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漢宇逐漸取代岳旭擎在岳家的地位,岳旭擎已經有點搞不懂究竟這個家的男主人還是不是他。
只要朱貝兒在家,傅漢宇一定往岳家報到,而傳漢宇又是個幽默的男人,他們總是非常開心的聊天笑鬧,岳旭擎則是被晾在一旁,根本沒人理睬他。
傅漢宇對女人向來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連自己的老媽都站在他那一邊,而且還有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對他面言,這個家再也不溫暖,再也不屬于他,這個家宛如煉獄一般,他真的無法忍受,無法忍受傅漢宇的侵入
于是,他開始變得晚歸了,常常以加班為由徹夜不歸,其實他哪是去加班?而是留連在各大小Pub里。
周末夜,Rock擠滿了人潮,Band的現場live演奏和歌手充滿磁性的歌聲,將現場的氣氛high到最高點,恣意享受周末狂歡的人群,在舞池上忘情的跳動著。
什麼時候,他竟也會混到這種鬼地方來?
他向來討厭吵雜、混亂的地方,而且菸酒不沾,然而這個龍蛇混雜之地,如今卻成了他的避風港。
他寧願來這種鬼地方,也不要親眼目睹朱貝兒和傅漢宇甜甜蜜蜜的畫面,那簡直比殺了他還痛苦千倍。
為了麻痹自己,他學會抽菸,也開始喝酒了,甚至不拒絕主動送上門對他示好的女孩子陪伴,他彷佛完全變了個人,唯一不變的是,他仍是靠著腳踏車騎遍台北市的每一個角落。
他回家的時間,大約都是深夜了,那時貝兒和媽媽都入睡了,他算得剛剛好,這樣大家彼此都見不到面,省得尷尬。
今夜,他沾了一身的菸酒味,從Pub出來。之前一場驟雨洗淨了台北的夜空,清朗無雲。
他漫不經心地騎著腳踏車回家,在經過路口時,喇地駛過一攤積水,不小心激起一片水花,而且兜頭往一個正在等計程車的女孩子潑去——
對方氣急敗壞地看著自己一身精心的打扮成了泥水混雜的落湯雞,一肚子火熊熊燃燒起來,想也不想便把手上的皮包往他背後用力扔過去,哈哈!正中紅心,只見那名男子重心不穩的晃了一下,趕緊踩了煞車。
「你……」他回過頭,看到一個全身幾乎濕透的女孩,正殺氣騰騰地瞪著他。
「你沒長眼楮嗎?竟然噴得我全身都是水,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她尖銳地對他亂吼。
接下來又是一大串罵人的話,如同江水般滔滔不絕的流瀉出來,他從沒見過這麼凶的女人!
這個女人頂著一頭染成橘色的頭發上張臉濃妝艷抹,濃眉、假睫毛、濃重的眼線、紫色的唇膏等一項都不缺;而且那雙眼楮看上去散發著綠色的色彩,不但抹了綠色眼影,顯然還戴了有色的隱形眼鏡.…︰她的穿著打扮完全偏東洋風,穿著無數小珠綴著的無袖線織衫,露出一大截的雪白手臂還刺了一朵嬌艷的黑玫瑰,身下穿的是短得幾乎要看見的短裙,腳下踩著一雙厚底恨天高。
那種自以為是、新潮又大膽的氣息,在他看來,全無美感可言,根本就是丑得不堪入目—.而且,他向來最瞧不起這種失去自我、哈韓哈日的小女孩,可是現在是他有錯在先,只好放低姿態。
岳旭擎一臉端正地道歉。「抱歉,我沒注意到。」
女孩斜睨著他,夸張的綠色眼影彷佛被人揍了一拳似的,乖戾的尖聲嚷嚷。
「這樣就算了啊?你怎麼一點誠意都沒有,一點都看不出是在道歉。」
岳旭擎也斜睨著她,她的咄咄逼人惹火了他。
「我又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台北市的馬路凹凸不平,才會下個雨路面上就積水!」
「你真是不知反省的家伙!做錯事還不道歉—.」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最後把視線定在他的臉上,他們目光一父接,剎那間,他突然覺得那個眼神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曾經在哪里見過她,可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過,他的生活圈里沒有這號人物,就算看過,應該也不可能會忘了她這身驚人的打扮。
「好!我記住你了!」她舉起食指,用力戳著他的胸膛。
「該死的自大狂!以後就不要讓我見到你,否則,我會讓你好看!」
她快速攔了一輛計程車,頭也不回的坐上車,而且還不忘搖下車窗,相當孩子氣地對他扮鬼臉。
朱貝兒偷偷模模地溜進門,幸好岳媽媽很早就睡了,否則這身打扮保證會嚇死她。李麗琴是那種一覺到天明,半夜不會起床的人。以至于,她在三更半夜里做了什麼事,李麗琴根本莫宰樣。
李麗琴真是個懂得拿捏分寸、明理的好媽媽,她從來不給她任何壓力,也不會過問她任何事,包括從來不會進她的房間,不問她學校及課業的問題,更不會在半夜進她的房間檢查,給予她極大的自由。
她趕緊沖進浴室,卸下假發,還有彩色隱形眼鏡,快速洗去一身的濃濃酒味和菸味,大濃妝一洗去,再換上卡通圖案的睡衣,鏡子里又出現一個清純無邪的大女孩。
她是誰?
