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愛野郎 第七章 作者 ︰ 武俏君

整個山寨中的人從來不曾經歷過如此兵慌馬亂的夜晚!

寨主夫人是被少爺尋回了,不過卻已奄奄一息。

曾經受惠過的村民們,都立在令夏的房門前議論紛紛著,七嘴八舌地拉著傻妞纏問。幾位村婦則是抬來了好幾桶熱水,來回地幫風如雪擦澡,希望可以讓她的體溫回升。

好不容易在大伙兒的努力下,風如雪的氣色慢慢轉為紅潤,血色也重新回到了她的唇上。雖然體溫略低,不過,已經可以感覺她的身體正在轉好。

忙了大半夜,一伙人看情況差不多了,紛紛識相離開。在傻妞闔上門離去之後,屋內就只剩下令夏及風如雪了。

終于回復到兩個人的光景,令夏疲憊地揉了揉眼角,吁了一口氣。

有多久了?他不曾有過這麼身心俱疲的感受。以前不管寨中的事務如何繁忙及混亂,他都可以有條不紊地一一處理完畢。就算是爹驟逝的那段日子,他也不曾如此的慌亂焦躁過。

但從他得知她失蹤的那一刻起,各種揣測在他腦海中飛地閃過,不安及紛亂交雜著。直到尋回她的瞬間,他的一顆心才著了地,重拾了平穩的呼吸。

近距離端視她的容顏,他心中有著無限的篤定及安全感。

她的呼吸乎穩、順暢,眉頭不經意地糾結著,似是連在睡夢中也不安穩的樣子。

她必定遭逢了他所不知的可怕事情。一想到此,他的心就隱隱地痛了起來。

他怎麼可以讓她承受這些呢?

要是當初沒硬把她擄來這里的話,地也不用經歷這些了!

現在的她會遇著幸福少女乃女乃的生活,過著「項夫人」該有的無憂無慮、衣食無缺的生活。

搖了搖頭,令夏覺得或許他那時的決定是錯誤的。

田高說得沒錯,她是整個事件中最無辜的人。只為了滿足他報復項家的深仇大恨,就斷然地將她給卷進來,這對她而言,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經由這件事,他才發現自己對她有多殘忍。于情于理,她都不該是他的禁街。

令夏心里默默下了決定,等風如雪恢復意識,他要讓她選擇她要的自由。冒著可能永遠會失去她的痛苦,他也要讓她有自由的權利。

*****

月光幽幽進入窗內,令夏如雕像般一個人靜靜坐著。

一只溫情的手掌驀地搭在令夏的肩上,但他依然沒有回頭。

田高溫和的聲音響起。「少爺,你好歹要為大伙兒好好保重身子,當心連你也累倒了。或者,你就打算這麼永遠盯著她嗎?」

田高不知何時悄悄來到令夏身邊,輕聲地喚回正出神的他,而傻妞則跟在田高身後。

他的胡碴沒有修整,滿臉倦容,看起來極為憔悴。

「多久了?」令夏喃喃問。

「第三天了。」

「是嗎?!」令夏露出迷惘的神情。對他而言,這漫長、難以煎熬的三天,仿佛有一世紀這麼久。

「少爺,軍師待會兒要去開例行會議,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幫夫人換衣裳。」傻妞提醒著令夏。

令夏心中也知道不能荒廢領導工作,總不能全丟給田高處理吧!但他一刻都不舍得離開。

捉住風如雪的縴縴細手,把它們塞回被窩里,看著她的臉色又紅潤一些後,他緊繃的臉上終于開始放松。

他低頭在她額上印下深情的一吻。

「我去閉目養神一下,若有情況要趕快通知我!知道嗎?」心中縱有千言萬語想和她傾訴,為了全寨的人他不得不照顧好自己,此時可千萬不能累倒。

*****

好渴.....

「小翠,我要喝水……」風如雪無意識地低喊。

「夫人,妳醒了?少爺!少爺!」

風如雪在恍惚中似乎听到提高聲音的焦急女人聲,卻分不清是誰的聲音。

「水.....給我水……」

一雙堅定的手拂上她的縴腰。「小心坐起來,來,我喂你。」

咦,這聲音不是小翠,會是誰呢?

