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哈哈哈哈哈……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
「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哪!小孩都快兩歲了,哈哈哈哈哈哈……」能讓素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秦文諾笑得如此厲害的事情,真的不多。
「三字經的!你到底要不要告訴老子是怎麼回事?」
「怎麼,嫂子還沒告訴你嗎?」
從他一臉吃癟的表情,秦文諾馬上明白,江金虎這陣子在家里的日子絕對比北極溫暖不了多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毫不留情的狂笑聲再度爆出來。
「秦、文、諾!」江金虎咬牙切齒地道。
之前是听她提過,兩年多前的新婚夜帶給她一些「後遺癥」,當時他還愧疚得不得了,以為是自己不知憐香惜玉,害她從此產生陰影——該死的他怎麼會知道,原來所謂的「後遺癥」竟然是一顆受精卵?!
秦文諾深呼吸了好幾下,終于勉強穩住。「當年你們結完婚不久,嫂子就懷孕了,我一直以為有人通知你。小孩大概十個月大左右,嫂子將她送到歐洲與外公做伴。我想她一個女圭女圭新娘,或許也不知道怎麼帶小孩,就沒攔阻,同樣的我也一直以為有人通知你。」說到這里,秦文諾又樂不可支地笑起來。「只是這個正宮娘娘素來受到冷淡,生下來的又是女兒,我想你或許不頂在意,就沒再追問這件事了——你不知道我替你開的『養家帳戶』,每個月會轉一筆生活費到國外去嗎?」
「那個人頭戶一直是你在管的,我怎麼知道里頭的錢怎麼用?」江金虎沒好氣道。
秦文諾耐人尋味地開口,「那你一定也不知道……算了。」
「什麼算了?你們行行好,所有話一次說清楚,你以為老子挨耳刮子不痛……×!」說溜嘴了。
「什麼?嫂子打你?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文諾再度笑得前仰後合。
幸好江金虎的膚色本就黝黑,再加一點血紅色也看不太出來。
「玉心平時是很溫柔可愛的,才不會隨便使用暴力。」
秦文諾笑到一半停住,深深看他一眼。
「干嘛?」江金虎被死黨看得渾身不對勁。
「你真的變很多。」秦文諾嘆道。「如果是在以前,誰敢打你耳刮子,只怕一雙爪子早被你給折了。結果這次著了道兒,不但不生氣,還會回頭為她辯解……啊,愛情的力量真偉大。」
江金虎打了個哆嗦。
「三字經的,什麼愛情不愛情,少肉麻了!」他可是個英雄好漢!
英雄好漢怎麼可以滿口情啊愛的?去去去!
秦文諾笑看他一眼。「好吧,不說就不說。不過這下我可以真正放心了。」
現在梅玉心連女兒都接回來,而且當初匯走的錢,有一部分又開始陸續轉回來,他去找人查了帳,發現竟然是梅玉心之前拿部分家用投資房地產的收入,原本存在她自己的私人戶頭。這兩個舉動在在顯示她有心將根扎下,芳心是真正落實在阿虎身上了。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再怎麼說玉心也不過是個弱質女流,就算我們兩個哪天真的吵翻了,難不成她還能吃了我?」江金虎豪氣干雲地說。「這次我只是讓她而已,一家之主不跟女流之輩計較,知道嗎?」
「阿虎,你真是幸福。」這句話別有深意。
「可不是嗎?不是每個人都娶得到這種老婆的。」他又得意起來。
「沒錯。」秦文諾直笑。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老婆和這樣的兄弟甘心願為他賣命的,但阿虎就是能讓人掏心掏肺。
「虎哥、諾哥,今晚還是來純喝酒?」
一位也算熟的媽媽桑風姿綽約的走過來。
「金翠呢?」江金虎問道。
「金翠今天不太舒服,請幾個小時假,下半夜才會進來。你們有沒有哪個特別中意的小姐?我幫虎哥叫過來。」媽媽桑笑道。
江金虎瞥了秦文諾一眼。
「不用了,我們差不多該走了。讓妹妹來結帳吧。」
