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本賽季的最後一戰,也是馬西莫職業生涯中的最後一戰。
領頭羊羅馬與排在第二名的米蘭差距為一分,只要這最後一場對決羅馬戰平米蘭,就可以獲得聯賽的冠軍。
「今天晚上去奧林匹亞體育場看比賽吧,我的最後一場。」馬西莫一邊換著衣服,一邊對蕾妮說。
蕾妮坐在巨大的梳妝台前,風吹得窗簾一顫一顫的,她持著精美的象牙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棕黑色的頭發,然後挽成一個髻,縴巧地貼在腦後。
「別把自己打扮得那麼老。」馬西莫走過來,把固定的夾子一抽。
頭發柔順地散了下來,美麗地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蕾妮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雷納多特別愛幫她梳理頭發,他們之間糾結著千絲萬縷的情思。
母親曾給她講過中國關于紅線的傳說︰注定相愛的兩個人,一出生,小指頭上就纏著一根紅線。然後被紅線拴著的兩個人,就開始了彼此一生的尋找。
鏡子里的人影變了,變成了雷納多的笑臉,他邪魅的眸子和俊秀的臉龐。
「雷納多!」蕾妮伸手去抓,但踫到的,還是冷冰冰的鏡面。
「啊……」她狂暴地吼著,抓起化妝品的瓶子向鏡子扔過去。
瓶子和玻璃接吻,發出劇烈的聲響。
鏡子的臉碎成了好多瓣。
馬西莫看著鏡子里蕾妮的臉,心里悵然若失的情緒陡然升起。自從上次見過雷納多-波蒂切里之後,蕾妮就經常這樣。他輕輕地吻了吻蕾妮的頭發,「親愛的,別這樣。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過段時間我們一起去度個假吧。」
蕾妮仍然呆呆地看著鏡子破碎的臉,不理他。
「我先走了。晚上和瑞納多早點來。記得,穿隆重點,有可能會有慶功宴。」他的心有點冷了,板著臉走了出去。
「幫太太收拾一下,然後打電話叫家具店再送一個梳妝台來。」他對僕人吩咐道。
馬西莫走後,蕾妮走到衣櫃前選衣裳,腦子里想著今天晚上的比賽。
整整六年,她沒有再走進過球場。因為一到那個地方,她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雷納多,他跑動的方式和路線,他的每一次射門,他進球後的慶祝動作。還有每一次,他都能準確地知道她坐在什麼地方,進球後,他都會用手指著她坐的地方,或是親吻她送給他的那條項鏈。她明白,他的每一顆進球,都是他送給她的禮物。
蕾妮選擇忽視足球,但是卻又從來不能和足球完全剝離。她的電視台,她的雜志社,還有新近成立的網絡傳媒公司,無一不是借助足球才取得了成功。
而且,每年羅馬隊的各種慶典,還有馬西莫隊友們舉辦的各式各樣的晚會,她沒有理由拒絕出席。只是那些忘情狂歡的地方沒有他,沒有他,沒有那個叫雷納多的男人。
所以,她才能暫時地遺忘吧。
但是今天不一樣,雷納多將作為對手站在屬于馬西莫的土地上。
蕾妮想著,拿起眉筆胡亂地畫著眉,輕輕一點,完美的眉毛便出現在了她的臉上,然後是眼影,睫毛油,還有口紅。腦子里空空的,什麼都想不起來,獨獨一句︰「雷納多,我愛你。」像鷹一樣,一直盤旋著,似一抹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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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的時候,蕾妮也是心神恍惚的。
「蕾妮,你怎麼了?」助理瑪爾戈端了一杯咖啡走進來,體貼地放在桌子上。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蕾妮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深灰色的職業套裝合身地貼在她雪白的皮膚上,在陽光下看去,蕾妮仿佛年輕了5歲,就像她沒結婚的那樣。
輕吸了一口咖啡,她問瑪爾戈︰「最近卡弗里亞內蒂集團是不是考慮進軍平面媒體?」在幾次聚會上,她有听到風聲說卡爾想收購某知名報紙,順便掌握那家報紙所承載的網絡媒體。
瑪爾戈是父親從巴黎總公司抽調的人員,是蕾妮在公司里最信任的人。她不僅在蕾妮家工作了15年,而且交際手腕高超,掌握了很多不為人知的內部消息。
「是听說他們有這方面的意向,不過具體還在策劃之中,最近還不會有什麼大的動作。」
卡弗里亞內蒂家族的RTS電視台和蕾妮的TTI電視台最近在拉齊奧、翁不里亞和托斯卡納三個大區競爭得相當激烈。曾經是好友現在成為了生意上的對手,應驗了那句老話︰「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
