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的幸福 第四章 作者 ︰ 李樵

一如往常,韋子翔在七點半起床。

梳洗完畢後,他邊扣著襯衫邊走出房間。飯廳里,隱隱約約傳來女人與小孩的談話聲,他皺皺眉,踏人飯廳,突然被眼前的畫面嚇著。

一大清早的,顧之潔居然在他家的飯廳!

「早,子翔。」

「早,爹地。」

顧之潔與杰兒異口同聲地說,說完,兩人還亂三八地笑成一團。

「你怎麼會在這里?」韋子翔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俏佳人。

她穿著一襲粉紅的碎花洋裝,狂野的長發箍著一個發圈,白皙的肌膚在爬進屋里的陽光照拂下,透著淡淡的粉紅。看起來是如此的賞心悅目,像一顆綴著水珠的隻果,令人想咬她一口。

「我答應杰兒要陪他吃早餐的。」顧之潔很自然地推他入座。

「嗯,還有午餐和晚餐。」杰兒將杯子里的牛女乃喝光,炫耀地說。

「哇,杰兒真棒,都吃光了耶!」顧之潔笑著拿來一張面紙拭去杰兒嘴角的殘渣,然後在他臉頰親了一下。

「因為,我想快快長大,像大樹一樣高。」杰兒說著從電視里學來的廣告詞。「嘿,這些廣告有夸大嫌疑喔,人怎麼可能像大樹一樣高嘛。」說完,他吐槽地說。

「嘿,人因夢想而偉大嘛!」顧之潔揉揉他的鼻子。

「你怎麼過來的?」韋子翔試著不讓眼前這幕溫馨的畫面迷惑。

「坐計程車呀。」顧之潔將油條和豆漿放在他面前。「這是在我家巷子口買的,很好吃喔。」她可是一大早就起來排隊才買到的。

「給我一杯黑咖啡吧。」今天早上的沖擊讓他需要黑咖啡來提神。

「還有,我說過我會讓司機去接你,現在治安很不好,萬一你被人騙去賣了,我怎麼向你父母交代。」韋子翔說著,一邊和脖子上的領帶奮斗著。

「絕對、絕對不可以空月復喝咖啡!」顧之潔一手插在腰間,舉起手指頭在韋子翔鼻子前晃呀晃,像在對小朋友說教。「還有,我又不是小孩子,那有那麼容易被騙,你剛剛那句話嚴重污辱到我了,你必須向我道歉。」

「道歉?」韋子翔下巴快掉下來。杰兒恐怕都比她成熟,他怎能不擔心?「道……該死!我是為你的安全著想。」韋子翔那句咒罵是針對自己的領帶,他就是弄不來這個玩意,偏偏今天必須跟日本客戶接頭。「尤其你又這麼漂亮。」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真的?我真的長得很漂亮?」顧之潔眼楮亮了起來。她一直知道自己長得不錯,不過這句稱贊由韋子翔講出來就格外特別了。畢竟他是個大男人,說出來的話比較客觀。

「我……剛剛是這麼說的嗎?」韋子翔訥訥地看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可以作證,爹地你的確是這麼說的。」杰兒說。

該死!他的確很需要一杯咖啡。

「你本來就很漂亮呀。」是實話,也是真話。

「噢,真的!」顧之潔整張臉燒了起來。這女人!明明是她追問人家,得到稱贊了,又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就因為你這句話,我決定原諒你了。」她寬宏大量地說。

韋子翔搖搖頭,繼續和領帶奮斗,「噢,饒了那條可憐的領帶吧。」看那領帶快被他扯斷了,顧之潔轉過他的身子,接手剩下來的工作。

一股屬于女性的幽香襲來,那是爽身粉的味道。如果說陽光有味道的話,韋子翔會毫不猶豫地說是爽身粉的味道,因為那正是他對顧之潔的感覺。

她站在他面前,呼之欲出的胸部就在他眼前,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動,好不誘人,挑逗著他的雄性激素。他盯著她專注的神情,嬌俏的鼻間泌出細細的汗珠,韋子翔很想用唇為她拭去。