過了一會兒,酒店公主拿著帳單過來,傾身先向媽媽桑咬了下耳朵,媽媽桑蹙了蹙眉。
「哎,真是,周大哥那一桌人又喝了酒沒付錢了。」她笑得有些尷尬。
兩個男人互換個視線。
「周哥今天也來了?」汪金虎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這幾天都有來。」媽媽桑左看右看之後,壓低了聲音。「周先生那里,最近有好幾筆私貨被警方給扣了,听說手頭很緊,周轉不太過來。這兩天看他帶上門一起喝酒的,大都是那些手上有些恆產的土財主,我們都在猜,這些人應該是未來的金主。」
兩個男人再互看一眼。
「周哥還在干老生意?」秦文諾淡淡道。
「道上最賺錢的生意,色、毒、賭、軍火。前兩門生意虎哥不做,不表示別人不做啊。」媽媽桑搖搖頭。「听說今晚有一批新鮮貨從泰國運過來,而且人數還不少,周大哥八成不放心,親自去監貨的。」
龍蛇雜處的酒店,是消息流傳最快的地方。
江金虎的指關節緊了一緊。
「周哥今晚的酒錢,我們一起付了吧。」秦文諾連忙道。
會完了鈔,兩個男人取了車,駛在黑夜的主要干道上。
今天江金虎心血來潮,自己開車,小弟們開另一台車在後頭跟隨保護。
「三字經的!那個姓周的越混越回去,幾十歲的人了,還在干這種下三濫的生意,也不怕生的兒子沒!」一上車虎霸子就開罵了。
「缺德事咱們干得也不比別人少,要說有報應,我們統統都一樣。」秦文諾神色自若道。
「誰說的!」江金虎給他老大一個白眼。「我女兒的一定又圓又可愛。」
「噗!」秦文諾又搖頭笑起來。「千萬別讓嫂子听到你這樣說她的寶貝女兒,否則你少不得又要挨一巴掌。」
「雖然那小女娃兒現在有點怕我,可我終究是她老爸,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愛我愛得不得了啦。」他得意起來。「你還沒看過小暖吧?她長得跟她媽一個樣,漂亮得不得了……看樣子將來我要頭疼了,不曉得哪個瘟生敢上門追她。」
一顆缽大的拳頭慢慢收緊,咯咯咯咯的指關節爆音讓秦文諾對那未來的傻小子開始感到同情了。
哥兒倆漫不經心地閑聊幾句,又安靜下來。
看看儀表板上的數字鐘。凌晨一點。
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了……
「你想去看看嗎?」
「你想嗎?」秦文諾安靜的反問。
兩個男人又沉默了片刻。
「……三字經的!哪來這麼婆婆媽媽的!」
嘎嘰一聲,輪胎在柏油路面磨出尖銳地聲響,BMW方向盤一轉,飛車往南面而去。
梅玉心突然驚醒。
她迷迷糊糊地環視一圈。這是女兒的房間,方才替小暖念床邊故事時,母女倆一起睡著了。
替女兒塞好被子,再親愛地吻一下額角,她關掉床頭台燈,悄聲離開小孩房。
客廳的鐘指向三點半,阿虎還沒回來。
她知道他找回高雄度周末的阿諾喝酒去了。本來想,和他冷戰了一個星期也該夠了,今晚要好好補償他的,可惜他自己錯過機會!
她搖搖頭,慢慢走進廚房喝水。
心頭總覺得不太寧定。
以往他晚回來,都會打個電話通知的;即使在兩人冷戰的期間也不例外。可是,今晚他沒有……
她深吸了口氣,走到佣人房敲了敲門。
「太太?」美玉困頓地來應門。
「今天晚上先生有沒有打電話回來?」
「沒有接到呢!」
「小方呢?」
「他今天眼著先生一起出去的,還沒回來。」
「嗯,-回去睡吧。」
梅玉心慢慢走回客廳。
不太對勁。即使阿虎喝醉了酒,忘記報平安,小方也一定會打。像這樣靜悄悄地夜不歸營,並不尋常。
鈴鈴——
正想著,電話鈴聲突然震天大作。
她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雖然沒電話讓人擔心,深夜響起的電話鈴聲卻更讓人感到不祥。
「喂?阿虎?」她連忙接起來。
「大嫂,我是小方。」電話背景極為吵嘈,似乎是強風刮拂的颯颯聲。
「小方,你們現在在哪里?你大哥人呢?」
「大嫂,不好了,大哥跟人軋上了!」
「什麼?」
「我們……這里……」那個公共電話的收訊效果極端惡劣,才講不了幾句——
嘟!斷線了。
梅玉心緊緊揪住話筒,心髒怦怦地跳。
她就是有預感,今晚的事情一定非比以往。
怎麼辦?小方剛才也來不及說清楚他們人在哪里!
