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西 第三章 作者 ︰ 水銀

因為嫁給了他,琇琇的生活有了極大的轉變。

她不必在每天下課後,忙著去打工,然後下了班,回到家又匆匆梳洗、做功課,累癱在床上後,隔天又早起上課。

因為以前沒有多少時間念書,所以琇琇的功課並不好,到了高二,成績始終是敬陪末座,幸好唐爸本身是個教授,在稍稍了解她的狀況後,就每天晚上替她惡補。

以前不得閑的日子結束,因為生活變得規律,心情不再每天緊繃,琇琇蒼白的氣色,漸漸有了淡淡的紅潤,看起來健康多了。

「今天晚上繼宇就要放假回來了,我們來煮一些他喜歡的東西……」假日一大早,因為知道兒子要回家,唐母就拉著琇琇上超級市場采買,準備好好煮一頓。

要說琇琇出現以後,唐母最高興的是什麼,那就是兒子每逢休假必定準時回家,讓她這個作母親的不再為兒子不回家而哀怨。

「繼宇哥喜歡吃什麼?」

「你們都結婚快一年了,你還叫他哥,叫他繼宇就好啦。」唐母笑睨她一眼,才回答她的問題。「繼宇對吃其實並不那麼挑剔,只要選好菜,把它料理好端上桌,他自然會把桌上的食物吃個精光。」挑了一顆青花菜丟進推車,唐母又道︰

「你比我好多了,至少繼宇不挑嘴,哪像你爸……」輕哼一聲。「青椒不吃、辣椒不吃、苦瓜不吃、肥肉不吃、雞肉不夠女敕不吃、魚太多剌不吃……龜毛!」數落了一大串,最後以兩個字作總結。對自己的老公,唐母向來不吝批評,就算在他面前也一樣。

琇琇笑了出來。

每次陪唐母出來買菜,唐母就會多少數落唐爸的一些缺點,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很愛老公的。

如果……她和宇哥以後也可以變成這樣的夫妻……

「琇琇,在想什麼?」轉眼間,唐母已經選好幾樣菜。

「呃……沒什麼。」她低頭看著唐母選的菜。

「有話就說,別憋在心里,人跟人就是要溝通啊,如果什麼都不說,別人怎麼會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唐母推著車,示意她跟上。「繼宇是我兒子,他有什麼缺點我清楚得很,如果繼宇欺負你,你可不要瞞著我,要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沒有,他對我很好。」她連忙道。

「但是你不快樂。」唐母很直接就說道。

琇琇聞言,只得又低下頭。

買好東西,唐母結了帳,提著兩袋購物袋,決定帶著媳婦到附近的咖啡館喝下午茶。

「琇琇,你喊我一聲媽,我也當你是我的孩子,有什麼事不要放心底,說給媽媽听。」端了她們點的飲料,找了個比較角落的位置,唐母收起平常的直爽不諱,以為人母的關心口氣問道。

琇琇從來沒有與自己的媽媽這樣聊過天,她忍不住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我……我和宇哥,不是真的夫妻。」

「嗯。」唐母點點頭,喝著咖啡,然後等她繼續說下去。

「媽……不驚訝?」唐母平靜的反應讓她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在決定娶你的時候,繼宇已經跟我們說過這一點,我和你爸沒有意見,你們年輕人的事,由你們自己決定。」唐母敏銳地望著她落寞的表情,猜測道︰「你喜歡我那個呆兒子?」

琇琇表情一頓,誠實地點點頭。

「我喜歡他,可是……」她咬了咬下唇。「宇哥不要我。」

原來如此,唐母懂了。

說繼宇是「呆兒子」還真是一點都沒錯,只知道自己要幫助她,卻一點都不懂人家女孩子的想法。

「誰說繼宇不要你?」唐母決定當那個幕後推手。「姐果繼宇不要你,就不會娶你。」

「那是為了保護我……」

「如果每個需要他保護的女人他都要娶,那他的婚就結不完了。」唐母打斷她的話。「如果只是單純為了保護,他不需要娶你,大可以出錢替你打官司,再另外替你找監護人,甚至他可以要我和你爸成為你的養父母,不需要娶你。」

