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打正著 第九章 作者 ︰ 鴻倩

迪走了。

夏欣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地按著手中的遙控器。哪台電視節目都沒辦法吸引她。認識迪以前她不都是這樣過嗎?她環視四周,老覺得房子太安靜,也太大了。

唉,承認吧,自己已經愛上迪了。雖然她對他的背景並不熟悉。但她愛的又不是他的身份地位。她愛他,無論他是一個乞丐還是一個王子,她都愛他就是了。

以前看小說,里面的男女主角一分開就相思成災。她覺得挺夸張的。人生除了愛情,還有許多事情可做。愛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但是現在她真的好想好想迪。看電視的時候,會想起他從來不像哥哥那樣和她搶遙控器,她愛看什麼,他就看什麼;吃飯的時候,會想起他很體諒地將她煮得不太成功的菜吃得津津有味;在街上行走時,他總將他護在靠近店鋪的一邊,以免她被車撞到……

不知道月老在什麼時候用紅線把她的心系在他的身上。他走了以後,她做什麼事都心不在焉,覺得沒有勁。慘了,她是不是得了相思病了?

「鈴,鈴,鈴……」

電話響了。會不會是迪?夏欣來精神,馬上沖了過去,一把抓起電話放在耳邊。

「小欣!」

「是!」夏欣興高采烈地應道,臉上不自覺地綻開燦爛的笑容來。

「在忙些什麼?」「亞洛迪」不用想,也能知道電話那端夏欣的模樣。事實上,她的音容笑貌不斷撞入他的腦海,不用回憶也忘不了。

「想你有沒有想我。」夏欣有些羞澀,放輕了聲音。啊,想不到自己居然將心里話說出來了。

「原諒我的中文沒有學好。請教你一下,這句話的標點是放在第二個字後面,還是放在最後一個字後面?」

「不告訴你,自個兒猜吧!」

「我比較喜歡放在第二個字後面。」「亞洛迪」輕笑出聲。小妮子心中有他的位置是錯不了的。即使她僅僅是在猜測他有沒有想她,實際上也是有掛念他。

「你的事情辦好了沒有?」夏欣幾次想問他什麼時候回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不曉得還要多少天才能見到他,好辛苦!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委委婉婉地問了他一句。

「我暫時還回不去。吃過午餐了嗎?」

「還沒。」怕「亞洛迪」掛心,夏欣又急急忙忙地補充一句,「我有準備吃的,保證三餐定時。」

「又準備吃泡面?我準備了一份午餐給你。」

夏欣半信半疑,「真的?你不是說暫時還回不來嗎?嗯,門鈴響了,你等一下喔。」打開門,一位穿特快專遞制服的連遞公司職員笑容可掬地捧著一盒禮品站在她面前。

她還是初次收到包裹呢!

包裹里面是一個做工精細的攢盒,打開攢盒盒蓋,擺在里的東西讓她驚呆——好漂亮的菜肴!還冒著熱氣呢!

攢盒里面是一套潔白如玉的拼盤。仔細看,拼盤不是「八仙過海」的造型嗎?倒著騎驢的是張果老;提著葫蘆酒壺的是鐵拐李;捧著荷花的是何仙姑;被狗咬的是呂洞賓……

其余的幾個仙人夏欣已經不大分辨得出來了。她是在很多年前看《八仙過誨》的電視劇,現在電視台不大流行此類題材了。可以推斷,剩下的四個分別是曹國舅、韓湘子、漢鐘離、藍采和。

拼盤里盛的菜色澤鮮艷,排列別具匠心,令人垂涎三尺。

「天哪,實在太豐盛了!」夏欣對「亞洛迪」慨嘆。

「喜歡嗎?嘗嘗看對不對胃口。」「亞洛迪」問。

「喜歡!喜歡得舍不得吃呢!不給我介紹介紹嗎?」說話期間,夏欣的雙眼也沒離開過盒子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沒問題,」「亞洛迪」逐一介紹給她听,「這是叫做‘八仙過海戲龍王’的套餐。包括了中國魯、粵、閩、蘇、湘、川、浙、徽八大菜系的菜。」

