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新貴~老三是菁英 第三章 作者 ︰ 金萱

瘋子。

應非絮深深覺得自己踫到一個瘋子了,但是,明知對方有可能是個瘋子,偏偏她卻不能拿自己的錢途冒險和他硬踫硬。

他說他有辦法讓餐廳將她解雇,她大可不以為然,因為她之所以能在那邊兼差上班,就是因為認識了那間餐廳的老板,才有辦法機動排班而不會與她的正職相沖突。

所以,以餐廳老板對她的體恤,她不認為自己會失去餐廳的兼差工作。

但是在正職方面就難說了。

公司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員工不能在外兼差!

或許有,她也不確定|

但是鐵定不希望看見員工腳踏兩條船。再加上公司精簡成本的命令一直都在,Fire資歷老的人員應該是部門最簡單的節省成本辦法,畢竟做同樣的一份工作,新人的薪水要比老人的薪水便宜得多。

也因此,在大家都為了保住飯碗而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的時候,她千萬不能讓人抓到小辮子,否則她就慘了。

所以莫可奈何下,在丟工作與被扣全勤獎金和失掉未休、特休的津貼之間,她也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的接受他的威脅,請假去做他的看護了。

賀子極,那個瘋子的名字。應非絮光是想到他的名字,就讓她氣得忍不住猛搥才整理到一半的行李。

真是氣死她了!

他說用不著請太多天。一個星期就夠——一個星期叫不多天?!

她真的很想對他尖叫,但把柄落在他手上,她又能怎樣?只能乖乖地打電話跟領班告假,還編出媽媽出了車禍這種會遭天打雷劈的借口。

她真的是很不孝,而這一切都是那個瘋子害的,真的是快要氣死她了。

「可惡!可惡!可惡!」她邊搥打著行李邊罵,卻冷不防突然听到他的聲音從後方響起。

「希望你不是在罵我。」

她迅速回過頭去,只見原本該坐在樓下計程車里等她的家伙,現在竟然站在她承租的小套房里,讓她一整個瞠目結舌。

「你怎麼進來的?」她月兌口問道。

「你門沒鎖。」他對她皺眉頭。

她也皺了皺眉頭。「我是問你怎麼進得了樓下的大門,又怎麼會知道我住在哪一扇門里,怎麼進來的?」

「這很重要嗎?」他問她。

她呆了一呆。

「只是上來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而已,你打算要收拾到天亮嗎?」他又問她。

「我只不過上來十幾——也許是二十幾分鐘而已,你有必要這麼咄咄逼人嗎?」她的眉頭又皺得更緊,語氣也變得更不善。

「在我看來,你比較咄咄逼人吧?」

她倏然閉上嘴,背過身子繼續收拾行李,不想再理他。

五分鐘後,她把該帶的東西全丟進行李袋里,將它背上肩,冷著聲道︰「我好了,走吧。」

「行李給我來背。」他伸出沒受傷的那只手對她說。

「用不著。」她面無表情的說,一點也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跟用不用得著無關,我是怕你會帶著行李跑掉。」

應非絮瞬間睜圓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這男人是從小被人騙到大嗎?竟然說她會跑掉?!她能跑去哪兒?真是欺人太甚!

「拿去!」她怒不可遏的大聲說,用力的將行李扔到他手上。「滿意了嗎?」

「滿意了。走吧,你走我後面。」

他最後一句話讓她又忍不住轉頭瞪他。「為什麼我要走後面?」

「怕你跑掉。」

忍無可忍,她終于控制不住將苦苦壓抑在心里的那句髒話飆了出來。

「媽的!」

賀子極一個人躲在房間里笑得超級開心,一想到她飆出那句髒話時候的模樣,他就遏制不了的想哈哈大笑。

天知道他當時憋笑憋得有多難過。

她比他想像中要可愛許多,不是指她的長相,而是指她的個性。

今天不算在內的話,他只見過她三次。

一次是她喝醉,胡言亂語又苦不堪言的模樣;一次是她戴著滿臉職業笑容面具的模樣。還有一次,則是她戴著安全帽的模樣。

所以老實說,他壓根就不知道平常的她是怎樣的一個人,有著什麼樣的神態與表情,只能大略從他所知道的她的身世背景與生活環境去揣測她可能擁有的個性。

他想,她絕對有著吃苦耐勞與不向命運低頭的特性,這點是絕對不容置疑的,至于這兩個特性會創造出什麼樣個性的人,他倒是沒有認真的去想過,只是沒想到——

媽的!

噗!哈哈哈……

沒想到她竟然是頭假溫馴的母老虎呀!哈哈……真是太有趣、太可愛了!

