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漿傳說 第十章 作者 ︰ 凌玉

清晨四點,天空已經露出些許魚肚白,整棟房子卻還是靜悄悄的,只有客廳里的大鐘緩慢單調的滴答聲。

因為已經習慣幾個禮拜來的作息時間,滅明大約四點左右就清醒了。他靜靜躺在床上,等待著熟悉的馬達轉動聲,等待著嬙柳醒來打理豆漿店的準備工作。四點十分,听見從主臥室中傳來響亮尖銳的鬧鐘聲響,似乎被嬙柳馬上按停,鬧鐘聲嘎然而止,而她卻遲遲沒有動靜。

等得不耐煩了,滅明隨手拿件運動褲穿上,直驅主臥室。沉穩的腳步踏在地板上,幾乎是沒有聲響的。

他輕敲著厚重的木門,在門外喊著︰「嬙柳,再不起床的話就來不及煮豆漿-!」側耳傾听門內的動靜,好象听見被褥與絲料睡衣摩擦的聲音,他猜測是她下床朝門口走來。

果不其然,木門不一會兒就被打開,瞬間一股強勁的冷風迎面而來,滅明有些驚愕的看著長發零亂的嬙柳,她優美曼妙的身段裹在那件米色絲質睡衣中,睡袍的下擺隨著她的移動而翻飛成美麗的波浪。

養眼是養眼沒錯,但是還有更令他吃驚的。這個溫度也太夸張了點。主臥室里的溫度跟目前的溫度大概差了十度左右,只穿一件運動褲的滅明忍不住發抖。

「你今天不打算開市嗎?還是一時睡過頭了?」

嬙柳雙眼茫茫然,無神的看了他一眼,又轉頭蹣跚的走回床鋪,自顧自的縮回被窩里去,還順手抽了一張面紙。滅明跟著走進主臥室,才發現這間房間真的冷得不象話,他差點也跟著嬙柳進了被窩取暖。

「你怎麼了?」

「感冒了啦!」被窩中傳來模糊的回答。

滅明走到床邊,發現她身上蓋的是一般人在冬季才會拿出來的厚重棉被。伸手掀開被子的一角,露出把臉埋在面紙中的嬙柳,他不覺失笑。

「你沒事把冷氣開得那麼強,不感冒才怪,」他伸出手測試她額頭的溫度。

嬙柳把棉被搶回來,又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她對著面紙嘟起嘴,聲音中充滿鼻音︰「我習慣在這種溫度下睡覺嘛!再說,我不是搬出厚厚的棉被來蓋了嗎?誰知道還會感冒?」說真的,吹著冷氣蓋著厚厚的棉被睡覺真是一大享受,嬙柳當初搬進這間屋子,一眼就看中主臥室,為的也是滅明裝在主臥室中的冷氣機。在台灣南部,夏天的晚上要是沒有冷氣機,那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入睡。

「但是這個溫度也太離譜了吧!」滅明關上冷氣機的開關,順便將房門打開,讓主臥室的溫度能回升。「快點起來,我帶你去看醫生。」

「那麼早,天都還沒亮,醫生也都還在睡覺。」嬙柳回嘴,忽然打了個噴嚏,不過仍然把臉埋在枕頭里,說什麼都不肯抬起頭。

滅明對著床上抱著棉被不起來的女人搖搖頭,想到這是他第一次進入嬙柳的房間。四周有半晌的沉默,他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與北雲見面後的這幾天,滅明的神經一直緊繃著。他明白以北雲為媒介,特務界不少人都會知道他的行動,不論是他要撂倒傅欽文的消息,或者是關于他身世的消息,同樣都會引來許多有心人士。滅明相信北雲有足夠的機警,不會胡亂的將他目前所在的住處泄漏給無關緊要的人知道,會找上門來的,只會是對他的行動有興趣及有幫助的人。無可否認的,滅明耍了些手段,利用北雲幫他昭告特務界。

