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頭妙冤家 楔子 作者 ︰ 于席

現代人的生活中最能讓人口耳相傳、津津樂道的,正是所謂的小道消息,而這指的即是未經證實的流言,或者也可稱之為變相的真實。

人嘛!哪個敢高呼自己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彼此間的差別不過是程度上的不同罷了。

當然啦!這種極欲探知他人私密的-望,可不會有所謂的城鄉之別呢!

誠如本故事的男主角,在他年紀小小小時……至於這小小年紀究竟是多小呢?約莫是他將上國民小學一年級時吧!

那時他就被送到了這位於台灣最尾端的某一窮鄉僻壤,也就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小鄉鎮中。

不愧是哪兒有人哪兒就會有八卦的滋生,毫無例外,這鄉鎮里頭就是會有些無聊的好事人,胡亂散播些謠言。

說他們是因為眼紅,或許一點也不為過吧!

畢竟一位距離成年尚有一大段距離的小男孩,可以單獨住在一棟透天別墅里,而且尚有一對中年管家夫婦來服侍他,這排場在其他大都市或許不算什麼,但在這種小鄉下里頭,哎喲!那可真是不得了呢!

基於上述種種說明,也無怪乎會有人猜測,這名小男生可能是某位達官貴人、企業富豪、或是某位影劇紅星的私生子,正因為是那種見不得人的身分,所以才會被放逐到這個小鄉下來。

「真是可憐唷!」有人這麼故作同情地說著。

唉!世上的人似乎都逃月兌不了這種自以為是的思考模式。

何苦呢!干嘛硬是要將一個重擔往自己身上攬?活在當下,不就夠了嗎?為什麼非要自以為是的去介入、去評論、去建議他人的想法、生活,哇!豈不累哉?

所以啊,人們還是學會先管好自己的事再說吧!

不過很幸運的是,人們的好奇心通常會隨著時間的經過而逐漸遞減,就像這則關於小男孩的八卦新聞,在鄉鎮里大概只維持了不到二、三個星期的時間罷了。

只要是人,誰不喜歡新奇的事物,所以啦!這等舊聞就慢慢在時間的沖淡下漸漸消逝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長長的假期終於在小孩子們心不甘情不願的吶喊聲中結束了。

這天萬里晴空、艷陽高照,簡直就像是為了所有即將開學的學生特別準備的一樣。

打從天一亮,太陽公公就極為興奮的露出圓圓的大臉,再搭上藍晃晃的天空、白花花的雲朵,嗯!沒錯,今天的確是個適合郊游……不不不,是適合上課的好日子。

這棟在不久前還曾經是大家關心話題之一的透天別墅,此刻里頭正不斷傳出興奮的聲音。

「老婆子、老婆子!你幫我看看,是這件比較好呢?這是那一件比較好?」郝忠信舉起他的雙臂,晃晃兩只手上所拿的西裝。

「嗯!我想想……」被喚作老婆子的李-媚模模自己的下巴,認真的思量著。過了一會兒,「就這套好了。」她指著郝忠信拿在左手邊的那套深青色西裝,「這套看起來夠正式又不會太老氣……嗯!好,就是這套了。」

「小少爺,郝爸決定听你郝媽的話,就穿這套西裝去參加你的開學典禮,你說好不好?」郝忠信笑笑地對正在餐桌前吃早點的小男生說著。

小男生抬眼看了一下,並沒有太多的反應,僅是擺出了個不像是小孩子該有的表情,淡淡地點了個頭,應了聲好。

「好了,好了。」李-媚推推她的先生,「你趕快去換衣服吧!讓小少爺好好吃完早餐,免得等會兒趕不上開學典禮。」她為了參加小少爺的開學典禮,可是七早八早就全都準備好了。

「好好好,我這就去換,小少爺你慢慢吃,等一下我們就出發。」郝忠信說完,連忙轉身回樓上去進行他的整裝大事。

同一時間里,僅一牆之隔的鄰居屋內,卻充斥著緊張與怒吼聲。

「方雲杰,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快點給我安靜下來,我發誓要是你再亂動,我不把你的小狠狠揍一頓才怪。」方家母親第一百零一次重申她的憤怒。

可惜的是,眼前這位被威脅的小人兒絲毫不察現在情形有多麼緊急,依舊像只蟲子一般扭個不停。

「哈哈哈!我就說吧!」另外一位坐在餐桌旁啃著燒餅油條的小男孩幸災樂禍地大笑著,「方雲杰一定不會乖乖听話的。」

「才不要給你管呢!」方雲杰對著說話的小男孩扮了個鬼臉,「為什麼我一定要穿成這樣子嘛?」他不甘心地嘟嚷著,嘴巴翹得簡直可以吊上三斤豬肉了。

今天是他第一次上小學耶!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可是他相信一定會有很多很好玩的事情等著他,穿成這樣,多不方便哪!

