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選後 第一章 緋色美人魚 作者 ︰ 蘇荻

在浩瀚廣闊的海底,是另一個美麗炫爛、多采多姿的世界,亦形成了錯綜復雜的海底世家。

這年冬季初臨時,海平面下起了稀稀簌簌的雨絲。風浪拍打沿岸,雲層壓得極低,天色也極暗。但在深邃幽明的海底下,卻正是騷動鼓噪之際。

月光蝶、黑斜蝶、網蝶、紅尾蝶等小魚們一字排開,成群結隊穿梭在透明海葵、辨子海葵或火炬珊瑚、氣泡珊瑚、珍珠珊瑚中泅泳。

珍貴的黃金海馬與紅海馬雙雙對對來回游移,上下飄浮的水母環繞四周,似有默契與秩序地在排練著舞步。

遨游在這清澈湛藍的海水里,所有生物看來都如此生氣蓬勃。它們深具靈性、也深諳人性,似乎人類或神-的一切交談,它們都能明白。

當這個小團體努力舞蹈之時,更大的一支隊伍出現了。

上百只體形修長、眼至胸鰭、有黑帶紋的飛旋海豚,動作迅速而一致地成箭形游至。它們善翻轉、喜跳躍,若在海面還能以芭蕾舞姿旋轉。然而,在這支隊伍前端領導的是一只漂亮圓滑的暗灰色塞鯨。

這條體長約十一公尺的塞鯨,上頭還坐了一名少女。

不論塞鯨的行動如何敏捷與流暢,她依舊穩穩地坐在上頭,飛散的長發像海草般波動。

在清一色黑灰交錯的海豚群中,她珊瑚般紅褐色的頭發是個強烈的對比;冷艷傲絕的容顏,瓖著一雙冰藍有如鑽石般透明的瞳眸;黑長的睫毛在眨動間帶著魅力,還有少女純真的稚氣;緊抿的唇有著如玫瑰花瓣的嬌柔與銀色的光澤;冰雕玉砌的凝脂肌膚,裹在由珍珠及貝殼織成的兩截式薄裳下,把她傲人勻稱的身段襯托得完美無瑕。她一手撫著鯨背,一手舉著根緋玉權杖,宛若她是這片海底的女王,它們都由她指揮。

各種的魚兒、貝類、蝦蟹,就在此時從四面八方一涌而上,形成一支龐大得令人眼花繚亂的舞群。它們慢慢引導出一個順序,將這寂靜的深海點綴得有如陸地上百花齊開的景象。

她贊許地揮動著手上權柄,看著她的小兵們為討她歡心而努力表演。

在塞鯨的背上,她亦像一只花蝴蝶不停在魚群之中舞動著,直到終曲結束,海豚們齊聲發出幽邃動人的歌聲。

就在此時,她游離了塞鯨的背上,面對著上萬只的小兵,她喜悅地露出微笑,給它們一個甜蜜的飛吻。

緊接著,她翻騰靈活的身軀瞬間變為一只銀粉紅鱗的美人魚,權柄亦縮小鑽進了她的耳骨里,形成一個碧綠色的漩渦。舉起手,她做了拍掌的手勢,于是一群群的小兵們立即向八方驅散,獨留下一動不動的塞鯨。

她輕輕擺動魚尾游到塞鯨的身旁,拍拍它的背脊,示意可以走了。

游上好一陣子,不遠的前方漸漸出現一座由水晶、瑪瑙、琥珀與寶石打造而氣勢磅得令人贊嘆的華麗宮殿。在宮殿的四周,圍繞著生長上萬年的珊瑚城牆,各式水草傍牆隨水波搖曳生姿。象牙門柱雕刻著人魚與號螺的標志,地板則是金鋼石鋪造的。種類繁多的海底生物出入自由,到處是欣欣向榮的景象。

