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褚澄觀「下鄉」的第三天,一直保持沉默的手機終于響起。
「澄觀,你在那里過得好不好啊?」一按下手機的通話鈕,嫂子夏鑰清亮的嗓音立刻傳入耳里。
「很好啊!」那聲音里的輕快也感染了她,褚澄觀愉悅一笑,坐在敞開的窗邊,看著海。「美麗的海景就在後院,真的很漂亮,有空你應該和老哥過來看看。」
「那又不是你的房子!何況字軺還不知道歡不歡迎呢!」夏鑰輕輕笑哼了聲。「對了,宇軺沒有太過刁難你吧?」
褚澄觀輕輕一笑,她知道夏鑰一定犯了和她剛開始一樣的錯誤——覺得宇軺是個乖癖暴躁的人。不過,盡管他的形象和他們想象的差了十萬八千里遠,他還是讓她受了不少悶氣。
「沒有,他昨大還煮幅烤咖哩飯給我吃。」雖然滿想說說他的壞話,但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她還是決定批好的一面講。「宇軺他…和我們原先想的都不一樣,他很愛笑,而且也很歡迎我們來這兒,說真的,假如真的有空,拋棄老哥來這里度假吧!這里在山坡上,不適合他。」雖然柏宇徹的懼高癥在婚後有稍微改善,但對于一些具有高度的地方,他還是敬謝不敏,能避就避。
「我可能沒辦法……」手機那頭沉默了會兒,才傳來夏鑰害羞的報喜。「我懷孕了,你哥不會準我去的。」
「真的?」褚澄觀驚喜低喊。「恭喜!幾個月了?」她要當姑姑了!
「才兩個月。嘖,別老談我的事,打電話給你是有正事要說。」不習慣被問這些,夏鑰別扭地連忙轉了話題。「我這兒有一些字軺經紀公司轉來FANS的信件,我昨天寄去給你,應該今天會到,你注意一下。其他事;回來再談了。」
「好——」褚澄觀笑著拉長了音,知道夏鑰不習慣談這種事。「我會盡量早點回北部去的,你自己要注意一點,BYE!」
「謝了,BYE!」
即使收了線,諸澄觀臉上還是不由自主地蘊滿了笑意。想必老哥現在一定是每天都笑得合不攏嘴吧!
她一直不敢想象自己會有生兒育女的一天,那太遙遠了,遠到她不敢奢望。無所謂,她早就看開了,等她的小佷兒或是小佷女出生,她不也有粉女敕的小嬰兒可以玩?褚澄觀淡淡一笑,起身走出房門。
褚澄觀握著抹布,雙手撐地,臀部翹起,看著木質地板的原始紋路在她的快速跑動下不住從眼前掠過,來回了兩趟,感覺心跳鼓噪地加快,呼吸變得急促,她立刻停下跪坐歇息。
這是伊莎貝拉交代的事情之一,房子全鋪上了原木,經過宇軺的輪椅輾壓,每隔兩天就得上蠟保養。真不知伊莎貝拉是真的每天都這麼做,還是故意在刁難她?剛剛她還在替前庭的草圃澆水,現在在為走廊打蠟,為了看海,淪落到這種地步,值得嗎?