她究竟是誰?
她真正的名字叫朱海兒,她和朱貝兒雖然名字不同,卻長得一模一樣,因為她們是一對雙胞胎。
她為了尋找失蹤的妹妹貝兒,白天假裝成貝兒,夜晚則恢復海兒的真實身分,藏匿在Pub里,和那幾個涉有人口販賣重嫌的洋人打情罵俏,甚至不惜勾搭黑道大哥,其目的只有一個——她想探究妹妹的下落……
海兒確實是個新潮的女孩,她在美國長大,受西方教育洗禮多年。她喜歡打扮,前衛大膽,走在流行的尖端,她能藉由化妝和穿著打扮輕易地變成另一個人,變身對她就像「易容術」那樣輕而易舉,盡管如此,這不過是外表,骨子里她仍保有東方的傳統保守思想。
今天她的心情特別好,因為今夜她竟意外地遇見岳旭擎!
當然他是認不出她,不過如果能藉由另一個身分,接近他的話……
這時,意外的,李麗琴房間的燈亮了;她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走到門邊,赫然發覺李麗琴發出難過的申吟聲。
「岳媽媽,你怎麼了?」她快速走進房,在床沿坐下來。
李麗琴痛得不停申吟著。
「人老了,不中用了!現在睡到半夜,常常會莫名其妙腳抽筋。」
「腳抽筋?」貝兒立即貼心地說。「沒關系,我來幫你按摩,讓你舒服一些。」
「不,這不好意思……」李麗琴拒絕。
「怎麼會!你就像是我媽媽,做孩子的在父母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本來就要幫父母分憂解勞。」
她抬起李麗琴的腳,輕輕的幫她按摩。
「有沒有比較舒服?」
「有,有,感覺好多了,貝兒,謝謝你。」
「哪里。」
「喀」!大門傳來轉動鑰匙的開門聲,應該是岳旭擎回來了。
岳旭擎察覺李麗琴的房間流泄出暈黃的燈光,不由得走過去一探究竟,在半開的房門口正好看到貝兒正在替李麗琴按摩腳。
「媽,你怎麼……」他擔、心地問。
貝兒代替李麗琴回答,似乎在給他下馬威。「岳媽媽的腳抽筋,痛得睡不著,幸好被我听到了,所以我在幫她按摩。上了年紀的人,當人子女的不多注意一點,是不行的。」
岳旭擎的濃眉深鎖。
李麗琴一見到寶貝兒子半夜衣衫不整,滿口菸酒味,忍不住抱怨兒子的不體貼。
「好久沒在家里看到你了,每天不是忙到三更半夜,就是喝得爛醉才回家。我老了,哪一天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或是怎麼樣了,誰來幫我啊!」
「這陣子都沒看到你,不是應酬,就是加班,工作有比自己的媽媽還重要嗎?」
貝兒不僅一半是替李麗琴說話,另一半則是抒發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沒見到他的哀怨。
「用不著你對我說教!」他的情緒控制閥突然斷了,大發雷霆地對她吼叫。「都是你,朱、貝、兒,你害我的生活完全變了樣!」
「旭擎,不得無禮!你完全變了,變得不像是我的乖兒子!你怎麼不學學漢宇,你看漢宇跟貝兒,不是我的孩子,卻比親生兒子還關心我。」
這句話徹底傷了岳旭擎的心。
在節骨眼上,媽媽竟然站在貝兒那邊,他惱怒光火地沖回自己的房間。
他並不知道,李麗琴將他這段時間的轉變都看在眼里,兒子莫名其妙的性情大變,李麗琴心知肚明全是因為貝兒的緣故。
自從貝兒出現後,旭擎就變得陰陽怪氣,後來又加上一個漢宇來攪和,旭擎更是消極的逃避。可是她不能偏袒旭擎,再怎麼說,貝兒是恩人的女兒,況且貝兒何錯之有?她只怪旭擎怎麼變得那麼不明理,他們難道不能好好相處嗎?
