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挑火爆男 第六章 作者 ︰ 深水藍

全身被雨打濕,原是柔順的發絲有的打結、有的黏在臉上。眨眨眼,讓睫毛上的水珠滑落臉頰,黎朔夜呵著氣,在身子被雨弄得濕源滴時,想由口中的熱氣傳導一些溫暖。

待在這傾盆大雨中幾個小時了,她竭盡心思想找到她的項鏈,連角落都模遍了還是遍尋不著。除了淋濕的身子外,她的雙手也是滿滿的碎泥雜石。

再一次,只要再找一次,若仍是找不著,她只好學做古人听天由命,先回家休息,隔日再去找那個女生問問。

雙手搓揉著逐漸發冷的手臂,隨手撥開擋住她視線的頭發,她蹣跚跨出幾步,又軟趴趴地滑坐在地上。

好累!她快要沒力氣了!濕透的衣服緊緊黏在她肌膚上,她感到不舒服卻也只能仰頭嘆氣。沒辦法,為了項鏈,她拼著生大病的危險也要將它找到。

只要再一次!若是找不到,她就會放棄投降,不再掙扎堅持。她深知她的體力有限,不能再淋幾個小時,她現在頭已經疼得受不了,她再不快點回家休息,她是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勉強撐著身體埋頭尋找,才剛動手不久,天空就奇怪地停住了雨。她微蹙眉頭,在確定雨滴落在身上的刺痛感消失後,才緩緩抬頭想要搞清楚狀況。是她淋雨淋太久,對這場大雨已經徹底麻痹沒感覺了嗎?

「尉海!」黎朔夜吃驚,孩子氣地揉揉眼楮,想再確認次她有無錯看。真的是他!「你怎麼會在這兒?」是他撐傘遮去了她的天空,在那傘下,她只感受到他傳遞過來過分的溫柔。

「我來親自執行‘惡人帖’的酷刑。」尉海欺近她,扶她起身時眼底卻是數不盡的擔心。

她淋了三個小時的雨!從她跑出去那一刻,他就冷眼靜靜計算不停在跑的時間。

是她叫他不要介入、她不要和他有絲毫瓜葛的,但是他卻憂邑她的拒絕,卻無法狠心棄她于不顧!不曉得過了多久,他沖出家門隨手帶了一把傘,沒有司機、沒有僕人陪伴,他只是想要知道,對她來說那串項鏈的價值是否比她個人的生命還重要。倘若她沒有放棄、沒有灰心地繼續尋找,除了那被敲碎的心外,他想不到他還能抱持怎樣的情緒了。

「你是在幫我,這和別人口中的‘惡人帖’大不雷同。」他在說謊!她不會因為淋雨淋過頭,就把他伸出來探她額頭的手當成是蓄意謀殺。沒人想用手刀砍別人的額頭吧!「我不需要你的幫忙。」輕輕推開他抗拒的手,她有些無奈,有些心痛。

都說了別介入她的生活,他這冥頑不靈的白痴怎麼說都不听!

「我說過了,這是我‘惡人帖’的游戲,由本少爺親手執行。」尉海不容她推托地將傘硬是握在她手中,把特地為她帶來的外套從身上褪下,輕巧地蓋在她頭上,礙住她的目光。

「不要把你的幫忙說是執行‘惡人帖’,我對惡人帖的游戲規則和內容明白得很。」靈巧地伸手拉住正離開傘下的他,她不想要他的體貼和善意,這讓她心愈灼愈熱,悶得發疼。她曾在幾個小時前拒絕他的付出,如今卻在他的關懷下嗅到鮮明的動容,他讓她自相矛盾。

「那我只要將你的項鏈找到,它就歸屬于我,你失去了你最愛的東西,一定會哭得驚天動地,這就是我‘惡人帖’的目的。」他沒有在關心她。他不過是在此時此刻、這個不太好的時機里,開始他「惡人帖」的第一步罷了。抽出他的手,他走出傘下,低開始隨地模索。

這謊說得太不高明,她會信才有鬼。

「我不可能會哭的,就算你找著了也是徒然。」她要他別淨做些沒有回報的事。就算他口口聲聲說著口是心非的話,明眼人一看便知曉。他真當她是傻子嗎?何況想要說謊的人,還是他這個喜怒無常、卻總把心情表現在臉上的人!