她無聲地輕嘆口氣,雙手撐地,臀部高翹,心里默喊聲預備,又開始迅速地往前沖。
宇軺一進走廊,看到的就是這個模樣,臀線優美的小隨著咚咚的聲音上下晃動,像個粉女敕的桃子似的,讓他不由得輕笑出聲。「嘿,小澄,有空嗎?」他愉悅又親切地一喚。
褚澄觀聞言停了動作,一回頭,宇軺在客廳與玄關的交接處看她。腦中還在急速判斷該如何回答時,他已忍俊不禁地低笑起來。
又怎麼了?她跪坐起身,側著看他,感覺不悅又隱隱地萌芽。
「眼鏡。」看到她眼里的不滿,宇軺指了指鼻梁,笑得更加開心。那因汗水而滑下鼻梁的金邊眼鏡,要掉不掉的,讓她看起來既老氣又可愛,和初次會面時的精明干練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謝謝。」隨便撇了撇唇表示微笑,褚澄觀用力將眼鏡推了回去,「什麼事?」
「我剛收了封'海潮’寄給你的掛號,喏!」宇軺拿起手中包得厚厚的信封晃了晃,推動輪椅就要往她前進。
「等一下,你別過來!」她才剛打好蠟啊!褚澄觀急喊,突然覺得這樣有點氣急敗壞,輕咳了下才用平常的語氣說道,「那包東西是你的,伊莎貝拉把你的信寄到‘海潮’。」
看著那個信封,宇軺揚起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少嘛!」
他那樣子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褚澄觀推了推因汗水下滑的眼鏡,微擰起眉。她還以為FANS來信會讓他快樂許多,沒想到依然是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你不打開看?」見他一直沒有動作,她提醒。
「再說吧!」隨手把那袋信放在鞋櫃L,宇軺一聳肩,對她一笑,轉移了話題,「我要去鎮上買東西,你來不來?」
不等她回答,他又續道︰「別老窩在房子里,這樣對身體不好,來這里就是要到外頭走走看看。」
為什麼她有種角色顛倒的錯覺?那好像是她該對他說的台詞吧?!「我陪你去,等我一下。」一站起身子,她才發覺腰酸背痛。真的人老了,禁不起折騰了。
沒忽略她臉上的抽搐,宇軺微一揚眉︰「還有沒有體力下坡啊?需要我這個殘疾人士幫你嗎?快速的二輪傳動,柔軟的大腿,坐起來很舒適喲!」他拍拍大腿戲謔道。
把這段話錄下來,不知道構不構得成性騷擾的罪名?忍著翻白眼的沖動,褚澄觀咬牙笑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覺得能走是種幸福,我還是自己走好了。」
厲害!非但不為所動還反將他一軍,有她在,這個鄉居生活一點也不寂寞呢!
「那我先到外頭等你嘍!」他手臂一轉,輪椅靈活地爬下玄關的兩級梯階,出了門外。
為什麼他一點也不像個行動不便的人?那輪椅就像他的第二雙腳似的!褚澄觀微惱地擰著眉,將手中扎布用力甩向一旁的地板蠟罐上。
為什麼接近了寬廣的海,她卻變得浮躁了?
為什麼呢?!
「阿伯,給我一個袋于。」
看著宇軺從笑咪昧的果販手上接過袋子,認真地一顆顆挑選著柳橙的模樣,在一旁等著的褚澄觀不由自主地伸手撫了撫緊繃的額角。
他的買東西居然是逛傳統美市場!若不是親眼見到,她怎麼也不敢相信一個世界「男」名模沿著濱海公路散了十五分鐘的步,只為了跑來逛菜市場,連她都不知幾年沒到過這種地方了!
「你昨天怎麼沒來?害我們都在猜說你是不是回北部去的啦廠一看到宇軺,有著原住民腔調的果販立刻半真半假地埋怨道。
「昨天冰箱還有東西,所以就沒過來了,看,我還帶了個小姐來看你呢!」宇軺指著攤外的褚澄觀笑道,「這個小姐漂亮吧?她前天剛來,會在這里住一陣子。」將沉甸甸的袋子交給果販,宇軺又抽了個袋子裝起蓮霧。
聞言褚澄觀杏目微瞠。他在干嘛?竟像個女人家話起家常!她來這里、長的怎樣又關這位東部的老先生什麼事了?
「這小姐不錯,看起來純純的啦!」純樸的果販看了諸澄觀一眼,笑得開心不已,「我就說,還是本地的女孩子好看的啦,那個阿多仔不好的啦!」
我的天!他們竟拿她和伊莎貝拉比較起來了。褚澄觀悄悄地翻了個白眼,假裝看別處完全地背對他們。
「阿伯不公平哦,上次那位小姐你就有請她一顆隻果。」察覺到她的保持距離,宇軺故意將話題繞著她打轉,順手又挑了兩個芭樂,把袋子交給果販。
「我只是還沒請的啦!這麼漂亮的小姐,我不只請隻果的啦!」果販搔頭呵呵笑,認真挑了顆漂亮的水梨,朝褚澄觀猛招手,「漂亮的小姐來,阿伯請你吃水梨的啦!」
她從來不曾有過這麼想找個地洞鑽下去的感覺,從、來、不、曾。那位先生宏亮的叫聲,幾乎把菜市場里的視線全招集到她身上!褚澄觀尷尬地低下頭,不知該怒該笑。
「只有水梨她不願意過來。」見她定在原地,宇軺抿唇一笑,更是陷她于泥沼之中。
「來、來、來,再加一個隻果,別客氣的啦!」果販又豪爽地拿了個又紅又大的隻果,更大聲地招呼著,「我對這麼漂亮的小姐都很慷慨的啦!」
為免情況繼續惡化下去,褚澄觀只好快步走去接過,勉強扯了個微笑︰「謝謝您。」對果販的熱情純樸不好意思氣憤,只好將滿腔的埋怨全都推到了宇軺身上。他故意的,故意用這種方式陷她于困窘——借刀殺人,夠狠!
