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芯!」一進太子寢宮,他出聲喚她。
冰芯正在與小桃研究著刺繡,才一听見他的聲音,她竟像是突然變得慌亂,忙不迭地起身迎向他。但待一與他相對,卻不覺涌上一股嬌羞和無措,一時間,她竟不知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他。
亂了。她心亂如麻。
「怎麼了?」察覺到她不尋常的神情和反應,他不禁心驚。是因為听見了不該听的消息,所以生氣了?可……他細細審視著她的臉龐,卻發現她不是氣也不是惱,反倒有一份少在她身上見到的羞赧和嬌柔。
是他……看錯了嗎?他整個人征住了。倏地,他瞥過頭,詢問式地望向她身邊的婢女小桃。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還沒听見消息?還是,听見了消息,只是還沒發作?
「奴婢叩謝皇上不殺之恩。」小桃倏地跪下,明白了主子的疑問,她悄悄地搖頭,順道比了個殺頭的手勢。
李焰一見,心上便有了底。
還沒有人敢將他要選秀女封妃的事告訴冰芯。算來,這叫小桃的婢女還算聰敏,同樣的錯,沒再犯第二回。
「平身。」他揮揮手。
「謝謝你放小桃出來。」雖稍有些示自然,冰芯仍上前替他褪下朝服,換上寬松的衣物。
他有些受寵若驚。就因為他放出一個婢女,所以她待他這樣好?「冰芯。」他反手捉住她的手。
她的臉微微羞赧,卻沒有掙月兌︰「你——這樣,我沒法子替你更衣。」
「別管這些了。」他一把勾過她,將她緊扣在自己懷里,抬起她精巧的下巴道,「我們之間,還有比更衣——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語帶曖昧。
她不自在地扭動著身子︰「別這樣,這里還有人——」但他的舉動,卻像在她身上放了一把火,她全然無法自持。
察覺到她的反應,他滿意地發現,經過昨夜,她對他的踫觸,竟益發敏感了︰「有人?」他稍一揚眉,身旁所有的奴婢全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就只剩我們兩個,沒有別人了。」他擁緊她。
他不明白是什麼使她的態度軟化了?是因為他將封她為後的承諾?還是,他對她的愛感動了她?無論是什麼,他極滿意她現在的情況。這是他認識她以來,頭一次見到她主動親近他。
他的心狂喜。
「你對我——是真心的?」
才一開口,她便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老天!她怎會這麼問,怎會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這無異是在告訴他,她愛他,而她渴望確定他對她的愛。
他的黑眸眯起︰「你要我如何證明呢?我的小白兔。」話雖是問句,但其中時情意卻昭然若揭。
她垂下眼睫,頰上染滿了紅暈。
他其實不必證明,她早已得知他心意。但反倒是在確定他的心意、承認自己的心情後,她跟著不安起來。從來,她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問,甚至,從未想過自己會出現這樣小女兒的心情和嬌態。但在他面前,她竟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但奇怪的是,她並不討厭這樣的自己。只是,仍有著些許的不安。
「為什麼是我?」他愛她的什麼?美貌?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嗎?她渴望知道更多。
「因為你美麗、勇敢、堅強、充滿智慧、充滿靈性,因為似——是我最特別的小白兔,沒有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他給她她所想要的答案。
她的眼波流轉,寫滿了柔情。
「那麼你呢?」他繼續問,一雙簿唇貼近了她的,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唇畔,「你對我,有沒有一絲真心?」