抬起頭,無意間看見鏡中滿面笑容的自己,他不禁呆了一瞬,覺得鏡中自己的模樣好像在哪看過,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啊,是二哥!

他想到了,這模樣跟二哥在未和二嫂談戀愛之前、每每提起公司里的樊秘書時,那雙眼發亮、笑容滿面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還記得自己每次都是怎樣揶揄二哥的,他說︰「我看你沒救了,中了愛情的毒,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所以……腦袋突然一片空白,他現在也是這個樣子嗎?中了愛情的毒,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但這怎麼可能……

他瞪著鏡中雙目圓瞠的自己,呆若木雞。然後,他眨了眨眼,開始細想。

他和她不過見了幾次面,接觸的時間並不多,如果扣掉當初像個呆子般陪坐醉得不省人事的她那五小時,他和她有互動的相處時間也只有今天這兩個多小時而已,他怎麼可能因此就墜入了情網?

可是……他不由自主的皺緊眉頭。如果他不是動了情,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的將她帶回家來,還借著看護的名義硬逼她請假來照顧他。

他的目的真的是要她照顧他嗎?

情況恐怕正好相反。

他是因為看她不懂得照顧自己,怕她會繼續虐待自己受傷的右腳,導致產生永難治愈的後遺癥,才會想盡辦法將她拐回家來看顧的。

至于他為什麼要這樣多管閑事,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

賀子極有些難以置信的坐在床鋪上,覺得不可思議。

這事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發生的?

今天?上回她摔車的時候?還是之前聯誼再相遇時?抑或者,在更早那五年前的第一次見面?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在等的緣分。

原來就是她。

有種想深呼吸的感覺浮上心頭,于是他深深吸了口氣,再一口。然後咧嘴傻笑。

看樣子,一這回終于輪到他了。

他的春天終于來了。

「扣扣。」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賀子極仍一個人自High的坐在床上傻笑個不停。直到突然听見敲門聲,這才趕緊斂容恢復平日沉穩的模樣。

「進來。」他轉頭朝房門的方向揚聲應道,知道是她,因為這屋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這間兩房一廳一衛的小公寓是他買的,因為公司的宿舍太爛,租房子又太麻煩了,所以他干脆就在公司附近買下這間小公寓當棲身之所。

當初他買的時候,單純只是想自己有個地方住,也沒想太多。不過看樣子,現在他得重新物色其他較為寬敞的新房子了。

房門被打開,站在門外的她只朝門內跨進一步,在確定他看得見她之後便停了下來,面無表情的朝他出聲問道︰「現在我要做什麼?」

「房間還滿意嗎?」他不答反問。

「不滿意你要跟我交換嗎?」她面無表情的說,語氣有點沖。

「可以呀。要交換嗎?」他輕挑眉頭點頭道。

她狠瞪他一眼,讓他差點笑出來。

「那個房間的確比主臥房要小上一些,不過該有的東西應該都有,我哥或我弟偶爾出差到新竹,太晚不想開夜車回台北時就會住我這兒,你有缺什麼再跟我說。還有。晚上如果會冷的話就開暖氣睡覺,房間里那台冷氣是變頻冷暖氣機,遙控器就在門邊的牆壁上。」他告訴她。

應非絮眉頭緊蹙的看著他,思緒因他這一席話變得有些紊亂。

她實在搞不懂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會兒威脅她,一會兒又對她溫柔體貼,好像很為她著想似的。他到底是哪根神經有問題?

「所以,我現在到底要做什麼?」她不為所動的再問他一次。

「你先去洗澡吧。」他思索了一下,對她說。

「啊?」她露出一臉錯愕的表情。

「我家只有一間浴室,所以得輪著洗,你先去洗。」他忍住笑,對她解釋道。

「為什麼你不先去洗?」應非絮無法不問。孤男寡女,而且這里又是他家、他的地盤,她難免心生懷疑,滿心戒備。

「因為我現在手很痛,暫時沒辦法洗澡。」一頓,他挑眉問她︰「或者,你要幫我洗?」

她的臉瞬間漲紅,又氣又羞。

「你……無恥!」她忍不住罵道。

他輕挑俊眉。「看護替病患清潔身體是份內的事,你想到哪兒去了?」

「我不是看護,我是受你威脅才不得不到這里來照顧你的餐廳服務生。」她怒目而視的對他說。

「所以我才要你先去洗,沒要求你幫我洗澡。」一頓,他看著她說︰「只是開個小玩笑,你何必氣成這樣?」

應非絮握緊拳頭,真的真的很想尖叫。

「放心吧,我不會去偷看的。」他忽然又開口說,「反正你前不凸後不翹的,也沒什麼看頭。」

「啊!」她終于遏制不住的放聲尖叫了,把賀子極嚇了一大跳,也把她自己嚇了一跳,所以尖叫聲只一秒便倏然停止。

然後,也不知道是尷尬還是為自己的失控感到羞愧,她想也不想的轉身就跑,接著悲劇就發生了!