塞鯨護送著她到達門口遂逕行遠去。她進了宮殿門,穿過七七四十九道彎彎曲曲、大大小小的回廊,到達「凝聚廳」的出口。歡天喜地、嘈雜熱鬧的氣氛即刻便能感受到,她毫不猶疑地滑入廳堂,看到眾家姊妹與其他分支的水澤女神們,像往常一般的笙歌彩舞、啖食作樂,笑聲、說話聲嘰嘰喳喳煞是聒噪,不過她早習以為常。人魚兵隊排列整齊地駐守在一旁,喝酒、玩牌、打瞌睡的卻比比皆是。

極目眺望,她試圖尋找伊南娜,沒想到肩膀被猛然輕拍,扭頭一瞧──

「安菲屈荻亞,你又遲到了!」

說話的人正是伊南娜──屈荻亞排名二十四的姊姊。血統相同,自然也是美人胚子一個,但她的發色與屈荻亞有天壤之別,夸張的卷度配著漸層的海藻墨綠;豐滿的胸部由小小的珍珠貝包覆著,總讓人有呼之欲出的錯覺。

她微嘟著嘴,一手撐腰,風情萬種的眼神煞是迷人,但屈荻亞只是噗哧地笑出聲。

「有什麼好笑的?」伊南娜惱怒地嗲聲叫道。

「伊南娜,我可不是俊美的提格拉茲,你想勾引我嗎?」

「廢話少說,每次咱們「水澤女神聚會」你總在尾聲才到,這是代表什麼意思?」她挑著兩條細眉瞪她。

「唉,要說幾次呢?」屈荻亞一臉懶散,漫不經心地撥著長及膝蓋的長發。「就是沒興趣嘛。」

「那也不該拋棄我啊,每回聚會都讓我等你等到捉狂。」伊南娜不爽地歪著唇,兩手交叉置于胸前。

「早告訴你不想來的,是你硬要我參加的啊。」只見屈荻亞壓根兒不在乎地聳動肩膀。她眨著無辜的眼楮,讓它看起來水汪汪的。

「這種無趣的場合,只是一堆女人拼命講話,一點兒也不好玩,我寧可和我的貝塔到處游玩去。」

「貝塔?就是那只酷得半點都不可愛的塞鯨?」伊南娜眯起眼。「我真是受不了你耶,你寧可和那些魚膩在一塊也不肯和姊妹們聚會。怎麼我們「尼羅妲」會有你這個怪胎呢?」伊南娜感到懊惱。她是這麼疼愛她這個小妹妹,不過顯然的,屈荻亞不打算領情。

「伊南娜,說說你吧,提格拉茲究竟注意到你沒有?」

「他?」她翻著白眼大口呼氣。「一提他我就生氣,他根本就是呆頭鵝嘛,都暗示了千百次他還是不明白。」

「暗示?」屈荻亞皺著鼻子,十分納悶。「干嘛不直接明示而要暗示……你有這麼含蓄嗎?」

「開玩笑,咱們五十個姊妹中就屬我最含蓄,這你難道不知道嗎?」她抬頭挺胸,理直氣壯道。

一見她突然挺起的胸部,屈荻亞故意閃開些。

「你那是什麼表情?」

「伊南娜,我想我必須坦白說,不管咱們「尼羅妲」中最含蓄的是不是你,這胸部最大的──卻肯定非你莫屬。」

伊南娜聞言頗感驕傲地再挺直腰桿,一再地猛點頭。

「說的是、說的是,能在五十人中月兌穎而出,我也是不簡單的人物。」

屈荻亞禁不住開懷笑了;伊南娜就是這點可愛,也難怪在五十個姊妹中,她只和她處得來。

「話說回來,那你到底要不要和提格拉茲表白啊?」

「表白?當然要啊,可是要等時機成熟嘛。」

伊南娜一副害羞矜持的模樣,教屈荻亞直笑不停。

「我倒覺得「海詠大典」是個不錯的日子。」她沉吟一下說。

「海詠大典?」伊南娜興奮地睜大眼並抓住她的手。「嘿,你跟我想的一樣耶。」她拈指盤算。「海詠大典一連七天,整個海洋世界都要參與,連天界的神-也會被邀請,不用說,身為西風神的他也會前來。」