「可是,宇哥說……」

「別理我那個呆兒子說什麼,重要的,是你要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麼。」唐母才不想听那個呆兒子的謬論。「告訴媽,你想跟繼宇做一輩子夫妻嗎?」

琇琇猶豫了一下,終于點頭。「想。」

「很好。」唐母滿意道︰「那你就要讓我那個呆兒子明白這一點。他們男人腦筋老是轉不過來,我們女人就要負責敲醒他們。

現在不是真夫妻有什麼關系,再過一個月繼宇退伍了,到時候你們朝夕相處,我就不信那時他還能堅持現在的想法。」男人,定力沒那麼好啦!

「可是──」

「別可是,要下定決心。」唐母加重語氣。「喜歡一個人,不是等他來喜歡你,而是你要主動追求。你不必做得太刻意,但至少要讓他習慣你的存在,你可以關心他、主動跟他相處、陪伴他,他一定感受得到。」

琇琇開始認真思考。

「琇琇,你要這個婚姻,對不對?」唐母再問一次。

「要。」這個語氣比剛剛堅定多了。

「好,那要加油,讓我那個呆兒子愛上你,我和你爸都會支持你。」唐母鼓勵地道,順便教授她近三十年來的婚姻經驗,然後看著琇琇神情變得堅定。

娶媳婦,不一定要那個媳婦多能干、或者多優秀,最重要的是要相處得來。如果不投緣,那以後相看兩相厭,只會制造家庭問題,唐母可不想要這種結果。

琇琇也許還小,但唐母可不認為十七歲的她就不懂事。她可以連續十年都努力寫信給繼宇,想必繼宇在她心里佔有很重的分量。可惜她那個呆兒子就想不透這一點,實在是少根筋!

當然啦,唐母也是有私心的,她很喜歡琇琇這個女孩兒,當然要盡力把她留下來做自己真正的媳婦!

吃過晚飯,唐繼宇和琇琇回到三樓。

她的學業落後別人,他知道,所以他不在的時候,書房就全歸她使用,他更特地為她添購了另一張書桌,每次他休假回來,總是空出時間陪她讀書、做功課,希望能提高她的成績。

看著她最新的成續單,唐繼宇微微蹙了眉,然後回到小客廳。雖然她有進步,但是不夠快,如果想考上好學校,她得再加加油才行。

「小琇,過來這里坐。」抬眼,看到她洗完澡,他向她招招手。

「哦。」她乖乖過去坐。

唐繼宇打量著她的氣色、體態。

「怎麼沒有胖一點?」每隔一個月看她,總覺得她還是太瘦,只有氣色比以前營養不良的時候好。

「太胖了會變丑,媽媽說,這樣還好。」基于瘦美人的觀念愈來愈深植人心,沒有女人會希望變胖的。

「你听她的?」他眉皺得更深。

「嗯。」她頭點的理所當然。「我也不想自己太胖,這樣會被你嫌棄。」

「我可不喜歡抱塊洗衣板。」他咕噥。「你呀,應該再胖一點。」從結婚以來,他每休假回來一次,就念一次。

「這樣就好了。」她悄悄偎向著他。

「我不在的這個月,有沒有踫到什麼不開心的事?」這也是每次休假必問的問題。

「沒有,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她溫婉地笑著。

她的改變,他看在眼里,比起一年前的畏怯怕生,現在的她大方多了。

她仍然是個高中生,雖然清麗樸素,卻自成一種美。她原本就有著細致的五官,不再畏怯後,她月兌俗的氣質就自然散發出來了。

「我有一個禮物要送你。」

「禮物?」

「這個。」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只方盒,然後打開,轉向她。

「戒指?!」她訝異。

而且是對戒!