「啊!」不同于幾秒前失控的尖叫,她這回完全是痛叫出聲。

由于急著想逃離現場,她完全忘了自己右腳踝的傷勢,狠狠地跨步踩踏地板,瞬間,那個痛,真的是讓她痛到噴淚了。

她霎時蹲坐在地板上,緊緊壓住腳踝的痛處,幾乎同一時間便听見他咆哮出聲。

「你這個笨蛋!」

在她還搞不清楚他是不是在罵她時,一道黑影已倏然出現在她身邊,將她整個人籠罩,然後下一秒鐘,黑影迅速蹲來,小心翼翼地踫觸她傷痛的那只腳。

「怎麼樣?很痛嗎?是不是又扭到了?要不要再去醫院讓醫生看看?」他一臉著急的問道,擔心之情溢于言表。

近距離的看著他著急的模樣,應非絮不由自主的呆住了,連疼痛的感覺都被遺忘。

他的神情是那麼真實,一點都不像在作戲,不管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模樣都不會懷疑他臉上的擔心是惺惺作態。

但是為什麼?他怎麼會對她流露出這般擔憂與心疼的表情呢?

「你……」她開口,欲言又止。

「怎麼?想說什麼?是不是真的又扭到了?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得再去趟醫院才行。」他眉頭緊蹙,焦慮的說道。

她目不轉楮的看著他,覺得他是真的、真的、真的在擔心她、關心她。

這瞬間,她完全不知該做何反應了,只覺得這個家伙、這個男人,他……他該不會……

「怎麼不說話了?痛到說不出話嗎?這樣不行,我們得到醫院去才行。你站得起來嗎,」他說著伸手想將她從地板上扶起來。

「我沒事。」她迅速地對他說。

「你確定嗎?」他眉頭緊蹙,仍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我確定。」她目不轉楮的回視著他。

四目交接,賀子極突然意識到兩人間過近的距離,以及自己剛才的反應……好像有點太過度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在沉默中不著痕跡的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然後輕諷的開口說︰「你一向都是這麼笨手笨腳的嗎?一下子騎車跌倒、一下子把熱湯倒在客人身上、一下子又自找罪受的把自己受傷的腳踩痛到唉唉叫。」

應非絮瞠眼瞪他,突然覺得自己方才一定是神經錯亂,才會以為他是真的在擔心她、關心她。她輕撇了下唇瓣,伸手扶著地板準備站起來。卻被他突如其來的驚叫聲嚇了一跳。

「你要干什麼?」他問她。

「要站起來呀。」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回答。

他聞言緊皺了下眉頭,卻沒再說話,只是伸手助她一臂之力,將她給拉站起來。他緊抿了下唇瓣,猶豫著要不要松手,「可以嗎?」

「可以。」她試著讓受傷的右腳落地,不使力的站了一下,然後點頭告訴他。

「確定?」他不放心的又問了一次。

她定定的看著他,有種神經又開始錯亂了的感覺,總覺得他好像真的很緊張、很擔心她一樣……

突然間,她很想測試一下自己的感覺是否正確。

「其實還是覺得很痛,你……可不可以扶我回房間?」她以帶著疼痛的表情,猶豫的開口問他。

他二話不說,立刻將肩膀借給她。「來,搭著我的肩膀,盡量把右腳承受的重量放在我身上。這樣可以走嗎?小心點。」

他的靠近與眉頭緊蹙小心翼翼攙扶著她的模樣,讓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點點。

主臥與書房只有對門的距離,所以不一會她便被他扶進客房,落坐在房里的床鋪上。

「怎麼樣?還是很痛嗎?」他擔憂的問她。

「好一些了。但是……」她垂下眼,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他著急的追問。

「我的肚子好餓。」她小聲說。

「什麼?」

「我晚餐沒吃,肚子好餓。」

賀子極一陣傻眼,瞪著她,張口想罵人,卻又清楚的意識到比起罵她,更重要的趕緊找東西讓她填飽肚子。

這女人都已經瘦得跟皮包骨一樣了,兼了兩份差事也就算,竟還三餐不正常?!真的是很欠罵。

不過要罵,也要先等她吃飽之後再來罵。

「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吃。」他迅速的對她說,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去為她覓食。

應非絮一路目送著他離開,直到他的身影完全從她眼前消失,她這才敢露出苦苦壓抑的震驚表情,伸手搗住低呼出「老天」兩個字的嘴巴。

她的神經沒有錯亂。他是真的在關心她、照顧她、緊張她。他竟然在听到她說餓之後,二話不說就轉身去幫她找吃的,還那樣小心翼翼地將她扶回房間,本末倒置的完全忘了她是來這里照顧他,而不是被照顧的人。

老天,現在還能說她是在胡思亂想、自作多情嗎?