「不要客氣的啦!以後買水果就找我,我會給你打折的啦!」果販笑咧了嘴,又抓了幾顆小番茄塞到她手上。
「謝謝。」褚澄觀連忙雙手接過,面對這樣的情況,她有點不知所措,對方的好意是如此真誠,她無法用商場上的虛假來回答對方,除了謝謝,她不知道要回應些什麼。
她難得一見的困窘模樣,讓宇軺看得興味盎然。決定了,以後每天都要來市場一趟,他很想看看她隱藏于面具下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個性。
「偏心!每天來跟你買水果的老主顧是我,結果我什麼都沒有。」將眼里笑意斂下,宇軺故作哀怨地別開頭,將秤完重量的水果放進輪椅底下的置物籃。
「你又不是漂亮的小姐,撒嬌是沒用的啦!」果販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借著蹲下幫忙綁塑膠袋的動作,偷偷多塞了幾個蓮霧進去。
褚澄觀見狀,微微一怔。這樣的買賣賺得到錢嗎?她抬頭想提醒他果販做的小舉動,卻正好對上宇軺含笑的視線,對她眨了眨眼。
鄉下人純樸又不求回報,阿伯心口不一的關懷他再清楚不過,故作不知,是因為不想拆穿對方的好意︰「算了,還是賣菜的阿婆最好,都會算我便宜點。」看到電子秤上的價格,宇軺咕噥道,掏出錢包付錢。
「去、去、去,去買菜,男孩子就是這麼不得人疼的啦!」果販故作生氣地把他推出攤位,又忍不住笑了,「來,小姐,阿伯拿袋子給你裝。」他對褚澄觀招了招手。
「去啊,阿伯可喜歡你呢!」宇軺開心笑道,推動輪椅往隔兩攤的菜販前進。
他居然把她一個人丟下!躊躇了會兒,褚澄觀才走進水果攤里。
在她把水果放進果販拿來的袋子時,果販突然悄聲道︰「他行動不方便,又一個人,多照顧他一點,知道嗎?這個少年仔不錯,這下半輩子不能走就太可惜的啦!」
看著那果販的笑臉,褚澄觀覺得手中的水果好重、好重,這麼沉重的熱情,教她難以承受︰「我知道,謝謝您,還有這些水果。」褚澄觀慌忙點頭,一轉身,像逃避毒蛇猛獸似地快步跟上宇軺。
之後,類似的場面出現在宇軺所佇足的每個攤位,大家都熟悉地和他打著招呼,歡迎她這個外來客,而她,只是一徑地陪著笑;覺得每接受一份好意,心頭就愈沉重一份。對一個陌生人,為何能產生這種關懷的情緒?她和宇軺都不過是個過客而已。
等她推著他離開,開始走向回頭路時,置物籃已堆滿了食物。
「這種鄉下地方總是太陽一下了山,整個鎮就像是入睡了似,商店早早關門,居民也鮮少出戶,市場算是最熱鬧的活動場所。」兩人靜靜地走了一段,宇軺突然開口。
他愛這里人的純樸,山坡上的別墅其實不屬于那個小鎮的範圍,他們卻對他這個外來客給予同等于本地孩子的關懷與疼惜,甚至于更多。他們不知道什麼是世界名模,也不知道他有多受歡迎的過去,他們只知道他叫阿軺,一個行動不便的人,只是這樣,就足夠讓他們單純直接地付出豐富的熱情。
深吸一口氣,斂了心口的沉窒感,褚澄觀才點頭應著︰「嗯,和北部差很多。」
「是差很多。」宇軺搖頭低笑,她現在的沉默有點異于平常,「怎麼樣,走這一遭,有何感想?」
感想?褚澄觀微擰起眉,那像有著涵義的問題讓她升起了防備。還能有什麼感想?發現他既會要求贈品又會跟老板套交情,其實有成為歐巴桑的潛力?