蕾妮听到這消息,不禁皺了皺眉。
看見蕾妮這樣的表情,瑪爾戈又接著說︰「不過卡爾卡弗里亞內蒂說了,他不會動我們一根汗毛的。」
不會?如果幾年前他這樣說,蕾妮完全可以放心也可以相信,不過現在,經歷了如此多的變故和事情,她和卡爾之間已經從最好的朋友成為了一般的點頭之交。他在這時的保證,蕾妮可不敢全信。
「你讓人去接瑞納多來了嗎?」蕾妮放下杯子,走到了辦公室角落的一個小衣架旁,隨手拿下一件白色的晚禮服,「你說這件衣服怎麼樣?」
「已經叫人去接他了。」她也跟著蕾妮走過去,取了另一件紫紅色的雞尾酒會禮服,「如果你是要去看比賽的話,這件衣服比晚禮服合適多了。而且即使要參加慶功宴會也非常合適。來,去把衣服換上。」比蕾妮大5歲的她就像是一個大姐姐,對蕾妮照顧有嘉。
穿上禮服的蕾妮看上去漂亮極了,裙擺自然地下垂著,順著她小腿完美的曲線。
「馬西莫肯定會很感動的。」瑪爾戈笑著,取下她頭上的夾子。
頭發散了下來,披在的肩膀上。
「媽媽,媽媽。」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進她的辦公室不會敲門︰一個是她的父親,另一個是她的寶貝兒子。
抱起瑞納多,他摟住蕾妮的脖子,親昵地偎依著,「媽媽,我們要去看爸爸踢球嗎?」
「是啊。」蕾妮帶著母性的溫柔,捏捏他的鼻子,「我們為爸爸加油吧,好嗎?」
「好。」瑞納多快樂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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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林匹亞體育場的南看台上座無虛席,到處都是一片紅色的海洋。球迷們舉著「羅馬必勝」、「我們是冠軍」的標語,一邊唱著羅馬隊歌,氣氛熱烈。
在他們心中,今夜,只有一個期望,那就是羅馬隊取得冠軍。為了這一冠軍,他們等待了整整7年。
蕾妮抱著瑞納多坐在羅馬隊其他球員的妻子中間。她們相互問候著,相互拉著家常,和任何一個羅馬普通婦女沒有區別。
相比主隊球迷的熱情,被安排在體育場北看台的客隊球迷就沒有什麼聲勢了。雖然來的人也不少,但是他們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並不怎麼顯眼。
球員進場了,奧林匹亞瞬間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羅西尼,加油。」
「隊長,別走!」球迷們大聲地叫喊著。
馬西莫抬起頭,向他們招了招手,引出了更多的尖叫聲。
「媽媽,看那是爸爸!」瑞納多搖著蕾妮的手臂。
但是她卻沒有看見,現在,她的滿眼,滿腦子都是另一個男人的印象。那個站在客隊中的男人,瑞納多真正的父親。
比賽開始,球迷中的喧鬧卻沒有停止,有為羅馬隊加油的,還有對著米蘭隊隊員大叫「Vaffancullo」的。
兩隊一開始,進攻都打得有聲有色,而米蘭隊雖然是客場,但是看上去他們卻比主場作戰的羅馬隊更勝一籌。
不僅雷納多在球門前積極主動,多次創造射門良機,連坐陣後防的梅洛尼也表現突出,在一次角球時躍起頭球攻門,險些為米蘭隊先拔頭籌。
羅馬隊,雖然在中前場的爭奪和米蘭不分伯仲,但是他們的後防線,特別是右邊防線卻有著明顯的漏洞。右邊衛前插之後往往不能及時回防,當球被對方強斷然後長傳,一個巨大的空當就被扯出來了。米蘭隊左前衛快速前插接球後傳給雷納多,為後者創造出一次又一次的射門機會。多虧羅馬隊守門員神勇,一次又一次的精彩撲救力保羅馬隊的大門不失。
但是,靈巧的雷納多還是在上半場結束前找到一次絕佳的機會。
第40分鐘,他在禁區里接到隊友傳球挑好角度正準備起腳,突然羅馬隊後防人員向他鏟來。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點球!裁判果斷地指向了罰球點。
奧林匹亞球場沸騰了。有罵裁判的,有叫假摔的,有……蕾妮用手捂住了耳朵,不,不,不!雷納多絕對不會假摔,他絕對不會……但是自己的心卻又在猶豫起來,她旗下的雜志上星期評選出了意大利最愛假摔的10名球員,雷納多-波蒂切里榮登榜首。
進了這個球就有可能獲得冠軍,這個點球的意義對于任何一個米蘭隊員來說都相當重大。雷納多看了一眼隊長梅洛尼。梅洛尼搖了搖頭。
雷納多決定自己來主罰。他把皮球放在了罰球點上。
主裁判的哨音響了。雷納多助跑,出腳,球直奔球門的左下角而去。
羅馬隊的守門員雖然判斷對了方向,卻因為球速過快,眼睜睜地看著皮球從指尖劃過,飛進大門。
O:1!
