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願 第八章 作者 ︰ 暉蘭

Anne,

你確定你真的不要寄照片給我嗎?

只在脖子上系一條淺藍色絲巾很不好認耶……萬一除了我們還有別人剛巧也這麼打扮呢?

不過,也許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之間的默契會幫助我們認出對方的,對不對?好期待哦! - 

我已經給你準備了一份小禮物,你猜猜看?是很「特別」的禮物哦!你一定猜不到的,嘿嘿……

不過說起來還真挺沒面子,禮物是「瘟神」幫我買的。我想把錢還給他可他硬是不要,說什麼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听得我直起雞皮疙瘩,雖然我不得不承認他挑禮物的確眼光獨到……

好啦,等你來了我一定帶著你吃遍新加坡美食!當然我也會給你看我修改之後的小說。我進展很快哦!已經改了三萬多字了。雖然很不甘願,但這三萬字里多多少少還是要算「瘟神」一份功勞……

哎,怎麼又說起他了?不說了不說了,我們Christ-masEve樟宜機場見!不見不散!!

WJLBN

「如果我說‘不’呢?」沒有溫度的目光落在對面紅發女孩悲痛欲絕的臉上。

「John……你不會的……不會……」女孩發狂似的搖著頭,伸手去抓男人的胳膊,卻被他一臉不耐的甩開。

「你這樣糾纏不休只會讓我厭煩。」冰冷的聲音再度刺入女孩心里,抓空的手僵在半空。

「我們……真的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嗎?沒有別的選擇了嗎?」破碎的哽咽,一如她破碎的心。「無法回到當初了,是嗎?阿文說的沒錯,那句歌詞……果然不是個好兆頭呢……」

男人露出一絲困惑。「什麼歌詞?」

「你忘了?是啊……只是一句歌詞,你怎麼可能記得?」女孩望著他的雙眼,一步步倒退,一點點拉遠和他之間的距離。「‘我抓住了你的衣袖,卻抓空了你的手’……可是,我現在卻連你的衣袖也踫不到……」

「Cut!」殺風景的一聲大喝轉眼將舞台上凝重而悲傷的氛圍清掃得既干淨又徹底。

台詞被中途切斷的戲中男女一同望向台下。「溫老師……」

「這段不行!Lucy,你要表達的是絕望!是痛徹心肺!不是那種買不到半價名牌時裝的哀怨表情!」溫楚揚打了個手勢給負責場記的同學。「再來一次,記得走位,燈光注意!Ready——Start!」

「……如果我說‘不’呢?」

「John‘…-你不會的……不會……」

「好了!你這樣糾纏不休只讓我厭煩!」

「我們……真的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嗎?沒有別的選擇了嗎?再也無法回到當初了,是嗎?呵……阿文說的沒錯,那句歌詞果然不是個好兆頭……」

「什麼歌詞?」

「你忘了?是啊……只是一句歌詞而已……‘我抓空了你的衣袖,卻抓住了你的手,……」

「CutCut!」溫楚揚驀地起身,矯健的躍上舞台,幾步走進聚光燈投下的光圈里。「Lucy,你今天怎麼搞的?!」

「我……」紅發女孩欲言又止,把頭垂下的同時,半長不短的紅發將臉上的表情遮去大半。

「溫老師,十二點半了。」場記偷瞄藝術指導的臉色,然後小心翼翼暗示大家都還沒吃午飯的事實。

本來嘛,假期叫他們回學校排戲已經夠殘忍了,再讓大伙兒餓肚子那簡直是慘無人道……相信在場的每一個人,不管是打燈光的控音響的還是搬道具的,肯定都抱著相同的心思……

沒錯,這次排的戲要拿去參加全國大賽,很重要,這大家都知道,都理解,沒人不想把獎杯捧回家。可明天是聖誕節啊!今晚是ChristmasEve啊!!今天……今天就饒了大伙兒好不好?

