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局 第七章 作者 ︰ 丁榕

就在男人無故失蹤的第十天,他在街上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眼看那個人進了一輛車子,他忙跑過去。

嘎吱——尖銳的剎車聲響起,蔣行磊一動不動擋在車前,瞪著車內的人。

「喂!你干什麼……」

車主探出頭正欲訓斥,卻一愣。「是你?」

「他在哪里?」胸口急劇地起伏,方才看到這個叫做宗方的男子的第一眼,憤怒與希望就高高吊起。

宗方沒有回答,而是看著他,那眼神稱不上鄙夷,可也一點好感都沒有。這個神情讓他更篤定他知道男人的去處,快步上前一拳擊在車窗上。

「告訴我他在哪里!」

「如果我說不知道的話,你是不是又要使用暴力?」宗方微眯起眼。

蔣行磊一怔,想起男人說過不喜歡他亂打人的話。

「我還有事,沒時間陪你玩小孩子游戲,再見!」宗方邊說邊搖起車窗。

蔣行磊再度沖到車前。才開動的車子又再急剎車,卻還是差一點撞上了他。

這次宗方沒風度地破口大罵起來。

「臭小子!你到底想怎麼樣?要自殺的話拜托去找別的車子好不好?我還有老婆要養,可不想白付給你醫療費!」

「告訴我他在哪里!」

「你……」對于蔣行磊的堅持,宗方剛要張口罵,但還是忍了下來。

「我不知道!你快讓開,別擋路!」

「他到底在哪里?」

一聲巨吼下,蔣行磊一腳踹在車蓋上。他已經沒有耐心慢慢詢問下去了,想著男人極有可能就這樣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多等一分鐘對他而言都是折磨!

宗方神色寒了寒,從車里出來,砰地關上車門,轉身便走。

「喂!」沖上去攔住他,蔣行磊驚怒交加。

「讓給你。」宗方睇著他道。「那輛車子你要踩要踢要發泄都隨你。」

「你!」氣得揪起對方的衣領,卻被大力甩開。

宗方退開一步,冷冷地看著他。「小鬼,不要以為全世界都圍著你一個人隨轉!

就算惡作劇也要有個限度!」

「我沒有惡作劇!」大吼出聲,路人紛紛看過來,激動而又焦急,這種情緒他根本就無法抑制。「告訴我他在哪里!」

宗方冷哼一聲。「你以為這種話有人會信嗎?如果不是看在你還是個學生的份上,我一定報警告你破壞!’t說著就要走開。

「等一下!等……」這次抓過去的手又被甩了回來,宗方迅速叫了一輛計程車坐上便飛馳而去。

可惡!在路邊恨恨地跺著腳,蔣行磊懊惱而又憤恨。那家伙一定知道男人去了哪里,而且也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如果丟了這個線索的話……轉眸望見宗方停在一邊的車子。

在附近的小酒吧里,從上午就開始等,不知過了多少小時,一直等到店裹打烊,還是沒有見那個叫宗方的家伙過來取車子。走出店門,他在不遠處的站牌下的椅子上坐下,盯著對面的車子。什麼也不想做,鐵了心一定要等下去。若是跟著那個宗方的話,就勢必能找到男人所在。不想看表,時間的流逝只會令他更加焦急。

夜幕越來越深,一路上的店門也漸漸關閉,只剩下街燈孤獨地閃爍,行人也越來越少。白天熱鬧非凡略嫌狹窄的街道,現在看來冷清而又空曠。最後一班公車也開走了,司機還好心地問他要不要上車,也只神情恍惚地搖著頭。

等待的時間,漫長得毫無盡頭,不敢睡過去,怕錯過了這次就再也找不到了。

整整等了一夜,終于在天邊泛白,人們開始活動起來的時候,他遠遠看到宗方從街角走來。

「跟上那輛車!」

叫住一輛計程車,不顧司機的詫異,直接下令道。

×××

原庭信在一家咖啡店里翻著書,直到听到好友的叫喚才抬起頭。

宗方氣喘吁吁像是剛從哪里趕過來。

「抱歉,久等了。」

「沒事。」笑了笑。

「你不知道那個小子有多難纏!現在的小鬼真是……」

好友一坐下來便抱怨起來。「我總算知道他有多惡劣了!」

握住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震。「什麼……?」

「就是那個騙了你的小鬼啊,他居然跟蹤到我家里,成天沒事跑來胡攪蠻纏,我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才擺月兌他過來的,要是被他知道你在這兒就糟糕了!」

「他……跑去找你?」明白不該有所心動的,卻還是顫動了一下。

好友端正的臉嚴肅地對著自己。「不管他想做什麼,你可千萬別心軟,那種小鬼最好理都不要理!別忘了他是怎麼捉弄你的!那種謊話听一次也就夠了!」

「……是嗎?」垂下眼,不想讓好友發現自己的悲傷。無可否認,在听說男孩一直在找自己後,他的心就像打翻了的抽屜一樣,零亂如麻。

男孩找他……還想說什麼呢?莫非要把一切都揭穿才了事?

就是不想到達那樣悲慘的地步,不想這虛假的真實被揭穿,他才選擇逃跑,至少這樣……他還可以欺騙自己,以前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庭信!」好友皺起眉。

「不要為那種人傷心!那小鬼實在太過分了,如果那天不是我去找你,不曉得還會被他做出什麼事來!不要想了,你一定還可以找到更好的人!」

「更好的……」茫然地重復著,好不容易才以為平復的心,又慢慢出現了裂痕。

「庭信,當初我是覺得沒資格過問所以才沒說,那小鬼真的不適合!姑且不說他是你的學生,他足足小了我們十歲!狂妄自大,自以為是,就算他今天沒有騙你,也不能保證明天變心!何況你們都是……」