北看台的球迷歡呼起來。
雷納多也為自己的這一進球慶祝起來,是屬于他的那種狂野的方式。
蕾妮靜靜地看著他進球,在那一刻,她幾乎以為時光倒流到幾年前了。他進球後總要用一只手指指向她坐的看台,無論她坐在哪里,他總能輕易地感覺到她的存在。
這個球,是他送她的禮物嗎?她看見雷納多又開始了她熟悉的飛奔,仿佛真的要把這個進球獻給她,獻給他心目中永遠的女神。
但是,雷納多卻向著對面的北看台跑去,他一邊親吻著手上的結婚戒指,一邊向那里跑去。
她的夢一下子被擊碎了,那個進球,他應該是送給莫菲的吧!否則,他應該親吻的是那條刻著蕾妮字樣的白金項鏈,而不是手上有莫菲名字的戒指。
莫菲,莫菲應該是坐在北看台上的吧,和她自己一樣,看著雷納多,看著曾經屬于她的雷納多。
眼淚,不知不覺地掉了下來。
「媽媽,你怎麼了?」瑞納多睜大眼楮看著流淚的母親,「媽媽,別哭。不要緊的,爸爸等會一定可以進球,我們一定會超過米蘭的。」
孩子,純真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她的內心世界,更不會知道剛才進球的這個才是他真正的父親。
很多記者看見了淚流滿面的蕾妮,都拉長鏡頭,爭相拍起了她哭泣的照片。6年前她婚禮上的丑聞至今還有很多記者仍清晰地記在心里。
又是一個頭條!
奧林匹亞體育場在米蘭隊進球後便開始沉寂下來。偶爾幾句加油聲都是從北看台傳來的。
下半場。
羅馬隊的攻勢很猛,馬西莫也仿佛回到了職業生涯巔峰的時代,他在球場上一次又一次地拼命奔跑。甚至跑回中線之後拿球,但是梅洛尼領餃的後防線卻始終沒有被撕破。
離比賽結束還有25分鐘,場上比分0:l,羅馬隊落後。
離比賽結束還有15分鐘,場上比分0:1,羅馬隊落後。
離比賽結束還有5分鐘,場上比分0:1,羅馬隊落後。
就當人們已經開始絕望的時候,奇跡發生了。馬西莫利用米蘭隊後防線一次轉身失誤,在禁區外一腳勁射……
球進了,1:1平。
羅馬隊終于追平了比分。
球迷們又開始騷動起來了,不過這一次,他們多了一些理智,少了一絲浮躁。
平局的比分維持到了終場。
入夜,羅馬城一片歡騰。做完藥檢的羅馬隊員又回到球場上慶祝,他們被涌進場內的球迷舉了起來。
冠軍,羅馬是冠軍!
