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鬧 第2章 作者 ︰ 董瑄

「如意樓」又沒有鎖門,他能來,她當然也能來!

狐蟬理直氣壯。

打發走旁人,只留下大灰看門,束河轉過身,笑咪咪地看向她。「小蟬兒,妳還在生我的氣?」

狐蟬扭頭。哼哼,不理他!

束河的腳步隨著她的小腦袋移動。「小蟬兒,外面好玩嗎?」

狐蟬用力扭過頭。

「我一听說妳離家出走,就帶著大灰追出來,一路上連口水也不喝、連飯也不吃,好不容易在這里踫上,妳——」

這一回,狐蟬沒再扭頭避開,而是盯著他,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

束河勾起俊美的唇角,眼波含笑,繼續嘮嘮叨叨︰「小蟬兒,妳怎麼不說話?難道真不理我了?」

狐蟬的視線仍膠著在他身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變得水汪汪,竟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束河見狀大喜。「小蟬兒,妳被我的話感動了嗎?」

狐蟬一聲不吭。

「小蟬兒?」束河伸出手,想撫上她的肩。

還未觸及,見俏甜的嘴角往下一撇,真的落下兩串淚珠來!

痛、好痛啊!狐蟬痛得哭了出來。

她剛才扭頭時用力過猛,在極輕微的「喀」一聲後,居然不幸地當場扭傷了脖子。

束河哄她說出真相後,按捺下想笑卻不敢笑的心緒,用手幫她扶正了骨頭的位置,然後施施然在她面前坐了下來。

「好了,小蟬兒,以後可要當心點,別再用力過度了。」他笑咪咪。

狐蟬吸了吸鼻子,委屈點頭。

她也不想的啊……

再說,追根究柢,還不是他害的?!

「小蟬兒——」束河邊說邊拿起她手里的那把折扇。「妳打扮成這副模樣到這里玩,若是被狐叔和蟲姨知道了——」

「我是女的,我才不怕呢!」狐蟬搶下他的話。「哼,若是被我爹娘知道你也來這種地方——」

「我是來這里吃飯的。」束河毫不心虛。

「到妓院吃飯?」狐蟬鄙視地撇了撇嘴。

臭阿河,連個謊也不會撒,哼!

「小蟬兒,我真的只是來吃飯的。」束河舉手發誓。「我有證人。」

「誰?」

「大灰。」

「什麼?」

束河轉頭向門口看了一眼。「大灰,你說我們是不是來這里吃飯的?」

大灰「喵嗚」一聲,以示證明。

「妳看——」束河松了口氣。

狐蟬半信半疑。

好吧,這件事暫時算了,諒阿河也沒那個膽子。

「小蟬兒,妳離家出走這些天,都踫到什麼事、什麼人了?」這下換束河發問了。

狐蟬細細回想了一下。

騎馬的時候絆倒了路邊人家曬魚干的網子?

被一群野狗追了足足三里?

住進黑店的「上房」?半夜刺傷伙計?被掌櫃的「請」出客棧?

這些都……嗯,江湖閱歷的必然過程嘛,呵呵!呵呵!

「小蟬兒,怎麼不說話了?」束河一張俊顏離她越來越近。

一團陰影忽然籠上來,讓狐蟬嚇了一跳。

「我遇見的,當然都是很好的事、很好的人。」她目光游移。

「有多『好』?」束河繼續湊近。

「就是很好很好的……」小丫頭臉皮薄,繼續嘴硬。「是娘說過的,當年的那個江湖。」

束河故意停在靠她很近的距離。「妳又不是蟲姨,哪知道當年的江湖是什麼樣子,或許她騙妳的。」

蟲姨當年覺得江湖不錯,那是因為有狐叔寸步不離地陪在她身邊。

倘若沒有了心愛的守護者,江湖危機重重,鬼才會覺得很好!

