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來是你 第7章 作者 ︰ 風靡

一直以為,得到方其仁的愛,對她來說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夢想。所以,一旦美夢成真太快,現實的一切反而顯得不太那麼真實。

「不喜歡野餐?」

「不是。」

對自己中途開小差有些不好意思,伍媚轉頭,不期然對上方其仁近在咫尺的臉,反射性地向後退,卻忘記了身後靠著的是異常結實的樹干。

「砰!」

一聲悶響過後,頭暈暈的,她痛得幾乎要失聲尖叫。不過,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方其仁已經拉過她,將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後空出一只手,輕輕在她後腦勺揉搓。

伍媚用力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會疼,證明不是在做夢。偷覷了一眼方其仁,發現他正含笑看她的舉動,有夠羞窘。

「還疼嗎?」方其仁問她。她瞬間紅透了的臉蛋,露出懊惱不已的神色,有些復雜,不過,看在他眼里,卻帶著那麼幾分可愛。

「不疼了。」說實話,她渾身上下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熱,至于其他的,什麼也察覺不出。偷偷瞟了一眼方其仁很隨意的笑容,她終于按捺不住地開口,「那個,我們這算是約會了嗎?」

不要怪她問這麼傻的問題,二十四小時之間,翻天覆地的變化,即使再靈敏的神經,也有短路的時候。

「你說呢?」方其仁瞅了她一眼,從餐盤中選了一粒松子,愜意地送進自己的嘴里。

嗯,昨天才表白的對象,今天居然還問這麼不確定的問題,在某種程度上,是不是折射出了他的失敗?

「應該、應該算是吧……」有點沒自信,她小小聲地開口,話還沒有說完,眼一花,她被放倒,一抹陰影已經罩在她的上方。

「應該?」方其仁眯著眼楮,慢慢湊近她的臉龐,眼神有那麼幾分威脅的性質。

沒見過這樣的方其仁哪,這麼專橫,這麼霸道,完全有別于他平日間的斯文形象。

完了完了,距離這麼近,看得又這麼清楚,害她不爭氣地又有了好多好多的聯想……

「在想什麼?」方其仁的手刮過她的臉頰,好笑地問她。

對她,這樣的親昵舉動,自然而然,沒有半分牽強。

「方老師,我……」

「叫我其仁。」方其仁搖搖頭,對她一時間無法改口的稱呼有些頭疼,「別叫我老師,感覺像是和自己的學生談戀愛,我會有罪惡感。」

緊張的氣氛被他不經意的逗樂給打破,他無可奈何的表情,引得伍媚笑起來。

終于看見她這樣的笑容,清爽宜然,不知不覺地,心房被牽動,他情不自禁地又向她靠近一點,非常耐心地啟發她︰「所以,你現在知道該叫我什麼了?」

「其仁……」僵持片刻後,拗不過他,伍媚才很害羞地小聲叫道。

唯有她,這樣叫他,才能帶給他特別的感受。

情不自禁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隨後再看她瞪大眼楮呆愣的模樣,他輕輕笑起來。

他想,他是嚇著她了。這麼明目張膽地偷香竊玉,誰會想到,是平常被大家看作很君子的他會做的事?

原來愛情也是一種本能,潛在的情感積累,只要遇上適合自己的對象,不必刻意,也會自然流露。

方其仁就勢倒在伍媚的身邊,雙手枕在腦後,藍天白雲,很好的天氣。

偷得浮生半日閑,好好與伍媚培養彼此已有而未來得及真心體味的感情……

正在遐想,正上方突然出現一個不在預期中的畫面,很殺風景。

方其仁閉上眼楮,再睜開,一對瞪得如銅鈴的牛眼沒有消失,證明不是他的幻覺。

「其仁,你你你……」

一只手先指向他,然後來回在他和伍媚之間比比劃劃,「啊啊啊」了半天,還是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想要寧靜享受一下自然風光是不行了,方其仁坐起來,順便拉起一邊的伍媚,坦然對眼前的不速之客打招呼︰「環宇,好巧。」

果然很巧——汪環宇有同感。城市這麼大,沒理由他總是三番四次遇見方其仁和伍媚嘛,而且,每次,都是在這麼踫巧的時候。

「你們?」他瞧瞧方其仁,再瞅瞅伍媚,視線最後定格在方其仁和伍媚交握的手上,發現了事態果然有進一步的發展。

他是不是錯過什麼精彩環節了?

