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黑暗中,兩個小小的單人帳篷毗鄰而居,不遠處的火堆已然熄滅,只有余星的火苗還在微微閃動。突然間,有一抹人影,躡手躡腳地從其中一頂帳篷內竄出,動作輕巧地往水池的方向奔去。
當隱隱的波光出現眼前時,潘若瑀緊張得幾乎蹦出喉腔的心跳才稍微平息一些。這段路她走得膽戰心驚,深恐還沒到池邊就被方擎給發現了,那家伙的警覺性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擬的,隨便一點風吹草動他都能夠立刻警覺。
她屏住氣息,蹲在草叢旁側听,在確定沒被發現後,才開始動手月兌去外衣。雖說四下無人,又有黑夜做為保護色,但她還是克制不了羞恥心,將長褲外衣褪去後就不敢再月兌了,就這麼穿著內衣褲,往池塘走去。
夜溫將身著片縷的她凍得打顫,她用雙臂環著身體,希望能增加一點溫度。走到池畔,她先用足尖輕點水面,試試水溫。
「還好嘛,他騙我!」潘若瑀喃道,在發現水溫不如方擎所說的那般凍人時,放大膽子將足掌浸入。
隨著適應的程度,她一步步往池中走去,水線漫過她的足踝、小腿肚、臀際,最後停在她的胸線下緣。走到這里她突然頓住了,因為她發覺,她原先認為可以適應的水溫,現在正逐漸轉冷,奪取她的體溫,而冰冷的池水更是讓她的肌膚感到陣陣刺痛。她心一驚,不敢再繼續前進下去。
還是趕緊洗完上岸比較保險。她心里打定主意,雙膝彎曲,慢慢將上身浸入水中,不久,她立刻發現這個舉動是不智的——冷冽的水線浸過她的胸腔,凍得她幾乎不能呼吸!她不敢再浸在水中,當機立斷迅速站直。
濕濡的上身暴露在冷空氣中,她拼命忍耐,卻還是抑制不了身子的狂顫,心里已經開始有點後悔為何當初沒有听方擎的勸告了。潘若瑀轉身打算往後走,此時她一心只想趕快回岸上,趕快回到帳篷內那溫暖的睡袋里頭。
一舉步,她真的震住了,因為她的雙腿已被凍得完全沒有知覺,她甚至不知道她抬腳的動作到底完成了沒有!她不停地發抖,連牙關都開始打顫,分不清是冷溫還是恐懼所致。怎麼會這樣?情況超出她所能預料的範圍太多了!
她努力想往岸邊移動,卻發現不管怎麼動作,距離依然遙遠!無助與害怕讓她一直想哭,她只能強忍著,此時,她的腦中居然浮現方擎稍早用來恐嚇她的話——
如果不要命的話,盡管去沒關系。不過,我想,應該沒有人會傻到為了洗一次澡而連生命都不顧吧!
難道她就要凍死在這里?不,她絕不會讓這種結果發生!好強的她咬緊下唇,不服輸地繼續前進,突然腿上傳來劇烈的抽痛,一陣強過一陣,痛得她站不住腳,腳一彎,上身沉入水中,突來的水溫凍得她差點停了呼吸。
她的腳抽筋了!腿上的疼痛和心里的不安驚駭終于讓她掉下淚,而且淚流不止,第一次意識到死亡是如此逼近,她的雙腿無法使力,只能任由身子浸在冰冷的池水中,無計可施,她的心跳正慢慢和緩,宛如喪鐘,一下又一下預告著她的死訊。
生死關頭,已不容許她再任性倔強下去!潘若瑀開始張口求救。
「方……擎……救我……」她哽咽地喊著,聲音破碎而微弱。「方擎……救我……快出現啊,我在這兒……」
在黑夜籠罩下,她的呼喚顯得虛無縹緲,才一呼出口,就飄散風中。眼淚不住落下,幾乎讓她泣不成聲。她根本沒辦法喊出聲音,冷溫奪走她所有的力氣。
「方擎……救我……」她用盡全力喊,心里卻是再清楚不過,她的聲音是不可能傳到營地那里去的。她閉上眼,哭泣喃道︰「方擎……」在絕望的時候,她好想再見他一面,即使是最後一面她也甘願——
「你在哪里?回答我,讓我知道你的位置!」突然,方擎焦急的聲音自岸的那一邊傳來。「別停聲,快點說話,快點!」
方擎擔慮地在岸上徘徊,但放眼望去盡是黑暗一片,他根本不知她身在何處,好不容易才听到她的聲音,千萬別這麼消失了!