彼此的吐息已然相聞,狐蟬的心頭一陣小鹿亂撞。

「娘才不會騙我呢……」不明白突如其來的不安感是什麼,她膽怯地偷偷往後縮。

眼看小丫頭快要往後摔倒,束河眼捷手快地及時扶住她。

「你突然湊過來做什麼?」狐蟬坐穩後,忙掩下怦怦的心跳。

束河收回手,故意嘆氣︰「好幾個日子不見,我只不過想看看妳的眼里還有沒有我。」

狐蟬不相信,輕「哼」了一聲。「胡說八道!」

「沒錯,我是胡說八道。」束河重新露出一張燦爛的大笑臉。

算了算了,暫且不逗弄小蟬兒,還是先說說正經的吧。

頓了一頓,他收斂些許笑意,擺出認真的模樣。「小蟬兒,妳離家出走也有好些個日子了,玩夠了吧?明天一早我就帶妳回去。」

回家?

見話題驟然轉到這里,狐蟬一時怔住,回過神後,小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一樣。「我才不要!」

口是心非。

其實她本已經萌生了回家的念頭,本打算在「如意樓」揮霍享受一番後,就打道回府,可是眼下,偏偏又不好意思誠實對他說出來。

若是坦白承認江湖沒有她以為的那麼有趣和風光,那多沒面子!

「怎麼,妳還沒玩夠?」束河把玩著手中的折扇,笑著打量她。

「那當然!」狐蟬的口氣很大。「我的江湖還不算正式開始呢,還有很多很多的地方、很多很多的人等著我去見識,我才不回家!」

「哦,原來是這樣……」束河故意裝作若有所思地點頭。「我們家小蟬兒果然長大了,能有這樣遠大的志向,那我也不阻攔妳,明天一早我就帶著大灰回家,妳就繼續闖蕩江湖去吧!」

狐蟬一听這話,當場呆住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跟她想的不一樣?

她原本以為,當她說還想在江湖中歷練,阿河一定會苦口婆心勸她回家,或者是,他會答應陪她一起去四處逛逛的……

可惡的壞家伙!

「我、我本來就打算一個人闖蕩江湖,根本不用你們陪!」

「是嗎?」束河又不動聲色地靠了過去。

這次狐蟬長了經驗,抬手擋下。「說歸說,不要靠太近。」

真是古怪,明明跟阿河已經很熟了,可是他一靠過來,她的心就止不住亂跳。

害她怪緊張的!

束河笑嘻嘻拉下她的手。「小蟬兒,我怕妳看不見我眼里的誠意。」

「誠意?」狐蟬納悶。

「我是說,那個……」束河在心里憋笑憋到快得內傷了。「其實我也在家里待厭了,若妳不嫌棄的話,讓小的我跟著狐女俠一起見識見識這大好的江湖,您看成不成?」

他早模透了她的脾性,三言兩語就哄得狐蟬心花怒放。

這一招欲擒故縱,用在小蟬兒的身上,屢試不爽。

「這可是你求我的哦?」她笑得樂開懷。

「是!是!」束河點頭如搗蒜。

「嗯……」狐蟬俏黠的眼珠子滴溜轉,最後定格在門口的方向。「那大灰怎麼辦?」

束河忙接腔︰「要是女俠不嫌棄,不如連牠也一並帶上了吧。」

狐蟬嘗了甜頭,繼續撒嬌。「憑什麼要我帶上一只大肥貓?」

束河笑咪咪。「因為那是女俠您收養的貓——」

牠那一身肥肉,可都是小丫頭的「功勞」。

「那好吧。」狐蟬翹起嘴兒,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看在阿河和大灰出門來尋她的分上,她就暫且原諒他們當日沒眼光的舉動,帶他們一起上路吧!

到了第二日早晨,狐蟬揉揉眼楮,滿足地從床上坐起身。

又是一個大好的艷陽天——

嗯,昨晚可說是她自離家以來,睡得最安穩、最舒坦的一夜了!

因為阿河就睡在隔壁。

昨天他替她在「如意樓」結完帳後,又帶她入住當地最好的一家大客棧,要了兩間正宗的上房,而且兩間房僅一牆之隔,來去方便,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不過狐蟬臉皮薄,禁不起玩笑。臨睡前束河說想留下來共處一室,她當了真,急急忙忙把他和大灰都趕了出去,關上門,偷偷一踫臉,才發覺兩頰燙得厲害!