想氣、想罵,但就是說不出口,兒子心里的苦她很明了,唉!旭擎和貝兒之間,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她祈求有一天旭擎能和貝兒像家人般和平共處!
從那一天起,岳旭擎和李麗琴母子間就陷入了無限期的冷戰。
岳旭擎回家的時間更少了,在各大小Pub留連了一陣子之後,他嫌每天東跑西跑的很麻煩,看上了一家充滿個人特色的Pub,室內牆壁全是仿照畫家孟克吶喊的畫作來裝潢,一如他需要尖叫的心情,因此後來他就每天都固定到這家名叫吶喊的Pub。
岳旭擎孤獨一人坐在吧台前,啜飲著手中的威士忌,憂郁的神情吸引了無數的女客人。
「他長得好帥喔!而且看起來好憂郁,出手又大方,一看就知道是來歷不凡的鑽石男,這種優質男,不釣可惜。」
有很多女孩子主動對他搭訕,可是他從來不給那些仰慕的女孩機會,總是惡臉相對。
今夜,又有個不知道什麼叫拒絕的女孩上前來攀談了。
「哈羅,這世界真是小!」
「是你!」是那晚在街口踫到的辣妹!
「沒錯,就是我。」她端著一杯琴酒,斜坐著看著舞池中瘋狂搖擺肢體的人群。「世界真小,咱們竟在這五十坪不到的空間踫頭了。」
「哦!真巧!」他意興闌珊的回答。「你如果要跟我約會的話,請你排隊,因為已經有一拖拉庫女人在等我了,不過要看我是否會挑中你…」
她的眼楮噴起兩道火花。
「天殺的自大狂!我才不想和你約會—.」
他又看了她一眼,她今天是火紅的性感打扮,紅發、紅裙,甚至紅鞋子,更夸張的是,她戴著紅色的隱形眼鏡,眼珠也是紅的。在炫麗的燈光照耀下,就像性感吸血女妖把男人咬得尸骨無存。
「你一個人?」他漫不經心地問。
她沒說話,小巧的櫻唇湊近手上的酒杯,其實她只是在做做樣子,根本就不會喝酒。
「沒比你孤獨!」
他的心一顫,微微錯愕。
「沒事的話,你可以滾了!」他粗里粗氣道。
「不行。」她死賴著不止月走。
「你是來糾纏我的嗎?」
他們的四目交纏,凝視彼此。
「不!」
「你是來看我笑話嗎?」
「不!」
「你……」他從來沒看過如此不識相的厚臉皮女生。
她咧開嘴角,露出恐怖的笑容。
「上次你潑我一身濕,我可還沒忘記,我說過只要我們有緣再相遇,我不會饒你,今天…」
她住嘴不說,卻把手上的酒往他的頭頂倒下去,臉上還帶著笑。
「我不是來釣你,是來算帳的!」
「可惡!」
他氣急敗壞地站起身擦拭濕透的頭發,她忙不迭的逃之夭夭,一下就不見蹤影。
圍觀的女客人們發出尖叫聲,這個最冷、最酷、最傲、最帥的鑽石男居然吃癟了!
該死的!她竟敢整他!讓他在眾目睽睽下,丑態百出。
他發誓,他記住她了!