「若瑀,回答我,快點!」他嘶聲吼叫,焦慮之情溢于言詞。
他剛剛離開帳篷去勘測他們所處的方位,回到營地時不經意看到她帳篷前的足印,心一凜,急忙往她的帳篷走去,掀開帳簾——原該睡在里頭的人卻不見人影!
他的體溫在瞬間降至了冰點。天,她居然還是去了!那凍人的水溫會在短短幾分鐘內奪去她的知覺,進而將她吞噬!他急忙抓了一條毛毯,朝水池的方向奔馳而去,深恐晚了一步,見到的將是她蒼白的尸首。
「若瑀!」他大喊,自責不已。早該料到她不可能乖乖听勸的,為什麼又將她一個人丟在營地里?「別不出聲,回答我!」
「我在……這……里……」虛弱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雖然听不真切,卻讓他幾乎絕望的心再次強烈跳動。
「用你的手撥水,快點!」方擎一面除去身上的衣物,一面傾听水聲,在黑暗中辨識她的方位,往池中走去。「說些話,別停止活動!」
潘若瑀不停地用手撥水,讓他能分辨她的方位。雖然水溫依然凍人,但听到他的聲音,讓她惶恐的心完全安定了下來,因為她知道,只要他在身旁,她就不可能會受到傷害。
方擎循聲前進,雙手伸長憑空模索,在指尖踫觸到她的肌膚時,立刻用力一拉,緊緊將她鎖在懷中。在這一刻,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我終于抓到你了。」他喃道,迅速往岸上退。
「對不……起……」潘若瑀哽咽道,顫抖啜泣著,在他懷中,她覺得好安全。
「我真的……很……抱歉……」
「一切等回帳篷再說。」他阻止她的懺悔,走上岸,取過毛毯將她緊緊裹住,將散亂在地的衣物隨便套上,然後把她打橫抱起,迅速往營地奔去。
回到營地後,他立刻拿出所有可以御寒的東西為她披上,緊接著升起火堆,在極短時間內,熊燃的火光照耀在他們臉上。
「你覺得怎麼樣?」方擎單膝點地,擔心詢問。
「對不起,我不該不听你的話……」她真的覺得好愧疚,他身上的衣服也濕了大半,卻還一心照顧她,完全不管自己也暴露在寒溫之中。
「誰跟你說這些?」她難得承認錯誤,但在這個時候,卻讓他完全哭笑不得。
看到她凍得青白的臉色和發紫的唇,乍升的笑意頓時被擔慮取代。這些毛毯只能替她保溫,沒辦法為她增加溫度。「把你身上濕的內衣月兌掉。」他也開始動手除去上身的衣物。
「什麼?」她沒听清楚。
「快點動手,難不成要我幫你?」方擎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在轉瞬間,他身上只剩下一條內褲。
很難得地,她原本蒼白的臉出現了血色。潘若瑀尷尬地別開頭去,剛才在池里,根本就害怕得無暇注意他的赤果,現在他在她面前除去衣物,讓她聯想裝做沒看見都很難。
「快點,我也會冷!」看到她還傻愣愣地坐在那兒,方擎催促。
聞言她反射性地立刻動手,等到把內衣丟出毛毯時,才猛然驚覺現在包裹在毛毯底下的她幾乎可以說是一絲不掛的!然而,方擎接下來的動作更是讓她忍不住尖叫出聲——他居然一把拉開她身上的毛毯,自她身後緊緊將她抱住!