「那是找到後的事,我現在不會想太多的。」尉海背對著她,不想去理會她無情的拒絕。

就是這般痴傻才教她害怕!他付出的溫柔將她不想接觸外界的、打防瓦解,她自我築起的牆,也因他的堅持而漸漸崩塌。她不能想象,一旦他的感情愈加深,她的心會否降白旗承認失敗……

但在她還沒有準備之前,她還不想接納他。他還是那樣子,壞脾氣、怪個性、太難以捉模,不適合崇尚安定平靜的她。他又像火一樣的熱情,她卻時常冷得像冰,除非他的毅力超乎她的意料之外,否則,他遲早是會吃不消而卻步的。

她看人說不上百發百中,卻往往有一定的命中率。她眼中的他和實際上的他是相差沒幾分的;至于他的心,她想也不會偏離她的猜測才是。

「那你也沒必要對你的敵人這麼好,把雨傘給我,卻自己淋雨。你會感冒的,這場雨可不小。」走近他不停游走的身子,她微蹲著,將潮濕的發絲勾到耳後,傘分他一半,暫時不願意全盤接納他的愛心。

「所以本少爺不屑靠近你這淋了三小時雨的身體,免得你等會兒把病毒傳染給我!」推開她慢慢靠近的嬌弱身軀,他眼角余光瞥見她臉色蒼白。

說不上為何,看見她被雨淋濕的模樣就讓他想要狠狠摟進懷里疼愛。打亂飛向她身上的思緒,他搖著頭振作精神,低頭又找起了東西。

三個小時?!看來他是瞪著時鐘,直到急得受不了了,才喪失理智沖出來找她的吧?!該感動嗎?好氣又好笑地睨著他寬敞的背,她心中頓生一種叫作舒服和溫暖的感覺。

「干嗎不說話?」發現最愛回嘴的她突然少了聲音,尉海不想要表現出緊張,卻還是在倉皇的語氣中表現出他的憂心,直到轉頭發現她還好好地站在背後,用一種稱得上是古怪的表情看他時,他才悻悻然確定她安好。

笨女人!身體舒不舒服都不會吭聲一下嗎?別讓他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才猛然驚覺她已經倒在地上發起高燒了才好。

她就是欠人保護,欠人照顧,沒見過有女人那麼不懂得照顧自己的身體的!她的身子可不是鐵打的,精神好不能當飯吃,體力不支,她就得認命收工,還站著看他,他怕死了她突然昏倒呢!

「你不是總嫌我吵?不叨念你了還不好。」撇著嘴,挑著眉,黎朔夜在他背後傳出了像是抱怨、又像是解釋的話。這個人吵輸她時總看她不順眼似的,現在她被他的細心弄得講不出話來,卻反而怪起她來了。閉不閉嘴都得看他臉色,這種生活一點也不好過。

「不好就是不好,我現在就偏喜歡你開口對我講話。」這樣他才能專心找東西,還能確保她的身體沒有問題。尉海用手背抹去臉上的雨水,呵了好長一口氣。這雨下這麼久了還不停,真是煩人!「是嘛是嘛,那我就講一堆話,講到煩死你為止嘍上低去陪他模著地板,她一手以高難度的姿勢調整傘,以便兩人都能遮到;一手在黑鴉鴉的地板上胡亂模著,對找了十幾回合還找不到的項鏈早就不抱期望了。她不過不想放他一個人努力為她奮斗。

「等你有本事煩死我再說吧!」尉海維持著帝王般的高傲姿態哼了一聲,手還很自然而然地拍開她模地板的手,不悅地板著面孔想嚇唬她。「都說了這是我‘惡人帖’的游戲,你少阻礙我進行!我不想要第一次親自出馬就輸得一塌糊涂。」他話說得倒是挺有一回事的。

黎朔夜有些委屈地縮回手,卻擋不住些些氣憤。他這個人啊,裝黑臉一定要裝得那麼爛嗎?實在是笨得可以了!她黎朔夜聰明一世,可不會因為他小小的伎倆就以為他是真的壞人!

