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之光 第九章 作者 ︰ 樂芙

痛……

胸口一陣揪疼,讓蘭頤的意識一點一滴的回流,也慢慢清醒過來。

她好累,好虛弱,連眼皮都撐不開,只感覺到全身都隱隱作痛。

她甚至懷疑自己連動動手上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她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睡得全身酸痛不堪,才會如此無力。

可是,她耳邊卻仿佛听得見一道聲音,淡淡的,暖暖的,流進她的心底。

她听不清楚他到底說些什麼,卻感覺好溫暖。

蘭頤沒有多去揣想就可以知道,那個緊緊握住她的手,低聲對她說話的人是單槐。

老天!她好愛這個男人。

他向來不是溫柔的人,卻願意為了她而溫柔,雖然只是握著她的手,卻讓她覺得既溫暖又安全。

她躺在床上,努力的想睜開眼楮,想看清楚身旁的男人,更想听清楚他到底說些什麼。

她努力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動了動手指。

「蘭?」察覺到她細微的動作,單槐掩不住驚喜,他連忙放開她的手,傾身靠向她的臉龐,這才發現她的長睫也微微顫動著,像是就快要醒過來睜開眼楮一樣。「蘭,你醒了嗎?」

帶著幾分憂心,幾分期待,單槐緊盯著蘭頤的每一個細微動作,就怕是自己太過心急,看得眼花了。

「唔……」終于,蘭頤緩緩的睜開眼楮。

她先是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慢慢適應眼前的一切,包括那張靠得很近,她怎麼也看不厭的俊臉。

「單……」她的聲音仍然十分虛弱,也听得單槐一陣心疼。

「醒來就好,你別急著說話,我先叫護士過來。」單槐先是伸手按下病床旁的呼叫鈴,後來又覺得不妥,連忙推門奔出去。

「護士?」蘭頤有些茫然,恍惚中卻想不起昏睡前她到底怎麼了,而現在他們又是到了哪里呢?

她還是全身無力,怎麼也無法獨自撐起身體,于是只好仍躺在床上,疑惑的打量著四周,

空氣中滿是濃濃的消毒水氣味,她看到一旁吊著點滴瓶,而那瓶點滴是連到她身上的。

如果她沒有看錯,他們現在應該是在醫院里。

醫院?為什麼?

她明明記得先前他們兩個人還被困在那座小島上,沒水沒電的相依為命著,但現在他們又為什麼會在醫院呢?

這場大病榨去了她大半的體力,也因為昏睡得太久,睡前的記憶已經有些混淆。

蘭頤只隱約記得自己似乎是莫名泛起頭暈,然後是仿佛無盡的嘔吐與高燒,然後她就什麼都沒有印象了。

沒有讓她獨處太久,單槐心急的跑去護理站找護士後,就急急忙忙又沖回病房。

「蘭,醫生馬上過來!你現在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會不會頭暈或是想吐?」雖然現下她已經醒過來,也早就月兌離險境了,但是先前她生病不適的模樣仿佛歷歷在目,也讓單槐掩不住焦急。

「還……還好……」喉嚨的干澀讓她好好一句話講得支離破碎,但蘭頤卻慢慢的意識到,他們真的身在醫院。

那就表示,他們已經離開小島了……

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中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又是怎麼回來的?

一股奇異的緊張突然攫住她的心房,讓她的胃也一陣翻攪。

一個又一個疑問浮上心頭,她應該要問,她有太多太合理的理由可以問了,但這些問題卻仿佛梗在喉嚨,讓她隱隱約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心中仿佛有一道聲音反覆吶喊著,不要問!不要問!蘭頤卻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當她正天人交戰時,她的聲音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們怎麼會在這里?」

「我……」單槐一凜。

該來的還是要來,一輩子都躲不掉。

他也知道這是遲早的事,現在不說,遲早她也會從其他人口中听說。

他一咬牙,道︰「我請韓他們開直升機過來接我們,因為你被水母螫傷,命在旦夕。」

蘭頤過了好幾秒鐘,才慢慢理解單槐的意思。「你說什麼?難道你能夠聯絡到他們?」

「是的。」

「你從頭到尾都有辦法跟他們聯系?」仿佛心口被安置了一個炸彈,已經到了最後幾秒,炸彈即將爆炸,也讓蘭頤忍不住害怕得顫抖了起來。

不要說!

不要回答!

她不想知道答案,不想知道結果,不要說!

她忍不住在心中不停吶喊著,因為大病而更顯縴細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把自己的耳朵捂起來,不要听見單槐的回答。

她不想知道,不要證實!

老天,不要!