「那你可得好好把握機會,不要再「暗示」下去了。」屈荻亞加強語氣。

「這還用你叮嚀我嗎?我可不比你笨。」

「是啊,你聰明,所以我好奇得很,他究竟記住你叫什麼名字沒有?」

「他……」伊南娜一時語塞。「他只知道我是「尼羅妲」中的一只美人魚,其它的……大概還沒記起來吧。」

屈荻亞忍住取笑她這個傻里傻氣的姊姊的沖動。

「哎呀,說話說得真有些累,我看去拿些東西吃好了。嘿,先說好,你可不許亂跑哦。」見屈荻亞點了頭,伊南娜才安心地離去。

屈荻亞將目光投注到其他姊妹們身上,才發現自己除了伊南娜和幾個較有印象的姊姊外,其余都不熟悉。

她的父親,也就是負責掌管地中海的尼羅斯,與曾是河川水澤女神之一的母親多麗絲,一共生下了五十個女兒;她們全是海洋的水澤女神,統稱為「尼羅妲」,即尼羅斯的女兒們之意。

不過當然啦,做父母的也沒有十足把握可以叫出每個女兒的名字,就像屈荻亞,她和父母也生疏得很,偏偏她又是第四十九個女兒,冷門又不吉利的號碼,不若唯一的妹妹碧特蕾百般受寵;父母從沒叫對她的名字。

也罷,她才不在乎那些呢。

「屈荻亞!」

屈荻亞怔怔地回過神,這不是伊南娜的聲音。

是西-,「尼羅妲」的大姊。

「好孩子,你還是來了。」已經嫁人的西-是個溫婉秀氣又優雅的好女人,她連游水都慢吞吞的,手也不敢亂動。

「我們適才商量好海詠大典時要一塊演出人魚舞,你可要一塊練習。」

「不。」屈荻亞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但幸好她懂得自圓其說。「我太沒時間觀念,如果找我一塊表演,你們光是等我就會氣死了。」

「可是說好姊妹們五十個通通到齊,你若不到,不就太不合群了嗎?」西-為難道。

「沒關系,反正我本來就沒合群過,所以我相信沒人會介意的。」

「屈荻亞,你這樣真的很不好。」西-的臉脹紅如柿子。「海詠大典五年才一次,而我們人魚族是海里最重要的族群之一,海神波塞頓若發現咱們「尼羅妲」沒有五十名全數到齊,肯定會怪罪父親尼羅斯的。」