「我——」
她還沒開口,便被他欺上來的輕啄打斷︰「別說,用行動向我證明。」他的氣息流連在她的唇邊齒畔,如同一個調皮的精靈,不斷誘惑著她。
「別……」她拒絕接受誘惑,卻全然無法自持。
就在她開口抗拒時,他靈巧的舌輕易地滑進她唇間,吸攝著她的芬芳。
天!她始終如此甜美!他低吼,本能地鎖扣住她的腰身。終于,她肯稍稍放松,承認她對他的情意。
這對他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以她的性子,這已經等于她在對他說愛他。
他將她攔腰抱起,帶上床榻。而他的唇舌與雙手,卻從未停止在她身上為她制造更多的奇跡。
「天——」
「叫我焰——」
「我——」她搖著頭。「啊——焰——」
女人需要听見男人說愛,才能確定他的愛。而男人相信的,是女人肯給他的「真實」的愛。
縱然貴為天子,在最心愛的女人面前,他不過是一個男人。
「我們必須要談談——」
激情過後!她側躺在他胸前,讓他自身後緊緊地摟著。像兩只契合的湯杓似的,她窩在他懷里。
天!他忍不住一撫額頭︰「談?談什麼?」這種時刻,最不需要的就是談話。
她輕輕扭動著,催促他放開她,然而,殊不知這樣的舉動卻只是引發他更強烈地反應。他緊
摟住她,一只大手順勢滑下她的小月復。
「你——」她有些氣餒,心跳卻不爭氣地跟著加速。
看來,她是無法改變他這充滿佔有性的舉動了。既然只能用這樣的姿勢談話,她側轉過身,試著盡量不踫到他其他的部位,或許,這會讓他專心些了。
但才一旋身,她便知道她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她的臉在瞬間漲得通紅。
抬眼望他,他卻以一副無辜的表情朝她微笑︰「不能怪我,是你太迷人了。」他附在她耳邊,以低沉的嗓音誘惑著她。
她為此而顫抖。事實上她懷疑,以這樣親密的姿勢談話,他根本不可能听進她的任何話。不,應該說,她根本不可能完整地說出她想要說的話。
「我認真想過了,你不能一直將我留在這兒。」她抬眼,凝視他的黑眸。
他眯起眼,一張俊臉在瞬間變色︰「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他起身,不想再談這個無謂的問題。
「沒錯,但我也已經厭倦像個犯人似的被關在這里的日子。多一刻都無法忍受。」她按住他的胸膛道,「而且,所有的事我都听小桃說過了。」
「什麼?」
所有的事?所有的什麼事?又是那個該死的小桃?!
她起身,捉住險些滑下她胸前的被褥︰「你別再瞞我了?」
他不動聲色︰「我不記得瞞過你什麼。」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溜過她雪白的酥胸,「倒是這個——」他伸手,扯去她捉著的被褥,「不需要。」
下回他得記得,命人將寢宮生起爐火,把這些遮去他美景的被褥全都燒掉。當她與他在一起的時候,他要看見的,是毋需遮掩的她。
「啊。」她驚呼,忙不迭地搶回被褥,護住自己。
該死!他低聲詛咒。該死的被褥、該死的奴婢。
「到現在,你還不肯說真話?」她顯得有些激動,「我早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那個不實的傳聞而引起的,如果我在這兒一天,事情就永遠不可能解決。」
「冰芯,給我一點時間,會解決的。」他蹙起濃眉,試著提醒自己,她之所以會這麼激動,是因為她在乎他們兩人的未來。
「時間,我怕的就是你沒有時間。」她激動地揮著手。
「我不想因為我而讓你成為敵人的箭靶,」她說,「我不要你為我冒生命的危險。」
「相信我,下詔選秀女和納妃只是個幌子。」他道,「我答應過,只願娶你為後。」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同時停下。
「你說什麼?」他下詔選秀女?
「你說什麼?」她說的不是選秀女的事?
該死!
「我以為……」她望住他,整個人冷了下來,「原來你是因為要選秀女而來向我解釋……」她的心也涼了一半。
當她正在為他的安危擔心時,他卻計劃著要選秀女、納妃嬪。那麼,他曾說過的那些話,要她成為他唯一的後的那些話,又算什麼?!
天!甚至,她才剛上過他的床!