場記用充滿企求的目光又一次望向溫指導……的背影。唉……他不是不想道出眾人的心聲,是不敢。溫指導排戲時的嚴苛和情緒化是全校聞名的……上帝保佑Lucy……阿門……

「你根本心不在焉!」溫楚揚站在光圈下,口吻里的指責白痴都听的出來。「你知道自己今天一共說錯多少台詞?第一次,我可以原諒;第二次,我可以警告;第三次,你還指望我給你多少機會?」

「溫老師,我……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Lucy仍是垂著頭,懇求的聲音穿過遮住臉的發絲,音量剛好只夠一個人听到。

溫楚揚微微挑眉,隱約猜到幾分。

「收工!」手朝場記一揮,然後拍在旁邊男主角肩上。「Charles,今天表現不錯,繼續保持!」

「謝謝溫老師!」卸除冰冷面具的大男生樂呵呵的跳下舞台,在場記的帶領下和眾人一同朝餐廳沖殺而去。

幾分鐘後,閑雜人等全部撤離,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溫楚揚和低垂臻首的紅發女孩。

「坐下談吧。」溫楚揚說著率先躍下舞台。

「溫老師!」仿佛突然按下啟動開關,Lucy追在他身後跳下台,緊挨著他身側跪在鄰座的椅墊上。「那個矮冬瓜不會真的是你女朋友吧?」

「Lucy,我不喜歡學生過問我的私事。」他答得避重就輕,巧妙的閃過正要搭上他胳膊的縴白玉手和紅指甲。

「那矮冬瓜有什麼好?」Lucy將一頭紅發搖得四下亂飛。「姿色平平,沒胸沒臀,傻頭傻腦,走在街上一抓一把,論斤賣都未必有人要!她怎麼配得上溫老師?那樣的‘師母’根本上不了台面!」

「如果這就是你要跟我談的問題,我們可以結束討論了。」溫楚揚伸手抹去飛濺到臉上的口水沫,起身。

「這問題很重要!」Lucy跑到他面前攔住去路,化著濃妝的粉頰因急切而漲紅。「因為……因為溫老師的女朋友應該是最好的!最漂亮的!美麗、高貴、溫柔、大方、有氣質……」

「像我這樣嗎?」一把甜美的聲音從舞台方向傳來。

厚重的帷幕後緩緩踱出個窈窕的人影。

「Cindy學姐?」Lucy有點兒發愣的瞧著款款走來的古典美人。「為什麼你會在這兒?」

「為什麼不能?我交了學費的。」心嬡噙著微笑來到近前,靈動的眸光對上溫楚揚瞳孔里閃過的敬而遠之。「溫老師好。」

「好……」才怪。溫楚揚笑臉相迎,全神戒備。

「Lucy,你真好!」心嬡突然拉起學妹的手,甜美的聲音溢滿感動。「謝謝你,真的!」

「呃……不客氣……」Lucy還是沒搞清狀況。雖然被人感激不是壞事,不過……「你謝我什麼?」

「謝謝你的贊美啊!你剛才說我美麗、高貴、溫柔、大方、有氣質……」

「我又不是在說你!」Lucy大叫一聲把手抽回。

「不是說我嗎?」心嬡困惑的望著比她矮一點點的學妹。「那你在說誰?」

「我……我是說……」Lucy雙手絞成麻花,臉漲得比方才更紅。

「哎呀!」心媛突然一拍手,恍然大悟。「你該不是在說你自己吧?」

「才不是!」

「不是就好……」心媛撫著心口,吁出一口長氣。「不過你說的沒錯哦,只有真正美麗、高貴、溫柔、大方、有氣質的女子才配得上溫老師。唉……如今自我感覺良好而實際上缺乏水準的人太多了……」

