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鐘情 第一章 作者 ︰ 花綾

陽光和煦的早晨,日光透過白色的窗簾將房間照得明亮且有點刺眼,今井翔揉揉因宿醉而發疼的太陽穴,躺在床上猶豫著要不要起床。

「小翔,該起來羅!爸爸的車在樓下等你,快起來。」母親的聲音在房門口響起,但他仍躺著一動也不動。

知子莫若母,站在門口的母親默數完三十秒,下了最後通牒,「我跟野山阿姨約好要去飯店吃早餐,再不出門就要來不及了。如果十分鐘之內沒見你下樓,你爸爸會自己上來‘請’你,听到沒有?」

接著,母親離開門口的腳步聲正式宣告十分鐘已經進入倒數計時。

真是狡猾,連她自己都受不了的場合,竟然叫兒子單獨去面對。

事情是從妹妹過世之後開始的。原本堅持做早餐給家人吃的母親,現在卻連早飯也不願意出現在餐桌上。

是不想見到「那個人」的關系吧。

宿醉已經夠教人不舒服了,如果還得听老頭說教,那不教人短命才怪。

按摩著疼痛不堪的太陽穴,今井翔不情願的走進浴室盥洗。

***

快速套上私立喬瑟夫中學的黑色制服,隨手扣起兩個鈕扣,把繡有校徽的銀白色領帶掛在脖子上後,今井翔伸了個懶腰,佯裝悠哉的走下樓。

「你倒是起來了,我還以為你打算睡到中午呢。」站在飯桌旁穿著外套的今井雄一郎斜睨了兒子一眼。

「早。」

很沒精神的招呼聲任誰都听得出是在應付,對于父親的挖苦,他沒有打算作正面回應。

「看看你,這衣服是怎麼穿的?一點樣子也沒有。你要知道這身制服可是多少人的目標,我當年也是努力苦讀才有資格穿上令人驕傲的黑制服,你不要不懂得珍惜!」他皺著眉頭數落衣衫不整的兒子,並走到玄關處的穿衣鏡前仔細整理自己的服裝儀容。

私立喬瑟夫中學從創校到現在一直都采用相同款式的制服,唯一的變化就是可以用來區分年級的領帶顏色。

這所學校除了入學成績要求嚴格外,對于學生的家庭背景也有頗多的限制,因此能夠進入學校就讀的學生,都以這身制服為榮。

一般人給予的評價也相當的高。穿著這身制服走在街上總是會吸引其他學校的學生投以羨慕或崇拜的眼光。也可以說,身為私立喬瑟大中學的學生就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也是社會未來的菁英份子。

「你昨晚到哪里去了?」

父親的人消失在玄關後,責備聲突然又在今井翔的背後響起。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驚嚇,他剛剛才吞下去的那一口面包突然梗在喉嚨咽不下去,他連忙拿起桌上的牛女乃灌了幾口後,才稍微好過一點。

「去朋友家。」

他用拳頭輕輕槌著自己的胸口,幫助梗在食道的那一口面包盡快到達胃里。

「你朋友住在澀谷的MONDAYHICH?」

今井雄一郎口中的這家舞廳位于澀谷的西班牙小道附近,店內聘請的是剛從歐洲奪得流行DJ大賽的亞軍來負責播放音樂,許多愛好舞蹈的年輕人都喜歡來這里一層舞技。

除此之外,MONDAYHICH還有一項傲人的秘密武器,那就是吧台里手藝無人可比的調酒師。因此舞廳開業才短短不到三年時間,就已經成為澀谷最熱門的夜店之一。

「真下流!竟然派人跟蹤我。」

將手中的吐司用力的丟在盤子里,今井翔把額前稍長的頭發向後撥,毫不客氣的用話頂撞父親,瞠大的眸里盡是憤怒。

「我是關心你才會這麼做。那家店的周圍有幾家同性戀俱樂部,要是你在那附近出沒被記者拍到了,你知道他們會怎麼寫嗎?他們會說我今井雄一郎的兒子是個同性戀!這種報導的殺傷力有多大你難道不知道?我告訴你,以後不準再去那種地方廣正要離開飯廳的今井雄一郎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立即又回頭補充道︰」還有,注意你說話的態度,做錯事不知道自我反省,還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媽到底是怎麼管教你的0