「哎,」夏欣有點不好意思,「我的地理學得不是很好,都不太搞得清楚耶!魯菜是不是指山東一帶的菜;粵菜是指廣東——帶的菜;閩菜……跟閩南語應該是同一個地方的,指的是福建一帶的菜吧?蘇菜,大概是江蘇一帶的風味吧?那麼湘菜指在哪里的菜呢?」

「湖南。」

「剩下的,顧名思義,川菜指的是四川一帶的菜;浙菜指的是浙江一帶的菜;徽菜指的是安徽一帶的菜吧?」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沒錯。」

「繼續說啊。」吃也是種文化。弄清楚菜名淵源再吃,總比亂吃一氣好些。

「看到何仙姑了嗎?」

「嗯。」夏欣趕緊應道。

「這道菜叫‘揚州煮千絲’,屬于蘇菜。蘇萊的特點是制作精細,濃而不膩。‘揚州煮千絲’主要由豆腐干、雞絲、火腿絲、豌豆苗為材料做成。」

「擺得很漂亮呀!」

棗紅色的火腿拼成生動綻放的荷花,雪白的豆腐干和別的材料裝飾成可愛的蓮蓬,碧綠的豌豆苗用做水珠。荷花的長睫、荷葉、荷葉的脈絡用雞絲勾勒出來。居然還有什麼制成透明的水珠灑落葉面,十分討人喜歡。

「嘗嘗看。」

「好,我實在挨不到等你將所有的菜全部講完再吃。」

夏欣夾了一塊豆腐干放進嘴里。精品就是精品,連配套的筷子和湯匙都毫不遜色于工藝品。

「怎麼樣?」「亞洛迪」等她嚼完了,開口問她。

「好好吃!質地軟綿,湯汁濃厚,鮮甜可口。」

「亞洛迪」眉開眼笑地繼續為她介紹,「看到韓湘子了嗎,吹簫的那個。」

「嗯,他吹的簫很有立體感,雖然是個盤子,倒跟真的似的。」好有趣,簫孔的位置居然裝上飽潤光亮的丸子。

「這道菜是閩菜,閩菜的特點是色調美觀,調味清鮮。你試試魚丸,十分鮮甜的。」

「好!」夏欣又拿起筷子,向圓滾滾的魚丸進攻。「嗯,爽口彈牙,滑女敕鮮美。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魚丸。我一直以為自己不喜歡吃魚丸,現在我對魚丸徹底改觀。你忘了說菜名了。」

「包心魚丸。」

「繼續啊。」

「你看曹國舅腳下踏著的八塊陰陽板,是川菜中的名萊。川菜兼有南北菜之長,以味多廣厚稱著。這道菜叫‘成都素燴’。主要材料是白蘿卜、胡蘿卜、腐竹、青蘆筍、玉米、馬鈐薯、小黃瓜和蘑菇。」

金燦燦的玉米,碧綠的青蘆筍,黃澄澄的馬鈴薯,黑白斑駁的蘑菇,翠生生的小黃瓜,米黃色的腐竹,潔白通透的白蘿》,金魚黃的明艷的胡蘿卜——剛好八樣素菜,拼成八塊陰陽板,色彩鮮艷又和諧自然。

「等等,讓我嘗嘗看喔——是哪位大廚燒的?他實在太厲害了,居然能把素菜燒得美味至此。明明可以吃得出素菜的原味,又讓人想不出素菜還能夠做得這麼好吃,我真的太崇拜他了!」