被掃到痛腳的人登時惱羞成怒。「你……你什麼意思?溫老師,她竟然……」

「Cindy說的沒錯啊。」從開始沈默到現在的男主角終于開口。

「溫老師……其實我……」

「最近有排師生戀的戲嗎?」心嬡突然插嘴,曖昧的眼神落在男主角身上。

「沒有。」溫楚揚答道。

「那今後會有這樣的劇本嗎?雖然很俗套,不過我挺感興趣呢!」美女眨眨眼楮,有些玩味,有些期待。

「肯定不會。」百分之百篤定的答案,宣告了又一顆少女心的破碎。

嗚聲中,Lucy捂著臉奔出側門,醒目的紅頭發很快消失在合攏的門縫里。

「溫老師……」

「落幕了,還演?」溫楚揚眼楮一瞪。

「哎呀,職業病。」心媛就近揀個座位坐下,翹起二郎腿,望著他的目光里多了抹審視的色調。「知道嗎?你很殘忍。」

「彼此彼此。」他反將一軍。

「我可是很善良的。」她露出受傷的表情。

「少來,溫溫在家里沒少提你的豐功偉績。」他對她精湛的演技免疫。

「她肯定把事實夸大了。」她揮揮手,打了個呵欠。

「那不重要,到底找我有什麼事?」他開始看表。

「還能有什麼事?當然是提醒你。」她不再打哈哈,用一種像是能透視人心的眼神瞧著他。「和方方‘分手’的時候,別用這麼殘忍的方式。」

「現在討論‘分手’不嫌太早麼?」他懶洋洋的問,可一雙眼楮卻避開了她的視線。

「太早麼?」她輕笑一聲。「方方把修改的小說給我看了,你們好象進展得一點兒也不慢啊……」

他愣了一下。「她真的要寫?」

「不是‘要寫’,是正在寫。或者說,已經快寫完了。」

「我以為……」

「你以為她只是寫著好玩?一時心血來潮?三分鐘熱度?溫老師,方方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女孩。」她「 ——」的起身,走到舞台前盯住他,一字一頓的說︰「我、絕、不、允、許、你、傷、害、她!」

「傷害?」他將這個淺白的動詞放在口中咀嚼,一種難言的味道在心底漫開……

「方方是個愛做夢的女孩,但這不代表她能夠輕易從夢里醒來。我們做朋友快十年了,我了解她個性里的執著。我更了解,她的執著除了傷害自己,什麼用處也沒有。所以我才想幫她,但我不會讓任何人有傷害她的機會!」抬頭盯住像是在沈思的溫楚揚,心嬡緩緩從皮包里掏出一樣東西。「威脅不是我喜歡的手段,但為了方方,我還是想提醒你……」

「你錯了。」

「什麼?」沒料到他會用這三個字打斷她,心媛不禁愣了兩秒。

「你說她的執著只會傷害她自己——你錯了。」他看著她眼中的困惑,笑了。

「……不管怎樣,你都不可以……」

「放心,對于這點我和你的立場相同。」他笑意更深。

「什麼立場?」

「我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包括你自己?」

「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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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方如看看桌上的貓頭鷹鬧鐘,然後把視線調回手里的小說上。

「滴答——滴答——滴答——」

扔下小說,她將筆記本電腦從睡眠狀態中喚醒,查郵件。

「滴答——滴答——叮叮——懶蟲!快起床!懶蟲!快起床!懶……踫!」

鬧鈴開關被一記重拳砸下,貓頭鷹眯著眼楮以沈默抗議自己日復一日的被虐人生。

時針指著3和4之間,本來是計劃結束午睡的鍾點,可事實上半個下午的時間就被她這麼無所事事的耗了過去。

Aeen的航班是七點半抵新,瘟神答應開車來載她去機場,禮物被她包得美美的放在客廳的沙發上,和她出門必帶的帆布背包做伴,外出的衣服她也早就換好了……可以說萬事皆備,只等瘟神上門。

實在沒什麼好操心的,不是嗎?可為什麼……她總覺得有點兒心神不寧呢?眼皮一直在跳,仿佛……有什麼事要發生……唉,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世界那麼大,什麼事不可能發生?前一秒有人出生,這一秒也有人死掉……呸呸呸!好好的聖誕節,說什麼死不死的……不吉利……

不曉得瘟神什麼時候才來?已經四點了……她那本嘔心瀝血的小說還差一個結局,可這幾天每次動筆都覺得怪怪的,似乎有什麼重要部分被遺漏了……今天也是,從起床到現在快十個小時了,自己的故事沒進展多少,別人的小說倒是看了大半本。唔……她要檢討……檢討自己胡思亂想虛度光陰的罪過。好吧,她罰自己做些有意義的事——做果凍!