「天氣好,出來走走,感覺很不錯。」他臉上過分明顯的揣測,實在叫旁人不想猜中也難,懶得浪費唇舌,方其仁站起身,連帶拉起伍媚,對汪環宇微笑地開口,「你要不要也試試?」

汪環宇瞟了一眼野餐籃,看起來很豐盛的樣子,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忙不迭地連連點頭。

「那好——」方其仁俯身,提起野餐籃遞給伍媚,當沒看見汪環宇伸長脖子滿臉期待的表情,「你請自便,我們就不打攪了。」

耶?一句話令汪環宇呆掉。

莫非,方其仁的意思並不是邀請他一同坐下賞風景,品美味?而是嫌棄他這個電燈泡在這里高瓦數照明,所以準備轉戰他地?

無視汪環宇瞠目結舌的樣子,方其仁攜伍媚瀟灑離去,臨走不忘留下一句箴言供他參考︰「審時度勢,三思而後行。」

過分了,明白一點的意思,就是要他今後瞪大眼楮看清楚,敢閃就閃,該躲就躲,不要再憑空冒出來當2000瓦的大燈泡嘛。

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啊……

「為什麼?」

正在圈閱文件的筆尖忽然重重一頓,力道之大,幾乎劃透了紙背。

忽然沉下去的聲音,滿臉風雨欲來之勢,令站在一旁等待指示的秘書頓時屏住了呼吸,不敢多言半句。

陳潛放下筆,將文件推向一旁,盯著坐在自己面前的人開口︰「伍媚,我要解釋。」

「哥,你答應過,我可以考慮。」伍媚輕輕地說,藏在書桌下面的手捏緊著自己的衣角。天知道,她在門外徘徊了好久,才鼓起十二分的勇氣,與陳潛面對面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沒錯,我要的是你考慮之後的答復。」陳潛站起身,將文件遞給秘書,繞過書桌,走到伍媚的面前,撐著書桌,俯子,與伍媚平視,「但絕對不是拒絕!」

「可是我選了。」他生氣了,她知道。雖然語氣一如往常,沒有任何變化,但她有眼楮,她看得出來,對她的決定,他的眼底是深深的不滿。

從母親離世之後,對她來講,世界上最親最愛的,是陳潛。他照顧她,保護她,將她隔離一切沖突的風暴圈,小心翼翼地盡量不讓她受到傷害。他是她的親哥哥,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所以對他的安排,她不曾提出異議,一一順從。

但是這一次,要她離開雙陽,要她摒棄對方其仁的感情,她做不到。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漠視了陳潛的權威,為自己選擇的未來而努力,「所以,哥,也請你尊重我的決定。」

她眼中的堅決,不同于過往的猶豫,波動的情緒,那樣的眼神,他太過熟悉。

像極了母親!

這樣的認知,令他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戰,心底隱隱的,有不祥的預感涌上。

「哥——」

伍媚的呼喚在耳邊響起,陳潛回神,古怪地笑了笑,「伍媚,我不知道,方其仁對你居然有這樣的影響力。」

早知如此,他當初就不該答應伍媚去雙陽高中。現在可好,眼睜睜地看她沉淪下去,迷失在情愛的網中,難以自拔。

眼前,又看見了翩然而落的影像,紅得耀眼的顏色,無邊無際地鋪散開來,渲染了所有的一切,刺痛了他的眼楮……

「哥,我和方其仁,戀愛了。」

入眼的,是微布紅暈的臉蛋;耳邊听到的,是幾分羞怯的話語。沉醉愛河的人沐浴甜蜜,他的心髒卻猛烈地收縮了一下。

這樣的結局,最可怕。

撐在桌面的手慢慢捏成拳頭,他終于冷冷地開口,一字一頓︰「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哥哥,就立刻離開方其仁!」