「你怎麼不問問自己又是怎麼管教我的?」把身體靠在椅背上,今井翔冷冷的說著。

「你!」

空氣中頓時凝結了數分鐘的沉默。

在商場上一向呼風喚雨的今井雄一郎面對兒子的指控竟然啞口無言,他舉起手正準備朝那張桀騖不馴的帥氣臉龐揮下去。

「老爺,車子準備好了。」

玄關處傳來司機的聲音,讓他不得不抽回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許多人喜歡把家庭關系作為評量一個人成功與否的重要依據,商場上尤其足如此。

能夠把家庭關系經營好的人和一個好商人,彼此間似乎已經畫為等號。就像政治人物的家庭也能夠為他的政績加減分是一樣的道理。

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幾乎成了往來行商的信譽保證,也成了商人們拉近距離提升信任度的工具。

從事進出口貿易二十多載的今井雄一郎自然了解其中的道理,只可惜事與願違,他費盡心思建立起來的幸福家庭形象,在歷經女兒今井光自殺事件之後已經逐漸動遙

兩年前,沒能考上第一志願的今井光因為自責而走上自殘之路,結束了十五歲的青春生命。

今井雄一郎結發多年的妻子和兒子今井翔皆認為,今井光是因為無法面對父親失望的表情,所以寧可選擇面對死亡。

如果不是為了滿足父親嚴格的要求與期許,她應該可以像其他富商巨子的千金一樣,每天過著有如芭比女圭女圭般天真快樂的童話生活,而不是只剩下一壇冷冰冰的粉末。

從那時起,他親愛的妻子開始致力拓展社交生活,如非必要,她盡可能的不再回到這個令她傷心欲絕的家;而唯一的獨生子今井翔則為了悼念小光的無辜,開始對向來高高在上的父親采取報復行動。

貌合神離的夫妻關系加上叛逆的兒子,都讓今井雄一郎疲于應付到了心力交瘁的程度。

但是為了不讓家庭下睦的八卦消息成為商場上茶余飯後的消遣話題,所以即使是在家僕的面前,他依然必須謹慎的維護形象。

「真是造反!你們母子倆都是一個樣,不知感恩的家伙,也不想想是誰讓你們吃好穿好。算了,說了也是白說,隨便你!自己搭車去上學吧。」

右手在空中無親的揮了揮,今井雄一郎拎起放在沙發上又黑又重的公事包走向大門。

看著父親的背影消失在玄關,今井翔雙手插在口袋里,把雙腳高高的抬到餐桌上,若有所思的注視著窗前被風輕輕吹動的風鈴。

他一點也不在意上學是否遲到,腦海里突然想起妹妹在遺書中的一句話。

一個不能光耀門楣、讓父親成列驕傲的孩子,是不能夠在這個家里生存下去的。

今井翔認為這句話清楚的道出小光是被父親逼上絕路的事實。

只要一想起小光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選擇離開,他的心就像被緊緊掐住一般,痛得喊不出聲音也哭不出來。

為了證明小光的想法是錯誤的,今井翔拒絕像母親一樣編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離家出走,他決定留下來和父親開戰。

從此,只要是父親反對的或是會讓他覺得丟臉的事,今井翔都會毫不考慮地去做,目的只為了讓他蒙羞。

的新點子。

那就是同性戀。

但是要去哪里找一個喜歡男人,而自己也能接受的對象來作戲呢?雖然會讓今井翔傷透腦筋,不過一想到父親被這件事氣到跳腳的樣子,他突然覺得全身沉寂已久的作亂基因似乎又活了過來。

彩需韶過了中午吃飯時間,今井翔這才意興闌珊的進入教室。

身上的制服雖然比在家的時候整齊許多,不過胸前的第一顆扣子並沒有扣上,掛在兩肩的領帶位置仍然不符合學校要求的標準。

時常曠課翹課,行為乖張到令家長與校方頭痛的學生不管是哪一所學校一定都會有幾個,但是在校譽良好的喬瑟夫中學卻像日蝕一樣的少見。

今井翔是在妹妹今井光自殺身亡後才有這樣的轉變。

一年級時候的他,在師長的心目中一直是個成績優秀、品行杰出的好學生,曾擔任過他的兩位導師都相信,這些反常的行為定因為他無法調適失去妹妹的心情才產生的行為偏差。

有些老師則認為他是針對某種理由在進行抗議,亦或是對未來產生的不安全感︰當然,也可能是父母親與社會的期望帶給他的壓力。

然而在未經證實前,一切都只不過是猜測。

盡管老師積極安排他接受心理輔導,但是到目前為止,他一次也沒有現身過。

***

夜晚的MONDAYHICH.舞池里,身材玲瓏有致的妙齡少女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盡情搖擺身體,圍繞在四周的年輕男子也都使出渾身解數,展現高超的舞技以求青睞。

