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棍的邀約 【第一章】 作者 ︰ 方情濃

「轟隆!」

巨大的雷聲,隨著閃電劃過天際,預告大雨的來臨。

「轟隆!」

天開始下雨,先是細碎,而後轉大,唰唰唰地打在地面。

「糟糕,下雨了。」

路上行人紛紛閃避,不是跑到騎樓下躲雨,就是設法鑽進出租車里。總之,這場雨來得又快又急,多數的人都來不及避開,蘭華也一樣。

「Shit,居然下雨。」他的台詞與一般行人無異,不同的是他的體型要來得高壯些,頭發要比人來得凌亂些。

他的外型就如同西部牛仔,其手臂,粗得跟拳擊手一樣。即使他已經盡量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柔和些,但銳利的眼神經常會嚇跑一堆人。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特別感到無力,他可是「惡棍俱樂部」中最善良的人啊!

「轟隆!」

連續三聲巨響,催促他放下心中的抱怨,加快腳步躲雨,免得被大雨淋成落湯雞。

都怪Jason那個小氣的家伙,也不肯多花錢租一個來賓專用車位,害他必須把車子停遠,才會倒霉踫上這場雨,讓他原本就放蕩不羈的身形,看起來更加狼狽。

冷不防被大雨襲擊,蘭華只得隨便找個躲雨的地方躲避這場大雨。他鷹隼般的眼楮隨意一瞄,讓他瞄見了一家咖啡廳,看樣子也只好先到那里殺時間,等待雨停了。

既定心意後,他朝咖啡館走去。

咖啡館內,香味四溢。濃醇的咖啡香,隨著服務人員的移動,飄散在館內各處。沿著落地窗分布的小圓桌,到處坐滿了人,或是手拿雜志,或是手端咖啡地互相交談,席間只有一個女生傻傻看向窗外,心形的小臉蛋上寫滿了迷惘與不安,彷佛在煩惱什麼事一樣。

她還真的是在煩惱事情,她在煩惱她的事業。

不過,她這算是事業嗎?

看著膝蓋上那一堆小山似的資料,柳紫桐默默懷疑自己的用詞。

她是個保險業務員,可她拉保險的能力,就跟她的牙齒一樣;經常凸錘。她壓根兒不適合當保險業務員,不會說話,反應又慢,有時被客戶一恫嚇,還會嚇哭。像她這種個性,根本是天生的失敗者,做什麼事都不會成功,她干麼要出生到這個世上……

想到月底又要到了,柳紫桐就無力再支撐下去,整個人趴在桌子上哀嚎。

她拉保險不行,跟保險的功夫倒是一流。不過孤家寡人,就跟了四、五個保險,每個月要繳不少保費。

繳保費的時間逼近,她又拉不到保險,誰來救救她……

柳紫桐就這麼趴在桌子上,無聲地嘆氣。小巧尖潤的下巴,抵在桌面上,大眼一骨碌的轉,可愛的模樣,說是會動的「珍妮女圭女圭」也不為過,只不過她要再袖珍些。

蘭華所見到的,就是這個情景。

突來的大雨,把他逼進這家離他最近的咖啡館,這家咖啡館有兩面是落地窗,看起來窗明幾淨,應該是高朋滿座。

果不其然,蘭華才推開大門,吧台就傳來一聲又一聲富朝氣的聲音,對著他打招呼。

「歡迎光臨!」

只不過這聲招呼打完了,人也跟著沉默了。偌大的咖啡館,竟沒有一個服務生敢過來問他想坐在哪兒,原因就出在他的外型上。

蘭華的外型,活月兌是個西部牛仔。

他的外表粗獷,身高一八四,雙臂像拳擊選手一樣有力。他的胸膛極為寬闊,同時又結實,說是健美先生一般人可能也不會懷疑。最重要是他的眼神,銳利且冷酷,再加上他那一頭像是永遠也梳不齊的亂發,這樣的組合,說要不嚇到人,還真不容易。