語氣是毋庸置疑,口氣不可商量,他用了彼此的親緣關系來作威脅,擺明了在這件事上,他持強烈不贊同的態度。

「為什麼?」伍媚不理解,「你當初不同意,是擔心方其仁不能給我同等的感情回報,但現在,這些問題都不存在了啊。我們都了解對方的感情,我們可以愛了,哥,你為什麼要反對?」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陳潛有時候雖然霸道專橫,但不至于這麼不明事理。

「因為我不贊成!」面對她的質問,陳潛開始莫名地焦躁起來,他直起身子,走回座椅前,重新坐下,轉了個圈,背對伍媚,高高的椅背擋住了他的身影,只有斷然的語氣傳出——

「要麼選擇方其仁,要麼听我的話,你自己看著辦吧。」

伍媚咬緊了下唇,已經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陳潛和方其仁,她只能選擇其中的一個。

她愛方其仁,她也愛陳潛,失去任何一個她都不願意。

可是,為什麼非要選呢?她和方其仁之間,明明已經不存在任何障礙,為什麼,陳潛的反應會這麼激烈呢?

「哥——」

「如果你選了方其仁,我就不再是你哥哥。」

她還想要問,還想要說,想要弄明白原委,想要弄清楚理由,不想,他連這樣的機會都吝于賜予。

小時候那個隨時哄她、逗她的哥哥去了哪里?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冷面無情?兩難的境地,人為地造成,她的心,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

「我愛方其仁。」伍媚慢慢站起來,入眼的,只能看見高高的椅背,不見背後的陳潛。為什麼愛情的成全,一定要以親情的割舍作為代價?她想要兩者兼顧,難道不可以?「哥,原諒我的自私。你在陳家,有關愛,有敬畏;但對我來講,方其仁就是我的一切。要我放棄他,我辦不到。」

她已經沒有了實質意義上的家,要一份溫情,是十歲起就開始的渴望。

「我走了。」望過去,只有當了很久隱形人的秘書尷尬不已,椅背後的人,毫無動靜。

無聲地嘆息,她轉身,朝門口走去,旋轉門把的時候,她回頭,再深深地看了那邊一眼。

怪她怨她都好,只希望,這樣的怨恨,不是一輩子。

開門、關門,隨後,寂靜無聲。

轉椅終于慢慢地轉了過來,陳潛凝視緊閉的門,忽然握拳出手,重重地砸向書中。

「陳總!」

秘書在一旁驚叫,眼看著陳潛的手泛紅一片,隨後變為淤青。

「出去!」手展開,平貼在書桌上,陳潛沉聲道。

「可是……」有些擔心地看陳潛受傷的手,秘書有些猶豫。

「我叫你出去!」這一次是失控的咆哮,處于失控的邊緣。

秘書慘白了臉色,不敢再應聲,急匆匆地退向門口。

才開門,就被門外的人擋住。

「陳小姐——」

「你走吧。」陳曦往里瞧了瞧面色鐵青的陳潛,淡淡地對秘書發話。

秘書如蒙大赦,以無限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陳曦,慌忙離去。

陳曦掩上門,徑直走上前坐下,隔著書桌,凝視陳潛,緩緩開口︰「方其仁選了她,對不對?」

「沒錯。」陳潛揉了揉自己的手,言語間是幾分自嘲,「而且,為了他,伍媚不惜于我翻臉。」

陳曦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一旦被丘比特之箭射中,除了陷入愛河沉淪,再多的靈丹妙藥也無濟于事。」