她猛然起身,走到玄開搖醒看門小弟。
「載我到『紅粉皇宮』去,我有事找金翠姊!」
凌晨三點半的酒店,正是最酒酣耳熱的時段。梅玉心一踏入大門,幾個靠桌的男客登時張大了嘴,傻傻看著這超凡出塵的仙女步入紅塵里。
金翠正好在招呼客人,眼一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誰!
「小妹,-怎麼來了?」她連忙趕上來,將梅玉心拖進一間隱密的包廂。「這里不是-們這種良家婦女應該來的地方!」
「金翠姊,-知不知道阿虎人在哪里?」梅玉心眉宇之間俱是憂色。
「他不是回去了嗎?」金翠一愣。「我進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
「他沒有回家。剛才小方打了一通語焉不詳的電話,說阿虎又和人杠上了,話來不及說清楚,電話就斷線了。」
金翠心頭一凜。
「-先等一下,我出去問問看。」
十分鐘之後,金翠再度回返,濃艷的彩妝掩不住緊繃的神情。
「有消息嗎?」她連忙迎在包廂門口。
「我剛才跟今晚服侍他們的媽媽桑問了一下,阿虎他們確實結帳走了。不過……」金翠遲疑了一下。「在結帳之前,媽媽桑說,他們才聊到周金涂今晚有貨進港的事。」
「周金涂?」
「姓周的是他們兩人以前的老板。」金翠的嘴角抿緊。
「我知道,但是,他們不是已經月兌離了周金涂嗎?他的貨進港,跟他們有什麼關系?」
金翠看她一眼,終于重重嘆了口氣。
「還不是為了鳳姊……」
「阿虎,慢一點。」
強猛的海風吹散了秦文諾壓低嗓子的叮喃。
「噗嘶!」隱在五公尺之外的江金虎從石頭後方探出頭,對他噴聲氣,示意他快跟上來。
秦文諾在肚子里叫苦。
雖然他身材矮小、看似靈活,可他從來不是動作片英雄的料,每次躁刀上陣都是阿虎的事,他只負責躲在後頭動腦子。
「呼、呼、呼。」他氣喘如牛地閃到阿虎旁邊。
「才幾步路而已,看你累成這樣。」江金虎取笑他。「身體這麼虛,怎麼給金翠『性福』?」
秦文諾給他一個大白眼。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這塊石頭已經是離海岸線最近、同時又大到足以提供遮蔽功能的最後一道防線。
鋒面剛過,雲層尚厚,天上無月,星影暗淡。如此良宵正是走私船入港的好時機。幾十公尺開外,六條人影站在岸邊張望,等待進貨的私船靠岸。
「太遠了,什麼也看不到,我們再走近一點。」江金虎低聲道。
「阿虎!小方已經去調人手了,你有耐心一點,小不忍則亂大謀。」秦文諾連忙按住他。
江金虎的白牙在黑夜里依然閃亮。
看他眼神明亮,笑容燦爛,全身精力都上來了,腎上腺素急劇分泌,就像個找到好玩游戲的大男孩一般。
當了好一陣子的「賢夫良婿」,又被人冰凍一個星期,他窩得早就快發霉了,如今有這麼好的機會活動一下筋骨,他怎麼甘心放棄?
秦文諾大大的嘆了口氣。
這小子從小到大就是不安于室,他怎麼會忘了他這副愛冒險的臭脾氣?
「想想嫂子!如果你又帶著一身傷回家,她會有多擔心?」
「不會啦。我們靠近點看看就走,等天亮之後,我已經回到家了,她說不定還沒發現我整晚沒回去。」此話不無哀怨之意啊!「看,船來了。」
黑暗的海面上,漸漸浮現一塊深墨色的船影。不一會兒,船首有人拿手電筒向著岸上閃三下,關掉,再閃三下。
「好家伙,不只一艘。」江金虎低聲道。
幾分鐘內,三艘私船全部靠岸。
六個人匆匆迎上去,中間那艘的船長跳到岸邊來,兩邊開始迅速而低聲地交談。
談了一會兒,最左邊那條船上開始有人卸貨。江金虎和秦文諾都是老經驗,一眼就知道他們卸的是什麼東西.