發覺他臉色蒼白,宗方剎住話頭。「……對不起!」

搖了搖頭,片刻後幽幽地開口了。「你沒有說錯……就因為都是男人,更無法保證……」

「庭信……」

「當初喜歡你的時候,我也覺得再也不會這樣喜歡人了……」

好友尷尬地低下頭,他也沒有停口。

「因為你不是同性戀,所以不會知道,那種近乎絕望的喜歡……可是後來我還是喜歡上了別人……」

「庭信!」

「所以……這種喜歡,沒什麼大不了的吧?」手放在桌下握成拳,手心一陣一陣發冷。只是喜歡而已……不喜歡了也不會怎樣,就算當時痛苦得好想死掉,卻還是照樣喝水,吃飯,看書……只是如此而已。

三天後。

「好啦,你真羅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眼前的女孩嘀咕著,走了幾步,又折回來,以為她忘了什麼,誰知忽然撲過來在臉上啾地親了一記。

滿意于自己的偷襲成功,女孩得意地揮揮手。「過年你可要回來喔」

望著那搭上計程車遠去的亮麗背影,原庭信模了模被親的臉,不禁苦笑。不管什麼時候都活潑樂觀,麗紗就是這樣的女孩子。忽然想起前些天母親打來的電話,心情又沉重了幾分。

轉身上樓,進屋後正準備關門,卻被一股阻力擋著,疑惑地拉開門一看,立刻白了臉。

「老師,好久不見。」

一只寬大的手掌擋在門板上,面前是一副寬闊的胸膛,目光再抬高,只見一張布滿陰雲的臉。

「你……怎麼……?」沒有發覺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在觸到男孩的第一眼,原庭信只覺得眼前一陣漆黑,如果不是扶著門,恐怕早已因腳軟而倒了下來。

「那個家伙以為什麼都不說,我就找不到你嗎?」看上去應該很生氣,男孩卻在這個時候笑了,笑得極其難看。「每次我跟到附近,他就故意甩開我,可還是讓我找到了……」

「啊……」渾身的寒毛頓時豎了起來,一股極端冰冷的寒意自腳底升起,在男孩欲跨步進來時,他慌忙用力把門關上,卻抵不過男孩的力氣,被哆地反彈到牆上。

男孩箭步沖上前抱住自己。

「不……請、請放手!」被以往熟悉的熾熱氣息包圍,原庭信差一點就流下淚來。本想要維持的冷靜也登時瓦解,他拼命掙扎起來。

「不放!你以為我找了你多久啊?!」

心在遠遠望見男人時終于放下,卻又在看到方才樓下的那一幕而震住,多日來的焦躁、不安、惶恐,統統在那一刻化做了熊熊妒火。

抱住這個明顯消瘦許多的身體,不真實的感覺令蔣行磊忘了要溫柔要憐惜,大吼起來。一聲不吭地辭職搬家,電話也切斷,說什麼去出差,讓我一個人傻傻地等,如果我不找,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在我面前出現?!」

盡管被箍得死緊,男人仍不放棄地掙扎著,這讓他更加惱火,也深深刺痛了心。

他就這麼急著擺月兌自己嗎?

「太過分了!突然這麼做,讓我提心吊膽,害怕你是不是在哪個不知道的地方出了事,就算著急也束手無策,把我搞成這樣你覺得很開心嗎?!」

懷中的男人一僵。「放開……」

「老師!」

「放開我!」男人使勁地推開他,頭一抬,才發現鏡片下的眼楮紅通通的,蓄滿了淚水。

看到這樣的男人,蔣行磊的心一沈,震怒的表情也隨即凍結。

男人似懊惱地摘下眼鏡擦了擦濕掉的眼角,卻怎麼也擦不掉陸續涌出的眼淚。

「我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這一點都不突然,我本來就是要辭職的,因為考取了別所學校的博士生,只不過提前了一點而已……」

「那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一把捉過對方的手,卻被快速抽回,盡管如此還是不屈不撓地握住。

男人總算正眼看上了他,飽含淚水的眼眸讓他一陣心慌。「這沒有必要吧?」

那毫無防備的疏離令心髒像被什麼狠狠撞擊了一下,一個不注意,男人用力把手收了回去。

空氣一下寂靜下來,只有男人低微的啜泣聲,看得出很快就要痛哭出來,卻還是拼命忍著,那肩頭一直一直地抖。

趕快解釋清楚,把一切都攤開來,說清楚,求男人原諒他……盡管心里這麼催著,喉嚨卻像堵了什麼東西,如同怪物一般龐大的窒息感讓他連克制住自己的戰栗都費了好大力氣。

「請你……回去吧!」男人忽然別過頭,冒出來的話仿佛哀求般。

從手心一直麻痹到心髒,深深抽搐著。知道不該這個時候問,嘴巴卻還是不听話地問出︰「那個女人是誰?」

「什麼?」男人回過頭。

「剛才在樓下的那個女人!」光是說出來都嫉妒得像要殺掉誰似的。

只是一個親在臉頰上小小的吻,也讓他感覺到刀割一樣的疼,像被人搶去了某件重要的寶貝。

男人愣了一下。

「你說……麗紗?」

「她是誰?」無法忍受從男人嘴里吐出任何人的名字,他深惡痛絕地吼問。

盯了他好一會,男人再度移開目光。「……我的青梅竹馬,也是未婚妻。」

×××

如果听覺可以消失就好了。蔣行磊在明白過來自己在做什麼時已強行抓過男人的肩膀。「未婚妻?你怎麼可能有未婚妻?」

男人被強扭過來的臉在自己的質問下更顯蒼白,不想這樣對待他的,但卻在听到男人有未婚妻後所有的理智都化為烏有。

「像你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和女人扯上關系?」

男人的臉在一瞬間有受傷的神色,而後咬著毫無血色的唇。

「這沒什麼奇怪吧?我這個年紀本來就該結婚了……」

「你能夠結婚嗎?!」一下吼了出來,緊抓住男人的肩,明知道使對方疼痛也克制不住力道。「明明在床上還那麼享受的樣子……一直跟我,跟男人的你怎麼可能去抱女人?你以為扯這種蹩腳的謊話我就會相信嗎?」

男人低下了頭,雙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推拒著。「那不關你的事!你快點出去吧!」

強抓起男人尖細的下巴,迫使對方看向自己。

「你叫我出去?還說不關我的事?這就是你對找了你十來天的我所要說的?突然冒出個未婚妻,那之前你說喜歡我又是怎麼一回事?!」

男人的臉更蒼白了,推拒的指尖也不住顫抖。「那些事……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怒火一下撩撥起來,胸口疼痛得難以言喻。男人的模樣明明就是喜歡自己,為什麼那張吻過無數遍的嘴唇卻要一再吐出令他心痛的話?

