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再次醒來時,除了渾身的疼痛與虛弱之外,還對上一張映照在月光下的笑臉,那是一個陌生的濃眉大眼的少年的笑臉,那少年只著中衣,蹲在他面前。他-然一驚,往後退去,那少年卻柔聲說道︰「不用怕,壞人已經被我殺了。」
「殺你殺了他們?」
少年將薄薄的嘴唇往後一呶︰「尸體就在後面。」
他茫然的向那邊看去,幾具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上的丑陋身軀零亂的倒在地上,不由得一陣作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那少年俯身輕拍他的背,又道︰「你外傷很重,不宜走動,就這麼辦吧」
接著他便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橫抱了起來,耳鬢身側俱是那少年的氣息,他又是一驚,臉竟微微發燙。他畢生中從未被人這麼抱起來過,彷若女子一般,不禁又羞又怒,輕叫道︰「放我下來。」
那少年又是微微一笑,道︰「你想一整夜與那些爛人的尸體為伍嗎?」語畢也不管他反應如何,便自顧自向前慢行。
雲晨再說不出什麼,兼之身體實在疲憊不堪,只得將頭順勢靠在那少年胸前,此時才發現身上好好的穿著干淨衣服,受傷的地方好象也處理過,想必亦是那少年所為,心中羞窘又添了兩分,過了半晌才道︰「謝謝。」聲音微小,幾不可聞。
那少年道︰「謝我什麼?救了你?還是借衣服給你?本可剝那些家伙的衣服,卻嫌太髒,少不得,只有在下尷尬一晚了,反正四野無人,也不怕人瞧見。」
「你怎可隨意殺人,不怕惹上官非嗎?」
那少年冷冷一笑,道︰「那種豬狗不如的暴徒,天下人盡可誅之,我只恨殺得遲了,累你被他們弄髒。」
雲晨心中突的一痛,猶被針刺,髒了,確實是髒了,若在往日,必定一心求死,只是今日卻有心願未了,不得已苟活,面上竟不可控制的笑了起來。
那少年停下腳步,惶然道︰「你別這樣!我我不會安慰人,你是男子,並無名節之慮,況且我已結果了他們,不會有人知道的」
雲晨抬頭看向少年,那目光中似溫柔又似憐憫,他心中更痛,把頭轉向一邊,冷然道︰「我不要你可憐!」
那少年大急,道︰「我不是可憐你,我一見你便覺投緣,若你不嫌棄,我們二人此刻便可結金蘭之好。」
雲晨只覺可笑︰「金蘭之好?你可知我是誰?」
那少年搖頭,表示不知,仍道︰「你氣質清奇,難道還是什麼惡人不成?」
雲晨听得這種話,倒象是嘲諷他此刻的處境一般,心情更奇冷如冰,「你既能赤手空拳殺人,想必是武林中人,可曾听過前幾日短刀門的變故?」
那少年沉吟道︰「听倒是听過,這與你何干?」
雲晨眼光逼視那少年,語調卻甚是平靜︰「我便是那短刀門的棄徒你還敢說什麼與我結拜的話嗎?」
那少年吃了一驚︰「你你就是伍雲晨?」臉上神色極為怪異,不知是厭惡還是鄙薄。
雲晨見他如此,再不言語,只是掙扎著要從他懷中下來。
那少年一時之間也不說話,雙臂卻收得緊緊的,雲晨掙扎了半天仍是紋絲不動,身上的傷處又痛得要命,月兌口道︰「放手!你放手你也想象剛才那些人一樣嗎?」說至此處,身體瑟瑟發抖,顯是想起先前的慘狀。
那少年勃然大怒,待要將他放下,轉念一想卻強忍下來,恨恨道︰「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頓了一頓,又道︰「我這幾天一路听人議論,心想那伍雲晨必是什麼齷齪小人,卻沒想到竟是你這等人物,實在出乎意料之外,因此十分驚異,並無看輕你的意思。」
雲晨不知他此話是真是假,驚疑的看向他的眼,卻見月色之下的臉一片坦然,稍覺安心,渾身的緊張便卸下。經過剛才的掙扎,他竟象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昏昏沉沉的半閉上眼,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