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你 第二章 作者 ︰ 唐珞

當佟御磊終于知道被怨恨的原因時,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

至于為何會知道,還是得歸功于上廁所的「好時機」以及八卦女的大嗓門。

照聲音听來,應是有三名女子在閑聊,其中兩名特別激動,另一名保持中立。

「喂,听說那個會計部的柳千美討厭我們的總經理耶!還說總經理自大狂妄、資質駑鈍、能力低落,還有什麼攀關系、靠錢買地位的……呿!听了就讓人有夠不爽!人長得又不美、身材也不好,居然還那麼囂張傲慢,真是有夠不要臉!」女子一號大剌剌地批評,聲音听起來憤怒至極。

這些話怎麼听起來那麼耳熟?

「我還听說她私底下找人給總經理下馬威,要他不準喜歡上別人!」女子二號聲音尖銳地說道︰「也不掂掂自己有幾兩重,還巴望飛上枝頭當鳳凰!哼!」

有這一件事發生嗎?為何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覺得搞不好是大家猜測或亂說的吧!畢竟我們又沒听到她親口說出。」這一個聲音听來就比較溫和,想來應是對這件事保持中立的看法。

「阿慧,妳人就是太單純了!妳想會有人故意抹黑總經理嗎?想也知道一定是因為有這樣的事情,才會傳出這樣的謠言,因為會計部就確確實實有這一號人物的存在啊!誰會故意放出風聲來毀壞自己的名聲?再說,妳瞧,都那麼多天了,只有柳千美的同事一直在替她闢謠,但受害者總經理卻連一句話都沒澄清,這不是標準的作賊心虛嗎?」

他這受害者不是不澄清,是根本就不知道呀……

「對嘛!不過那個柳千美也真慘的,搞出這一件事,害得自己現在成為全公司女性的敵人呢!真愚蠢哪,就是有人吃飽撐著沒事做!」

「說得好!我還听說她在會計部門里,被他們經理修理得慘兮兮,還把她當小妹般使喚耶!真是大快人心哪!」

都身為女性,為何她們不會替她抱不平?反倒還幸災樂禍?

「可是,我還是覺得她好可憐哦,平白無故受……」挨了一記冷眼,那個叫阿慧的女子連忙吞下一堆想替柳千美抱不平的話,堆起諂媚的笑臉。「對對對,她這是罪有應得啦!」

「我可是支持總經理的那一方,不準別人毀謗他或霸佔他!如果阿慧妳要站在柳千美那一方的話,我們的友誼就到此為止!」

有那麼嚴重嗎?!原來女性的友誼是靠相同的喜好來維持的?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對了,還听說啊……」走廊的聲音漸漸遠揚。

四周在她們搭乘電梯後便歸于平靜,彷佛前一刻的喧囂只是錯覺。

在男廁內的佟御磊走了出來,臉上帶抹苦澀的笑容。

若不是听了後面的話,佟御磊說不定會認為是風遠翼泄漏出去的,當然他不會愚蠢地以為是那日在場的其它三人的杰作,不然柳千美也不會那麼憤怒地指控他。

唉,只是這一個「黑鍋」背得還真夠無辜!他不由得苦笑。

然而謠言夸大不實也就算了,女人的想象力還真豐富。

明明就是很單純的一件事,怎麼會衍生出那麼多的負面想法?

更別說那些落井下石的對話,讓他听了都不由得生氣。

可莫名的,听了這些對話後,他對柳千美竟產生憐憫之心。

她是很不可理喻沒錯,但就因為他長得較出眾、地位較高,她們便可以如此抨擊她以捧高他?容貌是天生的,他從來就沒有以自己優越的外貌來分隔出自己和他人有何不同;甚至也沒有因為外表而讓自己在家族中佔優勢,他仍是一樣得辛辛苦苦靠自己的能力打拚,繼而鞏固起屬于自己的地位和擁有不被人輕視的高等學歷。

但一樣都是人不是嗎?既然是人,就沒有所謂的等級之差,他不認為這世界是屬于外表出色、地位高等的人的,大家都有這個權利存活在這世上不是嗎?

只是很諷刺的,這似乎變成了一個不成文的法則!

佟御磊思忖著,若今天角色調換,恐怕受到唾棄的會是他吧?

也難怪柳千美會那麼不平衡,若換作是他,也一樣會覺得很生氣。

于是生平第一次,他破例做了一件事。

只為了一名女子,還是個討厭他的女人。

***

很可惜的,佟御磊失算了!