「爹,娘,是您們嗎?」

她尚未听到回答,就感覺被一雙滋潤溫暖的嘴唇堵住,甘泉緩緩送入她的口中,哦,好濃厚的苦味……是人參汁液。

到底是誰?這熟悉的觸模……

「再多喝一點。」一碗溫茶放在她的手掌中。

她混混噩噩地仰起頭,順從地捧著杯子喝下,一股暖流從胃部竄升。

極為緩慢地,她睜開眼望進對方欣喜又憂心的黑眸,在看清楚那俊偉的容貌後,她原本困惑的表情豁然闊朗。

「是你……」她的心頭一寬,軟綿綿地垂子,任由令夏把她揉進懷里。

「老天!你終于醒了……」令夏磁性的聲音是如此柔情,風如雪全身震了一下,仿佛觸電般被輸入了無限精力。

「來,再多喝一些!你的身子還虛得很。」

她幽幽凝視著愈來愈靠近的他,任他緩緩以吻為她灌入人參茶,神智雖一點一滴回復,一顆心兒卻仍像夢幻般,不知怎地突然心慌意亂,不敢直視一他的欣喜若狂。「我、我感覺好了,我想要下床。」

他又憐又氣地阻止她。「不行,你得給我再多休息一會!」

「不行,你討厭不事生產的人。」她假裝嚴肅道。

見她氣色因人參茶而回復生氣,並能夠開口說笑,令夏反而意外地沉默下來。

他不再言語,似笑非笑的俊臉有些悲傷。

他怎麼看起來怪怪的?莫非在她昏迷中發生了什麼事?他此刻眼神中的黯淡讓她不解。

他攬著她的手愈來愈僵硬,他到底怎麼了?為何不像剛才緊抱著她不放了?她察覺到他臉上的表情好像產生某種微妙的變化,變得跟過去有些不同,他回望她的目光讓她擔心極了。

風如雪主動往令夏的懷里鑽去,如同小孩般撒嬌。「告訴我,你怎麼了?」

「還好你這次能幸免于難,我以為從此失去了你。」

令夏的目光望向遠方,聲音如雲般縹緲。「你昏迷後,我想了很多。我覺得當初強擄你來這兒,也許是我太意氣用事了!」

「所以呢?」風如雪不解地道。

「所以,要不是我,你也不會承受這許多無謂的痛苦及折磨。我想了很久,現在你是自由之身了!等你病好之後,如果你想回瀟湘鎮,我會派人送你回去。」令夏一字一字咬牙地說,縱然心中已淌著涔涔鮮血。

風如雪愈听愈是心驚,心情陡然又落入冰窖中。

良久良久,抿成一直線的嘴角微彎,她淺淺微笑,用著他不懂的神情看著他。

一滴溫熱的淚珠濺在他冰涼的手掌心。他不曾哭泣,也不知道淚水竟可以如此使人心碎。

她抬起長長的睫毛,話語如同和暖的微風輕輕飄過。

「我承認很想念我的爹娘,不過,我在這里受到的溫情,足以彌補家庭的快樂,壓根兒不認為在這兒受到折磨。事實上,因為你,讓我看到瀟湘鎮以外的世界……」

她的語氣十分堅定。「而且,我沒你想象中的脆弱及無助。」

她的直接讓他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仔細咀嚼著她的話中含義和清澈的目光,笑容逐漸在他臉上漾開來。

「你的意思是……」他尚不敢太確定。

「我的意思是,除非你討厭我、不歡迎我再繼續住下去,否則,恐怕我會一直賴著你,直到你也厭煩了我為止。」她主動環繞他寬廣的胸膛,撅著俏嘴說。

「你在開什麼玩笑?老實說,這里的人喜歡你反而更甚于我。而且,」他的眼神逐漸轉為溫柔無限,語氣中泛著沙啞。「我令夏永遠不會對你厭煩的!」

他的唇印上她的,蘊含著幾天以來的折磨及想念,統統化為深情的一吻,傾注其中。他突然不只是想要一個吻而已。

「你確定嗎?」她低沉著聲音問道。

「我當然確定。」他將頭探到她的胸口,開始尋找他習慣的馨香味道,慢慢地撥弄開她的衣襟,霎時一片潔白酥胸盡在他眼前。

他把頭貼在她的胸上,吸聞芬芳。

愈來愈強烈,但一想及她大病初愈,他唯有咬緊牙根,拚命搓揉著懷中的嬌小可人兒,頻頻向她的頸背呼氣。

她如何不知他身體的變化?!小臉一紅,滿足地任他疼惜,縴縴手指鑽進他濃密的黑發里,無限溫柔地撫模著他火熱而剛毅的臉。

「你臉上的疤是怎麼來的?」她的手指來到他俊容上的疤痕,那條像是鎖著深刻記憶的傷痕。

令夏沉思半晌,淡淡道。「我十歲時,母親去世的那一晚,我爹過度悲傷想拔劍自刎,我在搶劍的過程中不小心被劃傷了臉頰。」

難怪,她總覺他的胸臆之中似有滿腔怨恨及不滿,雖然他平日面無表情,但她總可以在他眼角里偶爾捕捉到一閃即逝的落寞及孤寂感。要多大的功夫,才能不讓這種感覺外顯?