在MONDAYHICH的夜晚就像是一場年輕人發泄體力、展現魅力的競技場,任何人只要敢秀,都可以在這里找到舞台。

情緒治療師封號的調酒高手宮城浩介。

下課後便急急忙忙到店里報到的宮城浩介,是昭和大學外文系二年級的學生。

他把長過肩膀的頭發梳到腦後扎成一東馬尾,露出姣好的臉龐與白皙的頸部線條。

熟練的在領子上打上黑色的領結,再用紅色的袖夾把襯衫的袖子固定在適合的高度後,便氣定神閑地準備迎接忙碌的工作。

溫文儒雅的談吐,臉上總是掛著和藹可視的笑容,白色的平口襯衫衣擺整齊的塞進褲子里,腰間的黑色素面圍裙襯托出他縴細的腰圍。

身高只有一百七十二公分左右的他,因為兩肩較窄與良好的腿長比例,讓他看起來比實際身高修長許多。

擁有一雙深邃的眸子,優雅直挺的鼻梁,光是外表就足以治療許多受傷心靈的宮城浩介足許多上班族女性的最愛。

加上一手精湛熟練的花式調酒技巧與獨創的調酒風味,不管是在造型以及口感上,都讓許多原本鄙視他靠外表爭取顧客的調酒師折服。

雖然只是課余時的打工,但憑借著良好實力,宮城浩介替自己爭取到一個屬于自己的吧台區。

每晚一開店營業就有大量顧客擁人,在連續忙了一個小時之後,宮城浩介好不容易才有時間喘口氣。

「宮城,今天沒遲到吧?」站在隔壁吧台鑿著冰塊的武田問他。

下巴留著一小撮山豐胡的武田,在中學畢業後就一直在夜店打工。才二十五歲卻有著老成的外表,听說他曾經當過飆車族,但是個性率直熱心,是個很容易相處的人。

「沒有,幸好有趕上電車。」

比出一個表示Lucky的手勢,宮城浩介露出淡淡的一笑。

武田好像還說了什麼,不過他的注意力卻被臨時響起的手機鈴聲吸引過去,沒有仔細听清楚。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電話。」

向武田說了聲抱歉,宮城浩介看了手機的來電顯示畫面一眼,接著他的全身像是結凍一樣。

怎麼又來了!

他皺著眉頭在心里抱怨著。

只要沒人接,待會兒應該就會掛斷的,宮城浩介這麼想著。

可是對方卻很固執地讓電話響個不停,似乎可以看穿他的想法,也仿佛在給他充裕的時間掙扎。

「宮城,想接就快點接吧。萬一人家以後再也不打來,你難道就真的都不會後悔嗎?」

雖然不知道來電者的身分,但是站在旁邊看他望著手機拿不定主意的模樣,急性子的武田忍不住催促著。何況光是這個舉動,他今天晚上就已經好幾次了。

被他這麼一說,宮城浩介不得不按下通話鍵,勉強從干渴的喉嚨擠出一絲聲音。

「喂。」

(浩介!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接我的電話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如釋重負的聲音,還用親密的口吻喊著他的名字。

聞言,宮城浩介的心立刻緊縮了一下。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昔日的愛人如今已是有婦之夫,不願意破壞別人家庭的宮城浩介為了不再陷入過去的那段回憶,他連說話都刻意使用敬語來保持距離。

手機那頭的吉原尚人顯然對他表現出來的生疏感到不悅,在電話里咕噥了幾句,仿佛在對戀人撒嬌。

(我想見你。)他用低沉卻肯定的口氣說著。

簡單的幾個字卻已傳達了濃濃的。宮城浩介心里很清楚,這句話的真正涵義肯定超越字面上的意思。

「很抱歉,目前不方便……以後也請你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

他不帶任何情緒地拒絕,盡管他企圖用平淡的語氣來掩飾緊張的心跳,卻無法控制握著行動電話的掌心正在不停冒汗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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