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堂,怎麼了?」秦浩邦一離開,桑芙然把視線轉回表情陰霾的秦練堂,不解地溫和詢問。
秦練堂不答,只是冷掃她一眼,逕自落坐在沙發另一端,抓起遙控器,開始看電視。
過了一會兒,桑芙然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練堂,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巧克力?就是……就是徐子明今天拿給我的那個?」
她向來很少掉東西,可是那盒巧克力卻讓她找了好久部找不到,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時掉了的。她實在不願意拿這問題問秦練堂,但想起自己答應對方要看里面那封信,只好硬著頭皮開口。
「我丟了。」秦練堂淡淡回答,雙眼仍盯著電視機。
「你丟了?!為什麼?」桑芙然愕然的瞠大烏眸。
「你喜歡他嗎?」他答非所問。
「我不喜歡他,可是我答應他,要看他寫給我的信。」看苦他漠然不在乎的模樣,桑芙然有些生氣。「你怎麼可以擅自將它丟掉?」
「你生氣了?」這是她第二次生氣了,上次是兩年前,他打架受傷的時候,而這次卻是為了別的男生,秦練堂的表情扭曲,有些難看。「他對你來說,真有這麼重要嗎?」
「他重不重要不是問題,我生氣的是你。」桑芙然略白的臉蛋因為難得的怒氣而泛起淡紅,嗓音卻仍維持著溫和平穩。「練堂,我是真心把你當親弟弟看,才想跟你說這些。一直有那麼多女生對你表白,或許已經讓你感到麻木了,可是你不能因此而輕賤別人的心意……練、練堂……你、你干嘛?」
桑芙然的嗓音陡然走了調,帶著緊張的輕顫,只見秦練堂俊美的面容逐漸逼近她,並因她的話語而陰暗、扭曲。
秦練堂不給她機會退縮,修長的身子移至那抹單薄身影前,雙手將她鎖在沙發和自己的懷抱間,鷹隼般的銳眸緊鎖著她,躍動著熾烈的怒焰,熠熠發出冷光。
「練堂,你……」被海潮般襲來的清爽和陽剛氣息所密實籠罩,桑芙然茫然又驚慌地看著過近的俊美面容,心跳劇烈得梗住了喉頭。
「我輕賤了誰的心意?」他性感倔強的薄唇恨聲迸出質問。
柔芙然來不及厘清向來冷淡卻守禮的「弟弟」怎會如此月兌序,卻已然彼他擾亂了心神,溫熱渾濁的氣息極近地拂在她的面頰上,令她急急想轉開臉頰。
「看著我!」有力的掌心一手執住她小巧的下巴,不容她再逃避。「我輕賤了誰的心意?你說啊?」
陰狠的嗓音透著尖銳的憤恨。「而且,你有資格說我嗎?」
「至少,我不曾……」我不曾將別人的心意丟棄。桑芙然來不及說完,就被打斷。
「你不曾什麼?你不曾什麼!」他慍惱失控地提高音量。
「練堂?你究竟怎麼了?你好奇怪……」桑芙然看著他冷靜盡失的憤然模樣,心里不知怎地,涌起了濃濃的不舍,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臉頰,就像安慰浩邦一樣,試圖想安撫他。
「該死!」被她的舉動弄得一震,秦練堂低怒地詛咒一聲,拉開她柔女敕的掌心壓制在沙發上,傾身重重吻住了那張渴望已久的軟軟唇辦。
他承認行了吧!他承認他喜歡她!可以了吧!
是!他就是這麼笨,喜歡上這個在她眼里什麼都不重要、什麼都可以隨時拋棄的可惡女生!
他就是討厭任何男生喜歡她、接近她,甚至討厭起自己的親弟弟成天膩在她身邊!
渴情溫熱的唇舌,輕易地吻開處于驚愕且毫無反抗的軟唇,含住她的嘴,火熱有力的舌尖帶著青澀卻穩定的力道攻城掠地,深嘗她口中的蜜津。
他在……在吻她?!