「你說過喜歡我的!每一天晚上都在說,床也上過了不是嗎?這種情況下你背著我偷偷跑掉,說什麼有未婚妻,接下來你還想說什麼?說喜歡我都是假的?!」

男人的嘴唇哆嗦起來,眼中漫出淚水。一陣撕裂的痛楚傳來,蔣行磊傾身吻去,卻遭到強烈的抗拒。

「不……不要!放開我……」男人拼命躲閃著臉,即使知道無濟于事,還是哭叫著。

這種徹底的抗拒讓蔣行磊真實地感到了害怕。嘴唇傳來剌痛,男人在他閃神時掙了開來。舌頭嘗到了血的味道。

男人的淚眼是那麼無辜而又憤恨。「假的……不是我吧?」

低低的話語從男人嘴里吐出,如果不仔細听根本听不清楚,因為男人的嘴唇只是輕微地動了動,與其說是指控他,更像是無奈地說給自己听。

胸口一個震蕩,蔣行磊死死地盯住他。「……你果然還是知道了,老師!」

男人的身子受驚似地一縮,兩眼睜得大大地望向自己。下一分鐘就反手把自己往門口推去。「你、你快回去吧!」

「老師……」

「我什麼都不知道!因為我要結婚了,所以必須分手!你快走!」

男人的話讓自己稍微冷卻下來的火焰又再度升上來,一把抓過男人推著他的手。

「這不是理由吧?你難道不是誤會了我在騙你而離開嗎?!」

「誤會……?」男人停止了將自己往外推的動作。

那雙眼楮,大大地看向自己的眼楮,縱使不想哭泣也還是淚流不止。不想再這樣曖昧不清下去,蔣行磊一口氣地說道︰「對!是誤會!老師你所听到的全是誤會!現在的我絕對沒有騙你,我說喜歡你是真的!現在也還是喜歡你!‘’

男人的臉色沒有因自己的表白而有所轉變,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所以,我必須向你解釋清楚一切,那個時候我和幾個朋友原本只是想……」

「行了!」男人突然打斷自己。

「這些事都和我沒有關系!你不用說了,請快點離開吧!」

「老師……」

「真也好假也好,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也結束吧,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老師!」

原本想好好反省,將一切開誠布公,告訴男人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卻被男人一再地打斷,這令自己也急躁起來。

「怎麼可以結束?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啊!這個時候你跟我說分手,太奇怪了吧?沒錯!當初我是看不慣你,偷走公事包的也是我,偷听了你和那個男人的談話知道你喜歡男人而想以此作弄你……」

「夠了!不要再說!‘’男人激動起來,揮舞著手欲掙開。

「把醉倒的你帶回家,還月兌光你的衣服,騙你說你吻了我,好讓你于心不安,又故意讓你出洋相……」

「拜托,不要說了,你快走……!」

「故意對你溫柔,直到提出和你交往……」

「住口!我不想听!」男人叫起來,痛苦地欲捂住耳朵。

「可到了最後,我還是喜歡上了你啊!」

一聲震吼,氣憤地將男人的手一甩,瞪著緩緩滑跪在地上的男人,蔣行磊突然也好想哭出聲。

明明這麼喜歡,拼命地想要解釋,想要坦誠,男人卻不給自己好好說的機會。

被喜歡的人拒絕到這個地步,蔣行磊才明白愛情原來也是如此痛苦。

捂著眼的指縫里流出涓涓淚水,半晌之後男人哽咽地發出細微的聲音。

「為什麼……要說出來?」

「老師!」

「就算是假的也好……結束了就是結束了,為什麼還要說出來……明明是假的,卻還要說得和真的一樣……」

「我沒有騙你!我說了是真的!」急切地想捉過那顫抖的肩膀,卻被用力推開。

「戲弄一個老師……真的那麼好玩嗎?」男人慢慢站起來。

想說話卻被打斷。

「既然是惡作劇,為什麼又要讓我發現?就算是欺騙,你也不要說出來好不好?!」像是突然爆發了情感般,男人憤怒的面孔看上去卻更讓人覺得心憐。

「我都已經如你所願,離開學校了,你還想怎麼樣?什麼照片、錄音的,你想怎麼做都好,但可不可以不要讓我知道?!」

心一下慌了起來。「我沒有那種東西!那些早就刪掉了,而且我也根本沒打算那麼做啊!」

男人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撿起掙扎時掉落的眼鏡。

「算了,反正我也管不著……如果你是為了成績的事情請放心,我已經辭職了,試卷也不是我改……」

「老師!」

大步走過去拽住男人的胳膊,將那掙動的雙肩強行拉過來。這種各說各話越偏越遠的局勢讓他耐性大減。「我騙你的只有之前,但現在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好了!求你不要再說!」

男人受不了地槌打著自己。想著為什麼怎麼說男人都不肯相信,難道之前的喜歡就只有這一點點程度嗎?心更加劇烈地疼起來。

「你以為我還能相信什麼?只要自己玩樂就好,這種事情也太自私了……」

「那要怎麼樣你才相信呢?自私的應該是老師吧?」

突來的反駁令男人搖晃著的腦袋拾了起來,瞪著那錯愕的眼,蔣行磊漸漸由內疚變為指責。就算是他的錯,就算有一部分是假的,但彼此的喜歡難道就不能壓倒這些不愉快嗎?

