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隊伍、金碧輝煌的儀仗,-麟威風八面地端坐在由黃金做成的八人大轎上,金轎上嵌滿了紫色寶石,在陽光照耀下折射出絢麗的光芒,將他襯托地有如天上神只。
金轎敝開式的設計,讓人民可以觀仰他的容貌,但他特意讓人在四周加了紫色薄紗。
薄紗是少有的特殊設計,特殊的編織技巧讓里頭的人,能清楚地看到外頭的風光,而外頭的人卻無法清楚地一窺轎內風光,所以夾道的人民只能隱隱約約看到轎簾里頭的身影-
麟無趣地睨著路邊跪成一地的百姓,個個臉上既畏懼又期待的神情,他們不僅將他當成了統治者,更有人將他當成了神只,還人將他當成了魔鬼轉世。
但不管如何,他只知道要坐穩這萬人之上的位置,冷酷、無情,是必要的條件,否則人民若不對他心生畏懼,他的地位便有了危險。
仁心仁德的王政,不適合用在他的身上,因他的心無百姓、無父母,無兄弟姊妹,他不知道什麼是感情,在宮里教養他長大的師父和嬤嬤們,也都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恭敬有禮卻冷漠無情。
雖無仁術治的理念,但他也不是無道的昏君,建水渠、興農業,百姓生活安定是他這幾年來的政績,強權治國才是他的理念,鐵腕作風令他所統治的國土,內少有作奸犯科的犯罪發生,他容不得任何人在他的領土上撒野。
但降魔教卻是個例外,他並不打算趕盡殺絕,因為降魔教的每每偷襲,是他生活中刺激的來源。
他像貓逗弄老鼠般與降魔教周旋了一、二十年,既然降魔教願意免費為他無趣生活提供些刺激與樂趣,他怎麼會不領情呢?
一想起降魔教,檀玲那張始終凝著冷淡的臉孔,便自動浮上心底,原本板著一張臉的-麟,嘴角不禁悄悄滑上一道淺淺弧度,那女人……
他忍不住心想,當檀玲發現她要刺殺的鎮麟王,就是每夜教她武功的人時,她究竟下不下得了手?他已經忍不住想看見她驚愕的表情了!
他不僅想看她驚愕的表情,還要摘下她的心,他要她愛上他,他要她輸得徹底,也要降魔教因她對他的動情而輸得徹底!
隊伍浩浩蕩蕩地往城郊的祭壇前去,突然,數道人影竄上道路兩旁的房舍屋頂,原本擁擠卻又井然有序的街頭,立即引起一陣混亂,婦女們的驚恐聲此起彼落,原本聚擠在街頭兩旁的百姓,還有受驚的小動物,雜亂地往四周逃竄。
「啊……快跑……」
「要殺人了呀……」-
麟收起飛遠的思緒,瞪著外頭的一團混亂,冷聲向轎外的黑夜問道︰「怎麼回事?」
「王,看來是降魔教的人,請王待在轎內。」黑夜沙啞地回道。
「降魔教?」
「是!」-
麟稍稍抬頭,瞟向高立屋舍頂端的幾名黑衣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又有不要命的送上人頭來了?」
本來以為今日上祭壇該是無趣的,沒想到降魔教卻自動送上刺激,呵,這樣有趣的一個組織,叫他怎舍得一舉殲滅?
「鎮麟王,納命來!」一名黑衣人持著長劍由屋頂往-麟所乘的金轎如飛箭般急馳而來。
「無聊!」-麟懶懶地睨了一眼,不待他下令,兩方人馬立即展開攻勢,在大街上廝打起來。
「找死!」只見黑夜腳下一瞪,赤手迎上那朝金轎出手的黑衣人。
黑夜一身黑裝,動作敏捷地如疾雷掠出,運起掌氣朝蒙面黑衣人擊去。
兩人使出輕功,在半空中過了幾招,黑夜雖手無寸鐵,然面對對手持劍的凌厲攻勢,卻絲毫沒有吃虧之態。
黑衣人因對手掌氣來勢洶洶,不得不運起八成功力相對,過了幾招後,他訝異地發現饒是自己武功不弱,卻仍是差了對手一大截。
糟!
