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殺火神 第五章 作者 ︰ 黎泛

夜間八時許,金山——

初冬的晚風瑟瑟,雖未有寒意,但卻也有些如水的涼意。

尹御廷將車子停在一處廢棄的工廠前。蒙上薄灰的藍色鐵卷門深鎖著,未關的窗戶里看不見一絲燈光,盡管就著路燈,尹御廷也難以看見里面的動靜。

繞到工廠的後頭,斑駁的橘色後門緊閉著。

尹御廷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手搭上了門把,緩緩的轉動。門沒鎖!

走進工廠,尹御廷就著窗外透進來的燈光打量著內部。

廠房里廢棄的機器都被搬到角落去,空出了中央一大片的空間,一張老舊的木制書桌擺在中間,前後散落著三張椅子,兩張在桌子後,一張在桌子前面。

冷冷的看著這樣的擺置,尹御廷面無表情的走到桌前的椅子坐下,語氣冰涼的道︰「邀我來這里,莫非是要我來看你們唱空城記的?」

工廠的燈光忽然大亮,從四周走出了十數個男子將尹御廷團團圍住。尹傲良和簡洋從廠辦公室走出來,後面是被兩個大漢架著的簡璦——除了亂了的發和臉上被尹傲良甩了一巴掌的紅腫之外,一切都還算無恙。

沒有激動的起身,也沒有殷殷關切的眼神,尹御廷若寒星般的眸子只是盯著為首的那兩個人,看著他們人坐。

「很準時嘛。」尹傲良的嘴角撇起一抹笑容,但那笑意卻未到達眼中。

「說重點。」尹御廷沒心情跟他閑耗,冷冷的丟出這句話。

怒視了他一眼,簡洋哼道︰「你倒是很囂張嘛。」

「怎麼樣也比不過你,綁架自己的妹妹來跟妹夫勒索……」尹御廷笑著搖頭。「你除了囂張之外,還無情無恥!」

簡洋沖動的站起身子,口氣火爆的道︰「你說什麼?」

尹傲良將他壓回座位中,淺笑道︰「最近的年輕人真是愈來愈沖動了。放心,他人都來了,有什麼要求,等會兒好好談便是。」

「說得好像自己是和事佬,其實根本是一只老狐狸。」一直未出聲的「簡璦」冷哼。

側身陰冷的瞪了她一眼,尹傲良大掌一揮,眼看一個巴掌又要往她的臉上招呼去,忽然手上一陣疼痛,手背上不知何時已多了個直徑一公分的紅腫。

尹御廷的聲音森冷的飄來︰「不準你再對她動粗!」

回過頭去,尹傲良看見他的頭緩緩抬起,左眼原本漆黑的眸子丕變為藍色,這才猛然醒悟。方才自己手上的紅腫,應該是拜他的彩色隱形眼鏡所賜。

「我就說嘛,怎麼幾年沒見,你的眼楮突然變了顏色,原來是戴了黑色的隱形眼鏡啊!」尹傲良笑得很惡質。

摘下自己右眼的隱形眼鏡,尹御廷道︰「這樣有沒有讓你想起對我所做的惡意中傷呢?」

乍見他雙眼的眸色,簡洋被嚇了一大跳。

尹傲良雙眉輕挑,冷冷的眼神取代了邪佞的笑意。

「你在說什麼,我可听不懂。」

唇畔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尹御廷語氣淡漠的說︰「當年那些綁匪是你雇來的,對吧?」

「什麼綁匪?」尹傲良神色未變,但眼神已然不敢直視尹御廷。

「為了陷害我,你可真是布下了不少的局啊!」看穿他的心虛,尹御廷嘴邊冷然的笑意更加深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一句也不明白。」尹傲良索性別過頭去,想借此躲開他那熠熠的自信眼神。

「你先買通那群亡命天涯的逃犯,以高價要他們綁架我們母子。事實上,你卻另外聘請了職業殺手,在我和媽昏倒不省人事之際,將他們一並解決;然後你利用自己私下在美國成立的公司,跟自己的老爸搶生意,把尹氏搞得烏煙瘴氣。你是尹氏的高級主管,又是董事長的兒子,要得到公司里最機密的情報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且也絕對不會有人懷疑到你的身上。接著,你只要再造個謠,說一切都是我這個妖魔轉世的孩子所造成的,憑尹家大宅里的生態,用不了多久就足以把我打落地獄,不是嗎?」尹御廷眼露精光的凝視著尹傲良,嘴角噙笑的看著他越加鐵青、扭曲的瞼。