蕾妮抱著瑞納多,平靜地站在人群外看著他們慶祝。
其實,她很想回頭,很想在人群里尋找那個身影,可是她不敢。她害怕就在那麼一眼之後,她會真的什麼都不顧了,現在就投入他的懷抱。
在她的生命里,還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舍棄的,比如說瑞納多,比如說她的公司,比如說那份她曾經怎麼也不願意接受的責任。
她要他重新回到自己的生命中,不過,不是現在。她相信,在她交給父親一份滿意的答卷之後,總有一天,她要和他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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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是深夜,瑞納多靠在蕾妮的臂彎里沉沉地睡著。
下車後,馬西莫接過蕾妮手中的孩子。
「你看見他進球後跑向北看台了吧。」他悶悶地說道。
「這不關你的事。」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你說過,你不會干涉我的生活。」
「我不是在干涉你,我只是在關心你。」他急忙申辯道。
「關心?」她冷笑著,「你是不希望我給你戴綠帽子吧。」
從米蘭回來之後,兩人之間狀況就越出越多,這一段原本就不穩固的婚姻更是岌岌可危,「你……」馬西莫瞥了她一眼,氣沖沖地走進了瑞納多的房間,並對僕人說,「把客房收拾一下,今天夫人不舒服,我要睡客房。」
洗完澡,蕾妮坐在新換的梳妝台前,看著鏡子里自己蒼白的臉。
只要不化妝,她的臉永遠是如此蒼白而無血色的,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許還是。
雷納多,雷納多現在在干什麼呢?和莫菲已經在回米蘭的路上了吧!
他為什麼要和莫菲結婚?他為什麼不等她?
看著鏡子里自己棕黑色的頭發,輕輕地垂在頸間,她冷笑一聲。曾經,曾經雷納多是多麼喜歡她的長發,她曾經留到了腰部那麼長。現在因為方便,她的頭發只淺淺地披在背後,不過也是一頭長發。
長發為君留。但是他,已經不在她的身邊了。
這長發,已是沒有意義的吧!她在抽屜里模索著,找出一把剪刀,輕輕地在頭發上一抹。
寸寸青絲,忽忽悠悠的,從頭上掉了下來,落了滿地愁緒。
又是一剪,剩下的也滑落。
那飄逸的長發,現在只剩下回憶了。齊耳的秀發,長長短短著,顯示出了主人的精干而堅決。
「叮……叮……」突然,電話鈴急促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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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是蕾妮。」
「蕾妮,出事了。我馬上就到你家來。」瑪爾戈焦急的聲音在營妮耳邊響起。
20分鐘後瑪爾戈面色鐵青地站在了蕾妮的書房里。
「瑪爾戈,到底出了什麼事?」
「嗯,這,蕾妮……」她有點支支吾吾。
「到底怎麼了?」
「今天周刊的記者在奧林匹亞體育場拍到了幾幅照片,我想,不是你願意看到的。」
雷納多?蕾妮的腦子里又竄出這個名字。不,不,不,不想看到的東西,在體育場她就已經看到了,她並不認為還有什麼可以打擊自己。
「給我看看。」蕾妮依然很平靜地說道。
瑪爾戈連忙送上那幾張惹禍的照片。
蕾妮一看那幾張照片立刻傻了眼。照片上的自己臉上清楚地掛著淚水,即使想抵賴都根本無法賴掉。
「這是怎麼回事,是哪個混賬拍的?」她大怒。
「是周刊的記者,而且並不是一個人拍到的。」瑪爾戈嘆了一口氣,「我們的記者能拍到,那麼其他的也能拍到。蕾妮,這對你非常不利,特別是在這個時候。上個星期剛有雜志說你和馬西莫的婚姻並不如人們想象的那麼美滿,今天你就鬧出看見雷納多而哭泣的照片。我不知道明天的報紙上會有多少文章會來炒作這件事情。」
「不準發,不準發,叫他們都不準發!」蕾妮歇斯底里地大吼著,手一掃,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
「我們自己的媒體可以不發,但你怎麼能保證其他的報刊雜志不會發這新聞呢?天,你和雷納多之間的陳年往事……」
「瑪爾戈,你先去通知各部門不準發這條消息。」蕾妮片刻之後就恢復了平靜,商場上那個精明能干的鐵娘子又回來了。
「我以為我們已經做得很好。」馬西莫平靜地面對這一切。
蕾妮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沒有說話。