他雖不期待一張笑臉來感激他,卻也絕沒設想到會有一場大風暴來臨。

中午時刻,他交代秘書不可打擾後,便和風遠翼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討論公事,沒想到就在他和風遠翼談論得正熱切之際,倏然「踫」地一聲,門被人略嫌粗魯地打開,接著出現一名足可媲美從地獄來索命的黑暗使者的身影。

來人沉著一張臉,狠狠地瞪著佟御磊!

先前那份悠閑氣氛早已不存在,四周的空氣剎時罩上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對……對不起,我攔不住她……」

秘書小姐可憐兮兮地縮在門後,睜著一對帶淚的眼眸和不斷顫抖的嘴唇,企圖發出聲音告知,奈何才說了這幾個字後,卻怎麼也無法再發出聲音——顯然是被這場面嚇到了!

「磊,我是不是應該先出去,好讓你們解決一下『私怨』?」

風遠翼倒是很快就會意過來,只見他慵懶地雙手環胸,涼涼地開口說道,只是腳怎麼也沒有想移駕門外的打算,臉上更帶抹看好戲的笑容。

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理會風遠翼的揶揄,佟御磊先開口緩和氣氛。

「張小姐,沒妳的事,妳先出去吧!」他端起笑容對著闖入者溫和地問道︰「千美,有什麼事情嗎?」他本來是打算說出︰有什麼事讓妳這麼生氣的來找我嗎?

但他這次學乖了,不敢再亂說話來激怒她,免得到時又火上加油就麻煩了!

奇怪,他為什麼會那麼怕她呢?

他想,應該是鮮少和女人相處,造成他對女人沒轍所致吧!

況且,又是個超級討厭他的女人!

柳千美壓根沒意識到風遠翼的存在,當然更沒听到他方才的揶揄,現在她的眼中只有佟御磊!咬著牙,她雙眼的怒火快噴射而出,直鎖著那個令她覺得可惡至極的男人。

「你為什麼要亂放風聲說我是你一個很重要的朋友?!你不知道這樣會讓很多人誤會嗎?」而且大家在听到這些話後,一反先前怨恨她的舉止,紛紛轉而黏過來巴結她、諂媚她、討好她……極盡一切之能事,讓她現在是頭痛得不得了!

被她這麼一指控,佟御磊覺得自己真是好心被雷劈!

「我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這樣大家就不會來找妳的麻煩了。」他無奈的說。

柳千美才不理會他的解釋,她的怒火已佔滿內心。

「可是你這樣做卻帶給我更多的麻煩!你不知道現在大家都在謠傳我的身分,說我和你的關系匪淺,你真可惡……我根本不想要跟你扯上任何關系!」她緊握雙拳,憤怒地道。

她的話說得還真絕啊!

佟御磊又送了一記白眼給站在旁邊悶笑的風遠翼。

「好,我會向大家澄清妳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好不好?只是單純的朋友。」

這樣說總行了吧?豈料又惹來她的不滿。

「連朋友也不行。」她生氣的怒斥。

佟御磊不由得在心里翻翻白眼,真是個難伺候的女人。

「是,我會說我是妳的仇人,對妳做了很可惡的事,請大家不要再火上添油,加深妳對我的壞印象,不然我將會死無葬身之地。」他開玩笑的說。

「不準你說什麼……對我做了很可惡的事,那樣會讓人誤會的。」她又瞪了他一眼。「去掉這句曖昧的話,其它的都可以。」她霸道的說著。

「是,我會照辦的。」無奈加三級。他很懷疑誰才是上司?

柳千美這才滿意地緩和下怒氣,不過臨走前仍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而後,四周總算歸于平靜,一如方才的閑適氣氛。

「台風過境,終于撥雲見青天。」自始至終站在一旁隔岸觀虎斗的風遠翼開口說了句,不過嘴邊隱忍的笑意卻看不出他有松了口氣的成分。

佟御磊幽幽地瞪了他一眼。「想笑就笑出來,沒必要忍著。」沒好氣地說著。

「不行,這一笑豈不變成落井下石了嗎?」

那你臉上那看好戲的精采表情,就不算落井下石嗎?

佟御磊不客氣地又送了一記白眼過去,而後嘆了口氣。

唉,這是什麼世界,連員工都爬到上司的頭頂上來了!

「什麼欲擒故縱、以退為進,她像嗎?她應該是徹徹底底的討厭我吧!」

「她好像把你當成她的仇人看待。」風遠翼收起戲謔的心態,正經地說道。

「不是好像,簡直就是!」佟御磊糾正他的話。

「還是沒印象對她做了什麼事?」風遠翼看那女人好像真的很討厭磊。

「有印象的話我還會這麼煩惱嗎?」真是的!