「歡、歡迎光臨。」

還是有人不怕死,敢再進一步招呼他,這麼勇敢的人,當然是店長。可惜蘭華不領情,一雙冷酷的眼楮直盯著咖啡店內某一個定點,怎麼都回不了神。

這個女生真的好小啊,長得好像洋女圭女圭。

蘭華銳利的眼神,就這樣瞬也不瞬地盯住柳紫桐,緊追隨著不放。

她的眼楮好大,好像可以容得下全世界的驚奇,嘴巴又好小巧,卻豐滿的剛剛好,像是一粒最上等的紅莓,讓人想咬一口。還有她挺直優美的鼻梁,和心形的輪廓,無一不顯示她長相的細致和巧妙。蘭華全部的注意力就這樣讓她給吸引過去,以至于無論旁人跟他說什麼,他都听不見。

「先生,那邊還有空位……」

勇敢的店長正鼓起勇氣,跟他推薦另一邊的位置。只見蘭華大手一揮,將勇敢的店長推向一邊,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他感覺到他已經戀愛了,這種感覺從未發生過,必須好好細究……

同樣地,柳紫桐也必須好好追究,自己到底跟了幾個保險?她有沒有能力再繼續支付這些錢?最重要的是,她還要不要繼續拉保險?天曉得她的業績是全公司最差的,她的經理都在罵了……

她唉聲嘆氣,尖潤的下巴左搖搖、右晃晃,就是沒力氣抬起來,一直到看見一個龐然大物朝她走過來,才慢慢月兌離桌面。

他不會是要找她吧?

柳紫桐害怕地盯著蘭華。

這個怪物好高……不是,是這個男人好高、好壯,讓她想起她最怕的狼犬,還有「美女與野獸」里面的野獸,龐大的樣子,讓人害怕。

別過來、別過來。轉彎、快轉彎,別走到她身邊……

柳紫桐因為小時候差點被狼犬欺侮,從此變得很怕狗,或是會讓她聯想到狗的東西。

當然她不是說他長得像狗,事實上他長得很不錯,除了頭發太長、太亂,外型太粗獷,眼神銳利得太嚇人以外,其余都很完美。

不過她沒空研究他的五官,因為他真的朝她走來,嚇死她了……

「小姐。」

他不但未如她祈求的拐彎,反而直接走到她面前,跟她說話。

柳紫桐當場嚇得手軟腳軟,兩手胡亂一揮,竟把桌上的飲料連同杯子往他身上砸去,淋得他一身狼狽。

完了。

再也沒有比得罪狼犬還可怕的事,此時他正用一雙銳利的眼楮冰冷地瞪著她,嚇得她趕緊把放在桌上的餐巾紙全部抽出來,胡亂往他身上擦。

「我有保險,真的!」她一邊擦,一邊慌張解釋︰「我有買住家保險,我會賠你!住家保險的特點就是這樣,一個家庭如果因家中地板太滑,美術吊燈因裝置不良或年久失修掉落,使進入家里的客人受傷;或是樓上陽台種植的盆景掉到樓下打傷人,家庭因為疏忽,失火波及延燒鄰屋,或是家里養的小動物不慎咬傷來客,都可申請理賠。像我這樣不小心弄髒你的衣服,當然也可以……」