「故意把工作辭掉。不聲不響地搬走,好讓我模不清楚頭腦甚至一直找不到,在我找上門了之後又說因為有未婚妻所以要分手,你根本就是在逃避!現在欺騙你的人是你自己!不想被我甩掉所以逃開,以為這樣就可以造成是你甩了我而不是我甩你的假象……」

男人的嘴唇張著,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似的。

「……你覺得這樣就可以舒服一點對不對?!」

不知是否因為被說中的緣故,男人的掙扎逐漸停下來,但卻抖得越來越厲害。

大力抓過男人的手舉高到自己的臉頰旁邊。「與其這樣,不如打我好了,隨你怎麼發泄都可以!不管是要罵也好,打也好,完全不需要手下留情!」

男人的臉因為自己的話而變得惶恐起來。

「你打呀,與其那樣騙自己,不如將不滿全都發泄出來好了!」

見男人沒有動作,蔣行磊干脆抓著男人的手擊向自己的面部。

手在觸到臉時就被男人用力抽了回去。搖晃著身子,蒼白的臉看上去是如此脆一弱,好似下一刻就會倒下似的。

「拜托……不要再捉弄我了……」

「我沒有捉弄你!’’大聲的吼叫令男人一懾。

氣男人的誤解,更氣對方為什麼這麼固執,蔣行磊大步跨上去,因為那慌亂的後退而氣得將對方壓在背後的牆壁上。

「老師!你忘了?你不是答應過我嗎?」

那些話,他清清楚楚地記得,為什麼男人偏偏就忘掉了呢?

「你說的,做錯了事不要緊,只要改過就好了,你也答應過我,不論我做錯什麼,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就是不能離開我!這些你都忘了嗎?」

「啊……」由于男人眼中閃現的動搖而更加氣憤地捉緊男人的肩。

「這些話,難不成只是隨便說說?你答應過的!是你親口答應我的啊!」

男人的眼眨了一下,流出淚來,臉上卻不是理解的表情。

「原來……你連這也設計好了啊……」

「說什麼設計!我哪有設計什麼?」無端地火光起來,費了那麼多唇舌,解釋一來解釋去,他的心意根本就沒能傳到男人心里。

雖然這些都是自己的錯,但男人為什麼就不能接受自己愛上他這個事實呢?

「好啊!就算是欺騙好了,但你喜歡我對吧?你說喜歡我,這總該不會是你自己騙自己吧?如果不是喜歡我的話,你又何必為了不落到被我甩的下場而一個人偷偷跑掉?!」

陡然尖銳起來的質問令男人的臉色開始有些泛青,嘴張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現在就站在這里,任你處罰!不管怎樣都好,只要不離開我,只要你能消氣,都隨便你!」

「不必了!」一直懦弱地發抖的男人在自己一連串的逼迫下終于閉了閉眼叫出來。「這些……這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你不要再說了!就算是喜歡,又怎麼樣?我喜歡的又不是你一個人!」

「什麼……」心口像被打了一個大洞,無法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說什麼喜歡……那種事根本就沒什麼吧?我是喜歡過你、但之前我喜歡宗方,也就是說我完全有可能也喜歡上別的人,又何必非要與你糾纏不清不可?」

從來不知道男人原來是這樣冷酷的人,那張就算是現在也誘惑著自己的蒼白嘴唇正一句一句地說出殘酷到足以令自己心碎的話。

「而且,就算不是愛情,也可以結婚吧?反正……我們都是男人,這種事情過了也就算了,沒什麼好說的……」

原來……男人是這樣想的啊……在自己為他神魂顛倒意亂情迷之時……

直到听到男人的大叫,蔣行磊才意識到自己撲倒了對方,強迫地抱過去,即使被抗拒著也強吻上去。仿佛禽獸一般饑渴地索求著,不顧對方狂亂的掙扎而撕開了對方的衣服,那白皙單薄的身子因為自己的不講求力道而印上紅痕。

盡管已經被強行進入,男人還是捶打著,因為疼痛而哭叫,直至聲嘶力竭,卻一直不斷地抵抗著,跟之前那個濃情蜜意會抱住自己申吟擺動的情人完全兩樣。這種抗拒令他失去了理智,一味地在男人體內沖撞著,企圖借由身體來表達語言所未能表達的。

到了最後,男人停止了掙扎,卻一直一直哭泣著,那眼神,就算吻上去也露出全然憤恨與指責的眼神,令悲傷層層漫涌上來……

×××

「對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感覺到涼意,才忙把男人抱回床上,用棉被蓋住那赤果的身體。

蔣行磊愧疚地撫模著一直不住輕顫抽噎的男人。

他又再一次傷了他,方才的行為根本與強暴無異,但是他實在是受不了那種無措的膠著感。為了讓男人早點明白,為了不再從男人嘴里听到不想听的話,唯一可做的就只有擁抱住那具身體,仿佛這樣才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男人還在身邊的事實。

但是,觸模到的只有濕漉漉的眼淚。

男人將頭埋入棉被里。

「出去……」

「老師!」想要安撫的手停在半空中。

「請你出去!」蜷著身體的被單也在顫抖,男人的聲音盡管虛弱卻不容抗拒。

蔣行磊緩緩站起來,俯視著那背對自己的黑色頭顱。

「……我沒有欺騙你,我喜歡的只有你一個,不管你怎麼想,對我來說,不是隨便就能喜歡上的,除了你!我……非你不可!」

說完這些話,轉身走出了臥室。

雖然沒法與現在的男人溝通,但在出門前他也做好了打長期戰的心理準備。既然男人不相信他,那他就等到男人相信為止。

只要認定了,就絕不輕易改變,如果喜歡只有一時半會的程度,也未免太悲哀了。

擔心男人又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搬走,蔣行磊這些天都跑到男人的公寓樓下,從清早等到深夜,即使得不到回應也固執地等著。