南宮揚也不時給他送來消息,這個小社區最近幾天真的冒出許多陌生人,而且個個身手矯健,絕非普通人,南宮揚斷言這些人也是特務界的行家,也許是一些大人物派出來的探子。滅明以靜制動,要求南宮揚暫時不要動手,在暗處靜觀其變。

讓滅明這幾天心神不寧的原因還有另一個。

他與嬙柳的感情,會不會因為眼前的事情而改變?他們的感情雖然熱烈卻也脆弱,嬙柳直到不久前才願意承認自己的情感,誰能保證她內心的那些傷痛已經復元?!滅明用一種更小心、更溫柔的態度去呵護她的感情,深怕會再次傷害到她。但是,他內心的激情在翻騰著,嘶吼著某種原始的需要,自制與沖動就這麼一直在他身體里煎熬著。

滅明也不停在心中告訴自己,他與嬙柳的相守相依只是遲早的事情,但是對于感情他是這麼無法確定,絕望的需要掌握住某些東西。他太在乎嬙柳,根本無法接受失去她的未來。

躲在棉被中的嬙柳只覺得頭昏腦脹,心中在納悶,怎麼連她靜靜的躺在被窩里,卻還會感覺天旋地轉?把棉被從滅明手上搶回來之後,她高興了一會兒,以為能夠再睡上一陣子,畢竟病人是需要休息的,不是嗎?

躺了幾分鐘,滅明也不再來搶她的被子,嬙柳卻無法再入睡,她沉重的腦袋驀然間響起警鐘。

「糟了!」她猛然掀開棉被翻身坐起,馬上感覺天花板、地板都在打轉,雙眼一翻又往後倒去,要不是滅明眼明手快把她接個正著,她就要摔到床下了。

「現在才知道糟了?」他挑起濃眉,有些嘲弄的問道。「知道不去看醫生不行了是吧?」

嬙柳猛搖頭,卻發現整個世界打轉得更厲害,她先用雙手把自己沉重的頭固定住,之後才小心翼翼的緊捉住滅明的衣角不放。這有些困難,因為在她模糊的眼中,似乎看到三個滅明在她頭頂,而且三個都帶著那抹嘲弄而溫柔的笑容。

「這點小病不用去看醫生。」她仍然嘴硬的說道,堅決不肯去看醫生。

開玩笑,她生平最害怕醫生,因為醫生會拿針在她身上扎來扎去。嬙柳自從能自主之後,就對天發過誓,這輩子打死都不再去醫院打針。以前生了病,她都是到醫院拿了藥就趕緊開溜,對于醫生提出要打針的提議是抵死不從。如今好死不死在他面前得了感冒,而且還來勢洶洶,滅明肯定會拎著她的衣領,將她提到醫院里去,要是她拒絕讓醫生打針,說不定他還會親自拿針筒扎她。

再不反抗,豈不是對不起自己的?嬙柳連忙想些名目希望打發滅明,趁著他注意力分散的時候去找些感冒藥吃,先把這些病菌壓一壓,白天時再去看醫生。

「你確定嗎?我看你病得挺嚴重的,還是去一趟醫院會比較保險。」滅明懷疑的說,不太相信她的話。小病?她還真是嘴硬,眼看都已經快下不了床了,她還堅稱只是小病?

他的身體好溫暖喔!受了風寒的嬙柳不自覺地往滅明身上靠,依循著某種本能找尋溫暖。

「別管醫院了。」她偎在滅明溫暖寬闊的懷抱中,滿足的嘆了口氣。「你先幫我解決問題吧!」

他收緊雙臂,將臉頰抵住她柔細的發絲,呼吸那淡淡的茉莉花香味。發絲在他皮膚上滑動,感覺就像是冰冰涼涼的絲緞,滅明刻意忽視體內傳來的震動,他太喜歡此刻寧靜的氣氛,不想貿然的破壞。