「是個糟老頭燒的。他沒我高沒我帥,沒我年輕有為——我不在的時候,不準想別的男人。」「亞洛迪」霸氣地說。

「你在就可以嘍?」夏欣抓住他的語病,笑著問他。和他聊天,她的心情變得輕揚起來。

「我在的時候,還會讓你有機會想別人嗎?」「亞洛迪」不願意再跟夏欣討論別的男人,當下將話題扯回食物上。「猜猜咬住呂洞賓褲腳不放的那只狗是用什麼材料做的?」

夏欣果然被他轉移了注意力,仔細地從盤里挑起幾條菜來研究。「長長的,細細的,炸得很酥,色澤金黃……啊,一定是拔絲什麼對不對?」

「是。你吃一口就知道是拔絲什麼了。」

「對喔,唔,外脆酥香,內軟女敕,還帶著水果的酸甜……是隻果,拔絲隻果對不對?」

「不錯,你剛才吃的是魯菜中的拔絲隻果。魯菜講究脆女敕味厚,不錯吧?」

「簡直是極品,既保留了隻果的味道,又能帶來新奇感。再給我講講挎著花籃的那個。籃子里的花花葉葉太美了,跟插花似的。」

「那盤是浙菜中的名菜,叫做‘龍井蝦仁’,這是采用當地盛產的龍井茶精心泡制,蝦肉中保留上好龍井茶葉的清香,蝦仁潔白如玉,蝦身成圓形,尾部呈豎起花蕊的造型,絲毫不比鮮花遜色。」

夏欣吞下一塊蝦仁後,又急著開口問︰「啊,那把芭蕉扇的造型也不錯啊。是豆腐吧?」

「是瓖豆腐。徽菜中的一絕。徽菜善于就地取材,善用火侯,濃淡相宜。」

「我吃吃看是不是這樣……廚師還挺舍得放材料的,我吃到蛋了,還有火腿,蝦仁,木耳……菜絲……豆腐軟女敕爽滑,吸收了配料的香味,真絕了。」原來食物可以帶給人幸福感!

「我知道這個,鐵拐李的葫蘆是用廣東的名菜——糖醋咕嚕肉拼成的。以前在電視上看過的,說外國人來到廣東,很愛吃排骨。但不習慣吐骨頭。廚師于是設計出做咕嚕肉給他們吃。咕嚕肉造型精巧,香脆微辣,酸甜適口,別說外國人愛吃,我也愛吃呢!」

「那我跳過這道菜,給你講張果老騎的驢吧!那個屬于湘菜菜系,叫‘八寶糯米飯’。里面有紅棗、桂圓、青豆、蓮子、玫瑰糖、冬瓜塊,也非常可口。」

「迪,你不像經常下廚房的人啊,怎麼說起菜來頭頭是道?可別是胡說八道,誤人子弟。」

「以你的資質,不誤你你也沒長進。」「亞洛迪」逗她。

他仔細研究過菜譜,才從眾多菜單里挑出該套套餐的——有湯、有飯、有水果甜點;有蛋、有魚蝦,有豬肉雞肉,有蔬菜、豆制品,清而不淡,鮮而不俗,女敕而不生,油而不膩。八菜一湯,別出心裁,每份的份量不多,一個人吃剛剛好。

「去你的!說了一大堆,你到底吃過了沒有?」

「還沒。」

「你怎麼記得催我吃飯,卻不記得照顧自己的?」夏欣發急了。

「我面前也擺著一份相同的套餐。美麗的小姐,我有沒有榮幸請你共進浪漫晚餐?」

「當然。」夏欣不假思索地回答,揚起笑臉。

能和遠隔千萬里的他在電話邊「聚餐」,真的很新鮮很好玩!

「那麼,我們開動-!」

夏欣將話筒夾在下巴與肩膀之間,向她最愛吃的豆腐進攻。

「我要吃瓖豆腐。真想有十雙手十張口,能一下子把這些好吃的全部吃進肚子里去。」

「你這個饞貓。」「亞洛迪」寵溺地說。

「亞洛迪」興致勃勃地從盤子里夾起一塊瓖豆腐,「我也吃一塊看看。唔,是不錯。不過沒你做的豆腐湯好吃。」在他吃過美味佳肴以後,居然還說她做的菜好吃?

「胡扯。如果我有大廚的水平,早去開飯店賺錢了。」夏欣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食物,為做菜的大廚喊冤。

「沒騙你。大廚師做的菜調料放得太多。沒你做的原汁原味。」

「那好,等你回來,我再做給你吃。」夏欣听了笑眯眯地很受用。

「一言為定。」

「亞洛迪」發現兩人一起用餐,胃口分外好,吃得分外香甜。獨自吃飯,太冷清了。

夏欣洋洋得意地告訴他,「盤于邊沿的水果只用來裝飾,多可惜呀,我當飯後果吃了!這頓吃得好美哦,你要不要試著吃吃看?正好幫助消化呢!」

「攢盒的底層有個暗盒,你打開看看。」他還準備了個驚喜給她。

「攢盒還有機關?有武俠小說里面的感覺呢!」夏欣迫不及待地打開攢盒,里面居然裝著一份水果拼盤!她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簡單的「謝謝」兩個字不足以表示她心中的感動,也無法回報他的關愛。