嘿嘿嘿……昨天晚上從電視劇里看到女主角做果凍給愛人吃,看得她心癢難耐,今天一大早就神經兮兮的沖進超市,鎖定擺滿果凍粉的貨架,每種口味一盒,全數打包買回家。現在不做,更待何時?

走進廚房,她將五顏六色的紙盒在流理台上一字排開。草莓,鮮橙,荔枝,隻果,綠茶……

火點上了,可是水還沒熱,那就再讀一遍說明書吧——

「兩百五十毫升水,燒開,將整袋果凍粉倒進鍋里,攪拌到泡沫消失,加果酸,再攪拌……最後倒人模具,放進冰箱冷凍……凝固後即可食用。」

呃……模具?

這個這個……她上哪兒找模具去?

面盆?太大了……湯碗?差強人意……看來也只有杯子勉強湊合。除了一個問題——她只有兩只馬克杯。一只是她的,另一只貼著「心媛專用」標簽。不是她的錯,她這小公寓平時都沒客人的……

啊?水……水開了?這麼快?也對哦,她只放了兩百五十毫升水,小半鍋都不到,當然比她煮面要快的多……不管了,草莓粉,進去吧!

熱騰騰的泡泡跟著她手中的湯勺旋轉,爐火將她專注的小臉映得紅彤彤的,就像鍋里越來越濃的粉紅色。

為什麼女孩要做果凍給自己的愛人呢?方如望著逐漸消失在波紋里的泡泡和緩緩升騰的香甜熱氣,心里……暖洋洋的。

攪拌……再攪拌……

為愛人做的果凍,一定是最特別的吧?因為做果凍的人將一種叫做「心」的作料一點一滴加了進去。獨一無二的作料,將尋常的果凍變得晶瑩而透明,慢慢沈澱出只有愛人才能嘗出的神奇味道……

這種味道,叫幸福。

她的果凍,會有幸福的味道嗎?她已經很用心去做了……可是,誰來嘗呢?

一張帥臉在腦海里閃了那麼一下。

呃……攪拌的動作凝滯片刻。

給瘟神吃嗎?除了他好象也沒別人了……她總不能跑到街上隨便抓個路人逼問「我的果凍有沒有幸福的味道」吧?如果她真這麼做肯定會被當成瘋子送進板橋。為了自身安全著想,她決定……

「鈴鈴——鈴鈴鈴——「

電話突然鈴聲大作,嚇了她好大一跳。

「真是的,響之前也不通知一聲。肯定是瘟神那家伙……」她手忙腳亂的把爐火熄滅,放下湯勺,抱怨著沖進客廳接電話。

「喂?!」

「方方,你吃了炸藥啊?」

「心媛是你啊……」唔……錯怪瘟神了。

「你好象很失望哦?在等誰的電話啊——」故意挑高的尾音充滿了戲謔的味道。

「我哪兒有!!」

「沒有嗎?那你為什麼這麼激動?我可是沒戳到你也沒踩著你。」

「心嬡,你知道我說不過你……」

「對啊,我知道。」听筒里傳出愉悅的笑聲。」我知道,所以我才故意逗你的。」

「你又犯戲癮啦?缺小說看了?還是又有‘麻煩’要我幫你解決?」方如沒好氣的問。

「好無情哦……我們可是十年的好朋友,聖誕前夕說聲MerryChristmas都不可以嗎?」

「好吧,MerryChristmas。還有呢?」憑她對心嬡的了解,她敢用那鍋剛出爐的果凍打賭還有下文。

「真現實,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女朋友……好歹我也是你的舊愛……」兩聲委屈至極的嗚咽飄出听筒。