老天!他是不是欲求不滿呀?昨晚還決定像個君子不染指她,怎麼今早腦子里盡想著剝開她衣服的念頭?顧之潔打好領帶,順便幫他拉好衣領,然後退後一步看他,搖搖頭。

「等我一下!」說著,她跑進房間,在韋子翔一頭霧水時又回到他面前,手里拿著梳子,很自然地幫他梳埋頭發。還好,韋子翔不是那些喜歡抹發油的男人。顧之潔滿意地又退後一步欣賞她的完美杰作。「嗯,好看極了。」她回頭看看杰兒。「嗯?」

「嗯,正點!」杰兒報以微笑。

該死!她打哪來這麼巧的手,三兩下就把那條領帶整治得服服貼貼,還整理他的外表,似乎很熟練于此道。不知不覺地,韋子翔的眉頭越皺越深,他無法忍受她替其他男人打領帶。

「你常常幫人打領帶、梳頭發嗎?」他沉著聲音質問,像個吃醋的丈夫。

而那個傻女人並未察覺他的怒氣,還天真地直點頭。「是呀!」

「誰?」韋子翔聲音一沉。

「我爸爸嘛!」顧之潔呵呵笑。「嘿,你別瞧我爸大老粗的模樣,其實,他很愛漂亮的。」說起父母那對活寶,她的眼里滿是愛意。

原來是伯父呀!不過,她幫哪一個男人打領帶關他什麼事呀!韋子翔又生起自己的氣。

不過,顧之潔的話對他很受用,早餐一向只喝咖啡加財經報紙的他,居然在不知不覺間把顧之潔擺在他前頭的早餐一掃而光。

「我去上班了。」

顧之潔和杰兒站在門口,對韋子翔說︰「請小心開車。」

「爹地,再見。」

韋子翔先是一愣,似乎不習慣有人送他上班。他甩甩頭走進電梯,在電梯合上前,他看到他們站在一起的畫面,突然想起電視上的一句廣告詞︰Wearefamily。

令侖傘

顧之潔在廚房忙著,她盯著食譜上的內容——

「兩湯匙的糖……湯匙?是大湯匙還是小湯匙?一杯半的水……杯子有大有小,究竟以哪個為準呀?哇!這食譜比數學還難耶!」她苦著一張臉。

「嘿,你到底要荼毒我們到何時呀?我一連吃了你三天的菜,也拉了三天的肚子,怎麼?你是嫌我不夠苗條呀!」凌凡哇啦哇啦叫。

「人家想作飯給杰兒吃嘛!」

顧之潔是個嬌滴滴的富家女,本來就不善廚藝,那雙縴縴玉指除了拿來翻動書本、讓男人牽牽小手外,可不是拿來要刀弄鍋的,她甚至無知到以為翻開飯鍋就有飯吃,菜放到鍋子里翻弄幾下就可以;根本不知道煮飯得加水、炒菜得先放沙拉油。

不過,為了讓杰兒有家的感覺,顧之潔決定洗手作羹湯,讓杰兒享受「家」的滋味。但是——沒有兩下子,怎敢獻丑呢?所以,她先找了凌凡、阮襲人、阿曼達當她的白老鼠作實驗。

顧之潔第一次的作菜經驗以「災難」兩個字來形容一點也不夸張,並成為日後凌凡只要與她斗嘴時,必搬出來嘲笑她的歷史傷痕。接下來的作菜經驗,不是菜焦了,就是忘了放調味料,不然就是把糖誤認為鹽巴,沒一次成功過;不是把廚房搞得像台風過境,就是把大伙弄得人仰馬翻,神聖的廚房變成戰場。

好吧,既然看不來食譜,這屋子里頭三個還有學名為「女人」的生物,所謂「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總有一個人可以教她如何作萊吧,雖然顧之潔一點也不指望凌凡。

可是……嘿嘿,不好意思……全天下不會作萊的女人全聚集到這里米了,還真是應了「物以類聚」這句話呢。

這屋子里頭另三個有學名為「女人」的生物中,除了阮襲人會做沙拉和三明治等簡單的DIY廚藝外,阿曼達對中國菜根本一竅不通!凌凡呢?呵呵,想都別想,那家伙根本就是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寄生蟲。