這幾年,尹御廷跟在宙斯的身邊,也出過不少次的任務,在一次很偶然的情況下,他逮到了當年受雇于尹傲良的職業殺手,才得知這段往事。後來,他又利用「馬爾斯」內部的組織調查過當年的尹氏企業風暴,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推測,得到的就是這些結論。

「你不要胡說八道、含血噴人!」尹傲良拍桌子怒道,顯然是惱羞成怒了。

「看來老先生你的火氣也不小嘛,多喝點麥仔茶降降火吧,小心長痘子。」藍尹妍「喃喃自語」得頗為大聲。

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尹傲良強壓下自己的怒氣,決定專心對付尹御廷。

藍尹妍心理暗罵。可惡!這家伙怎麼這麼難騙啊,本想把他的注意力移到自己身上,讓尹御廷先對付看來很「肉腳」的簡洋的,沒想到卻失敗了。

「尹傲良,你處心積慮想要除掉我、掠奪我的一切,不就是因為我的身上跟你一樣,有著那個男人的血液嗎?」尹御廷抬起下巴睨視著尹傲良。他打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知道這個哥哥並不喜歡他。

「你不用轉移話題了,我不是來這里跟你廢話的。」這回輪到尹傲良不耐煩了。

「怎麼,自己有膽子做,卻沒膽子听嗎?」尹御廷輕笑著道︰「我本來還打算說說,你是怎樣騙得你家老頭把我送進實驗室的呢。」

「夠了!」尹傲良氣得臉色翻白,整張尚稱俊挺的臉扭曲成青面鐐牙狀。

調整了氣息,尹傲良強作鎮靜的道︰「看在我們兄弟一場,我也不多為難你,只要你照我們的條件一一辦妥,我們就放了你老婆。」

雙手交叉的放在胸月復之間,尹御廷沒有多浪費時間。

「說!」

簡洋先開了口︰「我要你手上所有‘拓宇’的股票。」

「可以。」尹御廷想也不想的便點頭答應。

尹傲良接著說︰「我要你名下所有財產。還有,我要你自廢右手。」

「尹傲良,你這人渣!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做人質,來逼迫別人就範,你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藍尹妍越听臉越綠,不禁大吼道。

「我從來就沒說過我是男子漢大丈夫啊。」尹傲良帶笑的說。

「你不要臉!」藍尹妍怒喊。

「你這女人太吵了,男人在說話,哪有你插嘴的分!把她給我帶進去。」尹傲良道。

藍尹妍掙扎著,無奈卻抵不過身旁兩個彪型大漢的牽制。

「放開我!御廷,不準你答應他!」

朝她淺淺一笑,尹御廷道︰「先跟他們進去吧,我等會兒就進去救你。」

「御廷……」藍尹妍不安的喚著他。

朝她點點頭,尹御廷承諾︰「相信我。」

待「簡璦」被帶進了辦公室,尹傲良掏掏耳朵。

「總算安靜多了。」

兩個彪型大漢將簡璦關在辦公室內後,便拿著一疊文件走了出來。

尹傲良望向尹御廷。

「你怎麼說?」

「好,我答應你。」尹御廷不疾不徐的回答。

頭也不回的接過兩個大漢手中的文件,尹傲良道︰「那就在這些文件上簽名吧。」

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了萬寶龍的筆,尹御廷開始在每一份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簽完後,尹御廷將文件朝簡洋遞去。

簡洋歡天喜地的接了過去,不意竟被尹御廷趁勢扣住了手腕,尹御廷手往後一拽,簡洋便痛得發出像殺豬一般的叫聲,整疊的文件掉落一地。

尹傲良霍地站起身。

「尹御廷,你干什麼?不想要你老婆的命了嗎?」

圍在四周的壯漢向尹御廷逼近。

此時,從工廠屋頂上的天窗突然垂吊進了五、六個黑衣男子,個個身手利落、功夫了得,適時阻擋了他們的攻勢。

將簡洋甩在一邊,尹御廷斜眼瞪向正想閃人的尹傲良,一雙邪魅的眼楮,冷冷的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親愛的大哥,我該怎樣回報你這麼多年對我的厚愛呢!」

「阿虎,阿彪,你們兩個還不快……」尹傲良喚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彪型大漢,哪知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尹先生叫的是躺在地上的這兩張‘地毯’嗎?」站在尹傲良的背後,智靖霆臉上漾著笑意,客套的問著他。為免他的智商太低,不僅自己在說些什麼,智靖霆還好心的用腳踢踢那已躺在地上「睡覺」的兩名大漢。