「放開我!」她緊抓住胸前的毯子不讓它掉落,掙扎地想月兌離他的懷抱。他怎麼可以這樣動她?
「別動!」一連串的情緒起伏讓他沒有耐心再去維持內斂,他沉聲低吼,雙臂一旋、收緊,使她面對他,禁錮在懷中無法逃月兌,用層層的毛毯將兩人緊緊包圍。
「這是回復體溫最快的方法。」為免她尷尬,他連她的頭也罩在毛毯之下,避免兩人視線相接。
無法抵抗地,她的身子緊密地貼緊他的,他收緊的雙臂讓她無法坐直,只能依附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她不敢亂動,甚至連呼吸都不敢,深怕任何一個小動作都會增加彼此的接觸。
潘若瑀緊閉雙眼,因為一張開所見的情景會讓她全身的血液直往腦門沖——她的臉頰貼在他光果的胸膛上,而她聯想轉頭避開都沒辦法,因為那只壓在她腦後的手臂讓她動彈不得。
「放松好嗎?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心存不軌。」發覺她的身子完全僵直,他微微松開鉗制。「找個舒適的坐姿,等我倆都恢復體溫後,我會立刻放開。」方擎柔聲解釋,想換取她的信任。
覆在毛毯之下的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藉著他的語音來分辨其中的可信度。
她輕輕嘆了口氣,開始挪動姿勢。
隨著她的移動,讓他開始意識到他們兩個都是幾近全果的——方擎心一凜,急忙捉回綺想的念頭。要是被她發現他在允下承諾後,立刻言不由衷地升起遐思時,那他的人格就毀了。
潘若瑀選擇側倚的方式靠著他,雙手環胸,這樣可以減少兩人的貼近。果然,兩人的體溫在毛毯的密封下,開始溫暖了起來,比她剛剛獨自包著一堆毛毯山時還來得快速許多。
但是,她用力地深呼吸,全被包在毛毯下的她也快要窒息而死了!
「我還要換個坐姿。」忍無可忍,潘若瑀將頭伸出毛毯,她可不想在獲救之後,卻反而被活活悶死!她轉身背對著他,靠著他而坐。「這樣好多了。」既可以不用看他的臉,也看不到身下的情景。
這下子,反而換成他的手不知該怎麼放了。方擎暗地申吟,要是他自背後將她環住,一定免不了會踫觸到她的……胸,左思右想後,兩手垂放是最保險的方法。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沉默地不知該說些什麼。方擎的守禮讓她原本緊繃的情緒松懈下來,開始有心情胡思亂想。
好詭異的情況,兩個幾近全果的男女肌膚緊密相貼,就只是為了取暖?潘若瑀忍不住想笑,突然意識到這里頭更深層的涵義時,她立刻羞紅了臉,根本不敢再想下去,怕那種畫面會浮現腦海。
但越是克制自己不去想,就越曾往那方面想去。腦海中開始描繪出毛毯底下的情景,她赤果的背貼著他的胸膛,沒有一絲空隙;他修長強健的大腿貼靠著她大腿外側,原本沒有注意到的,卻因該死的思想,那肌膚相觸的熱度,在剎那間益發鮮明起來……她不安地扭動,企圖拉開兩人的距離,卻不知這樣的躁動,使得她身後正費盡所有自制力,強迫自己想些天馬行空、毫無危險性之事的方擎渾身一震。
「別動好嗎?」方擎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請求。
他很努力地不去想彼此的赤果,不去想她那曲線玲瓏的誘惑,不去想兩人的相貼……他之前所做的努力,卻被她這一動完全摧毀,好不容易維持平靜無波的思潮,又被她撩撥得沸騰起來。
就算不知道他語音里的緊繃代表什麼意思,在她臀後所產生的變化也說明了一切。潘若瑀更是雙頰嫣紅過耳,急忙停止蠢動,感到懊惱不已。
「對不起……」她小聲地說。
「對不起什麼?剛剛還是現在?」實在是被折磨得沒有耐心了,方擎忍不住開口嘲弄。
他的反問讓她尷尬不已,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口,停頓了好半晌才又低道︰「我不該不听你的警告,堅持一意孤行。」