柳紫桐叨叨念念,把她平時吃飯的家伙都端出來,說完了以後才發現——

「糟糕,我們不是在家里!」

這下可好,他們是在咖啡廳。而住家保險的範圍只限于家中發生意外的時候,她該怎麼辦?她看得出他身上這一套西裝很貴,可能值個幾千塊,她賠不起……

「好了,妳別再擦了,我自己來就行。」蘭華揚手阻止她亂七八糟的動作,他身上這套西裝價值十幾萬,快被她弄花了。

「哦……哦。」她馬上丟棄手中的餐巾紙,他身上那套西裝是深藍色,被她這麼一搞,都快變成沾著雪花的夜空,半身都是屑屑。

柳紫桐只能呆呆地看著他拿出手帕,拍掉西裝上的紙屑,總覺得手帕跟他不配,他應該拔槍才是……

「小姐。」

幻想中的西部牛仔突然出聲,她連忙回神,發現他又用那對鷹眼看著她,害她又手忙腳亂起來。

「妳干麼一直往里面縮?」蘭華注意到她不自然的動作,眉頭跟著皺起來。

這下她更害怕,表情更不安。

「沒、沒有。」她明明一直往後靠。「我沒有縮……」只是嚇得半死而已。「你……你要跟我說什麼事嗎?」

柳紫桐從開頭就不希望他走過來,偏偏老天爺就是喜歡跟她作對,考驗她的心髒。

蘭華還是攢眉。他要跟她說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覺得受她吸引,自然而然就走過來,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妳……在拉保險?」他注意到散落一地的保險資料,這些都是她剛剛慌亂時,不小心掉落的。

「呃……」柳紫桐低頭看那些資料,不曉得該說是或不是,她正在考慮要不要再繼續拉保險,不知怎麼回答。

「到底是還不是?」蘭華的眉心擰得更緊了,她到底怕他什麼?

「是……是!」心急之下,柳紫桐胡亂點頭,這下子想否認都不行。

「嗯。」他沉下臉,思考著該怎麼利用眼前的情勢。

很明顯,她怕他,不想跟他說話。可偏偏他又看上她,想跟她交往,這就傷腦筋了。

蘭華瞇起一雙鷹眼,打量著跟小兔子一樣害怕的柳紫桐,想不通自己怎麼會喜歡上她?她很嬌小,頂多一百五十八公分上下,和他的身高實在差很遠。而且她看起來很文弱……唔,也許還滿有一點料,但比起他習慣交往的模特兒,實在相差太遠,他怎麼會突然轉性子,喜歡上她了呢?

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要陷入戀愛,兄弟。相信我,這點大家可比你有經驗多了!

他想起惡棍俱樂部里的那些成員都這麼勸他,就連還沒陣亡的James也跟著點頭。當時他只覺得起雞皮疙瘩,沒想到預言竟在此刻實現了。

想到自己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陷入戀愛,蘭華的雙目更加瞠圓,柳紫桐也更加害怕。

其他人至少還有個目標,他不過進來躲雨,就無端陷入戀愛,老天是想懲罰他嗎?

也許是他睜大著眼楮的模樣太嚇人,柳紫桐的嘴唇已經泛白,身體縮到沒地方可縮,對方偏偏在這個時候開口。

「我跟妳買保險。」蘭華決定以這個方式接近她,以免她跑掉。

「你、你要跟我買保險?」媽媽咪呀,這不是真的吧?她才想趁著他發呆的時候開溜說。

「我有很多保險都到期,正想換新的。」他陰沉沉的點頭。

「但、但是——」她吞吞口水,好想告訴他,她不希望他跟她買保險,但又沒膽講。

「這是我的名片。」他從西裝的口袋里,抽出一張燙金的名片給她,勒令她好好保管。

「明天早上十點妳到我的公司找我,要保什麼,我們到時候再談。現在把妳的移動電話號碼告訴我,我將它輸入手機。」蘭華雖然對愛情來得這麼快,有些心生不滿,但追求的腳步倒是挺積極的,三兩下就要到對方的電話。

「我、我……」柳紫桐快要發心髒病,她才想偷偷丟掉他的名片,他就發現了?