一連幾天,男人都沒有出門。望著那到了晚上會亮起淡淡燈光的小窗,蔣行磊為無法立即到達男人身邊感到深深挫敗。

如果是之前,男人一定會在家中等著自己,每一次開門的時候都充滿期待和恬笑,羞澀而興奮地接待自己,有時還會遲疑地伸過臉來提示他是否該給個親吻……

然而這一切,卻被自己搞砸了。

離過年還有不到一個星期,受北方下移的冷空氣影響,原本暖和甚至可說有些炎熱的天氣開始降溫。

在家里待了好些天了,也該出去買點東西,可是……

原庭信猶豫了一會,輕輕拉開窗簾往樓下看去,卻正巧踫上一雙也朝這邊望來的眼楮,嚇了一跳,慌忙把窗簾拉上。

他還在。

心咚咚哆地跳個不停,想到那個久久在樓下佇立不去的身影,一股酸楚就涌上心頭。他不明白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步男孩還要這麼做,就好像真的喜歡自己一樣,可是……他沒有勇氣相信,就怕跳下去又是一個新的陷阱。

緊緊抓著身後的窗簾布,前些天被男孩強迫擁抱的感覺還在。也許是因為直接在地板上做的緣故,那一天晚上他就有了些感冒的跡象,這幾天一直在吃著藥。然而難受的不是身體,而是……

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驚了一下,趕忙接起。

「啊……媽媽!呃,我會回去……這個……您就不要太操心了,我知道……

是,好……好的!」放下電話,方吐了一口氣,隨即眉頭又緊鎖起來。

母親這陣子總是提起結婚的事情,說是看到朋友同齡的孩子都結了婚,而自己卻一直忙于工作和學習。

——我不需要你有多高的學歷,不管是博士也好,什麼都好,到頭來還不是都得結婚生子?只要你盡早把婚結了,生個孫子給我抱抱,我就心滿意足了……

每次打電話來,母親都這麼說。要麗紗專程跑來看望也是出于這個目的吧?還好麗紗只顧著購物,沒怎麼問他。

才發了一會呆,電話又響起來。

想著是不是母親又忘了叮囑他買什麼東西回去,接起一听,卻是好友宗主打來的。

好友的聲音听起來很快樂,看來是剛剛拿到休假,說幾個老同學辦聚會,要他也一起去。從以前就是這樣,不善于與人交際的他,不管什麼活動、都由宗方硬拉著去,否則他大學四年的人際圈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什麼!那小鬼找上了你?」好友在那頭叫起來。

「他怎麼知道的?他沒對你怎麼樣吧?難怪這幾天沒見他跟蹤我,原來是找到了!你沒事吧?」

「我……那個……」

「啊,你一定是被他跟著沒法出門對吧?我就知道!那個小鬼用道理是說不通的!沒關系,你不用怕!我去接你!在家等著我!」好友吼完就把電話掛了,快得連自己都沒能插上幾句。

為難地放下電話,又下意識朝窗戶望去。真的…•」不想看到男孩那個眼神呢,就怕看了之後……自己的堅持就會化為烏有。

現在,惟有保持沉默,才是保護自己的方法。

不想受傷……對這場他唯一全心全意投入的戀愛。以前,總都是默默的單戀,不敢也不能夠說出來,然後在背地里看著心儀的對象一個個交了女朋友而痛苦萬分。直到遇到宗方,才借著一次陰錯陽差而來的勇氣和沖動將心意訴諸于口,卻還是遭到了拒絕。

男孩是第一個說要和他交往的人,也是第一個說喜歡他的人,更是第一個讓他度過了一段人生最美好時光的人……所以,不想讓這份美好遭到破壞,一切停留在昨天就好了。

宗方很快就趕到了,說服自己和他一起出門。

剛出公寓,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身影,不僅如此,還多了兩個之前常和男孩在一起的年輕人,也是以前班上的學生。見此更確定了他心中的想法,心下登時抽搐起來。

扭過頭,不去看見到自己後立刻朝這邊走來的男孩。

「老師!」男孩才叫了一半,就被宗方擋住了。

「適可而止吧,小鬼!如果你再繼續糾纏下去,當心我報警處理!庭信——我們走!」好友說完就拉過自己上了車。

偷偷瞄了一眼觀後鏡,男孩不甘的神色直直朝他逼來。

×××

可惡!方才看著那個家伙上樓而不能阻止,現在又……

難道他就這樣眼睜睜地任由那個該死的宗方把心愛的男人帶走?蔣行磊又氣又恨,當下沖了上去。

「喂!行磊!」

「等一下啊……」不知從哪知道他在這兒的席德凱與路原鋒也追了上來。

「滾開!不準跟著我!」

緊追著那輛車,想也沒想地越過欄桿跳進快車道。

再這樣下去,男人也許真的就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了!這種事情……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被這樣可怕的巨大的如同怪物一般的想法驅動著,使他忘了身在疾駛的車流中,只看得到那輛載走男人的車子……