這畢竟是太深刻了些,任何一個十歲的小孩都承受不來。

她一時語塞,突然覺得心頭難過無比。

而她是何其幸福及幸運,一直在父母羽翼下安全成長茁壯,沒有經歷過太大的挫折及風浪,無憂無慮地生活著。

要不是這些時日以來她試著融入這里的生活,如今她可能還是溫室花朵,不知人間疾苦為何物,當然也感受不到他的滄桑及落寞所為何來。

靜默了半晌,他終于又開口了!

「我爹是位忠貞愛國、戰功彪炳的武將,名鐵心,在朝廷中人人喚他令將軍。他對屬下一向誠心以待,提攜照顧不在話下,不過,隨著他的功勛愈來愈多,一些眼紅的小人之輩也隨之而來。」

又是一個忠良被陷害的故事!風如雪痛心地想掉淚。在讀過的史冊中,不少這種小人當道、一代愛國忠臣被設計的劇碼,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些殘酷居然會發生在他身上。

「我爹爹他交游廣闊,朋友來自五湖四海,不過,問題也就出在這里。一些小人向聖上參了一本,說我爹的摯友意圖謀反叛變,于是聖上要他把友人給一網打盡,證明他沒有叛國之心。但我爹怎麼都不肯,在僵持了數月之後,皇上便把我爹的軍權解職,下放到邊疆,以示懲戒。」

「下放到邊疆?那不等于斷送了他的軍旅生涯了?」

「是啊,這樣的懲罰對任何一個曾經忠心耿耿的臣子而言,都是最大的侮辱。」令夏恨恨地說,臉上的刀疤顯得青亮而可怕。

「那……這些和項家有什關系呢?」

整個事件听下來,令家和項家的梁子結得必然不淺,否則,令夏沒有必要這麼的大張旗鼓、勞師動眾了!

令夏點點頭。「你原來夫家的公公本名叫程堯,現在改名為項楚天。」

他故意停頓,看她有什麼反應。只見她低垂著長長的眼簾,不作任何回應,才又緩緩說道。

「項楚天本來是我爹的副手,只怪我爹對他太過信任,才不知對他提防。他被那些當道的小人用金錢收買,去搜集對我爹不利的證據。只是項楚天沒有料到,告了自己的主子一狀後,並沒有撈到一官半職,哼!但他卻因此下半輩子家財萬貫、吃穿不愁!」

原來項家的財勢是這樣來的,風如雪心中終于描繪出整個事件完整的輪廓。

「哦,難怪他會肯屈就在瀟湘鎮那個小地方了!」她唏噓地道。鎮上的人不清楚,都還把他看成神佛般的景仰呢!

令夏的眼神冷得像冰。「項楚天萬萬沒想到,當初被他出賣的人的後代回來報仇,而且,還報應在他兒子身上。我想讓他體會一下,失去親人的感受!」

「你的父母就是被他……」風如雪顫聲問。听到這里,她的眼眸不禁濕潤起來。

「我爹被放逐邊疆後,最不適應的其實是我母親!她本是嬌弱千金小姐,由于邊疆的氣候讓她水土不服、適應不良,我爹原本硬要將她送回中原,不料她抵死不肯,說什麼也要陪在丈夫身邊。我從小親眼看著她歷經幾番大病小病折磨,沒幾年就香消玉碩了!」令夏停了下來,冷靜的表情仿佛正述說別人的故事。

小小年紀就失去子母親,也難怪他會對項家深惡痛絕。是他們剝奪了他從小依偎在母親懷里的權利,也剝奪了他為人子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

所以,令夏也要項家失去一個媳婦。

不過,就好面子的項楚天而言,半路被攔親的恥辱,恐怕更甚于失去一個未拜堂兒媳婦的痛楚。

令夏突然笑了一笑。「起碼項楚天還算有眼光,挑上了你。在梅蘭鎮上,你倒是首選,這點倒是毋庸置疑的。」

一陣緋紅迅速地爬上了風如雪的頰。「那麼這寨上的人為什麼會在一起呢?你們看來自成部落,不像是一群眾集而居的人而已。」

「寨上的人全都是我爹以前的手下們,堅持要跟著他,一群人就這麼的一直聚居在一起了!後來大家都攜家帶眷偷偷從邊疆搬回中原,這里是其中一個部屬的老家,地點還算隱密,開枝散葉的結果,就自成這麼一個部落了!」

「只是你們仍然不忘記復仇這件事?」風如雪淒然笑了笑,輕輕拭去淚水,抬起頭誠懇地面對著令夏。

「我會支持你。往後,你永永遠遠都不會再一個人了!因為你現在有我啊!」她燦爛如花的臉上羞紅一片,用幾乎听不見的聲音向他表白。

令夏動容地蹙攏眉心,顫抖的手撫上她因害羞而垂下的臉龐。「妳……妳真傻……」

在他那樣蠻橫地搶奪她原本無憂的人生後,在他近乎粗暴地奪走她的第一次後,她竟還願意跟隨著他?