「還是直接給我妳家的地址,我親自登門拜訪。」他進一步掐住她的脖子,嚇得她趕快說出手機號碼。

「嗯。」他很快把她的號碼輸入自己的手機之中,並老老實實的打了一次,確定她沒有騙他。

「很好。」她沒說謊,這點很好。「明天早上十點,別忘了。」

而後,他像國王般的轉身離去,從頭到尾沒理會過旁人,唯一跟他開口講過話的,就只有柳紫桐一人。

她被狼犬盯上了,怎麼這麼倒霉?嗚……

競業集團。

柳紫桐看著她頭頂上幾個大字,再對照著她手中的名片。沒錯,就是這里,昨天那個男人就是叫她來這里找他,說要跟她買保險。

但是……好高啊,這棟大樓。

她仰頭看著參聳入雲的辦公大樓,怎麼也無法想象竟要踏進這麼高級的地方賣保險,以往她頂多拉過左右鄰居,或是情商小學老師讓她進學校賣賣笑而已,從未想過要到這種地方拉保險。

柳紫桐這一生做過許多行業,其中最不適合的就是拉保險,天曉得她根本是個蹩腳的業務員,連她自己的爸媽都說服不了,唯一跟她買最多保險的是廖大哥,那還是因為他實在不忍心看她沒業績。

業績、業績,她是很想要業績沒有錯啦!但是到如此充滿肅殺之氣的地方沖業績?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她還是早走早好,省得丟臉……

明天早上十點,別忘了。

柳紫桐才想轉身開溜,耳邊就響起蘭華這句話。她不安地扭扭身體,又把蘭華的名片拿出來,對著他的名字皺眉。

蘭華,好奇怪的名字。

她記得「華」是花的諧音,若照著諧音念,那不就變成「蘭花」……

蘭花?

想到他那麼大塊頭,竟取了個這麼女性化的名字,柳紫桐不由得噗哧一笑,暗自笑翻。

好好玩哦,居然有人把名字取成這樣,他的父母一定很有創意,真想見見他的父母……

柳紫桐原想轉身離開的,沒想到竟想到人家的父母。既然想到人家的父母,只得乖乖的想回名片的主人,這張名片上完全沒標示頭餃。

她捏捏手上的名片,發現它竟又彈回來,顯示它是由高級材料做成的。哇,這麼高級的材料一定值不少錢吧?把它拿來印名片,會不會太浪費了些?這樣不是會不敷成本……

「小姐,妳是來找人的嗎?」

柳紫桐站在「競業大樓」的門口,手中拿著名片,才玩沒幾下,身邊就響起一道親切的聲音,大大嚇了她一跳。

「是、是的,我來找人。」嚇死人了,這家公司的服務未免也太過親切了吧?她還在大樓門口,櫃台人員就沖出來問她是不是找人。

「請問妳要找的人是……?」櫃台人員親切的看著她微笑,她連忙把名片交給她。

「這個人。」柳紫桐每次一想到蘭華的名字就想發笑,因此干脆跳過他的名字不說,讓櫃台人員去傷腦筋。

態度親切、服務第一向來是「競業集團」的宗旨。櫃台接待人員從頭到尾就抱持著這個信念,笑吟吟的為柳紫桐提供服務,直到看見名片上的名字,才倒吸一口氣。

「妳要見我們總裁?」親切的櫃台接待人員,臉上瞬間風雲變色,轉變為不可思議的表情。

柳紫桐傻呼呼的點頭,她不知道給她名片的人到底是誰,但從櫃台接待人員的表情來看,給她名片的人,在這家公司顯然有些分量。

「如果不方便的話,我改天再來拜訪……」柳紫桐想這不失為一個好機會,可以將名片留下來交差了事,然後腳底抹油快溜……

「不,小姐,妳馬上隨我來!」

咻一聲。

柳紫桐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人就被拖進大樓的接待室,等待櫃台小姐與內部通話。

哇,這個公司好大、好氣派,連間普通的接待室,都搞得跟皇宮一樣。

就算柳紫桐天生少一根筋,這個時候也覺醒了。給她名片的人一定很不簡單,居然能在這麼氣派的大樓上班。

「總裁請妳馬上過去,請搭左手邊的直達電梯,然後按T鍵,謝謝。」

柳紫桐幾乎是被推著走的,被很「親切」的請上樓。

「呃,我——」

「謝謝光臨。」櫃台接待小姐居然在電梯門快要合上的時候,雙膝靠攏、兩手擺在膝上,對她做九十度敬禮。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是身在百貨公司,而非一般辦公大樓。

「謝謝……」柳紫桐反射性開口致意,電梯門卻當著她的面關起來,她只得閉嘴。

……

算了吧!