「還不少,起碼有四十公斤。看來周金涂這次下了巨本,想要憑這一票翻身。」秦文諾湊上來低語。
江金虎瞪著那幾個小箱子,神色陰沉。
幾個手下不知從哪個暗角冒出來,將那四箱貨無聲地扛向左方,接下來的路被一堆大大小小石塊遮著,看不見了。
旋即,另外兩艘船也有了動靜,十幾個妙齡女子跳到岸上來,風中間或傳來幾聲不安的輕泣。
岸石後的兩人交換視線,心頭同時籠上陰影。
黑暗里涌出更多人手,將那兩船的女人趕往右邊而去。岩石後的兩人隱隱听到汽車發載聲。
「他們要交貨了。」阿諾低聲道。「來的人手還不少,看來周金涂今晚是精銳盡出了。」
船長和為首的六個人也往右邊轉進。江金虎頂了秦文諾一下。
「顧白粉的人比較少,我先過去撂倒那一路。」
「阿虎,你別貿然行動!再等一等!」秦文諾死命拉住他。
「放心,才四個人而已,我一只手就擺得平。」
雄厚的嗓腔低笑一聲,無聲往左手邊潛去。
「鳳姊是個泰國女孩.因為家里窮,她老爸將她賤價賣給人蛇集團,十四歲就被帶來台灣討皮肉生活。」金翠掌著方向盤,話聲在寧靜的車廂內,顯得有些低悶。「她在十八歲那年被周金涂看上了,于是替她贖身,成為他天知道排名第幾的小老婆。
「在周金涂所有的女人里,她的年紀是最小的,又是最害羞內向的,因為花名叫小鳳,大家愛開她玩笑,才故意叫她一聲『鳳姊』。」她瞥梅玉心一眼。「其實我第一眼見到-,就覺得-和小鳳有些神韻很相似。」
「是嗎?」梅玉心澀澀地道。
金翠微微一笑。「小鳳不是所有小老婆里最受寵的一個,可是那些老大級的人物有些奇怪想法,身旁帶著個幼齒女孩會顯得自己……-知道的,『夠強』,所以周金涂平時很喜歡將她帶在身邊,出入各種場合。」她頓了一頓.「阿諾和阿虎兄弟倆來投靠周金涂時才十來歲,跟當時才二十二歲的鳳姊年紀差不多,三個年輕人很快便成為好朋友。」
金翠突然笑起來。「說來不怕-笑,他們哥兒倆還曾經為了鳳姊爭風吃醋過呢!不過兩人都知道,她是大哥的女人,再怎樣也輪不到自己痴心妄想。而且少年的思慕大部分都是單戀而已,他們也沒有真正想過要和鳳姊發生什麼事。」
輕笑聲歇,車內回復安靜,而且沉默的時間漸漸拉長,于是,梅玉心明白,這段年輕人的青春情事即將變調。
「在阿虎他們滿二十歲那年,堂子里傳出消息,台北華西街有個角頭看上了鳳姊,想向老大討過去養。」
「他們怎麼可以像販賣牲口一樣的……」話說到一半,梅玉心戛然而止。
對于這些老大而言,偷渡女子真的和牲口差不了多少,都可以用來牟利。
「既然她不是周金涂的最愛,又能拿來做人情換利益,姓周的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可是他知道阿虎他們素來和鳳姊交好,一定會大加反對,而當時他們兩個人在年輕一代里已經漸漸嶄露頭角,周金涂也不願意正面和這兩個手下愛將產生沖突。于是,有一年夏天,他借口讓阿虎他們倆到泰國跑一趟生意,順便見見世界,然後就趁著支開他們的時間,將鳳姊連夜送往台北的新戶頭手中。
「阿虎他們在泰國玩得樂不思蜀,突然間吃的喝的用的都不用錢,而且可以愛待多久就待多久,有幾次他們心里過意不去,越洋電話中提議要回台灣了,姓周的還要他們盡管安心玩沒關系,就當做是這幾年來辛苦的補償。
「他們這一玩,玩了兩個多月,直到夏天快進入尾聲了才回台灣。一回台灣,當然就是帶一堆家鄉的禮物去找鳳姊獻寶。」
「兩個人才發現她不見了?」梅玉心輕聲道。