「他沒那麼無聊會去數吧?」屈荻亞不以為然。

「你難道沒听說嗎?海神波塞頓是個脾氣暴躁、粗魯又凶惡的人,萬一他真注意到,那可就不好了;更何況父親、母親也不會允許你缺席的。」

屈荻亞深皺其眉,背過身去。「你好-嗦,我不想再听了。」

這會兒,伊南娜吃飽返回,見到西-立即明了發生何事。

「伊南娜,你來得正好。」西-求助于她。「幫我勸勸屈荻亞,她竟然想要逃避海詠大典的獻舞,這怎麼行呢?」

伊南娜反覆地吸氣、吐氣,因為她實在吃得太飽。

「不用擔心,包在我身上。」好不容易她吐出這麼句話。

「那就拜托你了。」喜色重回西-的臉上,她開開心心地離開。

「親愛的屈荻亞,你不是認真的吧?那麼重要的大典,你怎能說不參加就不參加?」

「少一個又不礙事,再說我恐怕只會帶給大家麻煩罷了。」

「做啥要這樣想?而且你要是不來,那我多無聊啊。」

「慢慢你就會習慣的。」

「不行不行!我非強迫你這丫頭不可,不然我一個人孤伶伶地沒個伴,跳起舞來一點勁也沒有。」

「沒勁就沒勁,隨便跳跳又沒關系。」

伊南娜瞠大眼珠子。「有沒搞錯啊?隨便跳跳?在那麼盛大的場合隨便跳跳?你明知道大大小小的神都會來到,還說這種話,真是太沒責任感了。」

屈荻亞輕嘆口氣,甩著脖子晃呀晃的。

「我不是沒責任感,我只是討厭那些自大荒誕的神-,不想為他們表演。」

「就當是為了咱們父母嘛,你不想令他們難堪吧?」

「生了五十個女兒只有一個不听話,無傷大雅。」

「屈荻亞!」伊南娜有些惱火地兩手插腰。

「唉,伊南娜,何必勉強我做不喜歡的事呢?這樣我會不快樂的。」

「你一向都不快樂,不是嗎?」

「那是因為格格不入啊。」屈荻亞顯得落落寡歡。「真希望自己是個凡人。」

「為什麼?」伊南娜愕然。

「這樣就可以常年和花為伴啊。」屈荻亞強振精神。「你知道嗎?我最近常跑去陸地上,發現好多地方都開滿了各式各樣的花,那種百花齊放的景象真是美呆了,可是……花卻無法開在深海里,只讓地上的凡人們獨有。」

「想太多了,屈荻亞,不能就只為了喜歡花,你就想當凡人呀。」伊南娜拉著她的胳臂。

屈荻亞只是哀怨地注視伊南娜好一陣子,久久未再開口。

伊南娜看她一臉可憐,知道這個不愛被束縛的小妹妹是她們眾姊妹中的異類。她常想引導她別深陷孤獨之境,但怎麼樣都改變不了她。她那個腦袋里究竟裝的是什麼?

「好吧,排舞就排舞,我參與就是了。」屈荻亞收回目光、深吸口氣再輕描淡寫地說。

伊南娜想再說什麼,但又覺得沒啥好說,于是不待聚會結束,屈荻亞便逕自離開了「凝聚廳」,決心到陸地上去透透氣了。

甫出奧林帕斯,波塞頓的一張臉還是臭的。

他最忠心的隨從──勞瑟歐與塞瑞圖,互望一眼卻不敢輕易動作。

波塞頓愈想愈生氣,愈想愈是火大。他長得明明沒多丑,為什麼不論追誰都會踫壁?上回那個蘭黛是這樣,這回這個長得像章魚的雅美也是這樣,難道下回要追個像河豚的女人才會成功嗎?

想他波塞頓主宰海洋,掌管所有河川、湖泊、水井,地位只在宙斯之下,結果連那個孤僻冷漠、主掌地府、看起來陰沉沉的赫地司都娶了天仙絕色的春神為妻,他怎麼說都不該比他差啊,更何況他比他開朗多了;照道理應該也能迷倒不少仙女或者是女神啊。就像宙斯那樣,有了老婆還是到處拈花惹草,沒一個少女可以逃過他的手掌心,而他……卻從沒女人向他獻殷勤過。這真是他畢生最大、最可惡的恥辱!

他長得丑嗎?

模模自己一臉的落腮胡,他覺得這真是男性魅力的象征。看起來多性格、多帥氣啊!他有些沾沾自喜。

還有,他體格魁梧,大塊大塊的肌肉非常有彈性,不管是走路還是乘坐他的神駒海非斯,都是英姿颯颯、俊美挺拔的,手上還拿著一支金色三叉矛,難道沒有迷倒眾佳人的資格嗎?

既是如此,為什麼他還是沒有女人緣呢?

對了,曾有人說他的脾氣不好、個性暴躁,看起來就像凶神惡煞。

可是,這點他真是太無辜了,他只是不會放柔臉部表情嘛。

和他處事的人都知道,他是個無比仁慈善良的好男人……好吧,他承認,他確實脾氣壞了些。但他也不過凶了些,被罵過的人又何必太計較呢?