看來,顧之潔只好自己慢慢模索了。不過,這些天下來,她的縴縴玉指已經貼滿了繃帶。

「我說之潔呀,你到底是去當保母,還是燒飯婆呀?」凌凡早就看不過去了。

韋子翔是什麼東西!先塞給顧之潔一支電話,然後又讓她燒飯,接下來是不是教顧之潔給他侍候到床上?不行!說什麼她都要好好保護顧之潔的純潔。

「我看你別當什麼保母了,你這麼妖嬌又這麼美麗,我介紹你去演電視劇,包準你是第一女主角。」

「我才不要演戲呢。」顧之潔哼了一聲。「我喜歡杰兒,我不要辭掉這個工作。」

「嘿,別告訴我你愛上韋子翔。」凌凡警戒地眯起眼。

小保母愛上她的雇主,小說里好像都這麼寫的。

「愛……」腦中轟地一響。「噢!你、你……別、別……胡……說!」一听到這種暖昧的問題,顧之潔臉莫名地紅了起來,說話結結巴巴。她捧起自己的臉,覺得臉好燙、好燒。「凌凡好討厭,我、我不跟你說了!」好亂,心跳跳得亂無章法的,完蛋了、完蛋了!她一定病了。

「有問題、有問題,快給我誠實招來……噢!」凌凡突然哀叫一聲。「阿曼達,很痛耶!」該死!居然拿書敲她的頭。書耶,厚厚的大英辭典耶,很痛耶。

「郎哩吃米粉,里咧話燒!」阿曼達洋腔洋調地說著台語,差點沒笑掉凌凡的大牙。

「嘿,阿曼達,剛剛的話麻煩再講一次。」她已經忘掉要詢問顧之潔的話,纏著要阿曼達再說一次。

「好話不說第二遍。」阿曼達轉身走到客廳。

「說嘛、說嘛,很少听你說笑話這麼好笑耶……噢——喂,你又打我了,用書打頭是會把人打笨的啦……」

「你就是欠打……」

嘻笑的聲音漸遠,顧之潔開始認真思考起凌凡的問題。

她愛韋子翔嗎?噢,她真的不知道,但她卻可以確定她愛杰兒、凌凡、阿曼達及襲人。但她愛韋子翔嗎?其實顧之潔也不確定,這個問題太深奧了,她活了二十二年,拿了大學文憑,卻仍然不解什麼是愛。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並不討厭韋子翔,甚至是有些喜歡的。雖然他看起來總是凶凶的,但她見過他笑的樣子,會有那樣的笑容,一定是個溫柔的人。

這麼一想,顧之潔心里就平靜多了。

阮襲人走了進來。

「一切還Ok吧?嗯,這是我跟學校其他老師要來的。」她遞給顧之潔一張紙,上頭寫著一些簡單的作菜方法。「這是蛋炒飯和蛋花湯,還有一些炒青菜的作法。她們說,第一次作菜先從簡單的開始。」

「噢,襲人,你真是我的救星!」

顧之潔沖上來抱住她,手上的面粉屑弄得兩人一臉一身。

「噢,對不起、對不起……」兩人互看了一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襲人,告訴我,你要如何確定你愛上一個人?」笑畢,顧之潔問。

「愛是一種感覺,即使粗茶淡飯也覺得津津有味;可以濃得像喝一杯烈酒,嗆得淚流不止,卻又迷戀不悔。」阮襲人靜靜地看她。

「哇,好復雜,又是飯,又是酒!」顧之潔瞪大了眼楮。

「還是不了解嗎?」阮襲人輕輕一笑。

顧之潔點點頭。

「那麼,我問你,你是否每次看到那個人就會忍不住心跳加速?」

顧之潔偏頭想了想,然後搖頭。

她和韋子翔第一次見面時,並沒有像電影理所描寫的「天雷勾動地火」的血脈僨張,而且那時韋子翔正吻著另一個女人呢。她那時可是個好奇寶寶,一腦子的問題,哪有時間想其它的事情。

現在,每天見面已經是一種習慣,更沒有襲人所謂「心跳加速」的感覺,倒是如果有一天沒見到他就會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就像今天。