「是。」單槐听不見她心里的吶喊與尖叫,只是以冷靜的聲音很輕、很輕的承認。

「你……一直欺騙我?」蘭頤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過去半個月里,朝夕相處的每一幕都在她眼前宛若跑馬燈般轉著、繞著,就像是提醒著她,她過去這半個月有多麼愚蠢,多麼的笨,居然又被單槐騙得團團轉!

他擾亂她,用那些卑劣而小人的手段讓她手忙腳亂,失了防備。

他還摘下他從不離身的戒指給她。

難道這一切全是他的預謀嗎?

他欺騙她,讓她以為他們真的離不開那座島,讓她傻呼呼地作著白日夢,讓她什麼都忘記了,只記得他的擁抱和親吻。

但是這一切卻全都是謊言,他居然又騙她!

「對不起。」

「你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炸彈已經在心口炸開,強烈的疼痛猛烈撞擊著她的心髒,她的心好痛,胸口好痛!

蘭頤覺得自己整個人快要痛得炸裂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尖叫,會崩潰的撲上去打他、捶他,但她卻什麼力氣都使不上來,只感覺到眼前一片迷蒙,有什麼東西滑過了面頰,她沒有辦法弄清楚那是什麼,也沒有辦法伸手踫觸。

她全身都在發抖,就像心肺已經失去了功能,她沒有辦法呼吸,沒有辦法換氣,她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再這樣下去了!

天!他居然真的騙她!

他又把她當作是笑話嗎?是嗎?

「你、你走!」她明明已經沒有力氣,還是硬擠出聲音來。

「蘭……」

「你快走,我不要看見你……」她聲音微弱,幾近氣音,卻字字耐進單槐心里。「我恨你……」

「蘭……」單槐緊握著拳頭。

她的眼淚,她的痛苦,他都感同身受。

他好想像過去那樣將她擁入懷中,低聲安慰她,可是他不能,因為讓她這麼痛苦的是他。

就算他原本發誓再也下要傷害她,最後還是傷害了她…

「走!」蘭頤用盡全身的力氣,伸起手來想覆住雙眼。她不想再看見他,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

但她伸起的手恰巧踫到胸前一個東西。

她略低下頭,發現那一枚原本戴在單槐手上,現在串在皮繩上的戒指正好端端的躺在她胸前。

「帶著你的戒指滾!」她已全身無力,虛弱不堪,卻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從頸子上硬是扯下那個戒指,狠狠地扔了出去。「滾得遠遠的,我永遠、永遠不要再看見你!」

那枚戒指被她摔到牆上,最後掉落地面。

單槐卻仍一聲不吭的看著她。

他看得好認真,好專注,就像這真的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能夠這麼靠近的看著她。

然後,他緊握著拳頭,緊得幾乎要在掌心扎出血來,過了許久,他才勉強擠出暗啞的聲音。「蘭,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騙你。」

「我教你定你是沒听懂嗎?走——」蘭頤慘白著俏顏,話都還沒說完,一陣椎心的痛就突然襲上她,她嬌軀一顫,頓時暈了過去。

「蘭頤!」單槐一驚,慌張的大喊出聲。

這時,醫生和護士正好來到門外,發現病人似乎昏了過去,連忙沖進病房。

單槐僵立在一旁。

看著醫生跟護士圍在病床邊,檢查著蘭頤的狀況,他卻什麼也不能做。

是啊,他什麼也不能做……

單槐的目光越過正在做急救的醫生和護上,再深深的看了病床上蘭頤慘白的嬌顏一眼,他一臉黯然,悄悄地轉身離開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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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頤這一昏,醒來時已經又是好幾天後的事了。

午後的斜陽照進病房,房里靜俏悄的,除了翻閱書頁的細微聲音之外,幾乎沒有其他聲響。

蘭頤醒來時,雖然還有著一絲茫然,但感覺得出自己的狀況較先前好了許多。

她輕咳了聲,看向床邊的人。

床邊坐了一個黑發濃眉的俊秀男孩。

他的身材瘦長,神態較一般同年齡的孩子沉穩許多,誰也想下到,他早早便展露出過人之姿,以最低的年齡一連跳級,現在已進入大學就讀。他正低頭專心看著書,像是沒有發現她醒了。

不一會兒,他感覺到前方有道視線,于是從書頁里抬起頭來。

「媽,你醒了。」蘭正璽順手將書放到一旁的桌上。他語氣淡淡的,像是對此一點都不訝異。

「小璽,你怎麼來了?」蘭頤擠出微笑,掩飾著自己方才心里閃過的一絲驚慌。

她從前沒有發現,到現在才驚覺,小璽與他的父親竟然這麼相像。

輪廓像,說話的口氣也如出一轍。

難道天生的血緣關系真的如此牢不可破,讓兩個根本沒有相處過的人如此相似?