「叩叩——」傳出了一陣敲門聲。

她走去打開門,見是送清水的伙計,未免失望,轉頭朝隔壁房門張望了一眼,嘴里忍不住嘀咕︰「臭阿河,日上三竿了,怎麼還不起床?」

「姑娘是說隔壁房的客人?」伙計搭話。「一早就起身走了。」

「什麼?走了?!」狐蟬氣急敗壞,轉頭揪住伙計。「他去哪里了?」

伙計嚇得連連搖頭。「小的不、不知道……」

狐蟬放開他,去隔壁撞開房門一看,果然已經空蕩蕩的沒有人,就連大灰也一起不見了。

臭阿河,他難道是付不出房錢,把她留在這里當人質嗎?

霎時,狐蟬又懊惱又納悶又委屈,回想起昨晚束河哄她時滿口的甜言蜜語,更是快要哭了出來。

可惡,不講信用……

不過氣歸氣,也想不出什麼辦法。她只好先一個人悶悶地下樓吃早飯,到了樓下,看一眼伙計端上桌的粗陋粥食,失了胃口。

狐蟬勉強吃了幾口,心不在焉,忽然听見了熟悉的「喵嗚」聲,抬起頭,意外看見束河和大灰出現在眼前。

見他們並沒有丟下自己離開,小丫頭的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當下不禁又驚又喜,不過等束河走過來坐在桌子對面,她仍氣惱道︰「你一大早帶著大灰去什麼地方了?」

束河笑咪咪地哄她︰「莫氣莫氣,清早動氣最傷shen體。」

狐蟬「哼」了一聲。

束河又解釋︰「小蟬兒,我一早起來可沒做壞事,只不過看天色好,和大灰跑跑步,嘖嘖嘖——」他一臉陶醉。「這一路上景致不錯,青山綠水,鳥語花香,小蟬兒妳沒看見,真是可惜啊可惜!」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狐蟬的驚喜全被澆滅了!

臭阿河,清早跑步,寧願帶著大灰也不帶她。

不過她旋即想起一個疑點,愈加氣憤。「你騙人!哪有人騎著馬跑步的?」

她方才明明看見阿河牽著馬,把韁繩交給客棧的伙計。

束河笑著搖手。「小蟬兒,這妳可就不知了。」

「嗯?」

束河施施然地解釋︰「帶著馬只是為了回程方便,我出門的時候,親自下地跑步,馬就在後面一路跟著,等我跑累了,才騎上牠回來。」

狐蟬一听,差點被粥嗆到,急忙抹了抹嘴。

束河順勢看了眼她正在喝的玉米粥,故作嫌棄。「這樣的東西,我看一眼就飽了。」

他們在家時喝的,可都是精細的白米粥……

狐蟬氣惱的噘起嘴兒。「不喝就不喝,活該你餓肚子。」

「誰說我要餓肚子?」束河笑得迷人,邊說邊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袱,在小丫頭納悶的眼神中,先叫來伙計收走桌上的粥碗,然後才不慌不忙地打開包袱。「小蟬兒,這是『團圓樓』新出爐的幾樣小點心。」

狐蟬看了看,分別是蜜麻酥炒團、豆栗黃、烏李酪面和灌香藕,全是她在家時愛吃的口味。

因為束河騎著快馬,往返的時辰短,都還冒著熱氣!