由于實在太不甘心了,他忍不住激烈地大吼大叫,把听過的粗話都挑出來亂罵一通,把身後那兩個人嚇了一大跳。

罵完後心頭確實舒坦不少,但還是不爽。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波塞頓猛然回頭,又把他們嚇一跳。

「啊!沒、沒事。」

「你們說,我長得很丑嗎?」

明知拍馬屁是不對的,但塞瑞圖還是說了違心之論。

「不會啊,大家都知道偉大的海神波塞頓和太陽神阿波羅一樣俊美。」

當波塞頓犀利的眼神望向勞瑟歐,他緊張地趕快跟進。

「是、是啊,放眼整個海域,您確實是我們的代表性人物。」

「真的?」波塞頓皺擰雙眉,懷疑地瞪著他們。

「我想波塞頓您自己應該也有認同感,不是嗎?」塞瑞圖努力裝著笑臉。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我總不能太自大啊。」

「所以今天那個雅美不喜歡你是她沒眼光,也可能是她自覺身分卑微、高攀不上你,才會不肯接受你的求愛,你就別再去想了。」

「也罷,反正我也不是真的喜歡她,算了算了。」氣消了大半,波塞頓總算熄了怒火。

吹哨喚來神駒海非斯,波塞頓跨坐上去,另外兩人則是踩上奧林帕斯門口的代步卷雲,三人同往海宮而去。

「海詠大典的準備事項做得如何了?」波塞頓問著勞瑟歐。

「一切都上軌道了,海底各族子民都已經展開籌備,到時我會在大典前先去驗收成果,絕對會讓您滿意又有面子的。」

「那麼祭天儀式以及各項競賽的獎品呢?」波塞頓轉而去問塞瑞圖。「你都弄好了沒有?」

「大致上都沒有問題,不過,我在想最大獎項是不是應該由您來決定?」

「嗯。」他沉吟一下。「我會再想想,不過你先幫我安排好整個流程,最好列張表給我看。」

「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慢慢下降到海平面,波塞頓突然心血來潮地停住了神駒。

「怎麼了,波塞頓?」

「你們先回去好了,我想去休息一下。」

「休息?」

「反正就到處走走,順便去和河神打聲招呼。」

「哦,就是那個喜歡逢人就算命的河神費金?」

「算命?有這回事?」波塞頓斜著眼楮納悶道。

「是啊,你沒被他算過?」

「我從不知道他有算命這本事。」

「那你今天去找他可得叫他好好給你算一算,看你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娶個美嬌娘回去。」塞瑞圖偷笑道。

波塞頓狠狠瞪他一眼,立即發了脾氣──

「少開玩笑,我命令你們快些回去做事!」

他們倆見他真的發怒,趕緊乘著雲潛入海里。

波塞頓就是覺得自己這點不好,不是太過凶惡,就是不夠威嚴,才會讓這兩個死家伙動不動就想開他玩笑。

來到陸地上,地面有著下過雨的痕跡,樹林像被狠狠沖刷過一番,顯得相當清新;每一口呼吸都盈滿綠草花香的味道,真令人無限舒服,不像在深海底感覺十分拘束。

他下了神駒,輕松寫意地漫步在一處開滿海芋的森林里,不久眼簾出現一口破舊且爬滿藤蔓的水井,他縱身一躍跳入井中。

仿佛穿透至另一個空間,當他著地時周遭的顏色變成了水藍色,滴答的水聲像交響樂四起,他的身後突然刮起了一陣風。

「我還想說有誰會來這呢,原來是你這個大忙人啊,波塞頓。」一個白發蒼蒼、駝著背的老人拄著石杖從地底鑽出;他的白胡須長得著地,濃厚的白眉則蓋住了眼楮。

「老頭子,你近來如何?」波塞頓大剌剌地勾肩搭背。

「還過得去,只不過清閑了些。」

「你那些個女兒呢?她們不在?」他左張右望。

「她們是河川的水澤女神,自然是要去工作的,你……問這個干嘛?」

「說真的,我和你交情還不錯,而且我又是海的主宰,若你肯將你最美麗的女兒介紹給我……」

「等一下!」費金緊張地打斷他。「介紹我女兒作啥?你不會是在打我那些寶貝們的主意吧?」

「怎麼,你不肯嗎?」波塞頓不悅道。

「這……不是啦,我不是不肯,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呃……」費金一時辭窮,說不出個道理。