「你們什麼時候……」尹傲良大吃一驚,沒想到智靖霆看來文質彬彬、書卷氣濃厚,身手卻如此了得。

「拜托!這種‘肉腳’也好意思來當保鏢上北唐焰用力踹了他們兩腳,搖搖頭道︰「丟臉!」

「我說尹傲良先生,省錢也不是這樣省的吧,這種‘ㄎㄚㄒ抹唷,打個兩拳就昏倒,有跟沒有一樣嘛!」北唐焰挑眉道。

「你當真以為我會笨到一個人來嗎?我很清楚你是不會讓我活著走出這里的。」尹御廷冷笑著說出尹傲良的居心。

「你……」尹傲良驚訝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真正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已不是自己過去所認知的他了。

驚懼的看著他,尹傲良突然伸手探進自己的衣內,想要掏出從黑市買來的槍,沒想到他的手還沒踫到槍緣,腦門上就抵了三把消音手槍。

「年紀也有一把了,就別再玩這些對心髒不好的玩意兒了吧。」拉下他的手,尹御廷探手將藏在他衣內的手槍拿了出來。

尹傲良狼狽得像只喪家之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簡洋突然開口︰「尹御廷,不要忘了這些文件在我手上,只要你放了我們,我就還給你。」

簡洋不知何時從地上把那些散落的文件一一撿起,打算用它們來月兌身。

戲謔的看了他一眼,尹御廷道︰「若是喜歡,就全部送給你吧。那枝筆的墨水是特制的,三十分鐘之後就會自動消失,再過不了多久,你手上的那些文件不過是廢紙一堆,你想要留作紀念嗎?」

「你……」沒想到尹御廷會來這招,簡洋大吃一驚的看著那些文件,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御廷,一切搞定。」一個黑衣人來到尹御廷的身邊道,顯然他們已經把那群壯漢整治得很淒慘了。

「辛苦了,這里就交給你們。」尹御廷說完,便轉身往辦公室走去。

「你不親自教訓一下尹傲良?」北唐焰跟上來問。

搖搖頭,尹御廷答︰「不了,他欠我太多,一一跟他算完,我不確定他看不看得見明天的太陽。」

步至辦公室前,尹御廷赫然發現辦公室的門竟沒關,簡璦已然不在里頭了。

回頭望向北唐焰及智靖霆,見他們也是一臉訝異,尹御廷直覺大事不妙。

轉向為首的黑衣人,尹御廷問道︰「你們有沒有人看到簡璦?」

眾人搖搖頭。方才打得如此火爆,哪會有人注意到呢?

打開手表上的追蹤器,只見目標的紅點果然快速的移動著,尹御廷開始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當初送了簡璦那條項鏈,否則……後果他不敢想。

沒有多考慮,尹御廷做了決定︰「焰、阿靖跟我來,其余的人留在這里善後。」

黑夜,三部車奔馳在濱海的公路上,一路飆去。

基隆港某貨櫃倉庫前,一台紅色的TOYOTA轎車停了下來。

「這是你要的人。」方進門的藤井茗子指揮人把掙扎中的人搬進來。

「女人的妒忌心果然可怕。」男子淺笑著說。

冷哼一聲,藤井茗子沒有理會男子的嘲諷。她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想要出口氣而已,她可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女人。

男人對于她的回應不以為意,腦門微微一偏,命令人幫那被蒙上眼、封住口的「簡璦」松綁。

一解開束縛,藍尹妍憋了一肚子的怒氣立刻爆發了出來。

「你們是誰?抓我到底有什麼意圖?」

男子臉上的笑意未歇,只是眯起了眼看她,仿佛她是什麼稀有動物一般。

「你的性子變得可真多,是因為車禍造成失憶的緣故呢,還是因為尹御廷的關系?大小姐。」

听他說話的口氣,藍尹妍臆測這個人應該是簡璦的舊識,只是為什麼她從沒見過他,簡璦的朋友並不多,她剛清醒的時候,幾乎就都看遍啦!

看著她茫然的樣子,男子嘴邊的笑容擴大了。

「怎麼,有了丈夫就忘了我這個舊情人了?」

舊情人!沒……沒……沒搞錯吧?

藍尹妍驚訝的看著他。這家伙是簡璦的舊情人!