「需要我找人幫你調查嗎?」風遠翼邪邪地笑著。

佟御磊鄭重地婉拒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我可不想再跟你訂立什麼『合約』了!現在的公事就夠我受的了!」

「附贈的如何?」他難得釋出善意。

「不了,心領了!」

知道好友不可能那麼好心是一回事,他怕若真查出他真的跟她結了他所不知道的仇恨,那麼他必定會心煩到做不了任何事情,所以有時候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尋找「她」以及處理公司的事就夠他忙的了,他不想再節外生枝讓自己庸人自擾。既然柳千美討厭他,只要他不再去招惹她的話,兩人應該就會相安無事了吧!

驀地想到什麼,佟御磊說道︰「對了,翼,雖然她剛才的舉止很無禮,但希望你不要懲罰她。」

他難得拜托他事情,風遠翼又怎會那麼不通人情?

再說,他也不想那麼快就沒好戲看。

「行。」風遠翼點頭,而後邪笑。「你怕她會找你報復吧!」

佟御磊瞪了他一眼。

「別把我說得那麼懦弱好不好?我只是不想再節外生枝。」語氣幾近嘆息。

可風遠翼看起來好像很想替他節外生枝耶!

因為就方才的情景,他可以斷定那個柳千美之前就認識磊,甚至可能對磊擁有某種特殊的感情——由那句曖昧的話所引起她的奇異反應便可以窺探出來了。

只是可能礙于某種因素,逼得她不得不討厭磊來加以掩飾。

只見風遠翼的眸中閃過一抹精光。

如果他沒猜錯,這個柳千美很有調查的價值,搞不好還會跟磊的「初戀情人」有關!

而他的直覺,一向很少失誤。

***

「可惡!可惡!佟御磊我討厭你!」一回到公寓,柳千美馬上打開窗戶朝窗外大喊,抒解了壓力後,才覺得舒坦多了。「哇!真舒服。」

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舒向柔,對她的舉止早就見怪不怪了。

「怎麼?妳那上司又惹到妳了?」見她關上窗戶坐到她身旁,舒向柔也隨手關掉電視。「這一次又做了什麼可惡的事啦?」她第一百零一次問道。

自從千美的公司新上任一位總經理,而且他又不小心在三天前惹到千美後,她就得時時刻刻充當傾听者的角色,為千美排解壓力——因為老是接到樓下住戶及房東的抗議,叫她們不要鬼吼鬼叫地擾亂大家——天知道她根本什麼都沒做啊!

「向柔,妳都不知道他這次有多過分!」柳千美迫不及待地想揭發他的罪行。「他這一次居然毀壞我的名聲,說我跟他關系匪淺,害得我被大家……」

「圍毆?」她接下去。

柳千美不由得失笑。「向柔,妳的想象力未免也太豐富了吧?」真是服了她。

「不然是什麼?吐口水?關黑房?在妳的飯下瀉藥,讓妳拉上一天?」

「妳真的是電視看太多了哦!」柳千美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個大她一歲,芳齡二十四的室友真的很可愛!

「沒辦法,被電視荼毒得太深了!自然而然就會月兌口而出。」舒向柔聳聳肩。

「好啦,我就老實的告訴妳啦!我沒被圍毆,也沒被吐口水關黑房什麼的,只不過是大家全跑來賄賂、諂媚我,要我在總經理面前說好話,我都快被煩死了!」

說到這個,她仍是怒氣未平。

前一天還極盡所能地羞辱她,沒想到一下子就變了一副嘴臉,還頻頻用媚功及纏功來討好她,經理更是見風轉舵地「ㄋㄞ」到讓她的雞皮疙瘩掉滿地!

而後,累積了一整個上午的悶氣瞬間爆發出來,氣到讓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沖到佟御磊的辦公室去叫囂……哦,不!是叫他收回他的話,不要再煩她!

雖然後來真的有改善許多,下午工作時也比較平靜,不過只要一想起來仍是教她氣得牙癢癢的,回來後還必須再發泄一次,才能消她的心頭之恨!

「哦,牆頭草啊?」想不到現在的女人都諳此道?

「就是啊!佟御磊有什麼好的,只不過是長得帥了點、學歷高了點、能力好了點而已嘛!為什麼要那麼死皮賴臉地巴著他?她們都不知道他的本性有多壞!」

舒向柔看著那兀自喋喋不休數落著上司的柳千美,突然月兌口而出。「千美,妳該不會是喜歡他吧?」

「誰……誰喜歡他!」柳千美握緊拳頭,漲紅雙頰。「我才不可能會喜歡那個惡劣的男人!再說,他也不會對一個討厭他的女人有意思,所以我們兩人絕不可能的!」她說得齜牙咧嘴。

好像有那麼點口是心非的成分哪!舒向柔嘆了口氣,繼而扮起心理大師。

「好吧,那妳說說為什麼會那麼討厭他?你們兩個到底結了什麼深仇大恨?」

最起碼要讓她知道他究竟對千美做了多過分的事,才有辦法讓她理出些頭緒。

因為她還是第一次見千美為了一個男人,那麼……歇斯底里!