「那麼,是否總會不經意地想到他?」阮襲人又問。

顧之潔馬上點頭如搗蒜,完全不經思考。

「對呀、對呀!我剛剛就在想,他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正吻著別的女人……」當顧之潔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時,整張臉倏地又火燙起來。「噢!我在說什麼呀!」

阮襲人笑笑地看她。「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否常常兩人同處于一室間,眼楮總會跟著他跑?所有關于他的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

顧之潔回想與韋子翔相處的情景。

她已經為韋子翔工作一個月了,她依然記得他們初相識的情形,及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她知道他不愛甜食,卻愛喝她泡的香片;不怎麼挑食;他不喜歡穿西裝,也搞不定領帶,所以每天早上幫他系領帶已經變成她的工作之一了。

「嗯,」顧之潔認真地點頭。「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愛’,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他。」因為說不出為什麼喜歡韋子翔,顧之潔只好加重語氣的說。而且,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硬要列出喜歡的理由實在沒道理。

「我真佩服你的勇敢,能夠這麼坦然承認。」阮襲人羨慕地說。

「唉,襲人也有喜歡的人嗎?」顧之潔偏著頭看她。

「我也不知道我的喜歡是否和你一樣,」阮襲人玄之又玄地說。」不過,我想我是喜歡的。」

「哦?他是什麼樣的人呢?」

「呵,他是一個很愛作菜的男人喔。」

「很愛作菜?」靈光一閃,顧之潔突然抓住阮襲人的手。「噢,襲人,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咦?」

「讓我見見這個人!」

令夸令

鬧街上,顧之潔、阮襲人,還有一名戴著墨鏡、身材修長、留著一頭長發的男人站在超級市場門口。

「一盒雞蛋、火腿、通心粉、青菜、紅蘿卜……」顧之潔一一清點袋子中的物品。「啊——」她大叫一聲。

「怎麼?」阮襲人間。

「沙拉油!我們少買了沙拉油!」顧之潔轉身就要沖進超級市場。「我去買!」

「我去。」阮襲人抓住顧之潔。「免得你又在里頭迷路了。」

「噢,對不起。」顧之沽不好意思地低頭。她實在太好奇了,居然把超級市場當百貨公司逛,結果,在偌大的超市里迷路,讓襲人和她的朋友在里頭找了好久。

「沒關系。」阮襲人微笑。「請幫我照顧一下之潔。」她對一直沉默的男人說,只見男人點點頭,阮襲人走進超市。

「呵呵。」听到襲人要男人照顧自己,顧之潔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襲人她們老是把我當小孩子。」

「我來提吧。」男人伸手要提顧之潔手上的購物袋。

「喔,哦,謝謝。」顧之潔對男人微笑。

他是個很好看的男人,五官俊雅而清爽,雖然一雙眼楮藏在墨鏡後令他看起來疏遠了些,但顧之潔從他對阮襲人的態度,知道他一定是個溫柔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在顧之沽天真的腦袋瓜子里,所有的人都是好人、都是善良的。

「對不起,我給你還有襲人添了麻煩。」顧之潔說。

男人仍然惜口如金地搖搖頭。半晌,他才開口︰「你們感情很好。」

「啊,你是說我、襲人,還有凌凡、阿曼達嗎?」

男人沉默地點頭。

「嗯,」顧之潔甜笑地點頭。「我膽小了點,凌凡凶了點,阿曼達冷了點,襲人總是像大姐一樣照顧我們,雖然有時吵吵鬧鬧的,但我們感情真的很好哦。」

男人又點點頭,嘴角卻有著不可捉模的溫柔。

顧之潔看看他,突然問︰「于先生,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對喔,還沒介紹這位仁兄呢。哎,誰教他那麼愛耍酷呢。他的名字喚于拓,是電影與舞台劇的導演,阮襲人正在為他的舞台劇彩排。

「問吧。」他的回答還是這麼簡單有力。

「嗯……那個,」顧之潔偷眼看他。「先答應我,你不會生氣喔。」她的個性就是如此,很容易就和人打成一片,雖然眼前這個男人還是一副淡淡的神情。

男人沒說話,只是淡淡地看她。

不說話就是答應嘍,顧之潔這麼認為。「你——你喜歡襲人嗎?」

「喜歡。」男人還是淡淡的神情。

咦?怎麼這麼快就得到答案了?真不好玩,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顧之潔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大概會酷酷的不理她,甚至扳起臉呢。