「咳……我沒忘,尤其這個‘男朋友’還是我‘女朋友’介紹給我的,我怎麼可能忘了呢?」

「方方……你口才變好了耶!」夸張的驚嘆瞬間取代了陣陣委屈。

為什麼心嬡總有那麼澎湃的表演欲呢?方如僅納悶了三秒鐘就放棄思考這個問題。答案只有一個——因為她是獨一無二的「童心媛」。

「拜你所賜,這是我經常和‘男朋友’斗嘴的結果。」她由衷「感激」。

「看來你們處得挺融洽,我很欣慰……」

「欣慰你個頭啦!我們哪里是‘融洽’?說‘共振’還差不多……」

「方方,我已經N年沒踫過物理了……就算你要反駁我,好歹先告訴我什麼是‘共振’!」

「噢,共振就是兩組頻率一樣的waveform相遇時產生極大的振幅……」

「停!」心嬡突然大叫。

「怎麼啦?」話說一半被打斷,方如覺得莫名其妙。

「重復你前半句話。」

「共振是兩組頻率一樣的waveform……」

「這就對了啊!你們頻率一樣嘛。這世界上除了自己你還能遇上幾個和自己頻率一樣的人?這叫做‘互屬’懂不懂?」

「可……可是我們……」

「你真是沒救了……戀愛談了三個多星期居然還沒開竅?腦子里整天想故事,編故事,繞回自己頭上就懵了,你說你笨不笨啊!?」

「那是因為……」

「不要解釋,什麼也別說,我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你的遲鈍,畢竟你完全沒談過戀愛,單純得像張白紙一樣……」

「你還不是一樣……」方如忍不住小聲嘀咕。甩的人多,並不代表戀愛談的多……

「不一樣!我是演員!」心嬡再度大叫。

「好吧,你是演員……」可這有關系嗎?她搞不懂里面的邏輯。

「我是演員!我是專家!所以你要听我的!!」

「好吧,听你的……」感覺出好友正徘徊在抓狂的邊緣,方如不禁讓步。「可你要我听你什麼呢?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打電話來做什麼呢,除了那句MerryChristmas以外。」

「我忘了!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byebye!」

哎?這樣也可以?

盯著「嘟——嘟——」響的話筒,方如只想搖頭。

頻率一樣……「互屬」嗎?這一生,能踫到幾個和自己頻率一樣的人?可問題是……踫到了,又如何?這種緣分,究竟要得要不得……誰知道呢……

「哎呀!」

方如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沖向廚房。

她把果凍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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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漸西垂,小廚房里傳出一男一女的對話——