隨著認知的復蘇,溫潤的瞳孔逐漸放大,桑芙然終于抗拒的急急想將他推開,軟弱的抵抗卻輕易被他厚實的手收入堅硬的懷抱,緊緊鎖住,兩人間的距離倏然熨貼密合,她的每一分柔軟線條,全都陷入了他的陽剛。
漫長需索的吻,終于在秦練堂看見她眼中那抹委屈的淡淡淚光而終止,他放開她,氣息不穩而濁熱,陰鷙的黑眸逼視著她,恨聲宣告──
「你不是我姐姐!」
重重將她放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留下喘息不休的身影,兀自捂著紅腫潤澤的唇瓣,久久不能回神。
自從那一吻之後,桑芙然的心境起了很大的變化,她如秦練堂所願,不再將他當作自己的弟弟看待。
她不再主動和他說話、不再等他放學,處處躲著他,避之唯恐不及。
接著,事情漸漸月兌軌,他開始遲到、早退、在校園中大剌剌的跟女生牽手、接吻,在校外跟人家打架。
爸爸跟秦伯伯都關切的問過她,秦練堂到底怎麼了,她卻一個字也無法回答。
每當他弄傷自己,狼狽而歸時,她狠心不理,躲在自己的房內,一個字一個字念著佛經,卻止不住心痛、害怕。夜里無法安眠,夢中,商泉哥帶血的面頰和練堂的交錯、重疊。
好幾次,她想出去看看他、想像從前一樣替他擦藥,可是走到了門邊,卻又退縮了。
她害怕付出了關心,事情會愈來愈復雜,也怕自己的感情,會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秦練堂一直是個很驕傲、很自負的人,所以她明白那晚失控的強吻,絕對不是他一時興趣,而是隱忍許久的爆發。
所以她怕,怕自己真的對他動情,因為那太容易,卻是不應該發生的事。
她終究是要離開的,這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決定好了的事情,她還為此種了一株紅豆樹,不是嗎?
可是……可是為什麼還沒到要離開的時候,她已經開始為那一天而心痛?
她還太年輕,還學不會放下嗎?
坐在書桌前,窗外的雨下得好大,他還沒回家,而她的心也始終懸宕著,無法放下,這幾日,她總要反覆承受這樣的折磨。
牽掛著、憂慮著,直到他回來。
忽然,門口傳來震動的聲響,她警覺的凝神細听,緊接著一陣蹦蹦跳跳的腳步聲從長廊上傳來,夾雜著孩子氣的興奮嗓音。
不是他,是浩邦。
「姐……姐!」秦浩邦在外頭喊著,急敲她的門。
她帶著微微的失望去開門,臉上恢復了溫和的笑。
門才開了些許,一個小小的、毛茸茸的身影竄入了縫隙,定神一看,是一只圓滾滾的小狗。
「哪來的小狗?」桑芙然一臉驚喜,看著不習慣木質滑溜地板,而一路跌跌撞撞奔跑的小毛球,眼底映滿了燦爛的笑意。
「二哥撿到的!」
他回來了嗎?桑芙然微愣。
秦浩邦舉起小狗,伸到桑芙然眼前。「你看!你看!是哈士奇!姐最喜歡的狗耶!」
一雙圓滾滾、湛藍色的無辜眼楮對上她的,眉心三點火焰狀的白,護他看起來凶惡無比,卻又有一股滑稽的感覺。
「好可愛。」桑芙然輕嘆一聲,將它接過,抱入懷里,也不顧它濕淋淋的身子會弄髒自己的衣眼。
「二哥說要養!」看見最近老是悶悶不樂的桑姐姐笑了,秦浩邦高興宣布。
「你……你二哥呢?」桑芙然有些困難的開口。
「我以為你不問了。」低沉喑啞的嗓音從門邊傳來。
才听見他的聲音,桑芙然就莫名的臉紅心跳起來。
秦練堂一身濕,倚靠在門邊,臉上帶著顯赫的舊傷、新傷,卻仍俊美不凡。
「你、你感冒了!」她輕聲驚呼,二月天氣冰冷,他居然還淋雨,難怪喉嚨沙啞。
「很多天了。」他回答,目光緊鎖著她。
「我……」鼻子一酸,幾日來,第一次正視他的狼狽,桑芙然確切感覺到自己的心疼。「你快去洗澡,不然會更嚴重的。」
「你欠我三件事情。」他答非所問,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我記得。」她有些哀怨地答著,這人怎麼現在討債來了?
「幫我養它。」驕傲的下巴一昂,秦練堂指向縮在她懷中的笨佝。
听著他的要求,桑芙然愣住了。
「可以嗎?」他的嗓音淡淡啞啞,比平時氣弱不少。
「嗯。」她點點頭,答應了,知道是他懇求和解的拙劣手法,眼眶微微刺痛,卻溫和泛開了笑。「你快去洗澡,洗完後,我幫你擦藥。」
她怎麼也狠不下心對他發脾氣。
或許,是她想錯了他。
關于那個吻,或許真的只是個意外,畢竟他看起來再怎麼穩重,也只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
一定是這樣,對吧。懷抱著圓滾滾、滿臉凶相的小哈士奇,桑芙然很鴕鳥地在心中對自己說著。
一定是這樣的……
他不愛她,而她,亦然……
她對他,真的沒有感覺嗎?