「放在暗盒是為了保鮮嗎?」

「聰明。」

「嘿嘿,本姑娘向來就不笨啊。」

夏欣的話語有點含糊不清,因為她又開始大快朵頤了。

*-*-*

窗外的太陽已經得很高,新的一天已經到來。

夏欣在睡覺前拉上的厚窗幔遮擋了窗外明亮的光線,她渾然不覺窗外的變化,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她在迷迷糊糊當中听到電話鈴響了,還以為是在做夢,發揚她能睡的本領繼續睡個天昏地暗。

鈴聲一響再響,把又睡著的她給拉回到現實世界來。她終于意識到是電話在響,不是在做夢。

不管它。她要睡覺!長時間不接電話,打電話進來的人以為家里沒人,會自動掛掉電話,不再擾她清夢。

這個打電話的人出人意料的固執,似乎知道她在家,非要等到她接電話不可。單調而刺耳的電話鈴反反復復地響著,唉,真叫人受不了!

她投轍了,伸過手去,模索著電話。拿起話筒才發現拿倒了,遂將話筒轉過一百八十度,讓听筒對準耳朵。

「喂?」她的聲音里還帶著濃濃的睡意。

「小欣,還在睡?」

「迪?」她的睡意頓時消了不少。

雖然打電話進來擾她清夢很討厭,只要是迪的電話,就另當別論。什麼情況下她都願意接他的電話——睡得再香甜也無所謂。

「大清早的,怎麼會有空打電話給我?」

「還早嗎?你拉開窗簾看看。別告訴我忘了答應我要按時鍛煉的。」

「啊,我知道了。嗯,拜拜。」

掛斷電話後,夏欣隨意撂下電話,掙扎著想睜開眼楮。糟糕,睜不開呢。好困喔,再睡一會兒吧!反正,她說到做到,一定會去鍛煉就是了。

不料,她本來打算的淺睡變成了深眠。電話鈴響了很久,她才听到。

哦,該接電話,她迷迷糊糊地想。要去接電話的念頭從她的腦海中劃過,然後跟水穿過竹籃,沒有辦法留下什麼。她繼續在夢里和周公約會。

過了一會兒,她又被電話鈴吵醒。她從被窩里探出手來,模來模去探到話筒,把話筒抓起來。

「喂?」她皺著眉頭,用沙啞的聲音問了一句。

「小欣,別再睡了。開始你不肯接電話,我縱容你再睡十五分鐘。你接電話後又睡了十分鐘,一共二十五分鐘。是時候執行你的晨練計劃了。」

「亞洛迪」伸出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著寬闊的辦公桌,等待電話另一頭的她驚呼出聲。

不出所料地,她懊惱地「啊」了一聲,「不好意思喔,我都睡迷糊了,完全不知道你曾經打過電話催我起床。我現在馬上去。」

工作上的事已經夠他忙的,她還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催她起床,實在太不應該了!「大牌」至此,實在並非她所願。

「明天早上要按時。」

「好,你去忙你的吧,我這就去,拜拜。喔,還沒跟你道早安,早上好!」

「早上好。」「亞洛迪」也笑著回了一句。

夏欣放回話筒,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

眼楮還是睜不開呢,怎麼辦。她懶洋洋地伸了個腰。不如再休息五分鐘吧,五分鐘就好,讓眼楮休息休息,人會比較有精神。她把背靠在牆上,她坐著應該不會睡著的。

與此同時,身處辦公室里的「亞洛迪」低頭在貼著「急需處理」標簽的文件右下角簽名。秘書敲門進采提醒他。

「董事長,三十分鐘過去了。」

按照他和小欣的約定,小欣運動後要打電話給他的。他的手機一直沒響。

他再次撥打小欣的電話,已經打不進去。他估計是她睡眼忪惺間沒放好話筒。

「許秘書,麻煩你幫我去全球速遞公司訂一束白色的百合花,送到這個地址。選擇三十分鐘內送到的服務。」

他飛快地在便條上寫下小欣的姓名地址,檢查後遞給負責打理他生活細務的秘書。

三十分鐘後,熟睡的夏欣被速遞公司的工作人員吵醒。

夏欣接過剛從枝頭剪下、生機盎然的新鮮百合花,起床氣消失殆盡。沒有哪個女人在收到含苞欲放的鮮花後會不感到開心的吧?更別提花還是迪送給她的!