「行磊!停下來!後邊……」

友人的叫聲響起的同時,一輛車子朝自己側面直駛過來——

從觀後鏡望見那驚心動魄的一剎那,原庭信驚叫起來。「停、停車!」

「庭信?」

「快點停車!快!」狂亂地叫著,就要打開車門。

見狀宗方趕緊把車子停靠在一邊。

原庭信一下車就往後跑去。

那輛車就停在路中央,還造成了後頭一連串的緊急剎車。

看不到男孩,莫非……莫非……

「行磊l」

在看到倒在地上的男孩時,原庭信的心一下蹦到了喉頭。「行磊——」

淒厲地呼叫著,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行磊!行磊!」

眼淚迅速地涌出,顧不上引人注目,他跌撞著撲倒在男孩身邊,抱住那一個身體。

「行磊!你怎麼樣?你沒事吧?行磊!」

正絕望地大叫著,手突然被用力捉住了,原本還閉著雙眼的男孩有些吃力地動彈起來。

那雙黑眸一睜開,正正對上他。

「我沒事。」

「啊?」因過度驚嚇又是一震。

「我只是……被擦到,摔倒了而已,沒什麼大傷。」男孩奇跡般地坐起來。

看他身上,確實也沒有哪處流血。

「啊……」不知是突然放下心來還是別的什麼,眼淚一時間流得更厲害了。

「老師,你擔心我嗎?」

這句問話一出口,原庭信的腦子立刻嗡地一聲,加上附近突然響起的兩聲呼叫男孩名字的聲音,提醒了他目前的處境。

「啊……放、放開我!」惱羞成怒之下,他奮力要掙開男孩緊抓住他的手。

太過分了!這麼一來,他豈不是……豈不是……

「我不會放手的!’,男孩大喝一聲,黑眸緊緊盯著他,瞳孔深處仿佛有某種東西在燃燒。「如果放手的話,你又會逃了對不對?」

被男孩的氣勢鎮住,原庭信答不出話來,只愕然地呆在原地,直到好友追上來。

「庭信!」

「宗、宗方!」才要回頭,突然被男孩抓了起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拉著跑起來。

「喂!站住!你要帶他去哪里?」

煩人的叫聲在身後追趕著,看來那個宗方腳程也不慢。

蔣行磊正想著該怎麼甩掉追兵之時,另一聲大叫也響了起來。「行磊!接住!」

一回頭,一串鑰匙朝自己方向拋來。

只見路原鋒朝這邊使了個眼色。「我那輛哈雷就停在附近!」

說罷便與席德凱上去攔住了追趕不休的宗方。

愣了一下,嘴角牽起來,握住鑰匙,更緊地抓住了手中的男人。

原庭信覺得今天一出門遇到的都是驚嚇。

還沒弄清男孩想做什麼,就被拖著上了一輛機車,然後被男孩恐怖的飆車方式嚇得半死,正懷疑他是否有駕駛執照,就被帶到了一家商業旅館。

等一切平靜下來,才發現他們兩人身處于一間不算太寬敞的套房里。

「好了!為了不浪費時間,只有選這里!」

男孩陡然響起的聲音令自己的身子又是驚嚇地一抖,忙回身。

「我覺得你也躲得夠久了,所以……」男孩清亮而犀利的目光望著自己。

「該是坦白的時候了吧?」

下意識地低下頭,原庭信咬緊了嘴唇,眼中閃過些許黯然。

男孩忽然走過來拉住他的手。

「老師,你還是喜歡我的對吧?」

不明白男孩哪來的自信,那種坦然到令他害怕的自信。一個抽痛,他別過臉,欲將手抽回來,卻被緊緊抓住。

「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話,剛才大可以不必回頭,你之所以關心我,害怕我會受傷,就是因為你心里還有我!」

男孩灼燙的目光有如一團火在身上燒,滔滔不絕的話語更是令他一陣陣心痛。

突然間生起氣來,恨自己這麼容易就軟了心,他使勁抽出手,走到一邊。

「這種事……任誰都會不放心吧?又不一定非要是喜歡的人……」

低聲恨恨地道,仿佛賭氣般。

男孩突然沉默下來。正不安時,一只手觸上了冰冷的臉頰。嚇了一大跳,慌忙退開,才發現男孩不知何時靠了這麼近。一抬頭,就觸到一雙原以為信心十足充滿傲氣的眼眸,與之相反,那雙眼此刻滿是愧疚,絲毫看不到任何的鄙夷和戲弄。

「對不起。」

在他受驚嚇而退開時,男孩臉上有些許受傷的神情,但很快就道了歉。

「老師,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驚訝于男孩忽來的道歉,听到下一句話才想起那天對方對他所做的一切,登時一紅了臉,不自在地避開男孩濃情萬千的黑眸。

「你怪我,怨我,恨我……我都甘心接受,可就是不能忍受你離我而去!」

男孩靠得那麼近,近到不敢大聲呼吸,以至于連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庭信沒法吭聲,只能屏息听著男孩的訴說。

「是的,正如先前所說,原先……這一切只不過是場騙局而已,可是,騙來騙去,我何嘗想到連自己都騙了進去?如果有得選擇,我也不想成為同性戀!遭人非議不算,就連戀愛也不能光明正大,還要躲躲藏藏,就怕被人叫變態!都是硬梆梆的身體,也無法孕育子孫,幾十年後就是兩個老頭子面對面,有什麼意思呢?」

男孩語氣漸漸強硬起來,說到這里,原庭信揪緊了心,差一點流出淚來。

話雖難听,卻一點沒錯。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

「……盡管如此,我還是無法放棄喜歡你,因為就是再多堂堂正正的理由,什麼倫理、男女、社會輿論之類的加在一起,再多再多……就算比這些多上一萬倍,也比不上你對我的萬分之一!」

男孩說著,陡然一轉。「到現在,我才知道什麼對我才是最重要的,如果,連這都守不住,別說你,連我都不能原諒我自己!」

渾身一震,原庭信轉眸看去,只見那雙仿佛含淚般比往常閃亮許多的黑眸正熱切地注視著他。

「老師……」

幾乎不敢相信,男孩慢慢在他面前跪了下來,緊緊握著他的兩只手。

「我不想……再被人叫不懂事的小鬼了,為了老師,為了……」

「別說了!」大叫一聲,猛然掙開手,原庭信快步走到窗邊,背對著的肩陣陣輕顫。他不想看到男孩這個樣子!那雙眼,好像要把一切都吸進去似的!在那一刻,他幾乎要放棄了,為什麼……為什麼……

沒有辦法對溫柔深情的人狠心,這一向是他的弱點,男孩應該很清楚。如果,就這樣……的話,以後若是有個什麼萬一,他根本毫無退路!

那種愛到舍生忘死的感情,怎麼可能會有……怎麼可能?

听到男孩在後邊深吸了口氣,站起來。……你還是不相信我,或者……是不相信你自己?」

仿佛針刺,男孩的話令他的心好似回應般震懾了一下,卻沒有勇氣回頭。

「……我知道了。」等了許久,不見他的回答,男孩似自言自語地低喃了一句,含著濃濃的鼻音,仿佛極力壓抑才吐出來似的。

「我不會……再強迫老師做不喜歡的事了……」

听到門打開的聲音,雙手頓時捏緊。

他要走了?