那天她摔車時,天色是那麼的暗,她連安全帽都沒拿下來,但他卻記得她、認出了她,還在餐廳發生意外之後,借口指名要她負責陪他去醫院,然後再強迫她就醫。

他手臂上的燙傷雖然有些嚴重,卻也還不到需要有人看護的程度,結果他竟無所不用其極的硬是要她負責,要她向公司及餐廳請假到他家里來照顧他。

他的目的,真是要她來這里照顧他嗎?抑或者是……

想到的可能性讓她心髒怦怦亂跳,愈跳愈快。

她伸手壓住心髒的地方,但一只手無法阻止它劇烈的跳動,兩只手也不能。

「你在干什麼?」

他突然出現在房門口,把她嚇了一大跳,心髒差點沒蹦出胸口。

「沒有呀。」她急忙放下雙手,粉飾太平的對他搖頭道。

他沒有追問,只是大步走到她面前,將手上的一包孔雀餅干遞給她,「你先吃點餅干。幸好家里還有水餃,我正在煮水,大概再十五分鐘後就可以吃了。」

「謝謝。」她伸手將餅干接過來,卻羞得不敢直視他。

「快點打開來吃呀,還是要我幫你開?」見她只是接過餅干卻沒有打開來的動作,他開口問她。

「不用,我自己開就好。」她急忙搖頭又搖手,然後瞄了瞄他燙傷的右手,忍不住問他,「你的手還好嗎?」剛才在他房里時,他還說很痛。

「還好,你快點吃餅干,我去看水開了沒。」說完,他又匆忙轉身離開。

應非絮看著他消失在房門口,感覺心暖暖的,鼻頭和眼楮突然有股酸澀涌上來。

她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感受到被人照顧的感覺了。

因為生活環境的關系,她被迫超齡的成熟、懂事、獨立,從國小就開始照顧弟弟,高中開始幫忙照顧家里。大學後,不僅弟弟和家里,連工作不定、收入不穩的媽媽她都得一起照顧了。

每一天,她都恨不得有四十八小時可以用,巴不得自己能多生出一雙手來幫忙賺錢。

她沒有時間埋怨自己的出生,或是媽媽都把注意力放在弟弟身上,沒時間照顧她、關心地。

反正她可以照顧自己,弟弟比她更需要媽媽的照顧。

天冷了,自己加衣服;肚子餓了,自己找東西吃。若家里沒東西吃,那就去睡覺或更專心用功的念書。住在家里時是這樣,離家到外地念書時更是如此。

因為成熟、懂事、獨立,大家便理所當然的認為她不需要人照顧,認為不需要多此一舉的擔心她,因為她會照顧自己,不用別人擔心。

這是大家對她的信任與肯定,她總是這樣正面的告訴自己。

但天知道她不是超人,她也會疲累,也會受傷,也會希望偶爾能有人給她一個擁抱,讓她依靠,或對她噓寒問暖的說上這麼一句︰累不累?餓不餓?今天天氣冷,穿暖一點,記得要帶外套……

她的希望是那麼的卑微,卻從未夢想成真過,因為她沒辦法開口對媽媽這麼說,怕媽媽會傷心難過。

她也沒辦法對周遭的同事或朋友說,怕這渺小的願望會成為大家的笑話。

所以最終,她只能繼續做個成熟、懂事、獨立,一個永遠不需要別人擔心的人,然後告訴自己,習慣就好。

他是第一個為她躁忙擔心的人,或許,這是因為他並不知道她是個比外表還要堅強獨立的人,所以才會這樣,但她還是充滿了感激與感動,只因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對待過她。

至于他對她好的目的,她暫時不想去想,因為多想就會多期待,多期待就會愈怕受傷害。與其把自己搞得神經兮兮又喜怒無常的,她不如就順其自然、隨遇而安吧。

賀子極,是他的名字。

不管未來會如何,她想,她將一輩子不會忘記他這個人。

賀子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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