她將鼻子湊近欺霜蓋雪的潔白花朵,閉上眼楮,深深吸了口氣。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讓她感到心曠神怡。

她緩緩睜開眼一看,花間夾著一張小卡片。她迫不及待地打開小卡片,看看迪寫些什麼。

卡片上面寫著一行字——

小欣︰該起床了,祝你有新的一天。還有,放好電話。

她沒放好電話嗎?夏欣走到電話機一看。真的哦,電話沒放回原位!

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迪也」!不知道迪現在在忙些什麼呢?答應他要按時鍛煉身體的,說定的時間早過了,她真的不能再睡了。

好吧,等她晨運完畢,就給他打電話。想到呆會兒能听到他的聲音,夏欣的心情變得輕揚起來。

何其幸運,讓她遇到他!她得改改賴床的壞習慣!明天不能再讓他大費周章地催她起床了!

*-*-*

「如果阿迪能趕回來,歌劇應該會照原定計劃上映。」夏欣一邊和林曉暢通著電話,一邊頻頻瞄向正在播放的電視,顯得不甚專心。

「阿迪?叫得真親熱。戀愛中的女人啊,真叫人受不了。」林曉暢打趣她。

「什麼戀愛的女人,他都沒有說喜歡我!」她應該向迪表白嗎?

「還不夠明白嗎?你以為一個男人肯隨便為不愛的女人做這些事?我不相信他把你當妹妹看待。我先預定伴娘的位置。還有,伴郎一定要找個帥點的,沒有女朋友的鑽石王老五。有很多伴郎伴娘後來都結婚了。」

「不是早有一個最佳人選。」

如果曉暢站在她的面前,就能看到掛在她臉上的狡猾的笑容。

「誰啊?」

「猜猜看,你也認識的。」

「到底是誰呀,我哪里認識這號人物?」

「有,跟你簡直是金童玉女。」夏欣賣她的關子。

林曉暢發急了,「到底是誰嘛?!」听她的語氣,想來是在捉弄她了。

「程定維啊!」夏欣忍不住笑開了。

「小欣,你——」

與此同時,電視開始播放天氣預報。夏欣听到熟悉的片頭音樂,急于結束電話。

「曉暢,我趕著去看電視了,呆會兒再打電話給你。拜拜!」

「嘟,嘟,嘟……」

電話里傳出一陣忙音。林曉暢愣愣地看著手中的電話,不相信夏欣居然就這麼掛掉她的電話。現在不是黃金時間,哪有什麼好節目要追著看,連她的電話也顧不上了。

夏欣以前沒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也可能跟電視里的天氣預報像古代預言大師的預言,讓人無法確切知道它預報的是哪天的天氣有關吧。

例如某天天氣預報節目的女主播端著明朗的笑容說︰「明天天氣晴朗,溫度介于34。C——37。C之間,將會有跟我臉上笑容那麼燦爛的太陽。」

第二天夏欣趕緊把棉被拿出來曬太陽。不料天有不測之風雲,一場忽然而至的大雨給她的棉被洗了個痛痛快快的澡。

自從迪離開這里後,她對「凱迪集團」旗下餅業公司所在地的一切都非常關注。她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從曉暢的女同事的丈夫去了西藏後,那個向來對西藏不感興趣的女同事對去西藏的路線倒背如流。她和曉暢想去西藏旅行,還得向她請教。

其實就算知道迪工作公司切確的天氣又怎麼樣呢?她又不能幫助迪干什麼。盡管如此,她就是愛收看當地的一切新聞。

「……將有暴雨……」主持天氣預報的女主播字正腔圓地報出「亞洛迪」所處城市的天氣情況。

「不是吧?」夏欣懊惱地嘆息一聲,坐直了身體。

迪說訂了明天的機票回來,干嗎會那麼巧,會暴雨?雨天坐飛機很不安全呀。

她很掛念迪,想早日見到他。如果僅僅如此,她還會叫他遲一天回來。可是明天歌劇要正式上演了,所有的票都兜售一空,不能改期的呀。怎麼辦?