「我擔心你。」蘭正璽淡淡的一笑,「你感覺還好嗎?要不要喝水?」

「也好。」

他體貼的為母親升起病床,然後倒了杯溫水給她。

看著俊秀而體貼的兒于,蘭頤微微一笑,目光卻不由得梭巡起病房里的其他角落。

沒有,病房里除了他們母子外,什麼人都沒有。

「媽,你在找什麼嗎?」看見母親罕見的失神,蘭正璽忍不住好奇。

「沒、沒有。」被兒子看穿自己的失神,蘭頤有些羞赧,忍不住低下頭又喝了幾口水,掩飾自己的窘態。

他真的走了……

說不出心里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蘭頤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那天單槐站立的地方,愣了好久。

蘭正璽也不打擾她,只是看著失神的母親,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之後,他便拿起一旁的書看了起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蘭頤才恍恍惚惚的回過神來,看見兒子又埋首書中,她也只是苦澀的一笑,目光回到手中的杯子上。

「對了,媽。」蘭正璽想到一件事,突然拉開一旁的抽屜,翻找著什麼。

「嗯?」

「前天我到醫院來時,在病房的角落撿到了這個。」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枚戒指,上面瓖嵌著一枚方形的藍碧璽。

這顆原本完美得毫無瑕疵的寶石,像是遭受過重擊,從中間硬生生裂成了兩半,甚至缺了一小角。

這仿佛象征著他們之間的關系,牽系了十二年的感情也因此碎裂了……

蘭頤原本是不想接過的,原本想教兒子將戒指扔進垃圾桶,但是卻怎麼也控制下了自己的雙手。

「好可惜,摔裂了。」蘭正璽將戒指放到母親手里後,就一直仔細打量著她的神色。

不曉得是不是他的錯覺,或者是母親真的有所改變,他似乎看見母親維持了多年的冷靜形象有點小小的裂痕。

她像是變得更年輕了些,卻又像是有滿月復心事。

這戒指他之前從來不曾在母親身上看過,那戒圍大得離譜,分明是男戒,就算現在上頭的寶石已經有裂痕,還是看得出它原本完美的模樣。

而且,那看起來有些樸拙的設計並不是出自母親之手,那麼,這只戒指的主人是誰呢?

是誰有這種能力松動母親的心防?

這枚戒指,在她心里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地位呢?

難道,這枚戒指的主人是……

蘭正璽莫測高深地輪流看著戒指與母親,暗暗抿起一個頗有深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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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單槐定出蘭頤的病房之後,便悄悄地離開台灣,飛到另外一座小島上。

「小子,你急著找我來有什麼事?」一名滿頭白發,卻仍雍容華貴的老婦人,一身高雅的香奈兒套裝,沒有敲門,直接闖入單槐的書房。

沒有打任何招呼,她的語氣雖然有些粗魯,卻莫名有一種親切感,就像是兩人已經認識多年,且關系密切。

「我……」單槐單手支頤,撐在辦公桌上。看到老婦人不符年齡的粗率,他也不以為意。

「嗯?」她優雅的揚眉。

「我搞砸了。」單槐把玩著手邊的紙鎮,莫可奈何的苦笑著。

「搞砸了?」

「嗯。」

「我是知道她被水母螫傷,現在躺在醫院里,但是這是突發狀況,你也不應該自責吧?」老婦人在沙發上坐下,接過佣人端來的熱茶,悠哉地輕啜了口。

「問題並不是這麼簡單。」單槐眉頭深鎖,自責與沮喪幾乎要壓垮了他。

「有時候,也許是你把它想得太難。」

「總之,我把‘將錯就錯’這件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單槐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目光驀然變得遙遠。「她現在更恨我了。」

「是嗎?」老婦人微微挑眉,那神態與單槐有幾分相似。

「麻煩你替我送點東西給她吧。」考慮了很久,他決定這次下再教特助們替他跑腿。「只有你,她不會拒絕。」

「你真的不打算讓她知道?」

老婦人的話中仿佛藏有重重玄機,一句雙關語就讓單槐陷入呆愣。

「不,不要讓她知道比較好。」沒有經過太多思索,他便黯然地輕聲道。「我只會帶給她傷害,沒有辦法讓她幸福。」

他從來不是蘭頤的光亮,他給不了她幸福,卻總是在無意間帶給她傷害,現在,他不會再奢求,不會再妄想,也不會再糾纏她了。

就讓她成為他一個最深的秘密永遠藏在心里。

這樣就夠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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