看來此次刺殺行動似乎太過魯莽,鎮麟宮的人馬看來不好對付,見情勢不對,黑衣人也不戀戰,于是他對同伴大嚷一聲︰「快退!」
「哪里逃!」黑夜縱身一躍,硬是擋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看門狗,滾開!」黑衣人咆哮嚷道。
「看門狗?」黑夜聞言,不禁氣從中來,擊去的掌風更加凌厲。
「滾開!」黑衣人怒道。
「哼,憑你?」黑夜沙啞地冷嗤一聲,旋身一踢。
黑衣人為躲這一記飛踢,不得不退開數寸,黑夜趁機上前,緊接著右手一伸,反手一個擒拿,便輕易地止住了對方的攻勢,甚至奪下對方手中的長劍。
失了劍的黑衣人一驚,未被黑巾蒙住的雙眼露出驚慌之色,腳步踉蹌地退了幾步。
緊接著,黑夜抓緊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右手一勾,掐住了對方的咽喉。
「呃……」黑衣人大驚,雙目驚恐地瞠大。
鎮麟王身邊的侍從,個個武功高強,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但從未真正地交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就這點功夫?」黑夜目露殺氣,直直射向黑衣人。
就在同時,其余幾名黑衣人在不敵官兵的重重圍攻之下,全擠成一團,也紛紛棄械投降。
「哼!」黑衣人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他今日前來刺殺鎮麟王,早就有了置生死于度外的打算,今日兵敗被擄,他還有什麼話說?
「不說?」
「哼!」黑衣人仍是冷哼一聲。
「蠢豬,是降魔教的人?」黑衣嗤哼問道。
黑衣人臉上僅露出的眉宇間緊緊鎖著慌色,這一次他終于開了口,「兵敗投降,沒什麼好說,要殺要剮,請便!」
說罷,黑衣人便豁出去似地將頭一偏,做好受死的準備。
「挺有骨氣的,怎麼,就算死也不說出真實身分?」
「哼!」
黑衣人同伴中有一人喊道︰「是,我們是降魔教的人,今日我輩無能,刺殺魔物不成,他日我教自然有能人來結束魔物的性命,還給百姓一個干淨的皇室血統。」
「找死!」一名將領聞言,立即拔出隨身長劍,一劍刺向那人心窩。「哼,膽敢對皇子口出蔑言,該死!」
「嗚……」那人受了一劍,當場斃命
大街上原本擁擠的人潮早已散去,百姓們全部逃回自己屋里,大街上只剩鎮麟宮的官兵,還有前來行刺的數名黑衣人,而勝負早已分曉。
「一群有勇無謀的東西!」黑夜睨了眼那名血流一地的黑衣人,冷哼一聲。
「啊!」其余黑衣人見同伴受了一劍之後,倒臥血泊,憤然地與團團圍住的官兵再次動武。
但區區的三四人在手無寸鐵下,哪是上百名官兵的對手?
大街上再次起了紛亂,但很快地又歸于平靜,只是街頭上又多了幾具死尸,遮臉的面巾已被人取下,個個死狀猙獰,似心有不甘。
「住手!」與黑夜對峙的黑衣人見同伴一一倒下,不禁淒聲大喝,他拳心握緊,心里十分後悔今日魯莽的行刺舉動。
這次的行動簡直是失敗地徹底!
他們一行五人不僅無法靠近金轎半分,就連金轎里頭的人影都沒瞧清楚,沒想到教主曾經說過關于鎮麟王的事,都是真的!