隨著時間的推進,桑芙然和秦練堂之間的尷尬悄悄消失,之後,兩個人對那個吻都絕口不提,桑芙然也開始確信那只是秦練堂的一時沖動。
只是這樣的確信,卻讓她有些莫名的修悵。
畢竟那個吻的確存在過,而且也真的改變了她看待秦練堂的方式。
那改變,是完全的化學不可逆反應,一旦發生了,就再也回不去。她的眼神,開始偷偷背叛了她的心,不知不覺中追逐著他的身影。
她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卻難以再將他視為和浩邦一樣的弟弟。
而升上高三之後,這樣的矛盾更加明顯,兩人的位置似乎反了過來,秦練堂的性子益發沉穩內斂,而顯得她才像是年紀小的那個。
尤其遇到學業問題時,更是如此。
秦練堂的成績向來在全校前兩名輪替,目標明顯是最高學府T大,可是桑芙然的志向就不這麼遠大了。
她的成績只是平穩的中上,目標也定在只要是國立大學就可以。
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可是秦練堂卻對她的目標十分有意見。
自從上次模擬考,他看見她的排名後,就自動成為她的私人家教,不但盯著她的成績,還替她補習數學。
讓原本悠閑度日的桑芙然,頓時忙碌了起來。
時序走入了冬末,寒假才初開始,趁著秦練堂最近又不知道去參加什麼全國性活動,桑芙然片刻偷閑,在庭院里跟「怒」玩。
「怒」就是去年堯練堂撿回來的哈士奇,才滿一歲多,已經是大型犬的體格,長得一臉凶相,一副整天都很生氣的模樣,但性子卻異常善良。
關于「怒」的名字,其實還有段小插曲。
當時取名字時,「怒」對什麼名字都沒反應,獨獨對「笨蛋」跟「白痴」兩個詞特別敏感,幾乎到了隨叫隨到的地步。之後,為了糾正它這個壞習慣,那兩個詞在「冬居」禁用了好一段時間。
宣布禁用的時候,秦練堂的反應表情雖然都很怪,但仍乖乖配合了,這讓桑芙然有些意外。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怒」之所以會對「笨蛋」和「白痴」有反應,是因為那天晚上,有個很驕傲又拉不下臉道歉的家伙,對著一只無辜的小狗罵了一個晚上的「白痴」、「笨蛋」……
「桑芙然!」一聲清脆的女聲打斷了桑芙然和狗兒的嬉戲。
「可。」桑芙然一回頭,就看見臉色不善的靳可-來勢洶洶,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
「你干嘛叫練堂哥幫你補習?!」靳可-氣勢凌厲,漂亮的臉蛋上卻凝著濃濃的妒意。
方才在大廳听到秦伯伯跟爸爸隨口提起,她嫉妒得快瘋了。「你干嘛不自己念書,要麻煩練堂哥?!」
「那是因為……」她也是千百個不願,但卻拒絕不了秦練堂的強勢威迫。
「你喜歡練堂哥對不對?!」靳可-驀然迸出一句,令桑芙然的心猛然一凜。
「我……」沒有!原本可以理所當然的否認,但話到了嘴邊,她卻說不出口。
怎麼了?難道,她真的喜歡他嗎?
「答不出來了吧!還敢跟人家說你們是親戚關系!」靳可-見她遲疑,怒火更盛。「我看那些學妹交代你傳的情書,你根本就沒拿給練堂哥看過對吧!」
「不是這樣的。」桑芙然蹙起眉搖頭。
她不但不曾阻擾,還勸過他不要輕賤別人的心意……想到這里,桑芙然臉色微紅,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個吻。
「你不用裝了!練堂哥看不出來就算了,難道我會看不出來嗎?你根本就是喜歡他!想將他據為已有!」靳可-氣瘋了。
「不是……我……」她曾動過這個念頭嗎?她竟有些猶豫了。
「我警告你,秦伯伯他以前說過,等我二十歲,他要讓練堂哥跟我訂婚!你不要妄想勾引我的練堂哥!」靳可-見她不像從前一樣,矢口否認自己和秦練堂的感情,沖動的月兌口而出。
「訂婚?」桑芙然一愣。
「對!秦伯伯答應的!」雖然是他們很小的時候,秦伯伯跟爸爸的戲言,可是她一直認真的放在心上啊!
桑芙然怔怔地看著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卻翻騰起浪,淹沒了她的思緒,甚至堵塞了她回話的能力,只覺得心口傳來緊揪的疼痛,難以平息。
見她愕然,靳可-終于有些得意的快感,正還想多說些什麼時,遠遠卻傳來秦浩邦的聲音。
「姐!姐!」秦浩邦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神色慌張,甚至沒注意到一旁的靳可。
「浩邦,怎麼了?」桑芙然見他臉色有異,隱隱覺得不安。
「姐!我爸爸要我來通知你,桑叔叔他……」秦浩邦氣喘吁吁的說著,表情好像快哭了。
「我爸爸他怎麼了?!」桑芙然臉色發白,聲音已然顫抖。
「桑叔叔……他受傷了!被……被槍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