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男子伸出了食指左右搖擺。

「喔!小璦,你居然忘了我,你可知道這有多麼傷我的心嗎!」

冷眼看他,藍尹妍在心里潑他冷水。是嗎,她一點都感覺不出來。

男子不懷好意的靠向她,趁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一手將她的手反扣在後,另一手則掐住了她的下顎,將自己的唇強壓上她的。

藍尹妍掙扎著,狠狠的踩了他的腳,他卻仍無關痛癢的啃著她的唇。好!要咬是吧,她也會,誰怕誰呀!

狠狠的朝他的唇咬下去,她嘗到了血腥的味道。

猛地推開了她,男子用修長的指揩去嘴角的血,他不怒反笑。

「潑辣的小野貓,比以前更夠味了呢!」

藍尹妍靠在身後的木制貨箱上喘氣。呸!呸!呸!什麼潑辣的小野貓,卑鄙、下流、無恥、齷齪、骯髒、惡心兼沒衛生的男人!

「怎麼,不高興?」男子臉上的微笑未減,卻虛偽得令人生厭。「氣我在你的車上動了手腳,害你出車禍?」

抬眼瞪著他,藍尹妍的眼中透著冷冷的光芒。原來這家伙就是害自己靈魂月兌離身體的罪魁禍首。

男子淺笑,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

「這種眼神真漂亮,像極了閃閃發光的寶石,怪不得尹御廷會愛上你,連我都要被你勾住了呢!」

冷眼看著他,藍尹妍眯起眼道︰「你以前從沒有喜歡過我?」

那他為什麼會說他和簡璦是舊情人?

「要有作為就要有犧牲,一直待在你哥身邊當個小秘書,能得到的資訊終究有限。」男子笑著說,算是做了回答。這個男子就是簡洋的秘書——柯允原。

「所以你就利用我?」藍尹妍最看不起的就是欺騙女人感情的男人了。

「誰要你傻呢,幾句甜言蜜語就足以把你這大小姐耍得團團轉,連命都願意送給我。」柯允原笑道。「不過,說真的,現在的你可要比以前那軟趴趴的模樣有魅力多了,正合了我的胃回。」

「只可惜現在的我你是吞不下去了。」藍尹妍哼道。

「嘖嘖嘖!」柯允原笑著搖頭。「好大的口氣,連我都要懷疑你究竟是不是簡璦了呢。」

「我的確已經不是你以前所認識的簡璦了。」藍尹妍回答,下巴還帶著傲氣的抬得老高。

「哦?你的改變是因為尹御廷?」柯允原的笑容仍未減,但眼神里卻閃爍著凌厲。

「你說呢?」藍尹妍並不打算回答他。

「哼!你當真這麼相信他!」柯允原搖了搖頭道︰「可惜他到現在也還不知道你會在這里呢。」

冷笑一聲,藍尹妍說︰「你可以停止污蔑他了,他在我心里的地位遠遠勝過你這個卑鄙的小人。」

「可惜他這輩子都听不到你的這番宣言了。」柯允原的眼中閃爍著冷酷的殺意。

「我會讓你在這里冰冷的等他的。

「明天媒體將會大肆宣揚你死于非命的消息,我會要他知道阻擋我的下場。」

「你不怕會被抓嗎?」

「怕?哼!當然不會。有誰會懷疑我這個小小的秘書呢?更何況,明天晚上我就在澳洲黃金海岸的旅館里了,你以為有誰會捉得到我,你親愛的老公嗎?」

「話別說得太滿,我相信他會來救我的。」藍尹妍想都不想的回給他這句話,雖然她知道希望渺茫。

柯允原笑著說︰「好!我就來跟你賭一賭。」

說著,他從西裝內袋里拿出了一個小型的鋁合金盒子。打開來,里面裝的是一支針筒跟兩瓶五十西西的藥水,一深紅,一淡紫。

拿起針筒吸入深紅色的液體,柯允原示意身邊的男子壓住「簡璦」。

「放開我!」藍尹妍慌亂的問︰「你想干什麼?」

「跟你玩個游戲。」柯允原笑得牲畜無害,就著「簡璦」白皙的臂膀,找著了血管。

柯允原用舌在定點上舌忝了下,手上的針筒隨即無情的刺入,將液體打進了她的體內。

「這是我們新研發的毒藥,剛經過測試而已,尚未量產,所以不論毒藥或是解藥都只有這麼五十西西。這藥打下去不會馬上死,它要經過一個小時的潛伏,才會慢慢的發作,整整的折磨你四個小時才會給你解月兌。」柯允原的笑容此時看起來很接近撒旦,「我們就來賭一賭,看看你的丈夫來不來得及從我的身上奪回這瓶解藥來救你。」