「這是什麼?」

「很明顯啊,是食物。」

「給人吃的?」

「你見過喂小貓小狗吃果凍的嗎!?」

「這是果凍?」

「基本上……是的。」

基本上?溫楚揚懷疑的接過茶勺,試探著在鍋里戳了戳。

嗯,很有質感。他瞧著被茶勺「切割」後依然完好無損平滑如鏡並反射出粉紅色光澤的膠體表層,再次確定了一點——這絕不是「正常」的果凍,至少不是市面上能買到的那種。

「你不吃吃看嗎?」方如一臉期待的盯著他,將桌上的小鍋又朝前推了推。

「呃……如果是果凍,為什麼不盛在模具里?」他企圖轉移話題。

「我找不到模具,所以直接把鍋放進冰箱里。你不吃吃看嗎廠她在解釋之余不忘再把鍋子朝前推近幾分。

「那個……我認為我們應該先吃正餐,而且Pizza就快送來……」他提出合理化建議,卻被她輕輕擋回。

「果凍可以開胃,不會影響你吃Pizza的。你吃吃看好不好?」

「我想……為了避免塞車,我們該出發去機場了。」

「那你叫的Pizza怎麼辦?而且你說過走PIE半個小時就能到機場,現在還不到六點呢。你真的不吃吃看嗎?一小口就好……」

「一小口?」在她鍥而不舍的懇求下,他開始思考做出一點讓步的可能性。

「好,我切給你!」她興奮的抓起茶勺就挖下去。

「喂,我還沒說要吃……這是一‘小’口?」他瞪著鍋底約莫四分之一大小的坑洞,以及茶勺上因重心不穩而晃來晃去的半透明固體,想收回說過的話卻為時已晚。

「吃吧?」方如笑眯眯的把「成果」送到他嘴邊,服務甚為周到。

他別無選擇的張開嘴,咬住那塊被稱做「果凍」的東西。

方如的表情隨著他過分緩慢的咀嚼一點一點緊張起來。

「怎……怎麼樣?」感覺太過復雜,害她舌頭打了結。

他沒回答,仍是慢慢的嚼。

「喂,到底味道怎麼樣嘛?」她忍不住扯扯他的襯衫袖子,小聲催促。

「咕嚕」……果凍滑進喉嚨的聲音。

溫楚揚不理會旁邊急得快冒煙的小女人,徑自從冰箱里取出礦泉水,一口氣喝掉半瓶。

「味道好極了。」他沖她一笑。

「真的嗎?」她懷疑的瞅著他公式化的笑容。要是味道真的好,他為什麼喝水?

「嗯,口感很好,爽滑又不失彈性。」他繼續微笑。

「味道呢?味道怎麼樣?」這才是她想知道的啊!為什麼他老是兜圈子?

他一只手托住下巴,像是在沉思。「味道……很特別……」

「特別?哪里特別?」她兩手撐在桌面上,傾著身體想听更清楚些。

他也把手撐在桌上,和她鼻尖對鼻尖的相望。「特別的意思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哪有這樣的!?」她大叫。「你總得想個辦法告訴我啊!」

「那……這樣好了……」一抹亮光自他眸中閃過。

「怎樣?」她的心又懸了起來。

「就這樣——「

他突然將兩人間的距離縮短為零,在她柔軟的唇上啄出「啾——「的一聲,然後火速撤離,似笑非笑的瞧著對面那雙瞪大的眼楮和熟透的隻果臉。

「味道怎麼樣?」他壞壞的問,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自己像個痞子。

「你耍賴……」小小的聲音發出小小的指控。

「對,我耍賴。」他坦然承認,半點兒罪惡感也沒有。「是你要我想辦法的。」

「可是……哎?」她抿抿嘴唇,小舌在唇邊滑了一圈,眼楮突然張得更圓。「真的有味道耶!」

溫楚揚險些摔倒。

敗給她了……他搖著頭,狂笑的沖動在心底膨脹。

「你不信?」看到他搖頭,她不禁皺眉,又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唇瓣。「是真的啊!草莓味,甜甜的……」

要命,這個半點兒自覺也沒有的女人……她知不知道這種不經意的小動作有多強的誘惑力?溫楚揚想說些什麼來轉移自己集中在那兩片紅唇上的注意,卻發覺自己根本移不開視線,而右手正在潛意識的支配下朝前探去,眼看就要撫上柔女敕的粉頰……

「丁冬——丁冬——」

驟然響起的門鈴成功打散了小廚房里的詭異氛圍。

大手中途轉彎,落在她頭頂揉了一把。

「應該是送Pizza的,我去開門。」

為什麼他的聲音突然變沙啞了?方如望著他離開廚房的背影納悶。她……是不是漏掉了什麼?

機場大廳。熙來攘往的人群里,一個嬌小的身影痛苦的擠在人與人的夾縫里,努力逆流而上。

天啊,怎麼這麼多人?好象半個地球的人都涌到樟宜機場來了!難道七點半是飛機降落的好時辰嗎?唔——誰踩她?哇呀!一個至少兩百磅的胖子擠過來了……她鴕鳥似的閉緊眼楮。

咦?這……好象不是被擠扁的感覺?反而更像——

偷偷睜開眼楮,抬高……再抬高……唔,真的是瘟神。他這麼快就把車停好了?

