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芙然。」
踏出教室,熟悉的嗓音自她身後傳來,是秦練堂。
「怨憎會」出現了。
「你怎麼在這?」來找她嗎?好稀奇!桑芙然訝然地看著他。
除了上次拿錯書包外,他從來沒主動出現在她教室外面。
「我今天不練習。」秦練堂淡淡答著,斜背著書包,修長俊秀的身材在合身的制服下顯得更加挺拔,絲毫不在意兩人同行引來的頻頻側目。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漸漸習慣了她的跟進跟出,也不再那麼討厭她了。
「噢。」桑芙然點點頭,兩個人靜默的並行著。
她垂著臉,反常的一句話也不說,心里仍為了好友即將遠行而難過。
還沒走到校門口,桑芙然遠遠就看見好友手上捏著方才封緘的信封,追著一輛遠去的腳踏車。「汐月?」
該不會是錯過了吧?!桑芙然看著腳踏車上的背影有些眼熟,而遠去的速度絲毫沒有停緩的跡象,看來,汐月是追不上了。
不行!她不能讓好友在離開前留下遺憾。
「秦練堂,你可不可以給我蕭恆韞學長的地址?」桑芙然匆匆地說著。
秦練堂是班聯會的書記,每個星期的班聯會紀錄都會放在他那里,里頭有干部聯絡名單,當然包括班聯會主席蕭恆韞,而今天正好是開會的日子。
「為什麼我要答應你」看著眼前情況,多少猜出幾分,秦練堂懶洋洋地說。
「拜托你好不好?」桑芙然頭一次對他用了「拜托」兩個字。「汐月明天就要
去美國了,我不想她留下遺憾。」
「關我什麼事?」他冷冷答腔。
那個女生他見過,是桑芙然的死黨,在學校里總是跟她形影不離,不過對方似乎很不喜歡他,每次在學校狹路相逢,就會莫名其妙的瞪他,然後親匿得像保護小雞似的母雞,快快把桑芙然拉開。
「要怎麼樣你才肯答應?」桑芙然下了決心,一定要幫好友達成心願。
看她認真的表情,秦練堂反倒笑了。「好,答應我三件事情。」
「什麼事情?」沒料到他會乘人之危,她一愣。
「暫時還沒想到。」他聳聳肩。
「好,我答應你。」桑芙然不假思索的應諾。溫淡的眸光盈滿不安,頻頻向校門外張望,生怕好友放棄離開。
「什麼都答應?」秦練堂有趣的揚起劍眉。
「當然不能叫我去做壞事,或者我力不能及的事情。」桑芙然加了但書,一面拿出紙筆。「請你先把地址給我。」
秦練堂這才慢條斯理的從書包里拿出會議紀錄本遞給她,桑芙然連忙抄完後,抓著地址跑出校門口。
三件事情。
秦練堂看著她飛奔而去的背影,漂亮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兀自走向校門口,上了接送他們放學的秦家轎車。
他可真得好好想想這三件事情了。
透過車窗,秦練堂正以罕有的耐心等待著前方正在話別、擁抱的兩個女生。過了一會兒,只見桑芙然的死黨忽然一副氣沖沖的模樣走過來敲車窗。
他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對方是來道謝的。
「有事嗎?」秦練堂按下車窗,冰冷的眸光淡淡掃過對方。
「秦練堂!你不準再欺負芙然!听見沒!否則我找人教訓你!」對方的口氣義憤填膺,仿佛他真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壞事。
「我欺負她?」秦練堂諷然地輕扯嘴角,而對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冷漠的臉色微微一變。
「你不要裝蒜!芙然身上的傷我都看到了!你真的很混蛋!」
「汐月!不是啦!不是這樣!你誤會了!」剛過馬路讓車子擋住的桑芙然這才追上來,急急解釋著,臉上泛起一抹尷尬的淡紅。
「傷?」她受傷了?秦練堂挑起眉,表情又冷了幾分,冰冷的眸子瞪向一旁的桑芙然,霸道地發號施令︰「上車!」
「你!」
秦練堂不顧學姐的莫名激動,警示意味濃重的看了桑芙然一眼,示意他已耗盡耐心,才將車窗關上。
幾分鐘後,桑芙然紅著眼眶上車,離去時,還依依不舍的拼命回頭看著好友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自己視線範圍內,她才把頭轉回來,順便偷抹去滑下的淚水。
「什麼傷?」秦練堂冷不防開口,黑眸斜睨她,明顯帶著不悅。
「嗄?」裝傻可以嗎?