如果他出了什麼意外,她絕對會內疚一輩子的!

還是打電話和他商量商量。最好能保證他在絕對安全的狀態下回來。

夏欣嫻熟地按下「亞洛迪」的手機號碼。他說這是給她專用的號碼,他不會關機的,怎麼可能沒有人接?

過了一會兒,電話那頭傳來話務員甜美的聲音,「對不起,您要的訊號無法接通。」

她毫不氣餒,機械地反復撥打同一個電話。結果不斷听到相同的話語。

迪會不會上了飛機?她真的好擔心,大雨一時半刻不會轉小,飛機在大雨天很容易出事的!

不能再想了!她越想越怕,緊張得快要發瘋了!得找點事情干,別老在一件她無能為力的事情上兜兜轉轉,將自己搞得煩躁不安,又于事無補。

不然,搞衛生吧,將房子打掃得干干淨淨,迎接迪的到來。迪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夏欣找來清潔用具,賣力地將房間打掃干淨。

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掃好了,雨聲還是那麼大。夏欣拉開窗簾一看,滿天的黑雲像妖魔在天空中互相扭打,使喚轟隆隆的雷、陰森森的閃電、石頭般的雨點互相攻擊。看得她心煩意亂。

夏欣趕緊拉上窗簾。這個時候,人總想有個伴陪在身邊。更別提迪正出門在外失去聯系。

她再次提起電話听筒,按下那串她倒背如流的號碼。

「對不起,您拔打的號碼無法接通。」

又是重復的話語,听得耳朵都起繭了。

她下意識地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察看外面的景象。雨即使不肯停下來,拜托它小點兒吧。

電話鈴把她飄忽的思緒拉回現實。是迪的電話嗎?夏欣趕緊沖到電話機前接電話。

「迪?」

「小欣,是我。」電話的另一端傳來她熟悉的女聲。

「哦,曉暢。」夏欣感到好失望。

「你的迪還沒回來?」听到她無精打采的聲音,林曉暢多少猜出些情況。

「沒有。我都擔心死了。」

「今天天氣太惡劣了,很多班飛機沒辦法起飛都延遲了。我看他應該還在機場吧?」

迪跟她說過,就是天上下著刀子他也會準時回來參加演出的。她相信他不會騙她。問題是,現在風大雨大,人怎麼跟天斗呢?

「我不知道。我好害怕他坐的飛機出事。我寧可他不要回來。歌劇沒辦法如期演出只是我自己倒霉,飛機出事受牽連的是他。」夏欣越說,情緒越低落。

「別胡思亂想呀,要不,我過來陪你。」

林曉暢听到她的語調都變了,也跟著著急。

「不用了。你又不是他。」連累迪還不夠,難道還要拖累曉暢嗎?雷雨天坐車很不安全。

「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家伙!好吧,如果有什麼事就Call我哦。」

林曉暢假意斥責她。讓她獨自靜一靜也好。或許,再等一會兒,小欣就能等到「亞洛迪」了。自己和他雖然只是一面之交,相信他是個有責任心的人,答應的事情不會反悔,不會輕易讓歌劇無法如期演出。

「好,拜拜。」

「記住了,我今天一整天都窩在家里不出門,有什麼事不要忘記告訴我。」林曉暢又叮囑她一句。

「嗯,拜拜。」

「拜拜。」

夏欣剛掛上電話,電話鈴又響了。

會是誰呢?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不敢再猜測是不是迪打來的電話了。她拿起電話「喂」了一聲,聲音中帶著不穩定。

「小欣。」她朝思暮想的聲音透過听筒傳了出來。

是迪!

她喜出望外地叫出來︰「迪,你在哪里?」

「亞洛迪」將听筒稍微拿開耳朵一點,聲音里帶著笑意︰「你有這麼想我嗎?」

「你這個討厭鬼,還不忘記調侃我!我都快急死了。你怎麼不接我的電話呀?快告訴我,你現在在哪里?」

「在公司,雨太大了,飛機停飛,恐怕我不能如期回去了。」

夏欣不假思索地,「沒關系,總比你坐飛機出事好。」

「亞洛迪」的內心一陣激蕩。他明白歌劇的上演對她的意義有多麼重大,也清楚她背負的壓力有多重,她今天是孤注一擲了。為了他的安全,她居然連演出的事都可以不顧了。她怎麼不值得他好好珍惜,用心對待呢?