說完,柯允原笑著將裝著淡紫色液體的罐子拿了出來,在她面前示威的晃一晃,再收進了西裝外套的內袋。

「你真是個小人!」擺月兌鉗制的藍尹妍氣得一掌就往他的臉上揮去,卻被他逮個正著。

使勁一扯,柯允原拉近了與她的距離,仍是一臉抹不去的笑意。

「真小人要比偽君子好得太多了。」

狠狠的瞪著他,藍尹妍不願在他面前示弱。

不懷好意的搖搖頭,柯允原笑著,滿臉惋惜。

「若當初你面對我的時候用的是這樣的表情,我是絕對不會對你下毒手的。」

一個男聲在此時插了進來︰

「‘火神’,古德先生來了!」

藍尹妍認得這個聲音。他是「拓宇」的一個員工,叫作林東。

點點頭,柯允原對著身邊的人道︰「請尹夫人到旁邊去坐吧。還有,我跟古德先生有要事要談,別讓她的貓爪嚇到古德先生了。」

他手下的人領命,將「簡璦」強壓在椅子上,雙手反綁。

麥爾斯-古德是一個帥氣英挺的外國人,身著黑色的筆挺西裝,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被通緝在案的人,反倒像是大企業的管理階層。

帶著幾個親信的下屬,麥爾斯-古德從容的進了倉庫。

「麥爾斯,好久不見了,近來好嗎?」柯允原對他寒暄。

「還不是老樣子。」麥爾斯-古德呵呵笑著。

眼角瞥見被反綁在椅子上的「簡璦」,他臉上的笑容雖然不減,但眼中的笑意卻立刻消失。

「不過,沒想到‘火神’你倒是有了新的嗜好。」

明白麥爾斯話里的意思,柯允原仍舊是面不改色。

「別擔心,她不過是一個賭客而已,一個見不到明天太陽的賭客。」

點點頭,麥爾斯貼近「簡璦」看了看。

「好一個大美人,就這樣香消玉損可真是不值得啊!」

說著,麥爾斯的食指便要黏上「簡璦」的粉頰。

藍尹妍頭一撇,張口便想咬住麥爾斯的狼爪。

敏捷的縮回手,麥爾斯笑著說︰「喔!還好、還好。」

柯允原請麥爾斯到一旁落座,不忘惡意的調侃她︰「我忘了提醒你,她可是只大潑貓呢!」

狠狠的瞪了柯允原一眼,藍尹妍別過頭,不願再理他們。

「你上次提到的麻煩解決了嗎?」兩人閑聊了大半天後,終于進入了主題。

柯允原回答︰「快了,那個人很快就會知道阻擋我的下場。」說著,他還似笑非笑的看了「簡璦」一眼。

惡狠狠的瞪著他,藍尹妍幻想著用眼神將他凌遲至死。

「那就好。」麥爾斯點頭,也開始了解「簡璦」在這里的真正原因。「關于這次的貨,我听說你有一點意見?」

柯允原的唇畔雖然仍掛著他的招牌笑容,但眼神卻帶著凌厲。

「稱不上意見,只是上次我們說好的熱感應長槍,好像沒送來。」

「‘火神’,如果你的記性不壞,應該還記得我所提的條件吧。」麥爾斯好整以暇的點起雪茄抽著。「貨款付清了,東西自然就會送來。」

「麥爾斯,我們合作了這麼久,你還不信我?」柯允原悠閑的靠在椅子上,慵懶而優雅的問。

麥爾斯呵呵笑著︰「不是不信你,只是最近黑吃黑的事听多了,心里總是有點毛毛的,所以還是小心點好。你們中國人不是有一句話嗎?小心駛得萬年船。更何況咱們還是做這種買賣的。」