忽然,男孩的嗓音揚了起來。「除夕夜那天,北湖公園有焰火晚會,我會在放禮炮的那座鐘樓下等你,如果你沒有那個意思,就不要因為同情什麼的過來,我等的……是一個全身心都願意接納我的人,所以……直到最後一聲鐘聲響起,我都會等在那里。」

男孩什麼時候走掉的,原庭信也沒有發覺,只一徑沈浸在驚愣之中。

那是……開玩笑的吧?想這麼說服自己,卻無法安心。

×××

很快舊歲的最後一天到來了,對新年的迎接也進入倒數計時。

「小信!」被在耳邊叫了一聲,原庭信才慌忙回過神來,只見母親站在面前無奈地看著自己。

「媽……」

「媽在問你話,怎麼發起呆來?真拿你這孩子沒辦法,不管多大都一個性子……」

見母親一直嘀咕,趕緊笑著賠不是,這也才想起他從昨天就已回到了搭巴士要四個小時的老家。而今天,就是除夕,親戚們都會聚在祖宅吃年夜飯。

「你從昨天回來就一直心不在焉的,要過年了也沒一點高興樣,干脆出去幫我買點東西,也好換換心情。要知道今晚姑媽姨婆他們都會來,看你這樣不曉得又會說什麼了,連比你小三歲的表弟今年都要準備結婚了,更別說大堂哥……」

「媽,我去幫您買東西好了!」

為了防止繼續听母親的念叨,原庭信趕忙笑著朝門外走去。

「哎,我話還沒說完呢,跑那麼快,你知道我要買什麼嗎?」

好不容易擺月兌了母親,走到外面來,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原庭信開始對母親感到深深的歉疚。

一直希望他結婚定下來的母親,如果知道他是個同性戀的話,不曉得會如何?還有那群保守而又謹守傳統的家人們,如果知道

沒有辦法想下去,眼前不知不覺浮現出那張年輕俊挺的面孔。

——我會等!我會一直等在那里……

除夕,是今天……

他已經不在那里了,男孩一定也不知道他回到了家鄉。

買好東西回到家,親戚們已經一個個到了,在忙著接待和招呼之間,時間飛陝地過去。

打開電視,正好在直播北湖公園的盛會實況。心蹦了一下,不自覺地看看手表。

十二點……還差兩個小時。就算要過去,最後一班巴士也開走了,而且………時間也來不及。而且……

「小信!你在干什麼呢?快過來啊。」

听到母親的叫喚,趕緊答應一聲走過去。

算了,反正又不會去……這麼想著,心情卻愈發焦躁起來,雖笑著陪長輩聊天,卻如坐針氈。都已經這個時候了,為什麼……

電視里播報的聲音不斷傳來,就好像在催促似的。男孩的臉再一次掠過腦際。

老師!

「小信?」

母親驚訝地看他突然一站而起。

「爸爸,可以借我您的車子嗎?」正在與叔伯們把酒言歡的父親突然被點到名,酒意朦朧間有些愣神。

「呃……可以啊……」

「等一下!小信!這麼晚你要去哪?」母親在後面叫道。

「我出去一趟!會回來的!」一邊喊著,一邊飛快地朝屋後的車庫跑去。

自己開車的話,也許……也許可以快一點!

沿著公路一路飛馳,好在因為過年,大家都在屋里,路上幾乎沒有什麼車子,使得他暢通無阻。

盡管如此,指標還是不斷地移近。

打開的廣播里依然是北湖公園的盛會報道,傳出的歡笑不斷。

腦中一再浮現男孩孤獨的身影。自信,霸道,傲慢,粗暴……卻又是那麼孤獨用那樣的眼眸,對他堅定地說著喜歡,說著要到永遠……真的可以嗎?可以嗎眼淚又要滑下來,趕忙擦去。這種時候不可以哭,否則沒有辦法開車……

就算再怎麼開,也沒法在兩個小時之內到達,十二點眼看就要到了,時間一過,魔法是不是就會跟著消失?

如果……如果……彼此認真的話……

×××

北湖公園。

從沒有哪一次這麼熱鬧,幾乎全城的人都聚集在這里。

鐘聲已敲了十二下,禮炮陸續響起,繽紛的焰火在夜空中綻放出美麗的花朵。

一縷一縷,彷若天使閃光的羽翼。

人們被焰火和游行吸引,都轉移到周邊的看台去。

他還是沒來。

蔣行磊不止一次地看著手表,越來越感到沮喪。

從白天他就開始等在這里,中途也有不少女孩子前來搭訕。好多次,听到相似的聲音,看到相似的背影,都讓他激動了好一陣子,然後又跌人濃濃的失望當中。

攏了攏圍巾,空氣似乎更冷了,周遭的熱鬧一點也感染不了他,反而覺得愈加落寞。

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樣喜歡一個人,更不知道被拒絕心會痛到這種程度,就好像被人對著心口槍斃了似的。難道說,男人對他,只能喜歡到這個地步嗎?

一切的錯,就算用愛也彌補不了嗎?

不甘心就這樣離去,蔣行磊一直站著,無論如何,他都沒法讓自己放棄。

一生一次的愛戀,如果就這麼舍棄了,他是怎麼也無法接受的。

「行磊。」不知又過了多久,就在眼淚終于忍不住要流出來時,一聲仿佛天籟般的呼喚在附近響起。

渾身顫抖地一震,懷疑是不是等得太久而產生的幻听,以至于不敢回頭,就怕連這一絲安慰都會被現實打碎。

果然,聲音沒有出現了。一切……還是虛無的吧?

「行磊!」才沈入失望的低谷之中,聲音又在背後響了起來。這一次似乎更近了些。

連指尖都悸動得顫抖起來。

「行磊……」與之同時,听到有人摔倒在地的響聲。

趕忙回頭望去,赫然發現那原以為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人兒就在距離自己不到五米處!