「我不大喜歡听你念詩。」陳潛皺起眉頭,語氣開始有些不耐煩。

「大哥,你好不公平。」對他的態度,陳曦微微笑起來,「同樣是妹妹,為什麼我的待遇就要差這麼多?」

「道義上,我應該對你們一樣。」陳潛頓了頓,「但在感情上,陳曦,我無法一視同仁。」

「我明白。」陳曦點點頭,表示自己完全理解,「那麼,至少安慰我一下,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感情問題吧?」

陳潛默默地看著陳曦。她和伍媚不同,出生大家,行為規範樣樣得體,譬如現在,即使落寞,但笑容依舊明朗,若不仔細看,根本就無法察覺那笑容背後的酸澀和郁郁寡歡。

「你喜歡方其仁。」他開口,不是安慰,是指正。

陳曦臉上的笑容凝結,垂下眼簾,她反問︰「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陳潛搖頭,「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動機。」

他了解陳曦,因為了解,所以他知道,她做任何一件事都事出有因。

「動機?」陳曦考慮片刻,抬眼看他,「如果我說我的動機很單純,起因只是因為他對我的不假辭色,你會不會相信?」

她的眼中,帶著一點點怨,他明白,卻選擇沉默。

「方其仁不花心,他不是一個會輕易出軌的男人。我欣賞的,是他的這一點。大哥,你該明白,我是什麼動機了?」

上一輩的恩怨,她置身事外,冷眼旁觀,卻也明白了男人不負責任的花天酒地帶給妻兒的,是何種的尷尬和無奈。恰如她的母親,深深眷戀,換來的不過是負心一場,還得任勞任怨地接受浪子回頭,然後,由歲月來慢慢磨平心中的傷痕。

用了情,傷了心,咽了苦,付出所有,換來折磨,何其無辜?

一點點怨,一點點恨,蒙蔽了原本清澈的水眸。若不是她親口承認,外人如何能夠猜到美貌與智慧並重的陳曦,在愛情選擇上,不注重門當戶對,不在乎外表登對,要求的,僅僅是對方的忠誠?

「我不是一個會輕易認輸的人。我要的,就一定會去爭取。」

眼前的陳曦,固執而堅決,不期然,他的眼皮開始跳動——很厲害。

「你在畫地為牢。」他開口,提醒她。因為感受了太多,為避免傷害,她固定了一個模式,限制了太多的東西。

「畫地為牢?」陳曦低聲將這四個字低聲念了一遍,凝視方其仁,無奈地笑了,「大哥,你又何嘗不是呢?」

眼前的文字,全部幻化為模糊的影子,只覺得倦倦的,心情浮躁,怎麼也無法沉澱下來。

瞧了瞧身旁似乎已經沉浸在書本中的方其仁,伍媚放下書,輕手輕腳地站起來,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水,靠在流理台前,默默地看著窗外發呆。

不知道失神怔愣了多久,一雙手蒙住了她的雙眼,隨後放在她的雙肩上,輕輕地拍了拍,「怎麼了?」

伍媚輕輕嘆了一口氣︰「我那樣對我哥,會不會太過分?」

放在肩膀上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氣將她向後扳,她並不掙扎,順從地依向後方的肩頭。

「後悔了嗎?」方其仁問她。手,從她肩上收回,由後摟著她的腰肢,貼著她的面頰,與她耳磨廝鬢。

「不。」伍媚搖了搖頭,轉過身,將臉埋進他的胸膛,悶悶地出聲,「我只是覺得有些對不起哥哥。」

對她流露出的沮喪,方其仁拍了拍她的背,給予無言的安慰。

從伍媚口中,他已得知原委。他知道陳潛對他有成見,但不知道這種成見因何而來。

他與陳潛,只見過一面,談不上有什麼交集,又何來憎惡之說?