隨後,在狐蟬大口開吃時,束河並不急著動筷,只是在一旁輕扯唇角,笑著看她。

他方才故意逗弄她,讓小丫頭氣上加氣,眼下看到這些點心,所有的怒氣便如六月冰雪,在霎時消弭得無影無蹤了。

「別急,喝一口這個。」他怕她噎著,倒了一杯紫蘇飲遞過去。

狐蟬接過,嬌唇緊貼在杯沿,淺淺嘗了一口。

嗯,沁涼香甜,果然好滋味!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雲破霧開,重新投下陽光——

接下來的日子,狐蟬有束河陪著,天不怕地不怕,十分愜意。

偶爾若頭疼腦熱、心事不遂,也都有束河笑嘻嘻地哄著,直到她破涕為笑、重新快活起來。

就這樣閑逛了七、八天後,某個午後,天色陰霾,細雨綿綿,看樣子一時半刻雨不會停,未免讓人心煩。

巷內的青石板小路,也被雨水浸潤得十分濕滑,狐蟬撐著一把大傘,獨自走在前面,而後面,是束河抱著大灰,擠在一把小傘下。

「到了。」狐蟬忽然面容嚴肅的,停在小巷深處的兩扇鏤花銅門前。

大灰「喵」一聲竄下,搶先躲進屋檐下。

束河收了傘,陪著小丫頭一起走進去。

同「如意樓」一樣,在狐蟬眼里,這里又是一個「很好」的地方。

不僅屋內裝飾豪華奢侈,而且有很多很多的人,人人都忙碌著,展現精神和朝氣,幾乎每一個人的手、嘴和腦子都一刻不停地運轉著。

看到眼前的這一切,狐蟬忍不住笑得露出了甜甜的梨渦。

娘說過,手頭緊的時候,最好找人賭一賭。

她打定主意,轉頭看了束河一眼,束河也正在看她。

心有靈犀。

她伸出手,束河遞給她一條雪白的絲帕。

狐蟬接過,擦了擦自己兩只絲毫不比絲帕遜色的雪女敕小手,然後,看也不看地把絲帕往地板上一丟!

這一招可是開賭前的必備步驟,用來虛張聲勢,順便去去晦氣。

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那張嬌美可愛的小臉蛋吸引時,大灰則負責偷偷地把絲帕又叼了回來。

唉,錢財來得容易去得快,能省則省,洗一洗收起來,下次接著用。

狐蟬又和束河對視了一眼,得到他肯定的頷首示意後,才笑嘻嘻地擠開人群走進去,兩指夾起一枚閃亮的——銅板。

「這是我的賭注。」

「就這麼點兒?」身邊一個瘦得活像癆病鬼的男人,不敢相信地說。

莊家是一個大胖子,在烏煙瘴氣的館子內正忙得滿身油汗,看見狐蟬所下的賭注,目色犀利地抬眼輕輕一瞥。「小姑娘,隔壁巷里有一家旺旺燒餅鋪,一文錢可以買一個。」

他這話一出,周遭的賭徒們會意,全都笑了起來。

這麼一丁點錢,湊什麼熱鬧?不如去買一個餅啃啃更實際!

狐蟬笑得甜美。「燒餅嗎?我現在肚子不餓,就想賭錢。」

「算了算了,就讓她下注吧。」有人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說。

莊家見狀,便默認了那一枚銅板,吆喝眾人下定賭注後,開始大力搖動竹筒。

幾輪下來,狐蟬的銅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的銀子。

至于那枚「招財銅板」,她一高興,隨手賞給了身邊一個賣力吹捧的賭徒,為此還引發了一番不小的搶奪。

沒想到,這小姑娘果真有絕技!

館內的賭徒們,越看越驚艷。

狐蟬輕輕松松贏了十幾輪後,歇口氣,抽空轉頭瞟了瞟束河,見他坐在大門旁邊,並不關注他們這邊的賭局,只顧著逗弄大灰。

哼,臭阿河,答應陪她來賭館,來了又不在意她!

束河倒是很冤枉——

他才剛悄無聲息、干淨利落地解決掉兩個色瞇瞇,想向狐蟬身邊擠去的無賴。「送」人出門後,他怕引起騷動擾了她的賭興,才顯出一副「眼里只有肥貓」的笑咪咪的溫良模樣。

就在狐蟬生悶氣的時候,束河也正在心里為她發愁。

唉唉唉,小蟬兒這個笨小孩——

淘氣天真,不諳世事,除了他,還有誰肯耐著性子陪她玩耍胡鬧?