「我知道了。」柯允原點頭。「如果我現在付清,你什麼時候可以交貨給我?」

「長槍都給你送來了,」麥爾斯指指倉庫里的木制貨箱。「只要你付清尾款,我自然會把熱感應器雙手奉上。」

對手下示了意,站在麥爾斯身側的一個黑衣男子便拿起隨身的手提箱,打開,呈到柯允原的面前。箱子里裝的正是熱感應器。

柯允原小心翼翼的撫觸它,忽然瞥見一個特殊的按鍵。

「這個是干什麼用的?」

麥爾斯笑答︰「試試不就知道了。」

柯允原半信半疑的按下了按鍵,忽然間,從暗處冒出了許多身著夜行裝的蒙面人,個個雙手持槍,將他們團團圍住,包括柯允原的嘍羅們也一個都逃不掉。

「麥爾斯,你這是干什麼?」柯允原眉頭大皺,感覺到一把手槍抵住了自己的腦門。

「麥爾斯」淺笑著,聲音從低啞忽然轉為渾厚。「沒干什麼,只不過國際刑警想要請你去喝喝咖啡罷了。」

原來這些蒙面人都是國際刑警。為了這次行動,所有人的身上皆佩戴了感應器,方才柯允原按下的按鍵觸動感應器的開關,通知大家現在便是行動的時候。

「你?」柯允原訝異的盯著他。眼前的這個男人竟不是麥爾斯!

假的麥爾斯笑著說︰「麥爾斯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被捕了。從那時候開始,跟你談生意的都是我。」

「你究竟是誰?」柯允原這下可再也笑不出來了。

「麥爾斯」朝他拋了個媚眼,說話的聲音忽又轉為女人。

「討厭!人家的身份可是秘密,怎麼可以隨便說給你知道咧?」

「‘火神’,我該怎麼感謝你對我妻子的款待呢?」「麥爾斯」身後一個戴著深藍色太陽眼鏡的男子突然對著柯允原開口,冷若刀鋒的眼神透過太陽眼鏡,射在柯允原的臉上。

「尹御廷!你怎麼會在這里?」柯允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尹御廷淡漠一笑,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蓄勢待發的慵懶氣息,一如一只正在觀察獵物的豹子。

因為那個追蹤器尚附有竊听的功能,所以他對柯允原與「簡璦」的談話可是一清二楚。在路上,尹御廷一邊听著他們兩人的對話,一邊憤怒的想把他撕裂成兩半。原本他打算直接進去跟柯允原談判,沒想到他們一抵達碼頭,便遇到了埋伏在外的幾個國際刑警。尹御廷他們因為過往的幾件案子,跟這些國際刑警也算有交情,于是便一同混了進來,伺機而動。

柯允原的唇邊忽然露出了微笑。

「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我的命在你們手上,而你老婆的血液里有著致命的毒藥,救命解藥則在我身上。」

拿槍頂住柯允原頭的男人聞言,立刻對柯允原道︰「把手舉起來。」

柯允原一臉的無可奈何,只得照辦。

那人在柯允原身上一陣搜索,找出了那罐淡紫色的液體,轉向尹御廷,正打算丟給他。

「小心!」尹御廷對他發出警告,但已然來不及了。

柯允原高舉的雙手趁隙前伸,正好逮住了那人拿槍的手,兩手一挫-只听得一聲「喀啦」,那人手上的槍便應聲而落。柯允原低身接住槍,隨即對尹御廷開槍。

尹御廷回身躲過,但柯允原已趁機將藥水搶回。四周的人听得槍聲一響,原本僵持的兩方人馬也開始了激烈的槍戰。

柯允原趁亂想逃跑,尹御廷則是緊追在後,不時還得閃避柯允原的槍擊。

見柯允原用掉了最後一顆子彈,尹御廷飛身擋住了柯允原的去路,兩人立刻拳腳相向。

尹御廷和柯允原在拳腳上都不是弱者,但尹御廷顧忌著柯允原手上的解藥,因而略居下風。

在一旁解決掉一個嘍的北唐焰,自地下撿起一把槍,瞄準了柯允原的右肩便打。

柯允原只顧著利用解藥玩弄尹御廷,卻忘了周邊的危機,被北唐焰一槍打中。

北唐焰見一槍正中他的右肩,隨即再趁機發了一槍,這次目標是他的左腳。

柯允原跪了下來,眼見尹御廷就要上前來搶藥,他想也不想的將解藥拋了出去。

「尹御廷,如果我要死,有你老婆來陪葬也不錯!」

尹御廷立刻隨著藥罐的方向奔去,直想接住那罐解藥。

眼見解藥就在前方,他的手只要再伸出一點便可以接到。

突然,一陣幾不可見的紅霧自他的手臂上冒起,阻擋了他的手勢,然而就這麼一頓,已然失了機會,玻璃藥罐砰然落地,在他的眼前砸成了碎片。

不可置信的抬起頭,落入他眼中的竟是拿著槍的藤井茗子。方才就是她對著尹御廷的手臂開槍的。

眼中閃過殺人的,他狠狠的瞪向藤井茗子。

藤井茗子只覺得背脊滑過一陣涼意,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覺令她感到驚恐。下意識的將槍上了膛,她寒毛直豎的全力防備尹御廷。