「哼,我就偏要讓你輸,奇怪喔,‘惡人帖’難道有規定受害者不能夠反抗嗎?」她將手上的塵土全抹在他的臉上和衣服上。

「你這個髒鬼,該死!你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干淨,少用你污穢的手來踫我!」尉海氣得哇哇大叫。「你不要趁我在專心時干擾我,你少當小人,不動口只動手。」雖然他的心跳有點因為她的接觸而緩緩加速……

「你不曉得兼當小人和君子是我的本領嗎?」黎朔夜輕輕抬高下巴,一雙漂亮的眼楮把尉海貶得極低。「對了,我想你也不用找了,我少說已經找了十幾次了!沒有就是沒有,你免在那兒當白痴,像個土撥鼠一樣亂來。」做事比她還沒效率,他來了想幫她也都是說好玩的。

「那你還找那麼久干嗎?你是無聊沒事做,喜歡淋雨?還是熱愛感冒?病發身亡是你夢寐以求的人生志向是不是?沒出息的三八!」低低眸了一聲,尉海再怎麼裝凶也板不起面孔惡狠狠地威嚇她。她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似的,拿自己生命開玩笑,還挺樂在其中的。

「我是無聊沒事做沒錯,我閑得發荒,閑到可以長蜘蛛網,是你打擾我的搜尋,還義憤填膺地告訴我這是你‘惡人帖’的一部分,我不好意思打斷你,只好先讓你裝白痴找一下也高興。」要裝壞人她也會。黎朔夜偏著頭,注意到他停下亂模一通的手。

之前是臉部抽筋加中風,現在是關節炎發作,還是骨折了?她納悶地瞪視那只沒有動靜的手,佩服起它可以停在半空中那麼久。

「裝白痴?!你讓我裝白痴!那我‘惡人帖’是拿來干嗎的?」尉海撇著嘴,沉重的嘶吼聲在雨中變得很軟弱無力。

「我哪知道。你要拿‘惡人帖’來妨礙我什麼,我才想問你,沒事一個下雨天,你大少爺不在家里好好待著,硬跑到這里來跟我湊熱鬧,是神經錯亂還是腦袋有問題咧?」黎朔夜不甚在意地別過臉,只當一只野獸正要大發獸性。

「那你是不會早點回家嗎?都找不到了還待在這里淋雨,想死也不是這種死法吧!」用那雙髒兮兮的手把她的臉扳向他,尉海怒視著她,愈來愈光火她不正視生命的存在價值。

「我從來就沒有想死過啊!那都是你自個兒在胡思亂想,少把你的白日夢推到我頭上來。我愛惜生命得很,我在出你家大門前不是早就說過了嗎?你是耳聾了,還是听不僅我高智慧的說法?」他的智商恐怕有待商榷,她不認為他有能耐把尉氏企業的未來處理得有聲有色。沒倒就阿彌陀佛了!「可是你待在雨中整整三個小時,白痴才會相信你說的愛惜生命,你這叫作踐踏生命!看不起你的生命!你根本就想趁著這場大雨一死了之,病死了下地獄!」尉海一見她被誣賴的表情,聲音就自動軟了下來。她就是有法子隨便一句話或一個動作,就把他的心髒搞得快要停止跳動。

「待在雨中三個小時?原來我待那麼久了啊……」黎朔夜了然地點點頭,直到看見尉海眼中想砍人的殺氣後,才把恍然大悟收起來,不讓他看到她的不以為意。「這是源自于我對我的體力有信心哪!就算感冒了又如何?大不了請個假在家里休養個幾天,了不起就去醫院吊個點滴,不會死人的。」她揮揮手要他放心。