「為什麼會這樣?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也許我們掩飾得太久了。」馬西莫的語調總是帶著噥噥的羅馬味道。
「我們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情過去就算了。如果你需要道歉,我可以。」蕾妮回答,毫不動容的表情如針一般,刺進馬西莫心里。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蕾妮淡淡一笑,笑容悲涼,「那麼,你要什麼?心?我決定在商場掙扎,怎能有心?」
「沒有心,又怎麼去愛?你又將如何待我?」
「我選擇了你。」
「有意義嗎?」馬西莫反問,「當你把愛給了別人,你的選擇有意義?」
「你錯了,我沒有能力愛任何人,如果世上有一件事是我永遠無法學會的,那就是愛,一個根本不懂愛的人,也就不可能把愛給任何人,我能給你的只有一個承諾,你是我惟一的選擇。」
「你為什麼不能愛我?」馬西莫頹然,他相信蕾妮的話是誠實的,但誠實原來也可以這樣傷人。
「你已擁有了全世界,何必再苛求我?」蕾妮將手放在他肩上,一聲嘆息不知是憐憫馬西莫,還是自己,「我不能騙你。我要與你做最好的搭檔,我們的未來需要對方全力的支持,坦誠才能使我們相互信賴。」
「你太殘酷了。」馬西莫盯著她。
「生活的真相就是如此,世間痴男怨女無數,幾個擁有你渴望的那種愛?真愛也許有,如同買彩票,有幾個能中頭獎?大家都是聰明人,何必玩文字游戲!天荒地老的愛情,那是值得懷疑的一件事。」蕾妮淡淡說道,掩飾瞬間襲來的心痛,「馬西莫,婚禮前,你就知道我已經死過一次。以前的蕾妮已經死了。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誰讓她這樣?是你,還有她親愛的父親!我在所有人面前掩飾自己,隱藏自己,埋藏曾經的自己。那個陪我穿越千難萬險,那個和我靈魂相契的另一半,他走了,被逼走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望著蕾妮的臉,馬西莫第一次感到了無奈。他突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去面對她。他溫柔地摟住了她顫抖的肩膀。
眼前這個蕾妮,愈來愈冷酷,愈來愈沒有溫情的女人,商界的強者,也是自己的妻子,他一直深愛的妻子。
雷納多的一顰一笑,他認真的表情,還有他那滿是迷離的雙眸……想到這些蕾妮又忍不住讓淚水浸濕了臉。
黎明一點一點地從地平線上爬起來,把整個羅馬城包圍在了它那古老的迷離中,蕾妮望著窗外。突然,馬西莫的影子在她腦海中浮現得越來越清晰。的確,她傷害了馬西莫,不過六年沒有愛情的婚姻生活又何嘗不是對她的傷害。她只不過是讓這樣的傷害從單方面變成了相互的傷害罷了。
馬西莫對她的確很好,他卻錯在不該成為她的丈夫。
蕾妮在黎明時回到床上休息了一會,半夢半醒之間,雷納多的臉又出現在她的面前——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哪里?」
「別問,去了就知道了。」
「快起來,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你沒辦法抗爭,我帶你抗爭,你沒辦法做到的事情,我帶你做到。」
「雷納多,雷納多。」她哭著叫道,伸手去拉他。
睜開眼,卻是馬西莫那張冰冷的臉,「我讓你失望了吧。」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仿佛他原本就是一塊冰雕成的。
「我……」蕾妮一時語塞。
「其實我很明白你想的是什麼,但是我要再一次提醒你,你是我的妻子,不是雷納多-波蒂切里的。」天哪。
他又來了,又是以前那副傲慢的樣子了,仿佛六年的歲月根本沒有改變過他。
「夫人,夫人,有人送來了這個,他要您立即就看。」僕人慌張地告訴她。
蕾妮接過她手中的一份《羅馬每周星聞報》。這家報紙是最近剛在拉齊奧地區崛起的,每個星期一出版,只會介紹一些名人的隱私問題。而且同倫敦那張臭名昭著的小報一樣,喜歡用三版女郎來招攬讀者。但是它背後卻隱藏著環球報業集團這樣的大手。
「她為誰而哭泣?」
頭版,蕾妮的照片赫然在目。
「昨夜,奧林匹亞的南看台上。羅馬王子羅西尼的妻子,羅馬TTI電視台老板蕾妮坐在看台上為丈夫助威。但是,在看到曾經的戀人雷納多-波蒂切里進球後親吻自己的結婚戒指時,她居然哭了。她到底是為了誰而哭泣呢?詳細內容請見七版……」
她連忙翻出第七版。