「不是叫你在門口等嗎?」他將她護在懷中,替她擋去周遭的擁擠,口吻里有隱隱的不滿。

「我怕趕不及……」她知錯的垂下頭。沒等他的確是她不對……可她著急啊!還有五分鐘就七點半了

「Cate10是嗎?」

「嗯。」她點點頭,有點兒驚訝。只告訴過他一次,沒想到他居然記得……

「跟著我。」他攬著她的肩膀朝前擠去。

閘門前的人比他們一路來擠過的人還多,男女老少都有。看那一張張或焦急或興奮的臉就知道,他們和她一樣,都是來接機的。

方如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緊緊摟住,四周的壓力再也傷不到她。可是,另一種莫名的感覺壓在心頭,壓得她近乎窒息……

「你怎麼了?」溫楚揚察覺到她的不適,低下頭關切的問。

「沒……只是有點兒呼吸困難。」她仰起臉笑了笑,沒告訴他她從踏進機場開始眼皮就一直在跳。

「是不是絲巾太緊了?」他幫她松了松頸項上的淺藍色絲巾。

「謝謝……」

「謝謝?」他輕笑一聲。「這兩個字從你嘴里說出來很奇怪。」

「呵呵……不客氣。」她以兩聲干笑回敬他。

事實上,她也覺得挺滑稽。自從溫楚揚宣布他們「正式交往」以來,這還是她頭一回對他說「謝謝」。

每次他們踫到一起,不是劍拔弩張就是火花亂進,然後多半以他的作弄或她的尖叫收場,「和平共處」的情況極少發生。不曉得為什麼,她居然慢慢適應了這種不怎麼正常的「交往模式」。如今難得客氣一下,反而覺得怪怪的……

人群突然一陣騷動。

「出來了出來了……」有人興奮的喊。

她急忙從人群的夾縫里望向閘門里面,果然看到行李傳送帶轉動起來。

「Anne呢?Anne出來沒有?」她探頭探腦,卻被前面晃來晃去的人群擋住視線。哀求的目光落在旁邊「高人」的臉上。

「好啦,我幫你看。」溫楚揚輕嘆一聲,仗著身高的優勢在陸續出現的旅客中搜尋。

「淺藍色絲巾!淺藍色絲巾!」她拉著他的衣袖緊張兮兮的提醒。

「華人?」

「對對對,是華人。黑頭發,黃皮膚,淺藍色絲巾!」

「那個……好象是……」

「在哪兒?在哪兒?我看不到啊!」方如急得跳腳,無奈怎麼跳也跳不過擋在前面的人牆。

「抱我起來!」

「呃?」

「呃什麼呃!我只是看上去有點兒胖,其實我不重的!」她大聲要求,「快點兒抱我起來啦!」

溫楚揚心里偷笑N次,說了句「如你所願」後大手往她腰上一繞,輕輕松松將少根弦的小女人舉高。

她說的沒錯,她的確只是「看上去」有點兒胖……雙手的觸感告訴他,這小東西矮歸矮,曲線還是很不錯的……

「在哪兒啊?告訴我方向!」她敲著他的腦袋四下張望,完全忽略提供「協助」者的尊嚴,一心只想快點兒找到筆友芳蹤。

他發出挫敗的嘆息。「不用東瞧西看,就在正前方,白衣白裙,淺藍絲巾,正在等行李。」

「啊啊啊!我看到了!!那一定就是Anne!她和我想象中一樣漂亮!一定是……是……」激動的叫聲驀地頓住,消失得那麼不自然,溫楚揚立刻察覺到一絲怪異。

「怎麼了?」他抬起頭,被她清楚寫在臉上的錯愕和眼里的呆滯嚇了一跳。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他看到那個被認做是Anne的女孩已經拿了行李,正和她身旁一名男子手拉手走向閘門。輕聲細語,小鳥依人,神情里不可錯認的親昵泄露出他們是一對情侶的事實。

「她要出來了,」他提醒懷中的人,「你不過去麼?」

「不!」她突然把頭深深埋進他頸窩,伸手扯掉頸上的絲巾。

「到底怎麼了?」溫楚揚完全不理解她的行為,不禁又一次提醒她,「她應該是你的筆友,因為她已經開始張望了,像是在找人……」

「放我下來!」她用力捶著他的肩膀,聲音已有些破碎了。

「為什麼?」他穩穩的放下她,不過仍攬著她發抖的身體。

「別問我好嗎?帶我離開,求求你……」她背對閘門的方向,緊捉著他的襯衫哀求。

他終于讓步。

「好吧,我帶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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