嬙柳在他懷里動了動,似乎听見什麼奇怪的聲音,她好奇的張開眼楮。「你剛剛有發出聲音嗎?」

「沒有。」滅明一臉正經的回答。

「你確定嗎?我似乎有听到聲音,好象是某種申吟。」

「你听錯了。」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直勾勾的看著她。

嬙柳疑惑的看看他,再看看四周。

「是嗎?」她握住他的手臂,支撐住自己爬起身來。

「幫個忙好嗎?麻煩你不要再這麼動來動去,行嗎?」他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聲音像是從牙縫間硬擠出來的。「咱們還是回到原先的話題。你剛剛說要我幫你解決什麼問題?」

她還是有點不明白,仍然握著他的手臂,把自己的臉湊到他眼前,想看清楚滅明的表情,漫不經心的發現他的肌肉繃得好緊。嬙柳驀然間明白了,全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沖,一張美麗的臉龐變得紅通通的。男人通常比較沖動,而她竟然還猛往滅明懷里鑽,根本就是對他的自制力做最嚴厲的考驗。

嬙柳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後退,盡量不著痕跡的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其實她一直知道她與滅明之間有種一觸即發的激情,只是兩人都很有默契的在緊要關頭煞車。還有太多問題沒有解決,她明白滅明必須以全副的注意力去對付即將來到的戰斗,在事情結束之前,他不應該分神。

她的眼光移到自己睡衣的衣帶上,兩手把玩著米色的絲質帶子。

「不開店不行,社區里就我這麼一家豆漿店,要是不開張的話,會有一群人早上要挨餓。」

雖然明知道不應該,雖然明白他們的行為瀕臨失控的邊緣,卻還是沒有人願意松開懷抱。

嬙柳享受著他溫暖的懷抱,安全感溢滿她的心中。

他也沒有看嬙柳,將下巴輕放在她的頭頂,眼光落在房間另一角的某處。

「你該不會想抱病下床去煮豆漿吧?以現在的情況看來,你根本沒有辦法下床,更別說開店做生意了。今天你就休息一天吧!一天不吃早餐也餓不死人。」他語氣平常,卻能听出其中的堅持。

「你想要我砸了豆漿店的招牌?」

「一天不開門,跟砸不砸招牌有關系嗎?」滅明不太能明白她的邏輯,就他眼中看來,那根本是兩件不相關的事。

「當然有。」她有些激動的直起身子,猛然又是一陣昏眩襲來,只得又乖乖躺進他懷里。

「看吧!以你現在的情況去煮豆漿的話,最後可能連自己都栽進鍋子里去。」滅明拿起被子的一角,蓋住嬙柳的身子,動作仔細而溫柔。「你要是不去醫院也行,我待會兒打電話給阿揚,要他派個醫生過來。」

「要請醫生也是天亮以後的事情,還是先解決我的問題吧!」嬙柳仍然在堅持。她兩年來賴以為生的豆漿店信譽危在旦夕,要她如何能不堅持?她伸手把他的臉轉向自己,讓兩個人鼻子抵著鼻子對望。「你幫我去開店,等到天亮的時候再請阿揚派醫生來,好不好?」她軟聲軟調的問道,心里打著另一個主意。

先把滅明打發去開店,光是喂飽社區里的鄰居就夠他忙到十點左右,而南宮揚派來的醫生到這里的時候,他一定還在樓下忙得不可開交,那麼她就有機會和醫生討價還價,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避開被針筒扎的厄運。

「幫你去開店?那跟砸招牌有什麼不一樣?」

嬙柳微微一笑,肩上細細的絲質肩帶因為她的動作而滑落,隱約露出潔白如玉的酥胸,她渾然不知的繼續和他說話。「我相信你辦得到的。煮豆漿又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你看我煮了幾個禮拜了,總該有一些心得吧!」