「不會死人是你在講的,醫生宣布你有沒有救那還得看你的求生意志。你就是這樣隨隨便便看待你的人生,才會教人為你擔心……」尉海才剛把話月兌口而出就馬上閉上了嘴,望著黎朔夜那要他再重新倒帶一次的臉,整個人顯得僵硬又不自在。

「為我擔心是嗎?我都說了不要你介入我的生活嘛!我死了還是繼續苟活在人世間,都和你無關啊!我說的話麻煩你也听一下,你別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我記得那時候的我表情是萬分認真、全然不假的喔!」輕輕牽起一抹愛笑不笑、似諷又非諷的弧度,黎朔夜對他表現出來的關心,無法給予正面回應。

他對她的關懷還真是愈來愈不避嫌了。她該躲、該逃的,卻有點小小希望他能帶給她如期的溫暖。她在想什麼呢?哎呀,這個白痴不過就是比白痴更白痴了些,除了滿滿的副作用外,根本不會有益處可言!她對他抱著期望,簡直是浪費生命、白費心機!

「就、就是因為你的表情太過認真、太過真切了,才讓我嚇到咩!」管他的咧,豁出去了!關心一個人本來就不是件壞事,他又何必把它當成是羞辱!「我怕你真的一死了之,來找東西只是你尋死的借口,目的是因為看輕了這個世界,急著向閻羅王報到。」尉海氣喘吁吁地念著。

他說得很急,但黎朔夜倒是听得很仔細。

「我不會去向閻羅王報到的,那里不是我要去的地方,我要是真的死了的話,只會上天堂或是西方極樂世界!只有像你這種在人世間稱得上是超級大米蟲的白痴,死了之後才會去跟閻羅王打交道,然後再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黎朔夜索性坐在地上陪他瞎扯,一只手撐傘撐得累了,就換手繼續撐著。「喂,你是白痴啊!體積那麼龐大,是不會過來一點嗎?你以為傘的面積跟你的體積成正比啊?」她沒好氣地拉近他。

「不要!才不要咧……我才不要跟你這個不尊重生命的三八共撐一把傘!別扭死了。」他胭腆地紅了臉,怕她發現,連忙躲她躲得遠遠地,但仍不間斷他的埋怨。「你別詛咒優秀的我,像我今天都施手救了你一命,我死後一定會上到西方極樂世界成仙去的。」

「你救了我?你今天何時何地救了我?你這個終極大色魔除了把我帶到你家那張應該是你的床上睡覺之外,何來你救了我之說?我就看不出來你真的有動手救我的壯舉。」這個大塊頭有夠難伺候的!黎朔夜起身走到他身邊,面對他驚人的身高,只好將手舉得高高的。

白痴!沒事長那麼高又不能吃,有何屁用!

「你老愛說我沒有救你,我救了你可不是義務!要不是看你可憐兮兮,而我還懂得憐香惜玉四個字怎麼個寫法的話,你老早就被那個恐怖的大女乃婆的胸部給悶死,或被她比你大出一點五倍的身體給壓死了!」尉海搶過她拿得很辛苦的傘,抓她到可以避雨的檐下,連傘都省得撐了。

「是嗎?!那你為何不早些救我?坐在那里看戲看那麼久,害我被壓得險些斃命,我的命可比你的命值錢個千千萬萬倍!你不要太過于嫉妒我生存的價值,就想眼睜睜看我在你面前死翹翹。」雖然他到後來還是救了她,而且還是以非常暴力、蠻橫、粗俗、沒格調的方法——威脅女生。

「喂喂喂,你這個死三八!我肯救你就很不錯了,你還跟我討價還價?那時候你被壓在下面,我見鬼了有透視眼才看得到你的臉、知道你是誰!不知感激的女人!」不可理喻。她就這麼鄙棄他的救命之恩,她到底是看不起他什麼?