「不要動,我會開槍的。」

雖然她如是說著,但抖動的聲音卻泄漏了她的恐懼。跟著尹御廷這麼久,她頭一次發現他散發出的氣息跟撒旦如此接近。

對于她的警告,尹御廷恍若未聞,他一步步的接近她,逼得她也一步步的往後退。

「我說真的,我會開槍的,你……你不要……」

藤井茗子話未說完,尹御廷不耐的將長腳一伸,踢掉了她手上的槍,再一個回身,將槍接住,動作利落,沒有絲毫的猶豫。

「或者現在該換我說這句話。」尹御廷的聲音包里著寒霜,朝著藤井茗子丟了過去。

食指緊貼著扳機,只消多用些力,子彈便會穿過她的身體。尹御廷明知道的,可他卻不願給她一個痛快,看著她漂亮的臉因恐懼而扭曲,尹御廷仍是沒有扣下扳機。

把手槍丟給身旁的智靖霆,冷冷的丟下一句︰「交給你了。」尹御廷轉身離去,不再回頭。

走近已被松綁的「簡璦」,尹御廷二話不說的擁她入懷,將她緊緊的圈著,像是要把她揉進他的身體。

「我以為你會開槍的。」藍尹妍開口。

「怪我?」尹御廷的聲音很溫柔。

搖搖頭,藍尹妍道︰「好奇。」

「你比她重要她多了。」尹御廷淡淡的回答。與其浪費時間在那個該死的女人身上,不如好好擁著他的白堇花。「有哪里不舒服嗎?」

輕輕的搖了搖頭,藍尹妍不知道事情接下來會怎麼發展。

「現在沒有。」

小小的拉開兩人的距離,尹御廷堅定的望向她的眼,大掌將她的手緊緊握住。

「不管發生什麼事,對你,我不放手,我絕對不會放手的!」

說著,尹御廷抓著她的手便要離去。反正這兒的殘局,國際刑警自會收拾,不需要他再傷神。

凌晨,三台跑車再度絕塵而去。

「你再說一次!」雖然尹御廷的聲音听起來像是地獄的喪鐘,但他眼前的白袍男子卻沒有因此而被嚇到。

盡管不忍心,但那男子仍是冷靜的開了口︰「很抱歉,尊夫人身上的毒我們無能為力。」

犀利的眼神凌遲著白袍男子,尹御廷吐出的話語比冰雪更寒冷。

「你們不是自詡是全世界最高明的醫生嗎,這會兒怎麼連解個毒都不成?」

明白他心中的苦,醫生也不多辯駁些什麼,只是淡淡的開口︰「御廷,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

「可我只是要她活下來而已。」尹御廷從齒縫里迸出這些話。

醫生不再多說話,只是一臉歉然的看著他。

靠在尹御廷的懷里,藍尹妍緩緩的開了口︰「御廷,不要再為難醫生了。」

她的臉色蒼白,渾身冷得像冰塊。毒性已經發作,酸麻感無時無刻的從關節處爬出來,分分秒秒毫無休止的折磨著她。

打從三個小時前尹御廷將「簡璦」送進這家「馬爾斯」旗下頗具盛名的醫院起,醫院里最精英的團隊就被組織了起來,抽血、檢驗、觀察、試驗,卻仍然對她所中的毒束手無策。眼看「簡璦」愈來愈虛弱,可是他們除了盡力減輕她的痛楚之外,其余的什麼也做不來。

「我說過我不會放手的,就算是死神,我也要跟她周旋到底。」尹御廷的語氣非常堅決。

搖搖頭,藍尹妍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鬼門關前走過一回,她怎會不明白體內那股欲將自己靈魂驅走的力量有多麼強烈。

「你听我說,」藍尹妍虛弱的開口。「我想……現在我……一定是非離開不可的了。不過,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

緊緊的圈住她,尹御廷閉著雙眼,咬著牙關擠出話來︰「休想!」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帶走他的白堇花,哪怕是神也不許!