「這里的人都很好。」她淡道,腦海中浮現果販純樸的笑臉,「賣水果的老伯很希望你能好起來,他說你這樣下半輩子不能走太可惜了。」
「阿伯跟你這麼好?還跟你講悄悄話呢!」沒正面回應她的轉述,宇軺輕快地笑道。
「你為什麼不肯復健?」這個問題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一定要復健?」宇軺淡淡一笑,回頭反問。
「因為你這樣很奢侈。」褚澄觀眼睫低垂,頓了下,才語重心長地低道,「有些人的生命一直被疾病所掌控,為了康復他們願意付出所有,但他們根本沒有抉擇的余地,因為他們所患的疾病非現代醫學所能根治的。而你,只要復健就能行動自如,卻輕言放棄,你真的很奢侈。」
話一出口她才猛然發現,會對他的自我放棄感到憤怒全是因為嫉妒所造成的。她嫉妒他對生命的奢侈,所以對他的觀感一開始就有失偏頗,會對他的輕佻疾言厲色。
是什麼樣的經歷讓她有感而發?壓著被風吹得凌亂的發,宇軺透過飛散的發絲看她,她眼里的黯然,讓他的心微微一緊。原本就想過造成她故意與人有著隔閡的舉止,一定有個原因,但他沒料到會是和疾病有關。
她的周遭有誰受疾病所苦?尊長?或是男友?他轉回頭,靜靜地看著前方,沉默了半晌才淡道︰「這是你第一次說出你心里真正的感覺。」
褚澄觀一驚,看著他的背影,他敏銳的觀察力讓她感到詫異︰「是嗎?」心里明白是事實,可是她卻不想在口頭上承認,因為這樣會讓她有輸他一截的感覺。她看不透他,他卻把她看得一清二楚。
「裝傻。」她竟然和他打起太極拳。宇軺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工作,想早點找到問題完成任務好回北部去,你從來就沒有認真地想了解我在想些什麼,不是嗎?」
褚澄觀深吸口氣,仰頭望天,猶豫半晌才點了下頭︰「沒錯。」既然被他看穿,她下想再口是心非,只是白白讓他看笑話罷了,「這不能怪我,你對我而言,真的只是個工作,除此之外,我們不會有交情。」
「我沒怪過你啊!」宇軺愉悅低笑。雖然她的話是如此的冷漠,但至少她願意說出真實想法,「我只希望你別再故作關心,做你不想做的事。這里是個很漂亮的地方,來到這兒還只想著工作,你不也是個奢侈的人?」
她是不想勸他復健沒錯,她對自我放棄的人是嚴厲的,覺得他們就算再怎麼可憐,也是自己造成的,根本就不值得同情。對他的不屑被當事人當面點出,是種很尷尬的場面,但他話語里像在談論別人的雲淡風清,卻讓她只有股想笑的沖動。
「對于我的敷衍,我真的很抱歉。」雖然一直告誡自己不能笑,但她的唇角還是忍不住彎了起來,「我沒想到有那麼明顯。」到最後,她還是不禁輕笑出聲。
憶起前兩天對他的敵意,她就更加忍俊不禁。她對他的態度真的很惡劣,但被他溫和的指正後,她一點罪惡感也沒有,反而被自己的小器與幼稚弄得笑不可抑。
「嘿,不誠懇哦!」宇軺挑起了眉,回頭看她。
「對不起……」才說了三個字,她就笑得講不下去,到最後甚至抱著肚子蹲在地上笑個不停。她下知道為何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但她真的停下下來。
「嘿,我是受害者耶!」宇軺轉動輪椅,手支著下顎,好笑地看著她。等她笑聲漸歇,他朝她伸出手,「之後和平相處,DEAL?」
「DEAL。」褚澄觀點點頭,伸手握住他的,「從現在開始,我是來這里度假的,直到伊莎貝拉回來。」撇開嫉妒,換個角度來看,她發覺他是個不錯的人,是她認識的人之中不曾有過的類型,從沒有人像他一樣會當面揭穿她的客套。
「這不是很好嗎?走吧,路上的車都停下來看我們了。」宇軺手一用力,把蹲在地上的她拉起。
又在調侃她了。褚澄觀一笑,覺得之前對他的玩笑動輒惱怒的反應,實在是大小題大作了︰「不過,我還是蠻想知道你不肯接受復健的原因。」她推動輪椅,繼續往前走。