「費金,難道你嫌我不夠格當你的女婿?」

「不、不是,當然不是。」費金用力晃著腦袋。

「還是你嫌我丑?」

見波塞頓的臉鐵青得難看,費金更大力地搖頭了。

「您先別那麼生氣嘛,我什麼話都沒說你就自個兒亂想了。不然這樣啦,讓我幫你佔個卜,好不好?」

「哼,我早就知道你會佔卜了,但是你卻今天才想到要幫我佔卜,實在太過分了。」

「那是因為您高高在上,我怕幫你佔卜會冒犯了你的尊嚴。」

「廢話少說,快點幫我佔卜,我要知道我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娶老婆。」波塞頓大聲嚷嚷。

「好好好,我去拿佔卜的工具,你別急,先等一等。」費金安撫著他,忙不迭地去拿家伙。

不一會兒,他推著一張裝著木輪的木桌出來,上頭擺放著一個尖塔形狀的水晶座,旁邊散置著一堆不知名的怪東西,以及許多畸形怪狀的石頭。

「先說好,我的佔卜準確度約有八成,但不一定絕對準,你听听就算,不要太認真啊。」費金拿起一塊布巾仔細擦拭著水晶座。「首先,你要摒除心中一切雜念,閉上眼楮,把心靈淨空,只能誠心地在心里反覆求問想知道的事,之後再把手慢慢地放置在水晶座上。我會依水晶座傳遞出來的指示,分析結果給你听。」

波塞頓點頭照做,閉上眼專心一致地想著娶老婆的事。

費金有點想笑,但仍拼命忍住。

然而當波塞頓將手放到水晶座上,水晶里真的慢慢浮出影象,費金才不得不湊近仔細看。

由于影象太過模糊,費金在隱約之間只瞧見一截魚尾,一截粉紅色的魚尾巴。

他大吃一驚,難道波塞頓將來要娶的老婆是一只魚?

突地,波塞頓大叫一聲把手迅速抽回,只見水晶尖塔上正冒著熱煙。

「這是怎麼回事?」他惱怒地指著水晶座。

費金一臉無辜。「表示佔卜結束了嘛。」

「那佔卜結果是什麼呢?」

「我……我只看到一只魚尾巴。」

「魚尾巴?」他皺眉。

「呃……我想水晶球的意思是──是你未來的老婆是只……是只美人魚!」費金靈光一現,毫不思索地月兌口而出。

「美人魚?」

「是啊。」費金覺得自己的反應實在不錯,而且這麼說確實也有它的道理。

波塞頓在這個時候突然擊掌,眼中涌現萬丈希望的光芒。

「說的是!」他嗓門奇大。「以我的身分本來就該娶條美人魚的嘛。為什麼我以前從來沒想過呢?還一再地舍近求遠,真是有夠愚蠢。」

這麼一想,波塞頓原本的壞心情一掃而空,而且還興奮地大力拍著費金的肩膀。

「太好了,費金。我就知道你人雖老,但還是挺有用處的。」

「波塞頓,你這不會是在稱贊我吧?」費金苦笑。

「總而言之,要是我真娶了條美人魚,我一定好好獎賞你。」

費金還是繼續苦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波塞頓這回的佔卜似乎不準。

娶條美人魚?

機會渺茫啊!以波塞頓這副長相與脾氣而言。

費金在心里頭輕輕嘆氣。

就不知道哪條倒楣的美人魚要被他死纏爛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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