「事情不是這樣的……」
「皇上,我相信,以您的身份,應該用不著向任何人解釋任何事。」她冷冷地打斷他的話。冷漠,是她制止心痛時唯一方式。
他蹙眉︰「冰芯,別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
她未曾因他的話而改變︰「我以為,因我而起的斷袖傳聞,使你的聲譽受到了傷害,听小桃說,宮里有些陰謀份子正準備伺機而動,所以我擔心,如果被人發現我的身份和行蹤,不只是我,連你都會有生命危險……不過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應是多余的了。」她禁不住冷笑,卻驚訝地發現,她竟連冷笑都笑不出來。
「冰芯,那只是權宜之計……」原來,她是在為他擔心。更該死的是,根本沒人把選秀女的事
說出來,而是他自己——
她楊起手︰「什麼都不用再說。」她的聲音冷得出奇,「既然你對未來都有了打算,也用不著我替你多擔心了。現在,你只要放我出宮,就什麼事都沒有;你依然可以安安穩穩地做你的皇上、選秀女納妃嬪,什麼問題都不會有。」
她早知道她不可能這樣留在他身邊,但為什麼,听見他違背之前的承諾時,她仍會覺得傷心。
不,不是傷心,而是心痛。
一種她幾乎無法承受的痛。
「你不相信我?」
「相信?」她苦笑,「你要我相信什麼?就算我想相信,事實又由得了你我?」
他捉住她︰「無論發生什麼事,我要你知道,若做不到的事,我不會輕易答應。」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需要解釋,那麼未來,他又要如何與她共度?
「就算我相信又如何,你要如何向眾人解釋我的身份,又要如何安排那些被選入宮的秀女和妃嬪?打入冷宮?還是將來讓她們陪葬?」她忍不住譏刺。
「葉冰芯,既然你不信我,為何要將自己給我?」她的不信任,令他心血上涌。信任,難道不該是愛的一部分嗎?
「那是承諾!為了救小桃!我不得不!」她嘴硬地反駁。
不得不?!該死的女人!她竟用那樣的字眼來形容他與她的第一次!「第一次,或許是的——如果你沒有發出那些嬌吟的話,或許我會相信。但第二次呢?別說是你愛上我取悅女人的技巧!」被她的回答所刺激,他忍不住反唇相譏。
「李焰!」她幾乎尖叫。
他搖頭︰「不是這一種,試試另一種,更銷魂的。」他不放過她,「還是,沒有我,你辦不到?」
「你該死!」她起身,一掌摑向他。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響徹寢宮。
他並沒有伸手去擋。
「怎麼,我說得不對?」他舌忝舌忝頰內。
「對!」她找到自己的衣物,迅速地穿上,「你說的該死的對極了!」她的雙頰因怒氣而嫣紅,雙眸卻因羞憤而蓄滿淚水,「既然在你眼里,我是如此不堪,為什麼你當初不讓我死了算了,要不,現在將我送出宮也不遲!」她吼。
他沉默,為自己的失言和苛刻。但說出的話,已無可挽回。
「你——」
「皇上!皇上!」
正當他想開口,寢宮外卻傳來一聲急似一聲的叫喚。
文丞相?!這時候,他到這兒來做什麼?他應該知道,太子寢宮除皇上之外,不許任何人出入,而他竟膽敢違抗聖旨,這表示——
李焰倏地起身著衣,跟著一把捉住她,替她順過身上的衣物。「進到紗帳內等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縱然氣憤未消,她也看得出事態緊急,沒有開口,她點頭應允。
「等等。」他突然轉身,一把抽出牆上的佩劍。
「你——」她瞪大眼。
一瞬間,刀起刀落,一片輕紗緩緩自床邊落下。他抬起,蓋在她的頭上,「別拿下,別讓人看見你的臉。」隔著紗,他凝望著她的雙眸。然後,毫無預警地,他狠狠地吻住了她。
良久,直到他覺得足夠,才松開扣住她後頸的大手︰「去吧!」
她後退,腳步卻是踉蹌的。為著他的吻。
待看不見她的身影,他才轉身朝宮外道︰「文丞相,進來!」
「是。」久候的文丞相毫不猶豫地直奔進寢宮,「皇上,事態緊急,請恕臣無禮。」
「說!」
「臣得到線報,宮外三十里處,來了三皇爺的人馬,說皇上違反倫常,受妖女迷惑,在寢宮里私藏了先王的女人,于大唐律法不容,現正帶了禁衛軍三千,要皇上給群臣百姓一個交代。」文丞
相一口氣將事情始未說完。
「三皇叔——」李焰咬牙,「朕早等著他了。父王在位時,他就已有篡位之心。朕即位後屢次放他生路,沒想到他竟敢這樣明目張膽!」
「皇上,怕的不是三皇爺的膽,而是讓他敢這麼做的證據!」他一語點醒,「皇上身邊——」
「朕明白。」他打斷他的話,「朕要賭上一賭。傳朕旨意,命禁衛軍稍作抵抗後放行。」
「皇上,無論您放不放行,三皇爺都會硬闖,臣以為,請先將那個女人交給臣,以免事情生變。」文丞相提醒。
「交給你!」李焰大怒,「你想做什麼?你以為憑朕的能力,保不住她的性命?朕絕不會讓她成為政爭下的犧牲品!」
「皇上請息怒,將她交給臣,臣先想辦法將她藏起,至少,先避過這次的危險再說。否則,若讓三皇爺發現,不但壞了皇上的大事,也恐怕事出萬一,傷了她的性命。」
「我跟你走!」不待他回答,冰芯徑自從紗帳後走出。
好一個絕子!