「輪到你了,受死吧。」黑夜長臂一伸,正欲取對方性命之際,一道沉穩男音氣定神閑地由金轎中傳了出來。
「黑夜,住手。」
「王?」
「留活口。」
「王?」黑夜倏地將手抽回,回頭望向金轎。
大街上的官兵雖人數不少,氣氛卻靜得詭異,金轎內的-麟沉吟了半晌,才沉沉地道︰「起駕回宮!」
金碧輝煌的鑾轎緩緩調頭,整個儀仗也跟著調頭,黑夜這才不得不發號施令︰「把一干囚犯捆綁,帶回大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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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魔內正掀起一場風暴,教主雲飛天的怒氣席卷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當場除了雲飛天滔天的怒吼聲外,無人敢發出一語。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會突然帶幾個人就這樣攔街刺殺鎮麟王?說!」雲飛天惡聲地朝底下伏跪的一群徒眾喝道。
「教主,我們……我們真的不知……」徒眾們均抖著聲音回道。
「哼,真是自不量力,憑他們幾個那三流功夫,就這樣貿然攔街刺殺鎮麟王,還挑在侍衛最多的時候,分明是找死!」雲飛天氣呼呼地罵道。
其實他最擔心的。不是曹-和其他一幫徒眾的生命危險,反而是擔心曹-和其他人會在酷刑下,將降魔教的一切全抖了出來。
鎮麟宮內的十八種招供酷刑,簡直和十八層地獄可以相比,刀山、油鍋,全部一應俱全。
「教主,曹大哥或許此次行動太過莽撞,但他也是一心想為咱們降魔教做點建樹,沒有功勞仍有苦勞,請教主指示,咱們是不是想辦法去救救他們?」
「救他們?」雲飛天嗤哼一聲。「你倒是說說,怎麼救?」
另一名教眾立即豪氣干雲地道︰「咱們集所有教眾的力量,進攻鎮麟宮,殺他個片甲不留!」
「飯桶、飯桶……真是飯桶!」雲飛天一听,簡直氣到頭頂生煙。
「教主!」
「你們全是飯桶,你們究竟知不知道鎮麟王是什麼人物?」雲飛天一雙利眸朝眾人掃去。「-國四名王子中,傳言就屬他最為冷邪,-國四方國土中,除了咱們南領的大牢,哪一個有刀山和油鍋?」
「教主,那……那現在咱們該怎麼辦?」雲飛天底下一名教眾怯怯地抬起頭,顫著嗓子問道。
一听到大牢里的刑具,眾人先前的豪氣已滅了大半,身子還不知不覺地輕顫了起來。
雲飛天冷哼一聲,蒼老卻仍炯炯有神的眼光銳利地瞪向出聲的人。「你們倒是說該怎麼辦?」
「那麼……呃……咱們就……」一名身形瘦小的教眾支支吾吾地道︰「咱們……呃……咱們就別去救曹大哥他們了。」
「嗯、嗯,說的是、說的是。」
「是啊、是啊……」其余眾人一听,均是點頭稱好。
「飯桶!」雲飛天見他領導的降魔教徒眾這副怯懦模樣,忍不住又嗤斥了一句。
曹-他們幾個是有膽識,卻有勇無謀,這次的行動無異是自找死路,而眼前的這幾個卻是既無勇又無謀,他不禁沉沉地嘆了口氣……
究竟這教里還有誰能替他完成大業呢?
「對了,玲兒呢?」雲飛天忽地問道。
「小姐在練功房里練功。」
「去,叫她來見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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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功房里,四個角落均有一爐大火維持著室內光亮,四面牆上均有數面大窗,她打開了所有窗戶,讓微風透進室,內沁涼如水的夜風拂過她因練武而汗濕的身子,帶來了一份涼意。
檀玲不斷地揮舞著手上的長劍,像是想藉此趕走心中的煩悶,一招比一招速度來得快。
「南宮翎」曾經說過的話,像縷幽魂似地緊緊纏繞在她的心底深處,有股抑止不住的迷惘正在她心底迅速地蔓延開來。
她持劍回鉤,他低低詭魅的聲音又幽幽地竄進了她的耳里……
你的臉太冷漠,太高不可攀,不夠媚惑……
她忙將手上的劍舞得更急,企圖藉此趕跑那擾人心魂的聲音。
長劍在她手上揮灑如虹,銀光燦燦,正當她得意于自己精湛的劍法時,不知怎麼地,他的聲音再次幽幽地竄了進來。
女人最大的武器,不是武功……
女人最人的武器不是武功?
哼,笑話!
她偏不信,她一定要好好地練功,再過幾日她便要進宮當秀女了,她一定要好好地把握住時間練習才行。
只要你肯放低身段,以女人最原始的本錢作為籌碼,這要比你夜夜苦練武功更能輕易地達成目的……
胡說、胡說!
……以女人最原始的本錢作為籌碼,這要比你夜夜苦練武功,更能輕易地達成目的……
別說了……別說了……
……以女人最原始的本錢作為籌碼……
「啊……」她氣餒地收起手上正在舞動的劍,胸口抑郁異常,她不禁仰頭狂喊出聲。
只要你肯放低身段,放柔你這張高傲的臉……
「夠了、夠了……別說了……」她突喊一聲,在無人的練功房,頭一次情緒失控。
雖說那男人不是真的在她身邊,但她仍是感受到他身上那似是與生俱來的威儀與壓迫感。
緊接著,她身子軟下,頹喪地坐在地上,放下長劍,以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為什麼?