從那一天莫名其妙被倒了滿身酒漬後,這些天以來,他的運氣真是衰到極點。
他和老媽之間有了疙瘩,兩人已不像過去那般親密,反而是朱貝兒取代了他的位置,而傳漢宇也為了要追貝兒,對岳旭擎的存在有所顧慮,常常會有意無意的和他劃清界線;真是見色忘友的家伙,岳旭擎在心底咒罵他千遍萬遍。
而在公司里,他每走到哪一個角落,都逃不開那些三姑六婆的謠言攻擊,就跟菜市場一樣熱鬧,是是非非道不完。一些流言輩語,不但刺耳,而且離譜到不行,更讓他的心情惡劣到極點。
一天又過了,今天他哪也沒去,決心早點回家,讓老媽安心吧!上了電梯,電梯門一開,他看到不該看到的畫面。
獨戶的高級住宅,好處就在此,這一層樓只有他家這一戶,電梯外接著一道長廊,挑高的水晶燈、古典花瓶里插著燦爛的向日葵,牆上還有一幅世界名畫,是他很喜歡的畫家夏卡爾的作品鄉愁與愛。
這真是令人絕對驚嘆的一幅畫,只是當畫前站著朱貝兒與傅漢宇時,情況可能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他再也不覺得那幅畫有什麼美感,只覺得眼前的畫面相當礙眼,全身的血液迅速沸騰起來。
他們背對著他,對電梯聲置若罔聞,專注地注視著彼此。
朱貝兒發出輕笑,輕聲細語地說︰「Joyce。長得既美麗又是高學歷,真讓我望塵莫及,她跟你很遠配……」
「你為什麼要提起她呢?」傅漢字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紅女敕的面頰,撫過額前的劉海。「我對她根本一點意思也沒有,我只對你…」
他要告白了!不!他不能讓他說出來。
岳旭擎走近他們,皮笑肉不笑的破壞人家的好事。
「漢宇,你們靠那麼近,在說什麼悄悄話?」
兩人不約而同轉過身,一臉錯愕地看著神出鬼沒的岳旭擎。
「朱貝兒,你沒注意到這里有攝影機嗎?你是想成為這位公子的新寵,讓雜志公布出來嗎?」
「旭擎,你怎麼這麼說?」傅漢宇皺了下眉。
岳旭擎不理他,繼續拿朱貝兒出氣,只要一踫到與她有關的事,他就沒了理智。
「朱貝兒,你不是夜間部有課嗎?為什麼還不去上課呢?還有閑情逸致在這兒跟人談情說愛啊?」
朱貝兒氣得嘴巴翹得好高。
「你干麼發那麼大的火?」
「旭擎,你怎麼……」傅漢宇盡量和顏悅色道。「你不是很晚才回家嗎?今天怎麼……」
「怎麼提早回來啦?」岳旭擎接續傅漢宇沒說出口的話。「我回來整理行李。」
不知怎麼回事,那念頭一起,就再也無法停止了。
他要搬出去住,不要再看到他們眉來眼去,濃情蜜意的模樣!
「整理什麼行李?」傅漢宇大感不妙。
岳旭擎二話不說,開了門進去,劈頭就對模不著頭緒的李麗琴投下炸彈。
「媽,我要搬出去住!」
「什麼?」李麗琴懷疑自己是否听錯了。
「公司里的傳言講得很難听,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岳旭擎再也忍無可忍了,他對每個人發出如獅子般的怒吼。
「說什麼?」李麗琴不解地問。
「他們說貝兒是傅總經理的情婦,卻住在岳總經理家,職員臆測我們三人之間有暖昧關系,說我們是三人行……」岳旭擎越說臉色越白。「他們說學歷、能力都不夠的貝兒能待在兆億,是用換來的,她周旋在我們兩人之間,她是比毒蠍還毒的厲害女人……」
「隨便想,也知道那是流言,惡意中傷我們。」
傅漢宇心平氣和,絲毫不受謠言干擾。
「況且貝兒哪有能力不足呢?這些日子不是證明她的能力不錯,英文程度也很好,她也絕對不是什麼蛇蠍毒美人,她很善良又清純……」
「我可沒你的肚量,你能忍受,我不能。」岳旭擎犀利的目光射向貝兒,眼瞳吐出巨火,像要燒死貝兒。
「我只想要回我平靜的生活,你們要怎麼搞都隨你們,別算我一份。」
如此殘忍的措詞用語,朱貝兒卻無動于衷,一點反應都沒有,其實她的心扭曲得痛極了。
岳旭擎看她的目光就跟仇人沒兩樣,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李麗琴看不下去了。
「旭擎,這些不過是謠言,而且貝兒還只個孩子,心地又善良,你別事事針對她。」
岳旭擎心灰意冷嘆口氣。
「媽媽,看樣子現在我說什麼,你也听不見,你的心里只有貝兒和漢宇。」
他不得不承認,他敗給了朱貝兒,她取代了自己的地位O
「這個家我住不下去了,我需要時間冷靜一下,媽,對不起。」
他斷然地回房,隨手整理些輕便的衣物和梳洗用具,半個小時後,就提著行李出來了。
在沈滯的低壓下,他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