「你已親自去證實,這結果應該是你永生難忘的。」方擎輕笑道,她這一次倒是真夠忍氣吞聲了,被他這麼調侃也不動怒。他知道他可以藉此大肆責怪她,可是他沒有,因為他非常清楚,她已完全得到教訓,他毋須再去落井下石。
潘若瑀輕含下唇,他這種態度讓她好……歉疚。
「謝謝你!」她突然開口。
方擎微訝地挑眉,在她背後的位置讓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這句話從你在巷子里把我從戴門手上救出時,我就該說了,可是……」她停了一下,然後才又緩緩開口。「不管如何,這一路上我真的很感激你。」
不習慣她這種感性的語調,一時之間,向來口才便給的他居然反應不過來該接什麼話。為了不讓自己困在這種不熟悉的狀況之中,他只能說些話來改變一下氣氛。「原來你的感激都是用怒言相向來表示的。」方擎干笑道。
話一說出口,他就立刻察覺到一件事實——人絕對不可以在困窘的情況中做出不假思索的事,因為那會讓自己陷于泥沼中,現在的他就是最好的例子。她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他居然還說出這麼一句不合時宜的話來潑她冷水!
果然,如他所料,潘若瑀轉過身,杏目圓瞪,憤怒地直視著他,臉上的表情和方才那柔情似水的語調,完全無法讓人聯想在一起。
「你就不能偶爾說幾句好听的話嗎?不是要你阿諛諂媚,只是要你別老是這麼傷人可不可以?」她雖然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是在這種時刻,她都已經放下矜持對他坦白心里的感受了,他卻還是如此回應?她好懷疑,想听到他一句真的心口如一的話,是不是就連等到世界末日都還無法如願?
潘若瑀氣憤地瞪著他。她怎麼會愛上這麼一個該死的家伙?這個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讓她在瞬間睜大雙眼,仿佛一線光明射進她混沌的思緒,霎時完全豁然開朗。
她終于明白,為何她一路上會焦躁不安,會時而想哭、時而喜悅;她抓緊胸前毛毯,望向眼前那張早已悄悄深駐她心坎的容貌——愛,這個字已解釋了一切。
那原本怒瞪著他的晶亮視線在瞬間轉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迷惘而又柔和的眼神,她的眸子像深幽的湖潭,吸引他走進,勾引著他的心動。方擎發覺他之前的自我告誡在此時完全失效,他根本遏止不了想接近她的!
兩人的視線懸宕在空中,交會、緊鎖,像被施了魔法,他和她都無法挪移……一股油然而生的沖動讓她伸出手,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她的手已輕柔地撫過他臉上的輪廓。她知道她這樣的舉動正在破壞某些平衡的假象,可是她卻不想停止,指尖依然劃過他的鼻翼,停留在他溫熱的唇畔輕觸。
他感覺到她的觸踫,所有的因此而沸騰。當她的指尖撫過他的唇瓣時,他再無法忍耐地張口輕含,用舌尖劃弄她的指月復,著迷地看著她因羞赧而雙頰酡紅的反應。
這個極富挑逗的動作稍微喚醒了她的理智,潘若瑀連忙抽回手,仿佛這麼做可以逃開那種讓她窒息的陌生感。她將手藏在身後,怕他會追隨抓回,卻沒料到追隨而至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唇,侵上了她的,封住她所有的喘息……綻放的日光和潘若瑀此刻低宕的心情,形成強烈的對比。
方才醒來的她手一伸出毛毯,猛然發覺自己未著片縷,繼而憶起所有的事。昨晚她在嘗到狂喜的爆發後,體力不堪負荷地沉沉睡去,此時她身處帳篷中,不想而知,一定是方擎將她抱進來的。
隨著憶起的片段,那種歡愉的感覺似乎還殘留體內。她並不後悔下了這個決定,因為他讓她體驗到結合的美好,但……潘若瑀咬著下唇,逐漸紅了眼眶,令她難過的是,她完全沒有辦法想像兩人的未來!