答案是不行。
「我可不記得我對你動過手。」秦練堂挑眉輕哼著。
「喔,是汐月誤會了。」桑芙然的表情有點尷尬,隨口敷衍著。
「什麼傷?」
「也沒什麼。」他干嘛問個不停?桑芙然把視線調向窗外,下意識的將手縮入袖子內。
只是狀似不經意的逃避舉動,卻仍是讓眼尖的秦練堂發覺了,他猛地抓過她的手,趁她來不及反應,迅速拉起她的袖子。
只見她白皙細女敕的手臂上,明顯印著幾圈瘀青黑印,手肘也磨破了皮,略顯紅腫。秦練堂喉頭一緊,怒火倏燃,惡狠狠瞪她。
「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被他這麼一抓,手腕上又多了一圈「戰利品」,桑芙然嘆了口氣,抽回手,將袖子拉回原處,遮掩那些可恥的傷痕。
那些都是近日來請靳大哥教她防身術的結果,其實,倒不是因為靳大哥動作粗魯,而是她的皮膚太敏感,只要一輕輕施力就會清楚印上傷痕。
「說!」秦練堂對她的敷衍益發不滿,俊秀的眉宇糾結著。
「剛剛我不是答應了你三件事嗎?」不懂他為何如此關心,桑芙然忽然想起什麼,恬靜的容顏有了笑容。「如果你的第一件事情是要我說的話,我就說。」
劍眉聚攏,黑眸微眯,秦練堂瞪著她,滿腔怒火無處可發。
他豈會傻到答應她這麼便宜的事情?
但就算她不說,他自有方法查到!
初晨的陽光透過濕潤薄霧,輕巧灑落在「飛鴻山莊」的武道館外,濃郁蒼森的樹蔭闊闊遮天,一抹修長俊秀的身影倚靠在樹下,像是靜靜在等待些什。
幾分鐘後,一個穿著黑色劍道服的挺拔身影晃了出來。
「唷!秦小弟!這麼早啊。」靳以臣斯文的臉上掛著太過夸張的笑容,一副假意驚喜的模樣。「稀客稀客!」
「桑芙然的手怎麼了?」秦練堂斜睨他,開門見山地問。
簡單過濾幾個可能人選,他已然能猜出那種傷痕出自誰手,原本不想再追究,畢竟他沒必要關心那個人受傷的事情。只是在夜里,那白皙肌膚上的青紫印記反反覆覆困擾著他,不得安眠。
「咦,你看見啦?」真難得!這小子居然會為了芙然妹子,一大清早找上門。靳以臣興味十足的濃眉一挑,刻意拉長嗓音。
「唉……大概是我還不夠溫柔吧。畢竟她才剛開始接觸這種事,受不了太粗暴的折騰,說來也是我不好,不該在她第一次之後,不給她時間休息,就硬要她……唉。」
太過曖昧的形容詞讓秦練堂氣血翻涌,初次在人前露出了切合他年紀的反應。
「你、你說什麼?」他竟說得不完全。
「秦小弟,你干嘛臉紅?」哈!太有趣了!斬以臣欣賞著這倔強驕傲的小鬼難得失常,滿臉戲謔地問。
「靳以臣,說清楚!」迅速恢復冰冷無情的俊臉,秦練堂冷戾地瞪他。
「做這種事情,動作太多,一時間也說不清楚。其實,一開始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可是她一直求我,我只好……」靳以臣含糊不清地解釋,星眸瞥見他踏前一步,臉上陰狠、亟欲動手的表情,故意悠悠一嘆,轉了話鋒。「你何必這麼激動?我不過是教她防身術罷了。」
听見了對方的答覆,他微愣,凜著的臉卻有幾分緩和。「她學那個干嘛?」
「她本來是要叫我教她柔道。」靳以臣也不回答,慢條斯理追加著。
「柔道?!」那家伙連體育能不能及格都有問題,跟人家學什麼柔道!
蠢!