「方曜辰你給我閉嘴,安靜地吃你的早餐,你爸都沒你這麼多話。」

沒辦法,為了他們一家子的生活大計,她老公目前被派遣到北部的分公司去進行六個月的駐外協助,害得她一個人這幾個月來,幾乎每天都為了這兩個小孩子忙的分身乏術。

方母先是訓了餐桌前的小孩一頓,而後再轉向眼前這位讓她倍感頭大的孩子。

「至於你,」方家母親顯然已經瀕臨崩潰邊緣,她用力將方雲杰的衣服穿戴整齊,「反正你就給我乖乖穿好就對了,不要也不準再問我任何問題了。」都快來不及了他還不合作,真是氣死她了。

「可是媽媽,我覺得……」本來還想辯駁些什麼,不過方雲杰在看到老媽那副晚娘面孔時,再多的不服也只敢往肚里吞,可是他就是不喜歡嘛。

「好了,快點把早餐吃完,待會兒我們就出發。」方母擺起臉孔,專制地下著命令。

瞧見兩個小鬼頭難得安分的吃著早餐,她不禁在內心虔誠地向上天祈禱著,拜托啊!千萬別再給我制造什麼麻煩了。

***

今天是復興國民小學一年一度的開學典禮,校內聚集的人數比平常多了許多,除了原有的師生、教職員之外,還多了許多陪著第一次來上小學的子女的父母。

小學一年級嘛!總也算是個人生的新里程,再加上小一的孩子也不過才七、八歲,能懂個什麼啊!而且現在社會又是如此的混亂、恐怖,所以多半的父母自是要陪著來較安心些。

「方曜晨!你要給我跑去哪里啊?」方家母親對那位已不顧一切,埋頭就往前沖去的兒子大聲叫喊著。

她不過才剛停好車,連校門口都還沒踏進去,她這兒子就一個人先落跑了,實在是……

唉!她再次無語問蒼天,雖然不敢自稱自己家里是多有教養,可好歹她和她先生都算得上是老實敦厚的人哪!怎麼會生出兩個這麼調皮的小孩子來呢!他們到底是像誰啊?

「我看到我們班的同學,我跟他們一起進教室就可以了。」他都已經三年級了,才不需要媽媽跟在身邊呢!他又不是方雲杰。

「喔!這樣啊……那好吧!」這個理由勉強還說的過去,「那等一下媽媽跟雲杰再到教室去找你。」明知是徒勞無功,方母還是很努力地對著已經自視線中消失的兒子背影交代著。

「那雲杰我們走……」方母的話霎時停住。

人呢?怎麼才一眨眼的時間,方雲杰已經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方母緊張的四處張望,好一會兒,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讓她發現了那個小小身軀移動的方向。

「方雲杰!」她大喊著,隨即抬起步伐直追,「你要去哪里?給我回來啊!」

幾分鐘前,將方雲杰吸引過去的,是停車場另一邊不斷傳出來的咒罵聲。

他當然會好奇羅!畢竟那些話他從來都沒听過,所以他才想去一探究竟。

「喂!你這個糟老頭,走路都不長眼楮的嗎?」一位腳趿拖鞋、口嚼檳榔的中年男子,身高中等、體型魁梧、橫眉豎目的,簡言之,就是十足的惡霸相。

雖然此時他身邊沒跟著半個小孩,但仍有可能是某位學生的家長,在惡狠狠地瞪了郝忠信一眼後,他隨即嚷出了一連串的三字經。

「這位先生很抱歉,」郝忠信先是有禮貌的道了聲歉,繼而咧開笑容,「可是……我們一直站在這里沒動,是你自個兒來撞到我們的,我們都沒跟你計較了,怎麼你反倒先怪起我們來了呢?」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今天是小少爺的大日子,他可不想跟人吵架,以免尋了晦氣。

「你這是什麼意思?」這位惡霸雙眼頓時睜的像牛眼一樣大,「難不成你是在怪我不成?」也不搞清楚他是誰,竟然敢這樣跟他說話。

「老頭子好了,別理這種人,我們走吧!」李-媚牽著他們家小少爺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像這種沒教養、沒水準、標準欺善怕惡的人,她才懶得跟他多說呢!

「喔!」惡霸雙手一伸,一副只能被形容為無賴的嘴臉,「都還沒跟本大爺道歉就想走,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

他擺明了就是要跟他們過不去,誰叫他們老少三人敢在他面前這麼囂張,特別是那個被牽著的小男孩,自始至終都拿斜眼看他,這口鳥氣不出,他豈會甘心!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不講理啊!」郝氏夫婦一臉的不耐煩,幸好他們還在停車場附近,周遭沒有太多人,要不然若引起眾人圍觀,那豈不麻煩哉?