「美麗的羅西尼夫人在結婚前曾與米蘭的明星球員雷納多-波蒂切里交往兩年,但是迫于壓力,6年前與羅馬王子結婚。兩人結婚後生活幸福,並育有一子。
「不過最近有報道指出,兩人的婚姻並不如外界報道和猜測的那麼幸福。」
接著,幾乎是整整兩版的文章,抖出了蕾妮和雷納多從相識到相愛的整個故事。當然,馬西莫的事情他們也沒放過,他曾經的幾個女友也被記者又挖出來炒作。
不過整個文章的主體還是三人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
報道左邊配有她以前和雷納多一起參加各種聚會和活動的照片,右邊則是她和馬西莫一起時的照片。
最恐怖的是,照片的署名是弗門扎尼。那個以挖出名人隱私而聞名的狗仔。
「天哪,他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
蕾妮立刻決定回公司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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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妮的車剛接近公司大樓,她便發現樓下的廣場黑壓壓的一群人,將大門圍得水泄不通。定眼一看,好像是一群記者。她吩咐司機繞往後門,準備悄悄下車。沒想到剛下車,很快听到有人在高呼︰「蕾妮-羅西尼在那邊!」
人潮向她涌過來。幾乎是一瞬間,她成了人群的中心。無數的話筒向她伸過來,在嘈雜的人聲中,每一個人為了讓蕾妮听見自己的提問,幾乎都是聲嘶力竭地向她吼叫。她根本听不清具體的每一個人在問什麼,縴細的身體被人群推來攘去,她的手袋擠丟了,她的腦子在巨大的嗓音面前一片空白。但是她心里明白,所有記者問的都是大同小異的一個問題︰「今天報紙披露你對雷納多-波蒂切里余情未了,與丈夫早有隔閡,到底是真是假?請談談你的看法!」
蕾妮雙唇緊閉,一言不發。在保安的護衛下,她擠出人群。在電梯上,在通往辦公室的路上,她踫到無數異樣的目光和忽然而至的鴉雀無聲以及她走過後的竊竊私語。
她迅速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並吩咐秘書擋掉所有采訪電話。
助理瑪爾戈已經將一大疊當天的本地報紙放在辦公桌上。那些報紙的頭版都有自己的照片,掃了一下各版的頭條標題,不用看內容,蕾妮已知道寫了些什麼。
「如果出面澄清,也許還能挽回一些。」瑪爾戈說道。
「如何澄清?他們不需要真相!任何否認行為,只能是推波助瀾,幫助媒體對此事大做文章。只能對緋聞不做任何回應,盡可能低調處理此事,慢慢等待媒體自動平息下來。」蕾妮從一片凌亂中平靜下來。
「可是……」
「沒有可是!從今天早上的情形來看,十多家報紙同時刊登我的消息,而事前我已經壓制過一些。我們自己也是做傳媒的,如果是偶然事件,不會這麼湊巧,我想,不是那麼簡單的。」
桌上的電話響起。蕾妮坐著沒有動手。瑪爾戈接起,然後小聲說︰「是馬西莫。他馬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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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西莫走進辦公室,瑪爾戈悄悄退了出去。
「先回去吧。無論如何,你今天是不能工作了。」他知道,此刻,惟有站在她身邊,才能渡過難關。而昨晚,是自己太激動。
當車從地下車庫開出來時,蕾妮看見還有部分記者沒有散去,自己的緋聞到底被炒到什麼樣的程度,她並不清楚,今天自己並沒有機會細看報紙的詳細報道。她猛然想起瑞納多,他們會通過進一步深入調查而牽扯到他的身世嗎?她剛平定下來的情緒又亂了,慌忙找出手機,才發現手機一直關著。剛一打開,電話就進來了,蕾妮接听,是陌生人的聲音,陌生人還沒自我介紹完畢,她就明白用意,不知是哪家報紙的記者,直接求證消息的真偽。她匆忙切斷電話,還沒有一秒喘息的時間。又有電話接二連三地打進來,還有鋪天蓋地的短信息,全是陌生人,蕾妮只好關機。
「我累了,想要休息一會。到家了再叫我。」她疲倦地抬了抬眼楮,把頭靠在馬西莫的肩膀上。
馬西莫在她額頭輕輕地印下一個吻,「睡吧。無論發生什麼,都不用害怕,因為一切都會過去,無論是什麼,我陪你面對。」