「我還在想,就是因為你沒看到是我,才更應該要救我才對。你不是常常看到我就覺得天崩地裂,好像世界末日到來嗎?」這個人腦袋有夠鈍的!不承認自己笨還要怪別人的臉沒被他瞧見。黎朔夜微鼓著嘴,和他愈吵愈想動怒。

「哼哼哼……我可沒說我看到你就是世界末日的到來,你這個三八對本少爺是構不成絲毫威脅,你充其量只能嚇唬像葉心齊那只小東西。」尉海雙手環胸,露出得意的表情。

「是嗎?我呸。」黎朔夜丟給他一記超級大白眼,對他又翹起來的尾巴痛恨極了。「我不想在下雨天和你吵,那會耗費太多力氣。」她要停戰。她已經快沒力氣了。

「吵不贏本少爺就說一聲,說你的智商沒有我高,不會要你命的!」尉海嘿嘿干笑,想要勸黎朔夜看開一點,轉頭卻發現她的臉慘白得嚇人。「喂,你是‘又’要死了是不是?怎麼臉白得跟白色油漆一樣?」他用力搖晃著她的身體,卻出其不意被她推開。

「又」要死?她一天死兩次還嫌少啊!

「你、你、你是白痴啊!死人想要得到安眠,你搖我是想讓我不能平平穩穩的死喔!」加踹他一腳,讓他自然地倒在大雨中,著地。「就說了不想和你吵咩,我累得要死,現在只想要睡覺。」她打了個呵欠,管他優不優雅。

「你閉上眼楮是不是就等于死翹翹?」尉海瞪大雙眼,慢慢地、慢慢地接近她,怕她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會斷氣。

「誰跟你閉上眼楮就等于死翹翹?!我說你才要死翹翹咧!」竟膽敢咒她衰?!欠踹!黎朔夜抬起美腿,再加補他一腳,把才半起身靠近她的尉海又給踹回了原地。

「你生病的人不要動不動就隨意動粗,有點女生的樣子。」尉海拍著身上除也除不盡的塵土,氣不過她粗魯的動作。他尉海是欠她踹的嗎?不能見他包容心強就這樣子對待他吧!好歹他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耶!

「我才沒有生病,我只是有點呼吸困難。」黎朔夜配合地抽噎著,好像真是透不過氣來。

「喂,三八啊,你是欠死喔!」尉海蹦跳到她面前,才要伸出手拍她的背幫她順氣,卻又疏忽她以飛快速度抬升的美腿,被她給用力踹到地上。這死三八……他坐在地上,抬頭斜看猖狂泛著奸笑的黎朔夜,火氣又上來了。「你拿我的好心當作玩笑!」

「都說了我沒事,誰叫你不听,硬要我用行動證明。」黎朔夜恢復精神,看著他一而再、再而三摔落在地板上,她就忍不住眉飛色舞的大大嘲笑。「還有,我想你絕對會比我先感冒的。」才剛淋沒多久就在打冷顫,這小子嬌生慣養的,一點出息也沒有。

「哼,我听你在說!我的身體可比你好多了!」尉海想要證明他的身強體壯,卻被一個噴嚏給搞砸。

她果然才智過人、料事如神、神通廣大。

「你看吧,雨傘還是撐著吧,少爺。」將傘拿起丟給他,黎朔夜對他的好強卻有意外的不舍。他是要她別擔心他嗎?可是,情況好像愈弄愈糟糕耶……

「多事。」雖像老人家一樣叨念著,卻還是乖乖撐起雨傘,接著起身走近她。「你要不要回家了?已經十一點多了,你不回家在外頭嚇壞路人可不太好。」

他不容抗拒地拉著她往樓下走,難能可貴的是她也不反抗,仿佛早料到他會如此專制。

「嚇壞路人的恐怕是你。我雖然沒長得傾國傾城,好說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別人沒嚇壞我就好了,哪還需要我當壞人去嚇別人!」黎朔夜感應到由他手心傳來的體溫,心中頓時感到一陣陣的溫暖。