「演出怎麼辦?」

「隨它去吧,只要天沒有塌下來,我還有希望。」

「亞洛迪」不禁莞爾,「我听到門鈴響了,你先去開門看誰找你。」

「好,你等等。」

大概是曉暢不放心她,冒雨來了吧!她跑過去開門。當她看到門外站著的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門口站著的,竟然是「亞洛迪」本人!

夏欣回頭看看擱在茶幾上的電話,又看看「亞洛迪」拿在手里的行動電話,領會到他剛才在電話中說沒辦法趕回來時,已經快要走到她的大門口了。

「喔,你騙我!怎麼都不曉得要避雨呢!」夏欣笑著指著他嚷開了,讓開位置給他進來。

「亞洛迪」整個人落湯雞似的。頭發被雨澆得活像剛洗過頭,水珠濕答答地往下淌到衣服上。他的衣服也好不了多少,他把外套月兌下來包住什麼東西捧在胸前,襯衫早就濕透了,緊貼著皮膚,

「你看你,落湯雞也要比你好多了。我去拿條毛巾給你擦擦。」她轉身想進浴室拿毛巾。

「亞洛迪」一把拉住她,把她緊緊地摟在懷里,俯頭在她耳畔低語。「好久不見,不想多看我兩眼嗎?」

「迪!」夏欣又好氣又好笑地抬起頭來看他。反正人都回來了,要怎麼看不行。不把雨水擦干,感冒了怎麼辦。

「不錯,還記得怎麼稱呼我。可惜感情不夠。來,再叫一次,加點感情,我就給你禮物。」

「你帶禮物給我?」他平安回來已經是上天賜給她的大禮了,想不到他居然還有禮物給她。會是什麼呢?他公司出產的零食嗎?

她興奮地轉著靈活的眼珠子,打量著他帶回的禮物。不用說,他月兌下外套不給自己擋雨,小心護著的就是給她的禮物了。這個傻瓜蛋!

「懶得理你。快點拿禮物出來,我要看啦。」

夏欣干脆動手搶他手中的外套。他嘴里抗議歸抗議,也沒有進行抵抗,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他包在外套里面的禮品盒。

拆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呈現在夏欣面前的是一件棗紅色的晚禮服。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子,把它攤開後,忍不住驚嘆連連。

「哇,好漂亮!」

大方得體的設計,高貴典雅之余不顯不張揚。做工精細,布料舒適柔和,雖然她看不出是什麼布料,可以肯定的是,質地絕對上乘。

夏欣把晚禮服放在身上比畫,尺寸剛剛好。「我好喜歡,謝謝!」她抬頭對「亞洛迪」嫣然一笑,「我從來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服呢。」

他伸出手指彈彈她的腦袋。看到她笑,他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區區一件衣服,能讓她高興如斯,實在超值。

「我們之間還用得著這麼客氣嗎?這衣服是用生長在雲南的‘明迪莎賀’樹的樹皮特制而成。雲南當地的哈尼族人用木錘反復敲打‘明迪莎賀’樹皮,樹皮被敲松以後會完整月兌下,再洗去樹漿曬干,能得一張米黃的‘布’。用它來加工制成衣服,非常環保,對健康也非常有益。」

「你說這件晚禮服是綠色服裝,不像市面上的衣服,要添加諸多化工原料,穿了對身體無隱患我還能理解。你說環保未免太夸張吧,制成一件衣服要犧牲一棵大樹,還叫環保?」

「明迪莎賀樹跟別的樹不同,越是反復砍它,它越長得繁茂。只要將它的枝干砍掉,砍後的樹樁在第二年能長出兩三根新枝,第三年新枝的直徑已長至十余厘米,可以再次砍伐。」

「這麼神奇?真想去見識見識。」夏欣神往不已。

「只有雲南才有‘明迪莎賀’樹,當地人稱它作‘挨刀樹’。你有興趣,演完歌劇,我們可以去雲南旅行。」

「你還有空去旅行?」

他該不會是逗她的吧?他投放在她身上的時間還不夠啊?他可是有正當職業的,老不上班不怕老板開除?