惡霸氣得昏了頭,正欲回嘴,沒想到卻忽感一陣怪異,猛地低頭一看,他的右腿正被一團不明物體給牢牢抱住。

「你是大壞蛋!」方雲杰抬起頭對著被他「箝制」住的大人重復說著,「你是大壞蛋!不可以喔!我媽媽說我不能做壞事,所以你也不能做壞事。」

這就是小孩子的邏輯,永遠都沒有人可以搞得懂的邏輯。

「哈哈哈!這下丟臉了吧!還被小孩子糾正。」郝忠信嘲弄地說著,想在他面前逞強斗狠,還早得很呢!

「方雲杰你還不給我回來。」好不容易趕到現場的方母,急忙抓回她的小孩,生怕一個不注意他又捅出什麼紕漏來,「真是不好意思,這孩子就是這麼好動,管都管不住,希望沒給你們添麻煩。」方母壓著方雲杰連連鞠躬道歉。

「快別這麼說,這麼小的孩子就這麼有正義感,將來一定會成為社會棟梁的。」李-媚誠心地贊美著,一點也不覺夸張。

「不不不,他哪里有這麼好,皮都皮死了。」方母不好意思的直搖頭,他只要不惹麻煩,她就阿彌陀佛了,「咦!」她突然發現了一件事,「你們應該是郝先生、郝太太吧!我是方素珍,就住在你們家隔壁啊!」

「啊!」郝氏夫婦同聲大叫,「對啊、對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們竟然沒認出你來。」

由於剛搬來這里不久,所以他們大半的時間都花在整理家務、熟悉環境上,所以還沒來得及去認識其他鄰居。

「沒關系啦!你們才剛搬來沒多久,大家也沒常見面,當然……」

就這樣,郝氏夫婦與方家母親當場敦親睦鄰了起來,而那位被大家忽視至極的惡霸,在完全感受不到恫嚇別人的快感,又無人搭理的情況下,也只好模模鼻子,自討無趣的離開。

不過,幾分鐘後,在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也沒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形下,莫名其妙的事就這麼發生了——

那位口出惡言的霸漢突然間就這麼跌了個四腳朝天,而且重點是,他走的可是平坦大路且前後左右全無其他閑雜人等呢!

不過想也知道,沒人會去在乎這一段小插曲的。

「你是誰啊?」方雲杰在母親「不小心,」忘了責備他的情形下,又開始不怕生的與人攀談。

「不要你管。」同樣是暫時被郝氏夫婦遺忘在一旁的小男孩倔傲地轉過頭,根本不打算理會站在他面前的方雲杰。

「喔!」方雲杰傻氣地模模頭,只是安靜不到一會兒,他又再度開口了,「我覺得你長的好漂亮喔!」眼楮大大的,鼻子也很高,不像他塌塌的,還有……還有……反正就像他在電視上看到的人一樣漂亮就對了。

你能要求他什麼呢?小孩子不都是這樣,懂得的宇匯少之又少,總之呢!在他眼里只要是長的好看的,一律通稱為漂亮就對了。

「哼!不自量力的笨小孩。」沒錯,從他剛剛抱住那個惡霸的舉動就可以看出端倪來,他是很愚蠢沒錯。

「你說什麼?」方雲杰希望他能再說一次,畢竟從頭至尾他只听懂了「笨小孩」這三個字。

「我說你是個不自量力的笨小孩。」小男孩神情極為睥睨的又說了一次。

「太過分了。」方雲杰正準備沖向前去,很可惜沒能成功,因為他才舉起拳頭、跨出一小步,什麼都還來不及做,就被他老媽拉了回來。

「怎麼回事?不是講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生氣啦!」方母替在場的大人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沒事。」小男孩酷酷地回答。

「才怪!」方雲杰氣的臉龐充血,全身發抖。雖然他不知道什麼是不自量力,可至少他知道他罵他笨小孩。他舉起那只胖胖短短的小手,指著眼前的小男孩,「你給我記住,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死對頭!」

這可是他從電視上學來的,哈!怕了吧!

「哼!笨小孩。」他一點也不怕,「我等你。」

「你……」

就在這樣一來一往的童言童語中,他們兩人開始了這段一見討厭、二見翻臉的孽緣,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但它就是這樣發生了。

人生在世不正是如此嗎?處處充斥著未知及無法預測的一切,有時乎靜,有時緊湊,有時哀傷,有時快樂,但這才是人生啊!不是嗎?

不過,不要很快就對一切下定論,古人不是說過嗎——

今日的敵人難保不會變成你明日的朋友,反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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