為什麼他曾說過的話,在此時竟如此地困擾她?
她從來沒有如此失控過,那男人的身影為什麼老是緊揪著她的心?為什麼他的聲音老是緊纏在她的耳里,久久不去?
別忘了,屆時,我可要你的心、你的愛……
她的心、她的愛?
檀玲緩緩地抬起汗濕的一手,顫巍巍地以手心貼熨在自己的胸口上,紊亂的心跳頻率讓她更加迷惘。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為什麼最近老是情緒煩悶,似有一股抑止不住的熱烈情緒,在心口處奔騰翻涌?有些時候甚至激烈到令她想丟下一切,像只自由的小鳥飛離這座牢籠。
但飛去哪兒呢?
「南宮翎」那張俊美又邪魅的面容頓時又浮現在眼底,清楚地就像他正站在她面前似的。
我要你留在我的身邊,做我的女人,你的愛只能給我,包括你所有的情緒,都只能給我……
為什麼?
如果刺鎮麟王只是為了要還清師父的恩惠,只是為了重獲自由,那為什麼當「南宮翎」提出了以自由相交換的提議時,她竟然對于再次失去自由無一絲抗拒的念頭,反而有些……期望?
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放心,我一定會將你安妥當,辦完了你的事後,我要讓你心甘情願地……失去自由…
檀玲撫住心口的玉掌轉而撫上自己發熱的臉頰,胸腔里正醞釀著一股陌生的情緒,對于這樣的自己,她有些害怕。
正當思緒翻轉間,一陣朝她接近的疾快腳步聲,將她煩亂的思緒暫時導入正軌。
「是誰?」她趕緊斂起心神,冷道。
「小姐。」一名降魔教眾提著火把進了門,因她是教主的徒兒,教里上下都喊她小姐。
「什麼事?」她冷冷地睨了那人一眼。
「曹大哥刺殺鎮麟王不成,教主正在發脾氣。」
「什麼?」檀玲一听,驚愕地瞠大眼。
「教主找你。」
「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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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玲才剛推開雲飛天的房門,房里頭立刻傳出瓷杯摔裂聲和咒罵聲。
「怎麼搞的?倒個水都倒不好,給我出去。」
「是、是。」一名小婢立即慌慌張張地退出了房門,還差點在房門口和檀玲撞成一塊。
「玲兒,你來了?」
「是,師。」
「過來這坐下。」雲飛天朝她招手。
「是。」檀玲依言踱了過去,在師父指示的椅凳上落了坐。
「曹-的事,你都已經知道了?」
「徒兒都知道了。」
「知不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什麼?」雲飛天說話的同時,一雙窄眸有似無地睨著檀玲,打量著她月兌俗的花容月貌。
「徒兒不知。」
「哼。」雲飛天輕嗤一聲,打量的眼光漸漸轉為毫不隱藏的審視。
迎上師父直瞅著自己的眼光,檀玲只覺心里一陣的不舒服,她忙將頭低下,以避開師父那似正打量什麼的眼光。
雲飛天將視線轉回,心里想著,不久前她還只不過是個小女娃,轉眼間,竟出落地這麼漂亮了。
他一日一日看著她長大,看著她女性嬌柔的身體日趨變化,要不是對她,他另有打算,早就自己留下當小妾了。
他心想,曹-必是舍不得她入宮,才會在情急之下動了攔街刺殺鎮麟王這個鬼主意。
哼,女人禍水,曹-就是一例!
從小就看著師父臉色過活的檀玲,小心,仔細地觀察著師父的臉色變化。
看樣子師父似是將曹大哥這次意外的行動,歸咎到她的身上了。
果不期然──
「要不是你,曹-不會這麼沖動。」
「是徒兒的錯。」檀玲機械性地忙跪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總之這樣的應對,總沒錯。
雲飛天也沒再動怒,只是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顎仔細觀賞,眼中不禁流露出貪婪且飽含欲念的目光。
檀玲盡管心里害怕,但她不敢逃,她怕師父會用更加殘酷的方法來整治她的不听話,從小到大,她受夠了!
「知道錯就好。」雲飛天仍是輕抬高她的臉與自己相對,說話的語氣中含著濃重的期望與野心。「離入宮之日不遠了,你就以你這張足以傾城的美麗臉蛋,去為我……達成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