「就在你受傷的第二天,很巧吧!」靳以臣若有深意的開口。
「你想說什麼?」秦練堂冷冷斜睨著他。
不要告訴他,那個笨蛋自虐的舉動是為了妄想要保護他。
?想起自他受傷後,她就緊迫盯人的跟進跟出,他實在無法反駁那個可笑又異想天開的可能性。
「她學得很勤快,不過領悟力跟反射神經都奇差無比。」靳以臣沒正面回答,把玩著手上竹劍。「每天那樣摔她,摔到我都怕了,不過倒沒听過她喊痛。」
白痴。若真要靠她保護,不如他自動認輸快點。秦練堂悶想著。
「她也不過才來半年,算是很努力適應環境了。」靳以臣認真地說︰「她失去母親之後,連自己的傷痛都還來不及調適,就被桑叔派去照顧你,雖然她沒有表現出抗拒或不滿,但心里的感覺並不會比你好受多少。」
「既然不甘願,那為何不拒絕?」這就是他討厭她的原因,仿佛想就此賴定不走,佔據他的生活。
「她性子就是如此啊。」靳以臣無可奈何的嘆一聲。「她不喜歡虧欠別人,因為她知道這里不是她的地方,總是要離開的。所以她答應桑叔照顧你,對她來說,這大概是她唯一補償秦家收留她的方武。她可能認為補償夠了,有一天,她就可以安心離開。」
她要……離開?秦練堂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心里泛起異樣的感覺,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靳以臣滿意地看著他深思的表情,以上那些話,是先前某一天芙然妹子被他誘出來的心里話,現在全部貢獻給秦小弟,只希望他能對芙然妹子好一些。
呼了口氣,差不多可以收尾了,若他不懂,再多講幾句也沒什麼用處。靳以臣把竹劍扛上肩膀,準備離開,拋下結論。
「所以你別老是刁難她啊!秦小弟!」
听完靳以臣的長篇廢話,秦練堂離開武道館,一如往昔,繞著山莊開始他的晨跑。
腦海中縈繞不去的,卻是那張恬靜溫和的面容,以及靳以臣的「建議」。
結束了一個小時的慢跑,天光已然明亮,回到「冬居」,卻依舊靜謐無聲。
她呢?這個時候,她通常已經醒來,在後院里忙那些花花草草,不是嗎?
眸光一黯,不願再被同一個身影反覆干擾。秦練堂回房沖去一身汗水,坐在書桌前,開始準備跳級考試的功課。
他持筆迅速無誤的解著難題,一會兒,窗外卻傳來兩個人的竊竊私語,拉去了他的思緒。
「我知道,就是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稚女敕的嗓音,正是剛滿七歲的秦浩邦。
「噓!不能說、不能說。」溫溫淡淡、帶著笑意的女聲,神秘地制止他。
「噓……我知道這是秘密。」小男孩仿佛也被她感染而壓低音量。「我們不能讓二哥知道對不對?」
「嗯,對啊……不能讓他知道。」女聲中的笑意更濃,帶著幾分難得的淘氣口吻。
「好,我不跟二哥說。」秦浩邦信誓旦旦地發誓。
「嗯……」她長長地應諾一聲,遲疑半晌。「我們去你的‘春居’玩好不好?你二哥好像在房間里面,我們不要吵到他。」
「好啊,也不要給他知道我們的秘密……」
「呵……好啊。」
隨著愉快談笑的聲音逐漸遠去,秦練堂微微蹙起劍眉。
她又有什麼秘密了?怎麼她似乎跟每個人都有秘密?!
不悅的情緒紛擾纏上心頭,秦練堂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過人的定力,竟被那兩人無聊的話語動搖了,眉心更緊,伸手拿了耳機,放下交響曲,索性將世界隔離,斷然不願再受干擾。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室內陡然暗沉下來,解完最後一道數學題,抬起頭,發覺外頭變了天,烏雲籠罩,陰暗不定。他才拿下耳機,就听見門口傳來怯怯的敲門聲。
上前開門,卻見到秦浩邦茫然的站在門口,面色有些猶豫不定。
他不是該和桑芙然在「春居」嗎?
「有事嗎?」天生學不會好言好語,秦練堂只是掃他一眼問。
「二哥……」秦浩邦不安地絞著手指,偷瞧二哥嚴肅的表情一眼,飛快地低下頭,欲言又止。
「說吧。」他真有那麼恐怖嗎?秦練堂鎖起眉頭。
「二哥,你可……可不可以去看看桑姐姐?」秦浩邦鼓起勇氣,一口氣說出請求,但很快又垂下頭。
「她怎麼了?」秦練堂淡淡問著。「你惹她生氣嗎?」
「不是!沒有!」秦浩邦急急辯解。「其實、其實是……是剛剛我跟桑姐姐在看電視,結果,電視新聞播飛機掉下來……桑姐姐就哭了,然後,她就自己跑回來了。」
秦浩邦解釋得滿臉通紅,卻又明顯的焦慮、不知所措。