「嗯。」金翠點點頭。「後來大家告訴他們鳳姊被送走了之後,阿諾是難受在心底,阿虎卻大為震怒,一直吵著要去找周金涂,請他把人討回來。阿諾覺得兩人羽翼未豐,還不到直接翻臉的時候,最後兩個人協議好,找個理由自己偷偷北上,去探探鳳姊的情況如何。假設對方很善待鳳姊,她的日子比跟著周金涂更好,那他們就讓她留在台北,否則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將她帶回來。」
更長的沉默。
梅玉心偏眸凝望她。
金翠啟齒了幾次,總是沒有聲音,最後,悠悠嘆了口長氣。
「鳳姊的狀況……」她遲疑了一下。「並不好。」
「怎麼個不好法?」梅玉心輕問。
金翠快速瞥她一眼。她潔白如玉的側面,浸瀅著月光,有一種讓人不敢逼視的聖潔。
最後,金翠嘆口氣,道︰「總之,阿虎他們找到她時,她已經有了很深的毒癮,撐不了多久了,而且……嗯……」
「-不必說了,我大概可以想象得到。」她輕嘆。
金翠緊繃著臉,點點頭。「是阿虎親自送她上路的。他們無法再見她繼續受苦……
「最讓他們氣忿的是,當時周金涂就在台北跟那位大哥應酬談生意。他明明知道鳳姊的情況,卻殘忍地視若無睹。兄弟倆見這個人涼薄至此,心也冷了。就是因為這個導火線,他們不久便月兌離周金涂的派系,轉而尋求另一位極賞識他們的縱貫線大老支持,最後出來自立門戶。」頓了一頓,金翠低聲說︰「這件事帶給阿諾很大的打擊,我想,甚至比對阿虎的影響更大。」
「為什麼?」她好奇地問。
「他恨自己為了求全,竟然沒有听阿虎的話,立刻去把鳳姊營救出來,平白多拖了一、兩個星期。」金翠低嘆一聲,「我想,私心里,他一定認為鳳姊的死其實是他害的。」
梅玉心立刻明白了。「他生平第一次對女人動心,卻得到這樣的結果,從此以後他就對情情愛愛的事卻步了,對不對?」
「差不多。」金翠苦澀地瞄她一眼。
梅玉心突然覺得有些疲憊。
這些男人,到底打算過打打殺殺的日子多久?他們一個有妻子、有女兒,一個有痴痴在等他回眸的名花相伴,他們都不再是孤家寡人,即使傷了殘了也不干別人事的人。
為什麼男人總是這樣一意孤行,不為他們的女人想想呢?
「停車!」梅玉心突然喊。
金翠下意識的踩下煞車。
吱的一聲,汽車猛然停止,兩人同時往前一彈。
幸好深夜街上的車不多,後面沒有跟著一串喇叭聲。
「-想到什麼?」
梅玉心搖搖頭,深思地看著正前方。
金翠素來覺得這個「義妹」嬌怯怯的,這是第一次在她秀容上見到如此深沉的眼神。
「金虎的兄弟就算趕過去幫手,兩邊人馬也只是硬踫硬,討不了多少好處的。」她緩緩道。
「我們先回-家再說。」金翠急著送她回去,然後趕到江金虎的總部去,和那些弟兄一起到前線看看。
阿諾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梅玉心只是沉吟不語。
說也奇怪,她深思的神情似乎隱隱有種魄力,金翠竟然不敢硬踩下油門,繼續往前駛去。
幾分鐘後,一輛驕車咻地從她們身旁飆過,梅玉心像被驚醒了一般,緩緩抬起頭來。
「雖然周金涂已經是強弩之末,可餓死的駱駝比馬大,阿諾遲遲不願和他正面交鋒,必然是因為沒有十足把握。我們得另外搬救兵才行。」
「三更半夜的,上哪里去搬救兵啊!而且這種事是阿虎他們兩方人馬的私怨,其他角頭就算知道了,也不會願意介入的。」金翠急道。
「沒錯。除非他們有利可圖。」梅玉心冷靜地道。「金翠,右轉,到一心路去。」
「-要去一心路找誰?」金翠愕然道。
梅玉心揚著菱唇淺笑盈盈的模樣,在深濃的夜色里,充滿妖魅之氣。
「去找我的老朋友——『春和堂』的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