「結婚的時候,因為太匆促,我沒有給你太好的戒指,現在這個,是代替那時候的缺憾。」

「好漂亮。」她捧著盒子,被鑽石散發出的光芒吸引住。

「我替你戴上。」他拿出其中的女戒,圈進她的無名指,大小正好,然後把男戒交給她。「要幫我戴嗎?」

「要。」放下盒子,她表情虔誠,緩緩將戒指套進他的手指。

她的,是一只雕工精細、質地精純的鑽戒,而他的是不含鑽石的純白金男戒,兩戒樣式成對。

「小琇,結婚一周年快樂。」他額頭抵著她的,嗓音低柔地說著。

「一周年……」她輕喃,水眸輕抬。「可是……還有十天才到……」她以為,他不會記住的。

「因為那時候我沒有放假,所以提前送你。」

「謝謝。」她好高興。「可是,我沒有準備禮物。」

「不用,只要你好好用功,考上北部的大學就好。」

「為什麼?」她知道自己的成績,要上北部的大學應是沒問題,但學校恐怕不會太好。

「如果我要到台北住,你要留在這里,還是跟我一起去台北?」他先問。

「跟你一起去台北。」她沒有遲疑。

「那你就要努力一點。」他說道。「因為再一個月我就退伍了,我已經決定在台北工作。如果你考不上台北的大學,那我們就得分開住了。」他是希望她繼續讀書的。

「我不要跟你分開,」她緊抱住他的身軀,保證道︰「我會努力。」

「加油。」他低望著她,希望她真的能考上。

「宇哥,為什麼你現在就決定到台北工作?」就算只剩一個月,但他也應該等退伍後才找工作的,不是嗎?

「在我畢業之前,其實已經有幾家公司通知我去面試,但是因為我還要服兵役,所以就算去面試了,也不可能立刻開始工作。

不過我以CASEBYCASE方式替一家公司作行銷企劃,雙方合作很愉快,那家公司希望我退伍後能去那里上班,我已經答應了。」當然,對方開出的條件也相當優厚,新職位也頗具挑戰性,所以他才願意去。

「那……你退伍後,馬上就要去台北了?」喜悅的感覺悄悄淡出她眼眶,轉為不舍。

「沒那麼快,在我接新工作之前,我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可以陪你。」他發現了她的不舍,不禁笑著摟了摟她。「我只是先去台北,假日的時候一定會回來,中壢離台北並不遠,我們不會分開太久的。」

她皺著表情,然後下定決心。

「我去台北跟你住,每天通勤上學。」好不容易他退伍了,她不想再跟他分隔兩地。

「太浪費時間了。」他不贊成。「你只剩下四個月就要聯考,必須專心才行,只要你能考上北部的學校,那麼你就能來台北住。小琇,听話,好好準備考試,不要分心。」

她咬著唇,表情像被人拋棄的小孩。

「小琇,不要這樣,我們又不是分開很遠。你努力考上大學,我用三個月的時間把新工作穩定,這樣我們一起住的時候,我就可以有比較多的時間陪你,這樣不好嗎?」他沒想到她會這麼黏他。

「你、你會不會喜歡別人?」她忽然問。

「什麼?!」怎麼突然問這個。

小琇深吸口氣。「你去上班後,身邊一定會有女同事,你這麼英俊、人又好,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定會被別人搶走。」她不要這種事發生。

「誰告訴你的?」他啞然失笑。

「媽媽。」她悶悶地道。「她說你雖然不怎麼樣,但此起別的男人卻好上很多,既不花心、能力又強,一定會有別人欣賞你。如果你被別人搶走,那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胡說。」可惡,他該警告老媽別亂教小琇的。「你別听她的,我已經娶了你,就不會再有別人。」

「可是,我們並不是賁正的夫妻,如果你要喜歡別人,我根本沒有資格說什麼……」她低著頭,愈說愈小聲。

「小琇,抬起頭看著我。」他靜靜地說。

袁琇琇听話地抬起頭。

唐總宇鄭重聲明──

「第一,我對別的女人沒興趣;第二,我不會在有婚姻關系的情況下搞婚外情;第三,基本上,老媽的話你听听就好,別全信了。」

看樣子,趕快隔開她和老媽,別讓她被老媽帶壞了才是上上之策。

「小琇,就算我們不是真正的夫妻,你也不會在是我妻子的情況下有婚外情,對嗎?」她可以喜歡別人,但必須先讓他知道。

「我才不會,我不會有婚外情,不會喜歡別的男人,我只喜歡你!」她低叫。

「那麼,我也不會。」

「你不一樣,你是男人。」她嘟起嘴。

「是男人又怎麼樣?」

「媽說,是男人就會忍不住想偷吃,尤其你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很容易受到別人的誘惑,然後就──」

「就怎麼樣?」他開始瞪她。

「就、就會發生圈圈叉叉的事。」

又、是、老、媽!

