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請告訴我……該怎樣我才能找到他?」
白衣勝雪的少女跪在菩提樹下,輕輕呢喃。她的眼中蘊含著晶瑩的淚滴,淚光閃爍,比那一襲白衣更似雪光。
樹下除了她,再無別人,惟有風吹著樹葉的聲音,沙沙作響。
她在向誰傾訴?
「師父,我已經在這里跪了三天了,如果您不回答,我永遠也不會離開。」白衣少女再一次說道。
四周仍舊無人,但沉默半響之俊,終于有一個聲音響起。
那聲音縹縹緲緲,听不真切,不似人聲,仿佛只是風的舞動。
「你想清楚了?茫茫塵世,要找一個人如同海底撈針,實在艱難。不如為師送你一瓶忘情之水,讓你把他忘掉如何?」
少女抬頭凝望樹冠,那光與葉的交匯中,似乎真的有一個人影淡淡地現出,看不清鼻眼,只有一個輪廓。
「不,師父,」她堅定地回答,「我不想忘了他……我舍不得忘了他。」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樹中之人微微嘆息。
天空陰沉,狂風乍起,一道閃電劃過雲層︰
少女一驚,身子瑟縮。
這道閃電,不止劃過了雲的深處,還劃過了她記憶深處。
初遇「那個人」的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雷電之日,那時,他還是一個青衣書生,居住在湖畔的茅舍里,每日吟詩作畫,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若不是她遭雷公所擊,藏匿到他的案幾之下,他們永遠也不可能相識。
但造化弄人,他與她終究還是相遇了,成就一段孽緣。
相愛的兩人,終究都會分開,這起因于他倆的內心,
一開始,他倆的確過了一段快樂無憂的時光,但隨著他漸漸蒼老,而身為妖精的她卻依舊年輕,矛盾產生了。
她開始不忍心看他衰老的容顏,而他,開始害怕她依舊年輕的容顏。
她彷佛在看著一朵曾經絕艷的牡丹漸漸枯萎,每晚與他纏綿時都忍不住吹滅燭火,不敢用手撫模他如敗絮一般的肌膚,不敢正視他臉上爬滿的深刻皺紋。
而他,開始嫉妒她永久的青春,擔心她會愛上別的年輕男子,每天都會莫名對她發脾氣,即使她故意變成老太婆來與他匹配,他仍煩躁不安。
原來,愛情是禁不起考驗的。她終于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在他壽終正寢之前離開了。
而後的許多年里,她被菩提子收為徒弟,點化成仙。別人不再嘲笑的叫她「狐狸精」,而是尊稱她為「雪姬」。千年道行,三界尊崇,凡妖精們所向往的一切,她都擁有了,但她卻仍舊不知足,開始懷念起那個幽靜湖畔的青穴書生。
她與他相戀,已是戰國年間的事,如今他不知輪回了多少世,她縱然法力高強,也找不到他了。萬般無奈之際,她惟有求助她的師父。
「我也幫不了你。」不料,菩提子卻如此回答。
「師父,求您了……」雪姬險些泣不成聲,「哪怕用我千年的道行來交換,我也願意,只求您讓我再見他一面……」
「唉,看在你一片痴情的份上,為師就指點你一條明路。」菩提子于心不忍,終于答應。
「要我用什麼來交換?」她很明白,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一物換一物,很公平。
「三件事。」
「三件事?」她一怔。
「三件很難辦的事。」
「不論多難,我都願意。」
「傻孩子,為師所謂的‘難’,並非是指要你付出多大的代價,而是指辦成這些事並非單靠你個人的努力。」
「究竟是什麼事?」
「幫助世間三對有緣無份的男女結為夫妻。」
「什麼?!」雪姬倒吸一口冷氣,「這……這的確很難。」
愛情是否能開花結果,的確並非憑藉外人之力可以完成的,它還需要依靠人心。而人心,是最最難以琢磨的東西。
「倘若你能幫助世間三對痴男怨女得到善果,上蒼感動之余,定會賜予你一個滿足願望的機會。不過,為師覺得,為了見一個不知還愛不愛你的人去辦這麼難的事,似乎有些不太值得,所以……」
「不,師父,我去辦。」她打斷師父的忠告,一意孤行。
「你想清楚了?」
「我巳決定。」她點頭,「請告訴我這三對痴男怨女在哪里?」
「呵,」菩提子笑了,「傻孩子,這世間的痴男怨女何其多,何需刻意去尋找?隨便去到某個時代,你都可以踫到。」
「是,」雪姬也笑了,「師父說得有理。」
「為師助你將時光隧道打開,擲一顆菩提子,落到哪里,你便去到哪里,如何?」
「多謝師父。」
她話音剛落,四周便風起雲涌,仿佛天崩地裂一般,有一條光帶自天與地之間射出。腳一蹬,身一飛,她追逐著那顆菩提樹上墜落的綠籽,投入到強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