「把頭抬起來看著我……」

她才一接觸他的眼光,他已毫無預警地低頭封住她的唇。她不由得迷惑了,因為他是那麼狂野貪婪,像是要將她一口吞下。

一直吻到她幾乎無法呼吸,才依依不舍放開她。他的臉寵散發出一抹童笑,嘴角若有似無地上揚,然後向她伸出手,不規矩地月兌掉她的胸衣……

上一刻還在雲端漫游的兩個人,此時緩緩的從頂端降落,漸漸地回復到平緩的呼吸及交織的汗水里。

他擁著她,眼里綻放的愛意一刻也不曾停止過。他替她輕輕撥開汗濕的烏黑秀發,愛戀地直視著她,偌大的手掌輕拂著她的臉龐,眼里的寵溺不言而喻。

她伏在他強壯的胸口上,輕輕撥弄著他那代表男性象征的鬈曲毛發。

四目交接,相視而笑,再多的千言萬語,也抵不過此時的無聲勝有聲。

一室綺麗繼續交織著,在寒夜里散發出無盡無邊的愛意,慢慢糾纏、緩緩回蕩。

*****

「早,少夫人!你的氣色好多了,太好了!」傻妞探一探頭,驚異于風如雪的好氣色,沒有看見她霎時羞紅的臉龐,兀自一邊嚷著。

「我說啊,那三個女人真是好狗命,算她們溜得快!否則,被少爺抓到,怕她們還不被五馬分尸、大卸八塊?」

自從風如雪升格馬「押寨夫人」後,傻妞儼然成為她的專屬貼身丫鬟。尤其是她臥病在床的這些時日,除了令夏的寸步不離外,就屬傻妞最照顧她。

這時傻妞正熱心忙著幫風如雪把舊有的棉被換掉,鋪上剛曬過太陽的新被子。

「謝謝你,漂亮姊姊。」風如雪說道。她真心謝謝這個看起來面惡心善的好女人。

「去,別損我了!還提那八百年前的糗事。」傻妞竟不好意思地扭捏起來。

「別這麼說,多虧你這些日子照顧我,不然我不曉得要變成什麼德行呢!」

「哪有什麼照顧?你不用照顧,也還是鮮跳眺的美人胚子一個,你真要謝的話,去感謝少爺好了!」傻妞朝風如雪擠眉弄眼一番,調侃的意味濃厚。

「你別笑話我了!」風如雪的臉又是迅速緋紅,羞答答地不敢直視傻妞的眼,急忙扯開話題。「對了,你剛剛說,燕歡她們三個怎麼了?」

「那天她們三個得知你被少爺找回來之後,腳底抹油,溜得比誰都快!」傻妞沒好氣地說。「哼,我早就看她們三個不順眼了,這下正好,她們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山寨中了!」

「本來少爺還不是很確定你是自己逃走,還是被人強行帶走;她們三個一溜煙地跑掉,不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這三個蠢貨,最好也凍死在山里,才真是除了禍害、大快人心。」

「燕歡好像一直都很喜歡令夏大爺,不是嗎?」風如雪憑著女人的直覺察覺燕歡的企圖,否則,她實在沒有理由要置自己于死地。

「是啊,這是全寨中的人都知道的事。要不是貪圖『押寨夫人』這個位置,她哪犯得著猛往山里跑?不過,她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尊容,一直猛獻殷勤倒貼,少爺還不是不為所動?」傻妞沒好氣地說,重復的劇碼她看都看膩了!

風如雪笑了笑,心下了然。因為,她也是這樣深深地受他吸引而不可自拔。

她想起他極為少笑的憂郁臉龐;想起她的手,從他的疤輕撫過去是什麼樣的震懾及悸動;想起依靠在他身上時,那股獨特沁鼻的青草味覺;想起他的唇,緊抿及開懷大笑時都那麼的迷人!

凡此種種,令她綻出會心的一笑。

是啊,那就是她獨一無二的男人,令欣賞且為之著迷狂戀不已。

她和他之間雖然充滿了無數的不確定感,不過,她自始至終無怨無悔。

在這兒,她的所做所為都是自然的,不過,一旦回到了瀟湘鎮,這一切恐怕會被父母苛責。

可是,那是她自願的。這是第一次,她自己做抉擇,當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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