不好玩、不好玩!要是換她問韋子翔喜不喜歡她;韋子翔一定會一臉怪異,然後招招手叫她過去,再慎重地模模她的額頭,然後用父親對小孩子的口氣說︰「女人,你是不是病了?」可是他的神情卻不是這樣︰邪邪的眼神,壞壞的微笑。

噢!她會喜歡韋子翔這樣的反應,她喜歡看他傷腦筋的模樣,喜歡他用父親的的口氣對她說話,喜歡韋子翔偶爾露出一個邪笑,好像一切盡在不言中。

說與不說之間,她喜歡與他這種曖昧的流動氣息,至于答案如何,一點也不重要。

不過,打死她也不敢這麼問韋子翔。女孩子嘛,總該有點矜持,這種「喜歡」的事,當然得由男人來開口。顧之潔還是很保守的。

不過,像于拓這樣干脆的承認,顧之潔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

「還有問題嗎?」見到顧之潔愣愣的,男人反過來捉弄她,而且還對她露出狡黠的微笑。

「啊!你捉弄我!」顧之潔馬上在他的笑容里醒過來,原來這個男人根本不像他表面那樣難以接近。「嚇死我了!」她嬌笑地拍拍他,就像對待兄長般。

而這樣看似親昵的動作,卻落在對街一名男人的眼中。

韋子翔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覺,心好像突然被針刺般,有一種細微的疼痛從心靈深處蔓延至四肢,雖然稱不上什麼劇痛,但那種感覺始終存在著,微微的,微微的發疼著……

為什麼韋子翔會出現在這里呢?今天是星期天,顧之潔休假。韋子翔的時間好不容易空了下來,難得在家陪陪杰兒;不過,他實在不是做父親的料,父子倆竟然是大眼瞪小眼的度過一整個上午。

中午,鐘點佣人休息,父子倆只好外出覓食。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看到了麥當勞就像見到了綠洲一樣,馬上嚷著要下車。點了一堆所謂的垃圾食物,父子倆就佔據角落一處,解決了他們的午餐。

速食店里人很多,絕大部分都是和杰兒一樣年紀的小朋友。麥當勞是美國人的產物,自然考慮到小朋友的需求。小朋友一吃完東西,立刻呼朋引伴進入游戲間大玩特玩,孩子的父母就坐在門外與其他家長交換父母經,或亦步亦趨地跟在年幼小孩身邊照顧。

杰兒或許是被那天倫之樂的畫面吸引,臉上露出欣羨的神情,連蕃茄醬滴到胸前的衣服上了還不自覺。

「想玩就去玩吧。」韋子翔說。他不是沒注意到杰兒眼中的渴盼,但那些不是他能給的——一個母親,或者更多的兄弟姐妹。他能給的就是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以及他不知該怎麼表現的父愛,只有如此而已。

「Me?」杰兒像被人抓到小辮子似,一抹赧色爬上他俊美的臉上。

「別開玩笑了,我已經大得不需要玩游戲了,那是小baby的行為。」他倔強地說。

「是不是小baby,先把你自己的衣服弄干淨再說。」

「oh,Comeon!衣服髒了就髒了,干嘛把自己弄得像Gay一樣干干淨淨的。」杰兒不好意思,卻又欲蓋彌彰地辯解。

「什麼Gay不Gay!你母親都這麼教你的嗎?」見到杰兒乖戾的模樣,韋子翔再一次後悔當初為什麼不堅持些。看!凱莉對杰兒灌輸了些什麼怪觀念。

「Gay,中文的意思是‘同性戀’,講白話一點,就是男人愛男人,女人愛女人,這些都是社會教的,跟媽咪一點關系也沒有。」杰兒畢竟心向他的娘,馬上為凱莉辯護起來。「還有,爹地那句‘Gay不Gay’的最好不要亂說,Youknow,這好像在問‘Areyougay’一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哩。」