滅明沒有任何響應,不敢告訴嬙柳,陪著她煮豆漿的時候,他的眼光不曾落在鍋子上,完全是在她身上打轉。看見她大眼楮里的堅持,他沉默半晌之後也只有嘆氣。

「是不是我去幫你開店,你就會乖乖的看醫生?」滅明無可奈何的問。

嬙柳露出一個極迷人的笑容。「那也要看你的表現-!」拍拍他的肩膀,給他一些沒什麼幫助的鼓勵。「快去煮豆漿吧!再拖下去的話時間就來不及了。黃豆我昨晚已經泡在鍋子里,你只要把黃豆放進機器里,按照我的程序去操作。其它的食物會有人送上門來,你只要負責豆漿就可以了。」

滅明臉上浮起認命的表情,有些不情願的松開緊抱嬙柳的雙臂,像是抱著新娘似的將她橫抱起來,將散落在床上的枕頭堆在一起,緩慢的將她放在床上,順手將棉被拉過來替她蓋上。他找了個杯子,斟滿熱開水後,放在嬙柳床旁擺著昏黃小燈的桌子上。

「你好好休息,看看能不能再睡一會兒。天亮後我就請醫生來,好嗎?」他低下頭,聲音低沉而令人感覺安穩。

嬙柳忽然有一種沖動,想要用錄音機將他的聲音錄下來。她好喜歡他的聲音,好象只要一听到那低沉而有磁性的男低音,她就會不自覺的感到安心。

滅明靠得很近,呼吸吹拂在她臉上。「給我一個實質上的鼓勵如何?」

他的唇溫暖潮濕,需索著嬙柳的甜蜜。她沉迷在兩個人的熱吻中一會兒,輕柔的聲音飄出她暫時空閑的紅唇。

「我在感冒,這樣會傳染給你的。」

「那不重要。」

又耽擱了將近十分鐘,滅明才走出主臥室,腦中盤算著要如何進行煮豆漿的程序。依樣畫葫蘆的學著嬙柳所說的方式去處理泡了一夜的黃豆。三十分鐘之後,他咬著牙抹去額頭的汗水,決定自己寧願去出柯正國交代的任務,也不願意再幫嬙柳煮一次豆漿。

他手忙腳亂的過濾豆渣,卻發現怎麼也無法除掉那些該死的豆渣,不論他用棉布過濾幾次,豆漿嘗起來還是感覺沙沙的。滅明聳聳肩,把過濾不干淨的豆漿拿到瓦斯爐上煮,最後決定幸運女神在今天一大早就離他遠去了,不管他再怎麼努力,就是擺不平這鍋該死的豆漿。不過關于這點他可有話說,嬙柳並沒有告訴他煮豆漿時要不斷攪拌,那麼豆漿煮得有些焦味,連鍋底都燒焦也不能怪他啊!滅明一相情願的想著,滿意的看著眼前這鍋顏色有些奇怪的豆漿。

拉開鐵門,燒餅油條已經擺放在門口,他依照嬙柳的習慣把食物一一放好,準備迎接這個早晨第一個倒霉的人。

然而,滅明萬萬沒想到,今天早上來接受他荼毒的人還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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嬙柳掙扎的下床,勉強從冰箱里搜出一些感冒藥,配著開水吞下肚後才慢慢的爬回床上休息。

睡一覺醒來後感冒藥也發揮藥效了,她試著搖搖頭,慶幸的發現天花板不再旋轉個不停。撐起身子,她換上工作服打算下樓去幫忙,雖然感覺全身慵懶使不上力,但是勉強還能端個豆漿什麼的,再說她也不放心讓滅明一個人打理豆漿店,盡管還有些不舒服,她仍然要親自去看看。

經過亂七八糟的廚房,她沒有勇氣進去看看鍋碗瓢盆毀損的情形。難怪書上說,君子遠庖廚,根本就是因為這些「君子」一旦進入廚房,就是混亂與災難的開始。她苦笑的想著,腳步不停的往門口走去,有些納悶今天早上大家怎麼如此安靜,听不見平時的談笑與喧嘩聲。天啊!客人們該不會吃了滅明煮的東西後就食物中毒,全都送醫急救去了吧!