「天黑了,是美是丑在沒街燈的地方還是看不清楚的。」配合著她烏龜般慢慢爬的速度,尉海走路走得很艱苦。「你能不能走快一點?」他覺得慢到快要窒息了。

「不要。」黎朔夜簡簡單單給了答案,不想與他合作。平時稱得上是急性子的她,今天為何反常?慢得連她自己都快陣亡。

龜速是慢了些,卻還是可以走出校門。尉海瞪著校門口,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真不知道以剛剛的速度怎麼能夠爬過來的?

「好啦,我回家嘍!」抽回她的小手,黎朔夜向他道聲再見,就蹦蹦跳跳地要穿越馬路。許是天黑的關系,讓她沒注意到左方來車,直到她驚覺時,才發現有一個身影從另一方直直朝她奔來,將她推倒一旁,隨即是一聲踫撞……

「尉海!」黎朔夜木愣著,望著倒在她身旁痛得皺緊眉頭、咬緊下唇的尉海,一瞬間一向聰明的她忘了該如何反應。「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跪坐在他旁邊,雙手不敢踫他,只能機械式的喃念著,氣他的好管閑事,氣他的舍身救人。

那台撞傷人的車主慌亂地開了車門掉頭就沒命地跑,害怕承擔後果,也不顧車子,他只想逃得遠遠地,不要讓還清醒著的女孩發現他的存在。反正車也是偷來的,丟了被警察拿去調查,也不會查到是他開的。

黎朔夜搶住戰栗的嘴唇,一串珍珠般晶亮的淚珠沿著臉頰滴落在尉海臉上,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希望他不會一睡不醒。

她該怎麼辦?她該打電話報警叫救護車,還是把他扶回他家讓他的專屬醫生看?可是他好像很疼、很疼……那聲撞擊連她听了都覺得悚懼。那一剎那她有多心慌他的生命,她多心疼他獨自忍受住痛苦煎熬的表情;那一剎那她有種深深的感覺,深深的嵌入她心扉,一個篤定的信念在她心底滋長……

「我痛得要命,你不會只是哭吧?麻煩幫我叫一下救護車,我痛到快要昏了……」猛一睜開眼便瞧見她臉上那兩行淚水,剛剛的觸感果然是她滴落在他臉上的。尉海半眯著眼半開玩笑似的,對她哭泣時絕美的嬌顏心折。她在哭,是為他落的淚嗎?

「白痴,看你還能說話,應該是還安然無恙才對。」黎朔夜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說不上听到他的聲音她是喜是憂。他是在硬撐著,或是真的還有多余的力氣?「真的很痛嗎?」她的手輕輕地觸踫他的身體,引來他微微一縮。看來是很痛,或者說是痛到不行!

「我的臉像在說笑嗎?那車好像是煞車不靈,一路歪歪扭扭地開過來,我那時真怕你會被撞!」全身抽痛讓他差點昏去,但他仍強顏歡笑,朝她投以安定人心的一笑。

煞車不靈?!黎朔夜睜大了雙眼,恐懼急急籠罩她全身。這致命的字眼在她面前跳動著,她感到危險,想要逃開卻沒有出路。她很怕……她真的很怕……十一年前那場害她失去生命至愛的車禍,不也是因為煞車不靈?!怎麼會如此踫巧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怎麼會是煞車不靈呢?怎麼會是?她無力地低喃著,眼神空茫無助,脆弱得就像布滿裂痕、一觸即碎的陶瓷女圭女圭。她表情呆滯木然,雙手緊緊圈住無力的雙腿,整個人沉溺在回憶里,無法解套。

這樣的黎朔夜是他第一次見到。尉海不顧身上的疼痛,伸出手只想拍拍她無血色的臉頰,想要摟緊她,好好疼她、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她的脆弱讓他心急如焚,她就像是木偶,不動也不說話了,無聲的淚水像是點綴道具的陪襯物,裝飾在她不悲亦不喜的臉上,卻顯得太過刺眼。