「Sorry我為我責怪凱莉的事抱歉,也謝謝你的親切警告,我會小心用詞的,免得哪天橫尸街頭。」韋子翔馬上舉白旗。「那麼,凱莉都教了你什麼?」

「L、O、V、E。」杰兒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說。

這正是杰兒來台灣的目的,他的任務就是要教會爹地「愛」。這是凱莉媽咪籌劃已久的甜蜜復仇。這個懲罰不是什麼滿清十大酷刑,不過,它對爹地而言卻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愛上一個女人。

「L、O、V、E?」

「yes,英文是love,也就是中文里最難寫的‘愛’字。」杰兒有感而發地說。中文,實在是太難、太深奧了。

「愛?」韋子翔覺得自己好像小學生讓老師一個字一個字教著。

「媽咪說,‘喜歡’就是‘愛’的開始。」

「所以?」韋子翔有些失笑,他居然讓兒子牽著鼻子走。

「所以我會試著喜歡爹地。」

「這麼說,杰兒是討厭我?」試著?這小子好大的口氣!

「不討厭也不喜歡。」杰兒誠實地說。「爹地呢?你喜歡我嗎?」

「不討厭也不喜歡。」韋子翔也坦誠以對,他不想對自己的孩子說謊。本來嘛,杰兒的存在是個意外,父子倆又隔了六年才相聚,要說「喜歡」談何容易?尤其,韋子翔根本不知道與小孩子如何相處。「但是,我會努力的。」

杰兒點點頭,似乎很滿意韋子翔的坦誠。

「如果爹地說喜歡,我還會覺得很惡心呢。」他吸了一口可樂,「那麼,爹地喜歡之潔嗎?」他突然天外飛來一句。

听到這一句,韋子翔差點把喝到一半的咖啡吐出來。「咳、咳……」

他咳著咳著,眼楮往窗戶外一望,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看到了顧之潔——和那名長發男人。

見到那一幕的一秒半里,韋子翔先是愣住,然後有股沖動想出去把顧之潔抓過來好好狂吻一陣,讓她知道她是誰的人。但他慢慢冷靜下來後,卻覺得之前的念頭真是荒謬得可以。

顧之潔只是他兒子的保母,如此而已。

當然,顧之潔那樣美麗的女人,不可能沒有男朋友的,像這樣與男朋友親密地逛街是很正常的事。

但……但是,為什麼他心里就是覺得很不舒服呢?好像自己的寶物被搶走似,空空的。

不過話說回來,對于顧之潔,他從來就沒有擁有過,又談何失去呢?而該死的,他最不想沾染的就是顧之潔那樣純真的女人!

她太美好了,純真得像一張白紙,無邪得像個天使。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想把她的翅膀摘掉,讓她無法飛翔。因為,他的人生是由「報復」堆砌而成,而他只會毀掉她的純真。

無情無愛,才是他的人生。

「爹地,爹地。」杰兒在失神的韋子翔眼前揮手。

韋子翔怔愣地回過神。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杰兒覺得韋子翔變得很奇怪,一臉如喪考妣,好像失去世上最重要的東西。「爹地,你喜歡之潔嗎?」如果爹地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爹地方才說他會努力喜歡自己,顯然的,他還稱不上是爹地最重要的東西,那麼到底是淮呢?杰兒抽絲剝繭地想。

「不討厭也不喜歡。」韋子翔煩躁地掏出一根煙。才點燃,就有一名服務生走來告訴他這里不可以抽煙。

該死!外面那兩個人已經快把他煩死了,想不到連麥當勞也跟他犯沖!」吃完了就走吧。」韋子翔倏地起身,將餐盤拿到置物箱,隨即走出麥當勞。

杰兒咬著吸管,納悶地跟在韋子翔身後。剛剛才覺得爹地終于有了「普通父親」的樣子,可以陪他吃麥當勞、可以談談男人間的事情,可是,怎麼一下子爹地又變回那個只重視工作的男人呢?」上車!」等兒子一上車,韋子翔發動引擎,他的眼神卻忍不住透過後照鏡,看著街上那一對男女。

如果,喜歡是「愛」的開始……

哈!那麼韋子翔寧願從來不曾喜歡過。因為,「愛」是毀滅的開始!

他的車子飛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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