「對不對,其實她比妳還笨?」他握著一只貓爪,跟大灰四目相對。

大灰很不講義氣,贊同地「喵嗚」了一聲!

狐蟬繼承了母親青蚨的好賭技,幾乎逢賭必贏,在她一口氣贏了三百六十五兩銀子後,終于肯收手,滿足地走出了位于小巷深處的賭館。

緊接著,在當地最好的一家金招牌酒樓里,狐蟬用贏來的錢,豪爽地叫了滿桌子的山珍海味。

「來,我請你吃,不要客氣!」她看著對面的俊顏,大方地不再計較先前他在賭館里可惡的漠視。

「小蟬兒,妳知不知道這一桌子的菜,需要花多少銀子?」束河沒有感激她的好意,反倒一副心痛的模樣。「我們出門在外,總要節省一點。況且我們只有兩個人,就算加上大灰,也不過三張嘴巴,這麼多菜,哪里吃得完?」

狐蟬笑嘻嘻,不在意地說︰「這是有錢時的吃法嘛!要是沒錢了,自然也有沒錢時的吃法。」

「那沒錢時的吃法是什麼?」束河笑了。

「如果我只剩兩枚銅板,那麼一枚用來買燒餅填飽肚皮,另一枚就拿去賭館里生錢。」

束河的笑意更濃。「若是只剩一枚銅板,那妳怎麼辦?」

「那就只好餓著肚子去賭錢了。」狐蟬慧黠的眸光一閃,扯唇露出一排雪白齊整的貝齒,得意洋洋地道︰「阿河,我瞞到今天才敢告訴你實話,我方才在賭館里第一次押下的賭注,就是我全部的家當了。」頓了頓,又自作聰明地問︰「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對不對?」

束河點點頭。

「好奇為什麼我會把全部家當押下去?」

束河連忙搖了搖頭。「不是,我奇怪的是,為什麼妳的全部家當,只剩下一文錢?」

這個敗家娃!

那天在「如意樓」胡亂揮霍的帳,還是他替她結的!

狐蟬連忙擠出招牌梨渦,甜甜耍賴。「出來混,總要花錢的嘛。」

娘說過,江湖就是一個大銷金窟。

束河的一口菜差點噎住。

什麼叫「出來混」?他又不是沒在江湖上混過!

早在小蟬兒之前,他就出過好幾趟遠門了。

唉,這個敗家娃兒,他該怎麼說她才好……咦,這盤三杯雞的味道居然不錯,這塊椒鹽鹿肉也很細女敕可口……算了算了!看在這碗當歸大烏參湯的面子上,他就下次再教訓她!

就這樣,兩人一貓開始在酒樓雅間內,吃得滿嘴流油。

酒足飯飽之後,狐蟬有些陶陶然。「阿河,我決定了,這回一定要在江湖上闖出個名號後,才回家去!」

束河慢悠悠給自己斟酒。「哦?那妳想要什麼樣的名號?」

嘖,不錯……當地的「蒼梧清酒」果然爽口。

「當然要展現我的優點——」狐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而且越多越好,譬如聰明、勇敢、忠誠、機智……有了,不如就叫『忠勇智多星』?」

「噗!」束河嘴里的酒全數噴了出來!

「小蟬兒,我看妳是搞錯了。」他哭笑不得。「一般叫這類名號的,都只是跑龍套的小角色,妳若真想在江湖上闖出名聲,與其亂取什麼名號,不如保持自己的本色。」

這話說得似乎很有道理,而且他的語氣也很誠懇。

于是狐蟬一下子便被吸引了。

束河繼續慢悠悠地道︰「譬如妳的名字狐蟬,把蟬字拆開,就是一個蟲、一個單,單就是孤單、一只的意思,所以不如就叫『江湖一只蟲』。」

狐蟬當即嘟起小嘴兒,恨恨地擲了一顆大饅頭過去!

呸,臭阿河!

他不僅取笑娘是蟲子,這下連她也一並取笑了!