「你自己意願決定,于情于理都沒有錯。」他喜歡伍媚,愛屋及烏,他可以尊重她的家人。對陳潛的態度,他可以不計較,但這並不包括任由陳潛反對伍媚和他之間的交往。

「道理上,我沒有錯。」顯然,他的寬慰並沒有實質解決伍媚的憂慮,「但在感情上,我過于絕情。」

為了愛情,她背叛了親情。這一盤賭局上,她押下的賭本是整個感情,若是輸了,她將一無所有。

「開心點,好不好?」不忍見她心情低落的模樣,方其仁捧起她的臉蛋,扯了扯她的面皮,「雖然這句話很老套,但我還是要說——時間會證明一切,至少,我會讓你哥明白,我對你的感情並不虛偽。」

因為他的話,她耳根不爭氣地又燙了起來,想要拍拍自己溫度過高的臉頰,不想被他輕輕拉住了手腕。

「伍媚——」

他低聲喚她,熱度透過他的掌心源源不斷地傳來,她的心,也如小鹿亂撞一般,緊張起來。

他是要吻她了吧?

「也許幸運的人,應該是我。」她的表情,有幾分羞怯,幾分期待,他開口,指月復在她光滑的顏面上摩挲,「所幸,三年前,我遇見了你;所幸,三年後,我沒有錯過你。」

人海之中,匆匆一面,不曾料到今後的結局;卻沒有想到,一切已在不知不覺中滋長。原來自己的愛情,三年前初有萌芽,三年後,終有結果。

原來他不是要吻她呀……

她懊惱自己的錯誤判斷,卻感動于他的告白。這樣的深情,有誰會不意亂情迷?

她看起來有些失望的表情很有意思,要不是他控制了自己的神經,恐怕已經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在想什麼?」明明知道她的心思,卻故意逗她,臉龐朝她靠近了一些,他問,好一本正經。

「沒、沒什麼。」伍媚的頭搖得像波浪鼓,只覺得自己丟光了臉,盡力要挽回顏面,打定主意不要他知道自己方才在想什麼。

「真的?」再靠近了一些,鼻尖對鼻尖,彼此的距離,已無法再縮進。

「怦怦!怦怦怦!」

他言語間噴灑出的熱氣,噴灑在她的面龐,熱熱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得好厲害。

「不知道你想的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樣呢?」

「什麼?」她呆呆地盯著他的笑臉,大腦一片空白,只是直覺地反問。

「譬如,這個……」他說道,低下頭,堵住了她的唇。

這一次,他是事先提醒了的,所以,不能再怪他偷襲。

一個結結實實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觸電一般,熱熱的、癢癢的,感覺整個人酥麻不已。

比起上一次,嗯,感覺,很不錯呢。

「有沒有考慮,今天吃什麼?」紅紅的嘴唇,氤氳的眼神,再加上她似乎很旁若無人地在回味無窮,獨自陶醉,他想自己有必要轉移話題,以免自己定力不夠,一不小心把持不住之下,超越道德界線。

「你呢?」伍媚反問,臉頰上的紅暈,還沒有消散下去。

「要不,我們吃快餐?」方其仁提議。

「嗯,也好。」

「吃了以後,我們再一起備課。」方其仁拉起她的手,笑意滿滿,「好好溫書,做好準備。」

「好。」她再附和,握緊了他的手,覺得心里暖暖的,之前的陰霾一掃而光。

愉快的晚餐,愉快的交談,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上十點。

「早點睡,明天見。」方其仁走到門邊,揉了揉伍媚的短發,向她道別,轉過身,準備離開。

「其仁——」

小小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回頭,不提防,一個吻,落在他的左頰上。

「晚安。」

立在面前的伍媚漲紅了臉蛋,根本不敢再看他,急匆匆地掩上了門。

難得呀……

「晚安……」從最初的怔愣中回神,對著緊閉的房門,方其仁模了模自己的左臉,低聲開口,目光中滿是笑意。

下了樓,那位曾和他水火不容的阿伯笑眯眯地看他,「怎麼樣,和伍小姐和好了?」

他不解釋,只是輕輕地笑,對阿伯點點頭,徑直走出大門。

夜風吹來,悶熱的夏季,室外難得有這樣的涼爽,空氣中少了使人煩躁的騷動。

他向右拐,向公車站走去,忽然身後傳來些微的聲響,他回頭,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正從街角處駛來。離他還有一段距離,開始減速,最終跟在他身邊,緩緩前行。