「如果你告訴我是什麼樣的經歷讓你覺得我這樣浪費生命很奢侈,我就告訴你。」宇軺雙手一攤,輕松道。物物交換,很公平。
褚澄觀怔了下,隨即一聳肩︰「那算了。」她可不想對他剖心置月復到這種程度。
早料到她不可能答應的。宇軺一笑,也不以為意。
「我只是想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突然,他輕聲說道,「我累了,模特兒是個出賣生命的工作,只要我是模特兒,我就不屬于我。」
他突然回答,讓褚澄觀微微詫異。她之前的想法竟然是對的!「這些都可以談,不是嗎?」她輕擰著眉,「沒必要為了擺月兌模特兒這個工作,而賠上下半輩子的行動自由。」
「你沒待過這個圈子所以不了解,這不是我說退就能退出的。」宇軺靜了會兒,然後淡淡一笑,「而且當你過了近十年非人的生活,廣告合約纏滿身,不論去到哪兒都沒有個人的隱私,隨口一句話、隨便一個小舉動,都可能被渲染成罪大惡極的行徑,周遭的人沒有一個會把你當成‘人’來看待,而是一個可以數字化的商品,相信我,在經歷了這一切,即使必須跟撒旦訂下契約,你也會試著去考慮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大家都只看到他光鮮亮麗的一面,有人妒羨他的成就與名氣,有人迷醉在他的魅力之下,卻從來沒有人願意靜下心來,撇去一切假象,以真實的眼光與態度來看待他。」
褚澄觀聞言一時啞口,愧疚感油然而生。會逼得他做出拒絕復健這個殘酷的決定,她也是元凶之一。她還記得在攝影棚初會時,她看著他,腦海中轉的盡是他能為「海潮」增加多少知名度。而她,竟然還敢理直氣壯地指責他在浪費生命。
「換個角度想,這次的意外其實算是幫了我。」感覺到她的沉默,宇軺灑月兌地笑開,「現在我半身不遂,剛好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
伊莎貝拉百般追問他都不曾透露的原因,卻輕易地對她說了。因為他知道她能懂得他的想法,不為其他,因為她當他是個普通人看待,而不是把他當成世界名模。
「伊莎貝拉是你的經紀人,跟她說她應該會幫你。」褚澄觀提議。伊莎貝拉很護著他,不是嗎?不然,也不會甘心在這里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了。
聞言,宇軺輕笑出聲。伊莎貝拉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退出模特兒這個圈子︰「相信我,我比你還了解她,她對鏡頭里的宇軺比對真實的宇軺更來得著迷。」
「我可以理解。」褚澄觀無聲地低嘆口氣。誰叫他被捕捉到的鏡頭都透著無法抵抗的魅力呢?
言談間他們已來到宇軺家的坡下,突然,宇軺定住輪椅,回頭看她。
「為什麼你對我有免疫力?」這點讓他感到好奇,昨天看到他的照片時她承認了他的魅力,卻對她並沒有大大影響。
為什麼?這問題好怪。「不管你再有魅力,那都與我無關吧!」褚澄觀蹙起了眉頭。
「是無關沒錯。」宇軺挑起了眉,低低笑開。不愧是她,回答得一針見血。
他推動輪椅,開始往坡上前進。褚澄觀見狀,連忙上前幫忙。
「別幫我,我自己來。」宇軺定下輪子,拒絕了她的幫忙。
「坡很陡。」雖然對她來說會是個過度的勞動,但她總不能讓他一個人自己上去吧?
「放心,這個坡我不知爬過幾次了。」宇軺一笑,朝她眨了下眼,迅速往坡上前進。
不讓她承受他的重量,這算是體貼的舉動嗎?看著他的背影,褚澄觀唇畔不由自主地浮現一抹笑意,邁開腳步,心情輕松地走上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