她按下T字鍵,反正她是來交差的。隨便和那個叫蘭花的聊幾句,就此打道回府,將今天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這是她打的如意算盤,然而事實永遠不如預期,柳紫桐才走出電梯門口,蘭華的秘書就守在電梯口等她,恭恭敬敬將她迎入蘭華的辦公室。

「這邊請,柳小姐,總裁已經等著要見妳。」

只見柳紫桐有如走進大觀園的劉姥姥,眨巴著一雙大眼左顧右盼,對于蘭華公司內部的豪華和氣派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她還是只想開溜。

「請進。」蘭華的秘書把柳紫桐留在辦公室門口,就不管她的死活,關上門走了。

柳紫桐被身後沉重的關門聲嚇了一跳,不過最讓她感到害怕的,卻是蘭華。

今日的陽光異常耀眼,刺人的光線照得人眼楮睜不開來。蘭華背對著光,高大的身影經過光線的暈渲效果,放大一倍。銳利的眼楮,在五官全部陷入陰影中獨閃光芒,讓她聯想起當日的狼犬。

那天,那只狼犬也像他那樣,背對著光,一雙眼楮閃閃發亮,對著她咬牙低狺。

她害怕的倒退一步,都嚇哭了,狼犬卻還是對她一直「汪、汪」叫個不停,俯低身子想攻擊她……

「妳來了。」蘭華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僵住,也沒發現她的異狀,只是很高興她依約前來。

柳紫桐如夢初醒的回神,小腦袋東張西望,看準了某一個角落後,立刻跳過去,靠著牆壁喘氣。

「我、我來了。」柳紫桐嘴里重復著他的話,腦子里卻還停留在小時候的畫面,把他和狼犬連在一起。

「妳干麼縮在角落?」蘭華走出陰影,擰眉的模樣看起來嚴肅又可怕,柳紫桐又嚇得發抖。

「我、我對角落情有獨鐘。」她雙手抱緊檔案夾,無聲祈求他不要過來,不過很難,這是他的辦公室,而且靠近她又是他的最終目的。

「是嗎?」他朝她走近,發現她一直在發抖,實在搞不懂為什麼。

「妳不到沙發上坐下嗎?」一直站著多累。

她急忙搖頭。

「不必!」她月兌口而出。「我站在這里就好了。」

奇怪的人。

蘭華不明白她的心結,但對她逃避的態度很火大,卻又無計可施,只得由她。

「好吧,那我就站著跟妳說話。」他跟她卯上了。「妳把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

他雙手抱胸、眉心蹙緊的模樣,恍若西部牛仔決斗前的預備姿勢,嚇得她話都說不出來。

「我、我不知道你要什麼,所以統統都帶來了。」她伸長手,把手上的檔案夾一股腦兒推出去。

蘭華撇下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有趣的動作,她這副德行,活像跟番王進貢。

他是番王嗎?

蘭華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否則她怎麼這麼怕他?

「妳突然間遞一堆東西給我,我會不知道從何看起——」

看吧!他才剛前進一步,她就退後一步,要是再多跳幾步,就要撞上牆啦!