行程結束,她回去台灣後,他和她就不再有交集,各自在不同的世界里生活。
一思及此,她的心中竟升起一股矛盾的想法,她居然希望永遠找不到阿拉米人的後裔,讓她有理由將行程延續下去。但那是不可能的,她非常清楚。潘若瑀自嘲地笑笑,眼淚卻決了堤似地無聲滑落臉龐。不管找不找得到,只要兩個月的時間結束,她就必須回台灣。
回到了現實,她會發現這段感情只是因一時空虛而起的迷惑嗎?還是將永雋她心?她希望是前者,這樣她就可以不用嘗到思念之苦,可以不用沉溺于體會愛情而又無法擁有的傷痛之中……初次見識了愛情,卻從一開始就明白不可能會有結果,是上天罰她嗎?她將臉埋于掌中,任心碎的感覺啃噬她所有的思想。良久,一直到心情稍微平復後,她才拭去眼淚,從背包取出衣物穿上。
這種刻骨銘心的感受是一生只有一次?還是在他之後,她還會經歷更勝于此的愛情?她不知道,她只曉得,在這僅有的時間內,她要放縱自己去體會!潘若瑀深吸了口氣,走出帳篷。
天一亮,方擎就走到這個引發一切的池子旁。潘若瑀無法承受的水溫對他而言,卻只是覺得稍冷而已。他一步一步地走入池中,想藉著還帶著冷冽的池水,沉澱他紊亂的心思。
許久,方擎步上池岸,開始穿上衣物,將帶著水氣的長發撥散,曝曬在陽光中。他望著被日光照得發亮的池面怔忡出神,深邃的眼神摻雜了太多不可解的思緒。
昨夜他徹夜未眠,一直在思索彼此間的問題,卻是越想越心驚,越想越覺得希望微渺。
其實早就知道的,不是嗎?他過慣了飄泊,像是無法維持定狀的沙漠,隨著風的吹拂,改變高低起伏,而她是薔薇,一株無法在沙漠生存的薔薇。他只適合仙人掌,但已戀上薔薇的他,可能窮其一生也無法遇到能令他心動的仙人掌。方擎手撫著額角,痛苦地閉上眼。
直到一陣風拂過草叢,發出沙沙的聲響,才將他迷失的神智拉回。
他甩甩頭,發現原本濕潤的長發已然半干,看來他呆站好一段時間了。方擎苦笑,一面將長發攏齊,隨手打著辮子,一面朝著營地走去。
一走近扎營處,就看到她正在努力收著帳篷,卻力不從心,抓不到技巧的她將卷起的帳篷收得歪七扭八。方擎見狀不禁微微一唒,默默地自她身後將帳篷拉過,攤開後重新收起。
望著他的背影,一股想哭的沖動又迅速涌上,潘若瑀只能咬著下唇,強迫自己將眼淚吞回,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故作輕松道︰「我這個叫做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費了半天勁,還是得讓你收拾殘局。」
她的話讓他身子一僵,不過,她並沒有察覺,因為他在瞬間就恢復了原來的動作。他听得到她極力想隱瞞的哀傷,她語音里極微的哽咽,深深揪痛他的心。方擎強定心神,轉身面對她,卻發現一望進她的眼眸,他就再也忍不住地想將她緊擁入懷,攫取她的雙唇。心念甫起,他的身體已搶先一步行動了。
他這突然的動作讓她微微一怔,然後閉上了眼,熱切地回應著,放任自己隨著他的深吻在體內點燃火焰。
正當兩人沉醉于擁吻無法自拔時,突然遠方傳來一陣馬蹄聲,在急速奔馳間已來到左近。原本因而注意力渙散的方擎立刻伸臂將她護在身後,微眯的鷹眼閃著精銳的戒備,方才的柔情已不復見。