「是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啦……」被室友這麼一說,柳千美頓時消退了氣焰,態度也顯得有些不自在,但隨後又緊握雙拳、漲紅雙頰地嚷道︰「但難道一定要有什麼深仇大恨才可以討厭他嗎?他對我做了那麼可惡的事,就足夠讓我怨恨他一輩子了!」她不平的吼道。

「是,妳說得對。」舒向柔附和的語氣中有著無奈。

柳千美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綻出笑顏。

「既然妳今天那麼生氣,我勸妳還是別去面攤幫忙。」舒向柔嘆息。「我怕妳一怒之下,把氣出在客人吃的面上怎麼辦?我可不想過著被人追殺或接到騷擾電話的生活。」

同住一個屋檐下就是這麼倒霉,明明不是你做的事,偏偏還會遭池魚之殃。

「向柔,妳太夸張了啦!」柳千美噗哧一笑。「妳的憂慮不會成真的啦,我保證!」

「為什麼?妳不要跟我說其實妳有超能力,能一邊想著如何報復妳的總經理,還能一邊端著笑臉,煮面給客人吃而不會放錯調味料?」她才不信。

「當然不可能有!因為我已經報復過了!」她笑得挺自豪的。「我中午時就跑去跟他撂狠話,要他再次澄清這件事,當然,他也乖乖答應了!」

舒向柔想不到她這個看似內向的室友,居然那麼強勢?不過她又隨即想到了一件事。

「喲,千美,我都不知道妳打算換工作了耶?嗯,那好,最近我們幼兒園剛好有一位老師辭職準備結婚,妳就跟我一起來教小朋友吧!」她笑咪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換工作?我沒有啊!」這個工作她還滿喜歡的,為什麼要換?

「沒有?」那可能是她猜錯了。「那妳有被減薪或處罰嗎?」總該有了吧!

「沒有呀!」柳千美搖搖頭。「向柔妳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模不著頭緒?」

咦,這就奇怪了!舒向柔納悶地說道︰「如果我有那麼一個無法無天、欺壓到上司頭頂來的員工,就算我再怎麼有風度、修養,還是不得不做一些適度的懲罰以殺雞儆猴,免得到時候大家都跟著目中無人起來。」

她記得千美之前曾跟她描述和佟御磊之間三番兩次不對盤的情況,再加上這次的叫囂……嗯,難不成佟御磊是怕女人的人,或者是度量好到可以任人搓圓搓扁?

柳千美的臉上突然冒出了心虛的冷汗,不自在地對著舒向柔笑了笑。

「我就知道。」舒向柔翻翻白眼。「妳啊,根本是氣昏頭而沒考慮到這些是不是?」見後者一副默認的表情,她無奈地嘆口氣。「真難得,妳那上司還真是有風度啊!依我看,搞不好是妳冤枉他了,他根本就沒意思要毀謗妳、壞妳名聲,一切都是妳太偏激或者是誤會吧!」

見向柔那麼替他說話,柳千美不滿地反駁回去。

「才不呢!妳沒看清他的真面目才會這麼說,他才沒有那麼好,他很惡劣、很惡劣的!再說,我也不是沒考慮到這件事……我、我也有想過啊!我才不想跟他在同一間公司上班,所以……所以,我想、我想自己辭職對凌芬姊她們不好意思,也沒法子交代,才會想說如果激怒他的話,搞不好他就會將我辭退吧!」她說得齜牙咧嘴、臉紅脖子粗。

舒向柔實在想不透為什麼每當提到佟御磊時,千美的反應就會如此激烈?

害得現在在公寓里,大家都在盛傳著︰這個叫佟御磊的壞男人,一定是欺騙了五樓住戶柳小姐的感情,才會讓她如此怨恨他。

時間一久,眾人紛紛轉為同情,還交代舒向柔要好好地開導她這個室友,免得到時想不開鬧***可就糟了!

但是她也沒轍!瞧,就像她想引出一些佟御磊的優點讓兩人和好,卻又馬上遭反駁的「炮轟」,讓她是疲憊到不想再提起佟御磊這個名字了!

總而言之,這件事要解決,可難!

算了,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所以「仇結」也不是一天解得了的。

慢慢來吧!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煩惱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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