。」尹梵心認命地撈起被大姊糟蹋的盤子,嫌惡地自過去一眼,「做人要誠實,就算嫁為人婦,也別忘了家訓。」

「-唆。」尹梵水將解下的圍裙扔到妹妹臉上,人也跟著消失于廚房之外。

桌上雖然堆滿了香氣橫溢的美味佳肴,但除了甫由英國返家、許久未嘗家常菜的尹家老麼尹傳容胃口大開之外,在座眾人都沒好食欲。

「還好嘛,我還以為你會掛掉半條命。」尹梵水偷覷了眼身旁的受難佳賓,低聲相詢,「左邊是誰的杰作?」他的雙頰都掛上了新的紅腫印子,有些泛青。

「伯母,我想她只是意思、意思,動作很輕。」莫以烈老實不客氣地回答,對于自身武術不精,相當誠實坦白,「伯父怒火較盛。」

「活該。」尹梵水開始後悔先前居然為這種沒神經的笨蛋擔憂,這個白痴竟然還有心情比較傷勢嚴重度,一點也不懂老爹的心情,爹雖然話少,但字字珠璣,是個標準的中國爸爸,從來不說溫言軟語,卻會在下雨時送傘來,偷跑到學校看她上課卻死不承認,直說自己在開會。

「唉,吃飯就吃飯,少說話。」汪水心瞪向準女婿,臉色不太好看,真不知道這些年輕人腦子里在想望什麼,明明一表人才,明明家世清白,條件更是一等一的好,何必亂搞什麼搶婚?弄得天下大亂,連對親戚解釋都不知該怎麼說才能漂亮圓滿,真是,孩子就是孩子,做事瞻前不顧後,老要人收拾殘局。

尹中恕突然清了清嗓子,精銳厲眸望向大女兒,「你們……真要結婚?」

女兒才二十六歲,嫁人似乎有點早?這小子穩重歸穩重,但總是比丫頭小了好幾歲,誰知道以後會不會看上年紀輕的女孩兒?丫頭有必要冒這個險嗎?

「請岳父大人成全。」莫以烈答得飛快,卻不失對長輩應有的恭敬。

「我兒子問的是我孫女兒,不是你這個毛小子。」尹德賢逮著機會便猛吼莫以烈一頓,以泄胸中怨氣,算這小子識相,沒敢對兒子、媳婦還手,否則,嘿嘿,今天就叫他色,根本不關心她呢?

「又不是嫁到火星去,想見面天天都能見嘛,何必在屋里下‘咸雨’?」尹梵心吸吸鼻子,以鄙夷的口吻低聲嘟噥。要是出嫁前都得來上這麼一段,就算打死地,她都不嫁!況且她早盤算好了一切,是真不嫁人,她才不要像大姊那樣三心二意,沒兩下就被拐走。

「好啦,話都談開了,吃飯、吃飯。」偷偷拭掉眼角的淚水,汪水心殷-地替每個人夾菜,眼光最後落在莫以烈身上,不贊同地打量著,「尤其是你,傷成那副德行,還好意思說要保護我們家水兒,真是自不量力。」同樣是埋怨,但這回的語調卻多了點丈母娘的疼愛。

「笨蛋,還愣在那兒干麼?說話呀!」尹梵水抹掉臉上狼狽的淚水,在桌下踹他一腳,「爹點頭就代表你以後不會挨揍了,還不感謝爹娘?」

「我可沒答應,到時候別叫我當主婚人。」尹德賢還在鬧脾氣,「仲哥,咱們上樓喝香茶去,我怎麼看這小子都一肚子氣,吃不下啦!」

飯後,尹梵水拖著莫以烈到頂樓,美其名是看星賞月,其實另有用意。

「知道我爹娘為什麼答應你無理的要求嗎?」尹梵水直勾勾地迎上他的規線,單刀直入地射出詢問。

「因為他們認為你愛我。」莫以烈微笑,他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若沒能贏得她的心,事情不會如此順利。

「一點也沒錯,所以……」尹梵水頓了頓,眼光眺向星際,「我才是關鍵人物。」

「你要提出什麼條件?」莫以烈也不迂回轉折,直接問出重點,「我在听。」

「有三個。第一,猜猜婚後我的第一個願望是什麼?」尹梵水揚了揚手中的紙筆,狡黠地斜睇他一眼,既奸且邪,「猜不中婚事便告吹,如何?」既然他自詡能洞悉她的心,若是不成功,也該沒有怨言才是。

擺明是故意刁難人來著!莫以烈搖搖頭,暗嘆無奈,也好,就陪她玩一玩吧!

「紙筆給我。」既然她有心出怨氣,謎底就不難猜了,「不給提示?」

尹梵水輕擺螓首,但笑不語。

折起紙條,莫以烈將答案遞過去,相當有信心,「以熾。」

「沒錯,我要他被女人整得死死的,成為追妻大狗熊。」她將紙條撕得粉碎,有些咬牙切齒,只要回想起莫以熾那沒人性的殘害手足行為她就有氣,沒拿大刀砍他已經很善良了,為他牽紅線更是功德一件,「我要把聖徒彼得送給他,而你,則是理所當然的幫凶。」

莫以烈無奈地瞅著義憤填膺的愛妻,搖頭苦笑,自己這個受傷慘重的被害人都不計較了,她有什麼好氣的?不過,換個角度想倒也不錯,熾是需要愛情的滋潤,成天在拳擊場上搏命也不是辦法,還是讓他定下來得好。

「第二個呢?」他相信一定會比第一個條件難上許多。

「你要幫我擺平八風,不許她們踢我出局。」尹梵水幽怨地白他一眼,這件事她一直掛在心上,在意得不得了,卻又不知該拿什麼臉回去見姊妹,畢竟她是結了婚,而且很不幸地真心愛上了搶婚郎君,這樣的她,該如何面對終身不婚的八風姊妹?

「第三個?」莫以烈已有心理準備,準備接受更高難度的挑戰。

「兒子至少要有一個姓尹。」記得小天使說過,他們會有兩男一女,而爹娘嘴里雖然沒說什麼,但尹家無男丁確是真確無誤的事實,只要能讓兩老安心寬懷,她多辛苦幾年又算得了什麼。

「就這樣?」莫以烈微挑眉,不太相信條件如此不苛刻。

「你呢?」別以為只有他會讀心,那副-棲惶惶的神情,教人一眼便能看透他的心思,連猜都不必猜。

「你知道我要什麼。」莫以烈擁著她,臉上漾著醉人的笑意。

「我、愛、你。」尹梵水一字一句地慢聲道,笑容不勝嬌羞,俏臉酡紅,「我愛你,愛你一輩子,行了嗎?親愛的老公。」

「我也愛你。」莫以烈輕柔地俯,吻上他今生的最愛,永恆的情人。

我愛你,最溫柔的甜言,最動人的蜜語,令人無法自拔她深陷其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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