為了不使她無緣無故去撞牆,蘭華只好把腳縮回來,站在原地瞅她。他雖然不再像個古羅馬戰士一樣前進,但聲勢一樣嚇人。

「算了。」他決定暫時饒過她。「妳就站在那里跟我說話好了,我允許妳不必過來。」

雖說蘭華的個性算是比較溫和,但他到底是一方的霸主,擁有相當程度的事業,基本的霸氣還是有的。

柳紫桐像個小奴隸一樣點點頭,他愛怎麼表現他的霸氣她都沒意見,只要不要靠近她就行。

「先說火險好了,我的房子最近需要一份新的火險,妳幫我規劃一下。」說來可笑,他還是第一次站著和人談事情的。要不是他太想要她,早跟她翻臉了。

「是……是。」同樣地,柳紫桐也覺得很荒謬。她要不是太怕他,早就逃跑了,不會留到現在。

「請問……請問你想投保的範圍有多大?」她鼓起勇氣問明他想要的內容,只見蘭華擰眉沉吟了一下,後說——

「全部。」對于保險,他不算外行,曉得保費是由投保項目的多寡決定。

「全、全部」柳紫桐睜大眼。「你是說包括建築物,和里面的動產都要保嗎?」這可是一筆大生意。

「應該是吧!」他只顧著想怎麼接近她,這方面就沒有多作考慮了。

天啊,她要發財了,這筆佣金應該不少。

「請、」她吞吞口水。「請問你屋子里面的動產,大概價值多少?」所謂動產,就是可以移動的東西。

「價值多少?」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蘭華愣了一下,怎麼算都算不清。「嗯……可能有幾千萬吧!」光那些古董家具就價值不菲,更別提那滿屋子的稀奇玩意兒。

「幾千萬?」柳紫桐快要口吐白沫。

「那、再加上房子的話不就……」她拚命扳動手指,發覺不夠用,差點連腳趾都伸出來湊,蘭華干脆直接開口,省得麻煩。

「兩、三億。」他低聲的說。

對,兩、三億,這真是一筆大數目。比她從事保險以來所拿到的CASE加起來的都要多得多……

「柳小姐。」蘭華實在不喜歡隔著一段距離同人說話,哪知道他才跨出一步,角落邊的小人兒也跟著逃。

「是,蘭花先生。」她不小心說漏嘴。

「蘭花?」不巧她正好說中他的痛處,他最恨別人喊這個外號。

「呃……」她差點被他陰沉的臉色嚇得心髒病發作。「我、我的牙齒痛,發音出了問題。」

柳紫桐趕緊張嘴指自己的牙齒。「我最近一直有牙痛的困擾,你看,就是這顆。」

嗯,難得她肯主動邀請他,勉強算是有進步。但是……她離他這麼遠要怎麼看啊,拿望遠鏡嗎?

蘭華實在很想親自幫她閉上嘴巴,但為了往後的日子著想,只得鐵著一張臉回答——

「我看到了。」看見她喉嚨的洞。

「哦。」柳紫桐立刻合上嘴巴,表情惴惴不安。

「明天妳就把計劃書做好拿來辦公室給我,我要過目。」他一臉無奈,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干脆公事公辦。

「好,我今天晚上就回家做,明天就拿來給你。」她小心翼翼的點頭,表情緊張萬分。

「嗯。」蘭華雙手插在褲袋,隨口說了個投保金額,柳紫桐趕緊記下,才有辦法趕出計劃書。

「沒、沒事了嗎?」從踫見蘭華以來,她就像只驚嚇過度的小貓,隨時等著落跑。

「沒事了。」蘭華嘆氣,他又不是鬼,干麼這麼怕他。

「那我就先走了,我們明天見……」她不是發抖,要不就像做小偷一樣,無聲無息偷溜。這會兒更絕,竟然模仿起壁虎來了。

「妳很怕我嗎?」蘭華向來就不是什麼有耐心的人,問話更是直接。

「有、有一點。」柳紫桐恰巧也不太會說謊,三兩下就被套出話。

「妳為什麼怕我?」他很高興她沒對他說謊,但還是想弄清楚原因。

柳紫桐沉默不語。雖說她是誠實的乖寶寶,但實在沒有勇氣當著他的面說他像狼犬,鐵定會被打死……

蘭華見狀再度嘆氣,揮揮手叫她走,親眼看她像壁虎一樣滑行。

「再見。」然後,壁虎消失在門後面,蘭華只得瞪著門板。

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要陷入戀愛。

他要殺了說這句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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