「朔夜……」他輕輕喚著她的名字,想要將她拉回現實。她的空洞失神讓他心痛,他的心像是被刀切成千萬段,拼不回也湊不起來,血淋淋的血腥隨著她的痴傻逐漸擴張。

「朔夜……你說話啊!」她為什麼不像平常那樣牙尖嘴利地取笑他、嘲弄他,非得擺著一張沒有生命氣息的臉面對他。他好無助!他想要給她溫暖,卻是徒勞無功,連抬個手也被刺痛感沖擊全身上下。

「我好怕……好怕啊……尉海……」不低不高的聲音從黎朔夜口中緩緩吐出,她噙著淚水,悲哀地望著尉海,好想他給她一點點溫柔。只要一點點,或許她就可以逃開那場夢魘,永遠、永遠不去想起。

「朔夜……別這樣,你的臉色讓我好擔心……」他想抱她,想感受她的存在,想確定她的體溫是熱是冰。

「可是我怕啊!我怕你也跟他們一樣,走了、丟下我了,那還有誰關心我、有誰了解我、有誰對我大吼大叫,提醒我要對生命負責?!」黎朔夜咬著下唇,緊緊地、狠狠地,直到滲出血絲。她嗚咽地想沖進他的懷抱里,卻怕他又疼痛不堪。她想要他的體溫,卻不能在此時勉強他,可是、可是……

「他們是誰?我會跟誰一樣?」尉海徹底忘了自身疼痛,他費盡力氣抬起手,觸踫她的手,想要分擔她的苦惱。她的手冷得像冰,小小的顫抖卻透露出她充斥在臉上的傷心和痛苦。

「你不能和我的爸媽、還有最寵我的尉爺爺一樣死掉!不能,你不能,懂嗎?我已經感覺到你的溫暖了,我已經想要回應你的付出了,你不能像個無事人,把我狠狠拋棄!我需要你!不然我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黎朔夜輕柔地握著他的手,放在頰邊磨蹭。

「不要這樣,朔夜……」

她沒有激動,也沒有巨大的憤怒。她或許是徹徹底底的傷心,或許是徹徹底底的生氣,但是她都沒有表現出來。她怕的是受了傷的他會再度因為她的用力而受傷嗎?

「我從沒有說過我要丟下你,不然你以為我急急扔下家里的司機僕人,跑來陽台找你干嗎?我關心你,包括你的全部。沒有任何理由,就算是你對我惡言相向,我也不會在意。一點也不會在意。」他讀出她眼中滿滿的歉疚。「我只記得你此分此秒說過的話,你不要我拋下你,我就不會。永遠。」「你說的……是真的嗎?」她哽咽著,為他的剖白泣不成聲。他只有面對她時才如此溫柔,如此寬容,他的包容只對她。她終于找到一個可以敞開心房去愛人的理由!她需要他,不是單純的溫情,而是永恆的真心。「這可是你說的,你不能騙我喔!」她破涕為笑,高興得抱著他放聲尖叫。

「哇啊,等等……等等,我知道你很快樂,當然我也很開心,我的高興還不亞于你,但是能不能別抱得太用力,我會痛的!別忘了我現在是傷患。」

他老實可憐的模樣惹來黎朔夜一串輕笑。

「大笨蛋,都說了別介入我的世界了嘛。」她以輕得不能再輕的動作將他輕放在地上,起身要去找學校那個可能已經睡得打鼾的警衛伯伯借電話。「白痴,就在那里別亂滾。」

「放心啦,我已經沒有多余力氣可以滾動了。」

尉海哭笑不得的迷人嗓音從她後方傳來,她嬌斥他是豬頭,卻惹來他一長串滿足的笑。

感謝上帝還記得給他一個情投意合的佳人!不過再不快點找人救他,恐怕這分浪漫只能再維持三分鐘了……

救命!他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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