心一下劇烈地蹦跳起來,拔腿沖過去。

「老師!」撲上去,一把握住男人的肩膀,急切地捧起那張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臉,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涌出。

「真的是你?你真的來了?」

不想男人卻發出疼痛的申吟,眉頭也皺了起來。

「老師?」嚇得慌了,這才發覺男人的臉色蒼白如紙。

「你怎麼了?」

盡管勉強,卻還是對他展開了一個虛弱的微笑,男人的嘴唇輕輕向外扯著。

「對不起……我……沒有趕上……」

「老師!」

「可以……送我去醫院嗎?」

×××

「半夜里開快車,真是太危險了!雖說傷不重,但若不及時處理也是不得了的!」

醫院里急診處,醫生這麼說。

「他真的除了手腕月兌臼,沒別的傷了嗎?要不要再檢查一次?」

見男孩急得又要跳起來抓起醫生大叫,原庭信趕忙拉住他。

「行磊,我沒事,其實也不算車禍啦,我只是在剎車的時候撞了一下……」

「可是你剛才……」

「那是我跑得急了一點,氣喘不上來……」

「老師!」

好不容易才讓男孩相信自己的身體安然無恙,也折騰了大半天,離開醫院的時候,時鐘的指標已指向凌晨三點多鐘。

等到走出醫院大門,才想起還停在公園外邊的車子。

「啊,車子!」不曉得撞壞沒有,那可是父親的愛駒呢,若不是趁他喝得正高興,根本就不可能輕易借到手。

才邁了一步,就被從背後抱住了。「行、行磊?」

男孩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身,小心地沒有觸著他月兌臼的手腕,濃熱的氣息緊窒地包圍在他身側。「……我好怕!」

耳邊掠過低低的一句,正因突來的親密而臉紅心跳的原庭信愣了愣。

「老師,你讓我擔心死了……」低語中帶著哽咽,男孩的聲音在此刻竟是難以想像的脆弱。「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來了之後又突然那個樣子……我……我真的快被你嚇死了!」

「行磊……」

動容地喚著,撫上男孩埋在他肩上的頭。仿佛連發稍都能感覺得到對方的顫抖。

他真的是喜歡我啊……腦中突然涌出這個念頭,心口一下熱起來。

喜歡……想到自己被這個人這麼深切地喜歡著,滿懷的欣喜就好像要借由眼淚溢出來似的。

「我喜歡你!」男孩突然冒出一句,沒有放開他,也沒有抬起頭,像是害怕他會消失般持續擁抱著,根本不在乎會不會被人發現。

緊接著又冒出好多句。

「我喜歡你,喜歡老師……真的喜歡!好喜歡……真的……永遠永遠……都喜歡!」

雖然看不到面孔,卻可以感覺到對方在哭泣。用沒有受傷的手握住男孩環抱住他的寬闊手掌,他垂下了眼睫。「……我也一樣。」

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了那間小小的公寓,之前曾在這發生過一次擁抱,但卻只是單方面的發泄,這一回,兩人都迫切地渴望對方。

雖然知道男人的手受了傷不方便,但蔣行磊實在是無法壓抑這股由驚喜和幸福產生的沖動,剛進房間,甚至來不及月兌掉彼此的衣服,說了聲對不起後就直接進入了對方的體內。

男人喘息著,細碎地申吟,也許有部分是因為沒有舒緩過程的疼痛,但卻沒有不喜歡的成分,因為對方也伸出沒有受傷的手臂抱住了他。

不斷地重復著喜歡,伴隨著一個又一個的吻。第一次感覺到,情感是如此深厚的東西,不論語言,還是肢體,都無法完全地傳達。在第一次結束後,憶起直接在地板上做男人會感冒,忙將對方抱回床上,但也就這一會兒的空檔,接下來他再沒離開過男人的身體。

不知是第幾次到達高潮,似乎怎麼也得不到滿足,貪婪好像元底的黑洞。

交疊著無數的熱吻,最後,終于在男人疲憊地靠在他身上後放過了對方,雖然他還想繼續要,但考慮到對方的身體,不得不打住。

吻著男人冒著薄汗的額頭,他圈住這個令他腸折百度的身體,不定決心一輩子都不要放開了。

雖然沒有說出口,其實在十二點的鐘聲響起還不見男人到來時,他就已經決定好,就算男人拋棄他,他也會一直堅持下去。

「糟了!」懷中本閉著眼好像只滿足的貓咪在他胸前細細摩挲的男人一下子睜開眼驚叫起來。

「怎麼了?」立即關切地問道。

「我忘了給家里打電話。」

慌忙模索過放在衣服口袋里出了醫院就忘了打開的手機,男人有些笨拙地用單手按下號碼。

「麗紗!不要叫,我沒事……不不不!就是怕被媽念才打給你,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我在這邊,天亮後我會回去的……」

麗紗?那個該死的名字一下竄進耳朵,馬上警惕起來。

他怎麼可能忘了,男人說他有未婚妻!

「老師!」不等男人掛電話,蔣行磊就氣憤而又慌張地大叫起來。

似乎預計到他會有搶電話的行為,男人在恩啊了幾句後就掛了機。

「老師!那個未婚妻是怎麼回事?那個女人!你怎麼可以……」

不是不相信男人,但也不能不排除這方面的可能性,他幾乎是恐慌一地大喊起來。

「啊……其實那個……」

男人微紅著臉,靦腆地笑著,卻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來,這更增添了他的驚慌。

「老師!」

×××

「妹妹?不是未婚妻?」訝異地看著男人,「那為什麼……」

對方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忽然恍然大悟。

「老師你騙我!」

男人的臉更紅了,像有些生氣似地說道︰「不行嗎?」

如果不是男人下一刻鑽進了他的懷里,也許會以為對方是在抱怨而不是撒嬌。

愣了一下,用力地搖了搖頭,抱緊了懷中的男人。

「不……只要老師不離開我,就算是騙我也沒有關系!」不僅如此,男人還可以盡情向他發脾氣、耍賴皮、撒嬌,種種種種都沒有關系,只要讓他知道還需要他,不論做什麼都可以。

男人的反應是更緊地偎近了他。半晌,一聲害羞而甜蜜的話語響起「……到我家來吧。」

「什麼?」

撫模著男人頭發的手停住,不敢相信地望向那雙逐漸抬起來的眼。

這是否表示……

男人的手指探向他的臉側,淺淺地笑了。

「天亮後,跟我回家過年吧。」

愛,也可以是一輩子的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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