文丞相不由得看得痴了。縱然蒙著面紗,但她苗條的身段、動人的語調和隱約可見的姿容,這絕對是一個足以傾國傾城的姿容。
難怪,皇上願為她冒這樣的危險。
而無論眼前的女子是誰,光憑她有勇氣走出來,就足以證明她值得皇上這樣的對待。不過片刻,她己贏得了他的尊重。
「沒有我的命令,你為什麼出來!」李焰暴吼。
「我必須。」她無視于他的威嚇,轉身向文丞相道,「無論你要帶我上哪兒去,我跟你走。」
她愛他。
她不能連累他。
「皇上?」文丞相起身,征求皇上的最後同意,「事態緊急。」眼前這女子,不同于尋常。
李焰上前,勾住了她的縴腰,力道緊得幾乎令她窒息︰「你要帶她上哪兒去?」
「現在要出宮是絕不可能的。」文丞相回答道。
「臣以為,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明日,就是先王百日,臣準備將這位——」一時間,他不知如何稱呼。
「白、白姑娘。」她回答。
李焰一怔——白?
為什麼是白?
文丞相稱呼過後,接著道︰「臣要請白姑娘必須委屈幾天,暫時委身在先王冥宮地窖內,待一切平靜後,臣再思對策。」他轉向皇上道,「皇上,現在冥宮之外多人看守,臣請皇上賜與信物,好讓臣可以支開那些禁衛軍。」
冥宮地窖?!
冰芯猛地一震,身形往後退,卻被李焰一雙臂膀牢牢扶住︰「你——」他揚眉,詢問著她。他也清楚,除了那里,沒有更適當的地方。但如果她有一個「不」字,無論如何,他絕不會讓她再回到那兒去。
她非去不可。「我去。」她點頭。
「皇上。」
李焰扯下自己腰間的玉佩交給他︰「小心行事。」
文丞相伸出他的手︰「白姑娘,請隨我來。」他自懷中掏出小太監的衣物,「事不宜遲,請白姑娘將這一身衣物換下,我們立刻就走。」
「文丞相,我走了,那麼皇上的安危——」她擔心。
「請白姑娘放心,皇上早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安排,性命無虞。」
听見這番話,她才松了口氣。
「冰——」他出聲,不願松開她。
「噓——」她捂住了他的嘴,不願他暴露她的姓名,「我不會有事的。」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順勢親吻了她的手心,再吻上她的唇。在她的唇邊,他低聲叮囑道,「記住,出了這兒,你不再叫葉冰芯。葉冰芯已經死了,死在先王的冥宮里,別讓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
「我明白。」她緩緩點頭,吞回盈眶的淚水,「那你——」
「我是皇上,記得嗎?」他笑,卻為她的心思而震動,她是關心他的。
「我走了。」她無法再多說其他。
「白姑娘!」文丞相催促著。
她點點頭,拉開他環在她腰間的手,跟著文丞相的腳步,離開了太子寢宮。
該死!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李焰的手重重捶上石桌。什麼大唐帝王!什麼一國之君!他什麼也保不住,卻讓自己的女人再次陷入同樣的險境中!
他甚至連一個普通的男人都不如!
該死的!
他狂暴的吼聲,在寢宮內回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