「只要你願意。」他又邪邪地補上一句,「我沒空去旅游,有空去度蜜月。」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的臉又紅了。「迪,別老尋我開心行不行?」

他突然間狀似隨意地講這些,搞得她耳紅面赤的,都不知道是否應該當真。她很在意他呢,如果他是在向她表白,那該有多好。

「我是很認真地在跟你商量。不過如果你不喜歡去雲南度蜜月,選別的地方也行,例如,維也納怎麼樣?雲南嘛,我們隨便去看看就可以了。」

「我才不會跟落湯雞一同去旅行呢,你以為我很想得到別人的注視哦。快點去換下你的衣服吧,把我的地板都弄濕了!」

他沒有再解釋什麼,她很快就會知道,他有個更大的驚喜在等著她。現在只不過讓她來點小演習罷了。

「敢笑我是落湯雞?哼哼,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來,我給點‘詩意’給你。」

「亞洛迪」對夏欣伸長健臂,作勢要抱她。

「救命啊!」夏欣抱著心愛的晚禮服,大笑著逃之夭夭。

她留了兩張貴賓座的票給曉暢,一直沒有拿給她。趁早給她送去,讓她看看自己的新裙子,她必定會替自己高興的!

*-*-*

「有事嗎?」

林曉暢暗自在心中默數十聲,見程定維仍然沒有跟她說話的打算,忍不住開口問他。

她知道他向來愛用含情脈脈的眼神凝視她,眼楮是他自己的,在他沒有侵犯到她隱私之前,她也盡量扮成毫不知情的樣子,免得大家尷尬。直到忍無可忍時才「無意地」掃視他一眼,然後他會低下頭,臉紅耳臊地去忙他的工作。

今天,他好像不僅僅是想多看她幾眼那麼簡單。他的眼楮流露出猶猶豫豫的光芒,嘴巴張開又合上,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跟她說。

不累嗎?要不就把事情完全放棄,不再提半個字。要不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扭扭捏捏干什麼?他不累,她都累了。

她決定親自問他。希望他別是對她表白心跡才好——看他的行為,還沒有膽量吧?

「呃,沒有……呃……是有點小事……」程定維慌慌張張站起來,走到林曉暢的座位前面。他笨手笨腳地從口袋里掏出兩張戲票,「明晚有亞洛迪主演的歌劇,名字很美,叫《樓蘭遺香》。你應該會喜歡的,我有兩張票,給你和朋友去看吧。」

就這麼點事?林曉暢忽然領悟,他是怕被拒絕。

「兩張票都給了我,你不想看嗎?」林曉暢看著他遞過來的戲票,笑著搖搖頭。

「我想,不,我是說,如果你有更好的人選,就拿兩張票和他看,和我看挺悶的。要不,你願意跟我一塊看,更好不過。」

林曉暢有些動容。夏欣說過,戲票早就銷售一空。那麼他是怎麼買得到票的?難道是買「黃牛票」?

「排了很久的隊吧?听說這票很難買。」

「是,沒有……哦,我排隊買不到票,是劇院門口的小販賣給我的。」他的表情有些不安,「座位不太好,我沒辦法買到更好位置的票,希望你不要嫌棄。」

「不會,怎麼會呢!我也很想看亞洛迪的演出呢!」林曉暢對他擠出一個笑臉,從他的手中拿過一張戲票。

林曉暢不著痕跡地瞄了瞄他手中的戲票,是位于倒數第三排比較偏遠的座位。即使這樣的票也不容易買到。她听夏欣說,最後一排的座位票販子炒高價錢,仍然有一群人搶著要。

既然他那麼辛苦買了票請她看,她就湊合一下。小欣給她的票只好送人了。總不能自己坐貴賓座,拿倒數第三排的票送人吧。

給個機會給他吧,不要老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謝謝,謝謝!」只要她答應跟他去看,他已經心滿意足了。他激動得不知道該再說什麼才好。

他也太老實了,是他花錢請她看歌劇,應該是她感謝他的,他反倒感激成這樣。

「明天晚上我有點事,你先進劇院坐著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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