抬起縴細的手撫觸他堅毅的臉龐,藍尹妍淺笑著道︰「你開始……像……個小孩子了,生命這種事……不是你許不許的。」

尹御廷還想爭辯地開麼,唇卻被她用指點住。

「答……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藍尹妍感到她已經快要抵擋不住那股要把她擠出身體的力量了。

「你說。」尹御廷的下巴抽緊,忍著心里的疼說道。

「可不可以……請你永遠不要忘了我?」藍尹妍道。這回月兌離了這個身體,不知道她是真的會死,還是會回到「自己」的身體里。

「不會忘,永遠都不忘。」大掌緊緊覆住她的,尹御廷保證。

「你……你說的,永遠都不可以忘記喔,」藍尹妍覺得身體里的疼痛愈來愈劇烈,不願讓尹御廷難過,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到了唇邊的申吟吞了進去。

「我說的,我絕對不會忘。」他怎會忘,怎能忘,她是他惟一用心愛過的女人呵,他該怎麼忘?

「如果……如果我回來了,可……可是你……已經不認得我了……」藍尹妍痛得再也說不下去,雙手將拳握得緊緊的,漂亮的眉糾得死緊。

「很疼嗎?你先別說話,我讓醫生……」

打斷他的話,藍尹妍開口︰「別再……給我嗎啡了,就快不……痛了。」

尹御廷本想截住她嘴里那些不吉利的話,但她卻再度開了口︰「如果我回來了,可……可是你……已經不認得我了……」

「我說過,我一定會認出你的,因為對王子而言,你這朵白堇花是獨一無二的。」尹御廷的眼中泛著薄薄的水霧,心下明白,他的白堇花正在他的手中緩緩的凋謝。

慘白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藍尹妍道︰「那你一定要……要好好……的活著,等我……呃……回……來喔。」

「好,」重重的點了下頭,尹御廷的雙眼通紅。

伸手進口袋,藍尹妍硬撐著臉上的笑容,對著尹御廷說︰「我……差點……忘了,有……禮物……有禮物要給你……」

就在她的手剛抓住一直躺在口袋內的項鏈時,一種被閃電打到的痛楚從她的脊髓傳遍全身,一股寒意將她緊緊的裹住,驅使著她閉上雙眼,原本伸入口袋里的手緩緩滑出。松開了的手握不住任何東西,金屬與地板的撞擊聲回蕩在病房里。

星眸已合,藍尹妍全身放松的攤靠在尹御廷的懷里,鮮紅的濃稠血液自嘴角緩緩的流出。

「不!」尹御廷搖晃著懷里的人兒,連淚滴滑下臉龐都毫無感覺,放聲喚道︰「醫生!」

「1042號房緊急事故,快聯絡主治大夫。」

清晨,特別病房的護理站顯得異常忙碌。

手推車被推進了1042號房,各式急救用具在病床邊被排開。

住院醫師首先趕到,指揮著護士們展開急救。

「氧氣筒!」

「心跳太快了!快……」

「媽,怎麼樣了?」病房外,一個年輕女人風塵僕僕的趕到。

被詢問的中年婦人憂心忡忡的回答︰「不知道,現在還在急救。」

「病情怎麼會忽然加重呢?」年輕女子——也就是藍尹妍的表姐蘇柔問。

「我不知道啊!本來都好好的,到了半夜,的頭和手開始有些微的移動,我還以為她就要醒了,哪知道……」蘇夫人的眉頭緊蹙,深怕藍尹家的血脈就要斷了。

「她的呼吸愈來愈急促,點滴管里還有好多倒流的血液,我趕緊叫來護士,才知道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剛剛醫生才找了你爸爸去談,不知道結果怎麼樣。」蘇夫人指著門邊與醫師談話的男人說道。

見病房的門合上,醫生再度回到病房內,兩個女人隨即上前問滿臉沉重的蘇近耘︰「醫生怎麼說?」

眉間帶著濃濃的郁色,蘇近耘緩緩的說出了醫師的宣告︰「醫生說,要咱們有心理準備,……有可能捱不過今天了。」

驚呼一聲,蘇夫人跌坐在地上。

空氣逐漸凍結。

清晨,今年第一道寒流侵襲北台灣——

心電圖上的綠線不再跳動,轉換成了一條筆直的線,「嗶」的長聲回蕩在偌大的特別病房里。

「CPR準備。」

「電擊器待命。」

醫護人員不斷的進進出出,急救儀器也不斷的推進,只為延續病房里病人的生命。

許久之後,為首的醫生終究還是搖了搖頭,宣告病人的不治。

所有的醫護人員面面相覷。救人對他們來說並不是最困難的事,最困難的是,該如何對往生病患的家屬告知這個不幸的消息。

嘆口氣,為首的醫生對大家說︰「總算我們也盡了力了,只是天命終究難違。這里就拜托你們了,家屬那邊……我來通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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