看桑姐姐一哭,他整個人都亂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來找二哥。雖然二哥很嚴肅、又對桑姐姐不太好,可是……可是靳大哥跟大姐都不在家,可-姐又老是凶巴巴的,所以他只好找二哥。
「多久了?」冷眸掃向長廊盡頭那扇緊閉的門扉。
「嗄?」
「她進去多久了?」顯然是她朋友尹汐月坐的那班飛機失事了。
「好像很久了。」秦浩邦不確定地說。
「嗯……我知道了。」秦練堂點點頭,緊繃無表情的臉看不出任何端倪。「你無回‘春居’,我會解決的。」
可是二哥說的「解決」,會是像大姐拿竹劍揍人的那種「解決」嗎?秦浩邦很憂慮地遲疑著。
「我會去看她的。」秦練堂仿佛看穿了他的不信任,淡淡保證著。
「喔,那……那二哥,我走了。」秦浩邦朝盡頭的房間多看了幾眼,最後才依依不舍的離開「冬居」。
待他一走,秦練堂克制下那股浮躁,慢條斯理的走到她房門前,敲了幾下。
「桑芙然,開門。」盡管心中不安,聲調卻依舊冷然。
里頭除了長長的沉默外,絲毫沒有動靜,他擰起眉,再度重復。
「開門!桑芙然!」嗓音高了幾度。「你不開門,我一樣有鑰匙可以進去!」回應他的,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他眸一凜,快步回房取了鑰匙回來,用僅存不多的禮貌重復詢問最後一次,然後迅速把門打開了。
陽光散去的關系,沒開燈的屋內,陰陰暗暗,房里除了簡單干淨的擺設外,根本不見人影,他略做環顧,只听見了細微的啜泣聲,他皺眉,大步走到衣櫥邊,一把拉開衣櫥的門。
果然,一抹縴細的身影,正縮在里頭,埋著臉嚶嚶哭泣。
顯然是不願意讓剛還在門外的秦浩邦听見哭聲而躲起來。
笨蛋!看著她蜷縮啜泣的身影和鴕鳥似的舉動,秦練堂在心里恨聲怒罵著,喉頭卻一陣緊縮。
「你干嘛?!」沒安慰人的經驗,秦練堂顯得有些尷尬。「別哭了!」
「嗚……」
哭泣得太過專心,她彷若未曾察覺他的存在,秦練堂不滿地伸手想推她,只是伸出的手臂卻在一瞬間被她緊緊抓住,像溺水的人攀住浮木一般。
「喂!你……」他還沒來得及斥喝她,哭得哀哀切切的身影,突地撲進了他的懷抱,淚濕的臉蛋深埋在他胸前,令他心頭猛然一震,想怒聲痛斥的話語全都氣虛的卡在喉頭,消失了。
欲推離她的掌,卻怎麼也狠不下心,終究緊握成拳,慢慢垂下,黑眸瞪著深埋在自己懷里的螓首,僵直的身軀終栓無奈地慢慢放松。
「嗚……媽媽……」哭得含糊不清、抽抽噎噎,她的腦海里已經空空的了,什麼也沒有。
「我不是你媽……」
他輕輕的咕噥聲沒傳入悲泣的人兒耳中,桑芙然只是一逕的失聲悲鳴。
她好想媽媽、好想媽媽,她只想要媽媽像從前一樣,在她傷心的時候,溫柔地模模她、抱抱她。
還有商泉哥,他一直好疼她,把她當親妹妹一樣照顧、保護著,可在那天,她卻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在自己懷里。
「商泉哥……汐月……」嗚……為什麼所有她愛的人都要拋下她?媽媽這樣、商泉哥這樣,現在就連汐月也是!為什麼?
她答應過商泉哥和媽媽,要好好活下去,她也一直部把他們的話記在心里,可是為什麼還是這麼難?為什麼現在就連汐月也要離開她?
哭啞了嗓音、哭痛了眼楮,她卻仍得不到答案,只能任由痛苦隨著淚水放肆蔓延,意識卻逐漸飄遠。
听見她啼哭時不經意說出的字句,秦練堂的眸光幽暗。
那個死了的商泉哥是誰?難道就是讓她總是一臉哀傷地看著他的人嗎?
還有,她究竟要哭到什麼時候?秦練堂看她一發不可收拾的淚水,開始懷疑她是否會因此月兌水,可是慢慢的,他察覺到她的身子逐漸癱軟下來。
當她環抱著他的雙手滑落時,他只是一愣,迅速支起她低垂的臉蛋,才發覺她竟昏厥了過去。
「桑芙然?!」他的嗓音里出現了不平穩的顫抖,一把抱起她,柔軟的身軀和少女馨香就此纏繞住他,燙手似的將她急急擱置在床上,撥了內線電話請家庭醫師過來。
焦慮等待的時刻里,他幽深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凝視那張淚濕的清秀容顏,不敢稍移片刻。
傷心怎麼會死人?若是平日,他一定會對這種想法嗤之以鼻,但此時此刻看她脆弱的模樣,他卻不敢有所懷疑。深怕她淡漠的性子,會輕易放棄,就此離去。
我想,她可能認為補償夠了,有一天,她就可以安心離開。
靳以臣早上說過的話,忽然在他耳邊響起。
俊朗的眉宇瞬時聚起濃濃的郁恨。
她的補償?還不夠呢!
看她哭得紅腫的雙眼和淚痕滿布的小臉,暗眸更沈,終于情難自禁地,俯身以唇貼住她的。
她還不能走,她還欠他三件事情呢!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