束河在酒樓惹惱了狐蟬,下樓後買了一堆的「笑靨兒」,才哄得她重新開心起來。

「笑靨兒」就是糖人,也就是糖做的小人偶。

狐蟬左手拿著一個糖女圭女圭,右手拿著一個糖將軍,身邊還有束河替她拿著一大把小糖人。

她左舌忝一下,右舌忝一下,甜從舌尖開始,慢慢滲進心里。

此時細雨已經停了。雨後的空氣清新,且隨風傳來一陣槴子花的淡淡甜香,嗅上一口,讓人覺得愜意極了。

狐蟬的心情大好。

忽然,她看到拐角處站著幾個武林人士,正在說什麼水月山莊的莊主巫馬樂,替寶貝女兒巫馬水月設下了擂台招親,凡是年歲吻合、長相端正的,無論各門各派的弟子,抑或無門無派的年輕人,都可以參加。勝出者,不僅能娶到巫馬水月,將來更有機會得到整座山莊。

雖然是招贅入門,但美人和山莊的誘惑力實在太大,所以,听說擂台一設下,就轟動了整個武林,幾乎所有未娶親的年輕人都趕去參加,就連狐蟬一向很討厭的封克也會去。

封克是何許人也?

他是武當派掌門親自收下的弟子,堂堂名門子弟,長得又不錯,所以短短幾年就在武林中闖出了不小的名聲。

而狐蟬之所以看這個人不順眼,原因有兩個︰

其一,當年她父親狐偃,也是在極短時日內便贏取了極大的名聲,以至于後來封克常被人贊譽為狐偃第二。

狐蟬當然不服氣。

在她心里,爹是獨一無二的,姓封那小子連給爹提鞋還不配呢!

其二,則是因為束河。

雖然平常她老在心中「臭阿河、壞阿河」的罵,但一旦面對外人,卻又是相當護短的。

本來嘛,憑束河的武功和相貌,明明可以甩開封克那種人一大截,要不是束河待在家里陪她玩耍,沒功夫涉入江湖,否則哪有那些小角色成名、得意的份?

狐蟬听到擂台招親的消息,馬上停下了腳步。

「小蟬兒,妳可是女人,難道也想參加什麼擂台招親?」束河一瞥見她嘟起唇瓣、若有所思的樣子,便生出了懷疑。

憑他對小蟬兒的熟悉,她的細微表情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楮。

以她淘氣愛玩的天性,絕不會錯過這樣一次機會。

但這是招親比賽,自然只有男人才能參加,而他們之中,大灰不是人類,小蟬兒是女的,唯一符合資格的只有他。但是,小蟬兒雖然對于男女感情有些笨,並不表示全然不懂,她絕不會冒著讓他娶陌生女人的風險,去參加比賽。

所以,只剩下一種可能,她又打算女扮男裝。

果然,狐蟬笑嘻嘻地轉回頭看他。「阿河,听起來這次的招親比賽很盛大,很隆重,我們若不去湊一湊熱鬧,未免白走江湖一趟了。」

束河雖然能及時猜到她的想法,但面對她的招牌梨渦淺笑,卻難以招架,只好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所以?」

「所以我想去參加。」狐蟬舉高兩個糖人,笑得愈加俏甜可愛。

「但妳是女人——」束河提醒她。

「因為我是女人,才方便參加嘛!」狐蟬想了想,搬出一套歪理。「若是貨真價實的男人,贏了擂台就必須娶親,女人自然不用。」

「妳既然不想娶親,又何必去參加別人設下的招親比賽?」

「嗯……」狐蟬慧黠的黑眼珠滴溜轉了轉。「因為武林新生代的年輕人都會去參加嘛,等我一一打敗他們,就能贏取比封克還響亮的名聲了!」

她一不留神說漏了嘴,提到了封克,束河听見了,卻裝作不在意。

原來是封克啊!

小蟬兒一直都不爽那小子,不爽的原因他也都知道。

這麼說,這小笨妞是想打敗封克為他抱不平?

可是,咳咳咳……他明明從來沒有把封克放在眼里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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