蕾妮沒有回答,在這一刻她忽然很感激馬西莫。若不是有他的支撐,恐怕自己早就崩潰了。她所不知道的是,這樣的情況下,雷納多會是何種反應。終于忍不住,直落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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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後,蕾妮無精打采地回房間。她打開電腦,點擊進入幾大門戶網站,一進入娛樂版,頭版頭條都是關于自己的報道,所有與自己有過或多或少聯系的男子都被卷了進去。
馬西莫走過來「啪」的一聲關掉電腦,「你應該清楚這一行的內幕,沒有誰能控制他們說些什麼,不要自己找難受。他們就是想激起你的憤怒,促使你回應,才可以繼續把緋聞炒作下去。你要忍耐,這個城市隨時都有更大更轟動的事件產生,相信我,很快的,人們會忘記你,忘記在你身上發生的一切。」
「忘記?他們怎樣才會忘記?如果他找出瑞納多身世的證據,瑞納多會受到什麼樣的傷害!」蕾妮叫道,「你當然可以不在乎,因為瑞納多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但我在乎,別忘記,我嫁給你是為了一個協定,是為了讓瑞納多出生才訂下的協定!」她有點歇斯底里了,胸部因為怒氣而劇烈地起伏著。
「啪。」馬西莫抬手給了她一記耳光。
他沒想到蕾妮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如果他不愛瑞納多,6年前爺爺叫自己離婚時他自然可以答應。他選擇了放棄一切和蕾妮在一起。雖然爺爺並沒有把他全部的財產都剝奪了,但卻從此不再信任他,把家族繼承的大任交給了他的哥哥和姐姐。為了她,為了瑞納多,他做出了如此之大的犧牲,她卻懷疑他對孩子的愛。
「瑞納多是我的兒子,從他一出生就是。他姓羅西尼,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他都姓羅西尼,這不會有任何的改變。」馬西莫臉上的青筋抽動著,「你憑什麼說我不是他的父親,難道說這幾年來我給他的父愛還不夠嗎?我還沒有資格做他真正的父親嗎?」
蕾妮沉默了。馬西莫說得沒錯,他的確就是瑞納多的父親。他從來沒有打罵過孩子,給孩子最好的教育,培養他的興趣。他是瑞納多成長路上最好的老師,孩子對他的愛戴和崇拜甚至超過了對她的。
記得有一次,由于她工作的忙碌,幾個星期沒回家,導致了孩子對她的疏離。這一切都是馬西莫想辦法解決的。她沒有權利去否決馬西莫作為父親的慈祥。
「蕾妮,我們結婚六年了。我一直在等,等你從以前那段感情中擺月兌出來,等你褪下你的防備來真心地面對我,好讓我們攜手走完這一生。我可以對你付出,而這些付出是不需要回報的。但是,無論如何,你給我一點回應好不好?我真的快要失去堅持的信心了。」
對她失去信心……這句話「刷」的一下鑽進了她的耳朵。她無法想象沒有馬西莫在身旁,她應該怎樣處理問題。不,她不能失去他,至少是現在不能,在這場大浪平息之前,她什麼都不能失去,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的公司,她的名聲……
「馬西莫……對不起,對不起……」捂住微微發紅的臉,蕾妮的眼圈有點發紅了。
他愣了一下,這個是蕾妮嗎?她主動向他道歉說對不起?他看著她的臉,又瘦削了一些。這個小女孩,總是讓他心疼的。走到她的身邊,馬西莫用他那溫柔的嗓音說著︰「傻女孩,別哭,說什麼對不起啊。傻里傻氣的。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永遠都站在你這一邊……」
听著他真心的告白,蕾妮也是一陣感動。她踮起腳,迎向馬西莫,第一次忘記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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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羅馬驚天動地之時,遠在米蘭的雷納多和莫菲也受到了媒體的追逐,但是對于這些,雷納多只是簡單地回應了一句︰「我和我的妻子很好。」就緘口不言,對往事一個字都沒有提起。
真的很好嗎?蕾妮看著報紙上雷納多的話,她並不相信。
她直覺,這只是一個托詞,只是岔開媒體注意力的一種手段。
不管這是托詞也好,是其他什麼也好,事情總算是平息了下來。
但是,誰又能想到,此次的平息是上帝為了在將來掀起更大的波瀾,誰都沒有辦法被卷入心碎的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