她到底沒事都在家里跟小琇說些什麼,她簡直是在污染小琇。再這樣下去,小琇很快就會變成老媽第二了!

唐繼宇閉了下眼,深吸口氣,然後非常慎重地問︰「你真的認為我會在外面亂來?」

「我……」他這種表情,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會,還是不會?」他一定要听到答案。

「不會。」她低下頭,小小聲地回答。

「那就忘記媽說過的話,她說的不一定是對的。小琇,你應該有自己的判斷力,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她敢對他表達出自己的想法,爭取自己想要的,那很好,但那不應該是建立在老媽的無聊評論上。

「宇哥,你以前有過女朋友嗎?」她忽然問。

「沒有。」搖頭。

「那你有沒有喜歡過別人?」

「沒有。」再搖頭。

「你說過,我是你的妻子,對不對?」

「對。」

「夫妻,是要過一輩子的,對嗎?」

「對。」

「那為什麼不讓我們成為真正的夫妻?」她鼓起勇氣,再問一次。

「因為你還太小。」她在他眼里,始終像個小女圭女圭。

「我已經滿十八歲了!」她抗議,這個理由她不能接受。

「十八歲連成年都算不上。」他提醒。

「那如果我成年了,是不是我們就能成為真正的夫妻?」她立刻反問。

他表情一頓。

「是不是?」她追問。

她難得的堅持,讓他有點明白她在想什麼了。

「這些話也是媽教你的?」只有老媽才會教她這些有的沒的。

「不是。」她搖頭,垂下眸光。「這個問題,是我自己想問的。」她戴著戒指的手,疊在他的那只戒指上。「我不要你永遠把我當成小妹妹,我知道我不夠好,可是……我喜歡你,不想你被別人搶走……」

嫁給他,生活雖然穩定,但是她的心卻始終不安,因為只要她不是他真正的妻子,那她就不是唐家的人,也就沒有資格住在這里。

唐繼宇望著她好一會兒,忽然一笑,並抱她到自己腿上。「我們來個約定。」

「約定?」她抬眼,因為兩人親密地相偎,臉上產生淡淡紅暈。

「在你滿二十歲的時候,如果你還這麼想,那麼我們就成為夫妻。」再兩年,等待她長大。

「真的?!」她眼眸亮了起來。

「嗯。」他點點頭。「但是,如果在那之前,你喜歡上別人,也要老實告訴我,不許隱瞞我。」

「我才不會。」

「答應我。」他要求,因為他不想限制住她。

「好,但是我不會喜歡別人。」她只想和他在一起,跟他過一輩子。

「那麼,這四個月內好好準備考試,不要再胡思亂想,也別听媽胡說,知道嗎?」她鬧一次別扭,就已經夠他頭痛的了。

「好。」她點頭,「可是,你休假的時候,一定要回來陪我,好不好?」

「好。」

「打勾勾。」她伸出手。

他笑了笑,縱容她的要求,勾手、打印,就此約定。

一個月後,唐繼宇光榮退伍,陪她讀書一星期後,獨自北上開始他的職場生涯,而琇琇則繼續倒數準備聯考。

琇琇不只要考上北部的大學,而且還想跟唐繼宇上同一所大學,為了這個目標,她全力沖刺,不懂的功課一直找唐爸問到懂為止。為了聯考,整個人幾乎消瘦了一大圈。

聯考那天,唐繼宇特地請假,親自陪考。

再一個月後放榜,琇琇夢想成真,如願考上C大,也終于可以到台北與唐繼宇同住,開始兩個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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