他止住腳步,盯著光潔的玻璃窗,等待下一步的動靜。

沒有讓他等太久,車窗被搖下,露出一張戴著墨鏡的臉龐。

「方先生,我們能談談嗎?」

他認得,是陳潛。

「十點了。」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很客氣地回答。

「當然,我要說的話並不多,不會佔用你太多的時間。」陳潛一手擱在車窗上,似隨意地說道。

方其仁想了想,走到另一側,車門被打開,他坐進去,關上車門。

「方先生,」陳潛轉過臉,摘下墨鏡看著他,「今天下午,你一直都和伍媚在一起?」

「不。」方其仁搖頭,「你既然一直在,那麼應該知道,中途應該除去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

「我不是在和你討論時間的問題。」陳潛皺起眉頭,看方其仁一臉平靜的表情,一時間,不清楚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還是故意裝傻,「你應該知道,從一開始我就不贊成你和伍媚交往。」

「看得出來。」方其仁沉默片刻,開口道。

「長兄如父,伍媚是我的妹妹,我希望看她有好的歸屬。」陳潛沉聲道,「而你,明顯不是。」

「為什麼?」對他的毫不掩飾的排斥,方其仁並沒有動怒。

陳潛沒有答話,只是轉過頭,盯著前方。

前方除了沿途路燈的光亮,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這顯然沒有妨礙他的專注,似乎他已陷入自己的情緒,兀自墜入沉思的境地。

「我想,對自己的歸屬如何,伍媚應該更加清楚。」陳潛不回答,並不代表他會在這個問題上退步。他喜歡伍媚,而且,這樣的喜歡,正一天一天地滋長,不容自己抗拒。時代賦予了自由戀愛的權利,在婚戀的問題上,只能適當引導,而不能橫加干涉,「陳先生,對不起,如果你的話說完了,我要走了。」

這樣的談話,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

「伍媚清楚自己的歸屬?」正準備拉開車門離去,陳潛冷冷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有幾分不以為然,「她只是憑著自己的直覺一意孤行罷了。」

伸出去的手收回,方其仁凝視陳潛漠然的表情,緩緩開口︰「你就是這樣評價你的妹妹,你不相信她自己有辨別是非的能力?」

什麼叫一意孤行?只因為伍媚選擇了他?他不經常動怒,但因為陳潛對伍媚的貶低,他開始生氣了。

「辨別是非的能力她當然有,這一點,我並不擔心。」當沒有听出方其仁的嘲弄,陳潛的目光停留在方其仁的身上,「關鍵在于,她愛你愛得太深,這一點,是最大的錯誤。」

「照你的意思,因為伍媚太愛我,所以,你才不允許我們兩個在一起?」從他的話語,方其仁推斷道。如果他沒有猜錯,陳潛的言下之意,應該是這個吧。

「對。」

陳潛的回答,令方其仁忽然之間覺得很可笑,這樣的理由能成立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陳潛重新戴上墨鏡,將復雜的眼神隱藏其後,「太愛一個人,結局如果不幸福,就會很悲慘。」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母親那樣做的原因,到底是愛父親多一點,還是恨他多一點……

伍媚的話又在耳邊響起,隱隱的,對陳潛的話,方其仁似乎明白了什麼。

「不要問我為什麼不設想你們幸福的結局。」陳潛的聲音听起來顯得很疲憊,「伍媚對我來說太重要了,為了她的將來,即使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我也寧願一開始就將所有的可能扼殺。」

伍媚寧願和他翻臉,也要執意跟著方其仁。她愛方其仁,已經到了令他心驚膽戰的地步。如果她不是這麼喜歡方其仁,他可以放手任由她去;但,她認真了,這樣的認真,像極了當年的母親。

她愛得太深,愛得太多,假如有一天方其仁對她的愛,不能再同等地給予,那麼……

他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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