會是戴門那一幫人嗎?他側耳傾听蹄聲,發覺對方直朝他們的方向來時,眉宇凝聚。不可能,他立刻否決了這個想法。他早在一進入沙米耶沙漠時就已經將他們甩開,而且他們也沒那種能力,可以在沙漠中把馬照顧得如此身強體健。
既然如此,還會有誰?方擎臉色益見沉凝,突然一只手輕輕覆上他的,他回頭看去,對上潘若瑀那雙不安的眼,這未知的狀況讓她擔慮。他反將她的手緊緊握于手中,柔聲道︰「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到你一絲一毫。」
她用力點頭,望著他的眼神布滿信任。方擎站起,緊繃的肌肉充滿蓄勢待發。
一聲馬的嘶鳴後,逼近的蹄音乍止,緊接著傳來一聲呼喚︰「方擎,是你嗎?
如果是,回答我!」
方擎微微一愕,沒料到有人會叫出他的名字。待那人喊了一聲,他才听出對方的聲音︰「哈奇,是你嗎?」回應的語音充滿了驚喜。
只听到一陣喜悅的歡呼聲,那人已騎著馬朝他們直奔而來,在十公尺外勒住了韁繩,不等馬完全停步,那人立刻躍下馬興奮地跑來,方擎也迎了上去,當場可看到兩個男人握拳互相重捶了一下,然後開始大笑。
這個突然的狀況讓潘若瑀好半晌還無法了解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呆怔地看著他們你拍我的肩、我推你的胸,像孩子似地笑鬧。
「之前听說有一個東方男子進來沙漠時,我們就在想是不是你了,昨晚又看到這個方向升起營火,魁克就要我過來看看,沒想到還真的是你!」哈奇興奮地說,又在方擎肩上捶了一拳。
「我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遇到你!」方擎笑道。「你長得這麼高了!」
哈奇他們這一族是沙漠里游牧民族的其中一支,由首領魁克帶領。哈奇是魁克的小兒子,身材長得高大健壯,襯著一張稚氣未月兌的女圭女圭臉,屈指算算,他們上次見面是四年前,那時哈奇還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孩童而已。
「走、走、走!」哈奇不由分說地拉起他的手臂,直往馬停的方向走去。
這一次一定要待久一點,不然不放你走!」
方擎腳步站定,任他怎麼拉都文風不動。「我還有伴呢!」她的時間有限,沒辦法陪他浪費在會見老友上頭。
直至此時,哈奇才發現還有一個女子在一旁看著他們,他瞥了她一眼,眼楮頓時一亮——好漂亮的女孩子啊!他吹了聲口哨,笑得燦爛愉悅。「那就更好了,一起來啊!我們難得看到這麼美的女人呢!族里的人一定高興死了!」
哈奇那直言不諱的贊美讓潘若瑀羞紅了臉,不知該如何反應。
「恐怕不行,我們……」方擎開口正準備拒絕,卻被潘若瑀打斷。
「那就打擾了。」此話一出,立刻就看到哈奇興奮地手舞足蹈。
潘若瑀不禁莞爾,一轉頭接觸到方擎詢問的眼神,她知道他的拒絕是因為不想耽誤到她,她笑著對他搖搖頭,表示她不介意。她現在只想多些時間和他相處而已,這個機會剛好成了她名正言順的借口。
于是,就在哈奇的幫忙下,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拾好所有的東西,跟著哈奇回到了他們所駐扎的營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