嬙柳忍不住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勉強自己用小跑步跑到門口,有些吃驚的發現,今早居然還客滿,每張桌子旁邊都坐滿了人。她皺皺眉頭,想著像是有哪里不對勁,再掃了客人幾眼,終于發現異于平常的地方。

客滿是客滿沒錯,但是除了幾個穿著正常的人,大多數都像是黑社會的保鏢那一類的人,放眼望去,除了綾蘿看不到任何一個熟客,而年輕女孩坐在南宮揚身邊,正對著眼前的豆漿吹胡子瞪眼,活像是那碗豆漿跟她有仇。一個社區里的鄰居匆忙的向滅明點了幾樣食物,在滅明把煎得慘不忍睹的蛋餅放進塑料袋時也不敢說什麼,只是提了食物就快快走人,還頻頻害怕的回頭,像是害怕這里會突然發生槍戰,而自己還說不定會被流彈打到。

「南宮揚!」嬙柳咬牙切齒的喊著。會有這種排場的人有幾個?她第一個就聯想到他。

「我不是警告過你,你的保鏢絕對不能打擾到我的客人嗎?這下子位子都被你的屬下佔了,我還要不要做生意?」

南宮揚一臉無辜的搖搖頭,哀怨的低下頭來。

旁邊的綾蘿同情的拍拍南宮揚的肩膀,脂粉未施的俏臉上充滿同情。「不要難過,她會第一個罵你也是因為你素行不良嘛!」

「一大早來要吃這種東西,」南宮揚悲憤的指著眼前的豆漿,還不忘看滅明一眼,恐懼的發現他手上拿著一個超大型的湯勺,聰明的降低抱怨聲調。「這就算了,我只是想來這里安穩的吃一頓早餐,招誰惹誰的又莫名其妙挨了一頓罵!」

嬙柳又掃了一眼各桌的客人,赫然發現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眼中帶著審判與些許驚訝。男人的神態沉穩自然,眼光銳利到有些令人不敢直視,有一種對世間永遠譏諷的冷漠,他的雙唇緊抿著,看來有點嚴厲難以親近。他有一種東西讓嬙柳感覺熟悉──那雙眼楮里隱隱燃燒著嫉惡如仇的火焰。

她終于知道為什麼柯正國沒有發現滅明是東方旭的兒了了。兩個男人比較起來,東方旭甚至更深沉、更令人懼怕,除非有人能鼓起勇氣克服自身的恐懼迎視東方旭的眼光,才會發現,除了兩鬢的些許銀絲外,這對父子簡直一模一樣。但是在氣勢上,東方旭全身散發著所謂王者之風的尊貴,跟南宮揚有些相似,像是他們天生就是擁有一切的貴族;而滅明給人的感覺則更為刺激,是一種帶著危險的性感。

東方旭正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許久之後才禮貌的輕點一下頭,嬙柳知道他已經認出自己的身分。

「生意怎麼樣?」她走到滅明身邊,輕聲問道,在東方旭的目光下有些不自然。

「熟客不多,倒是來了一大堆突然冒出來的人。」滅明若有所指,朝那些正襟危坐的保鏢們偏了偏頭。「那些不是阿揚的人,你錯怪他了。他是說什麼也不敢把保鏢帶到你的豆漿店里來。」

嬙柳點點頭,注意到保鏢們的左胸前都佩戴著「東方集團」的特殊霉章。

「我發現了。」她抬頭梭巡著滅明的表情,想從他的臉上找尋出蛛絲馬跡,希望知道他對父親突然出現有何反應。

「你怎麼下床了,身體好一點了嗎?阿揚已經替你找了個醫生,剛剛派瑋德去接他過來。」

「我不放心把店里的生意全交給你,所以下來看看。」嬙柳發現自己平時穿著的圍裙被滅明穿在身上,看起來實在有些怪異。「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多人?」

「北雲放出消息的結果。」滅明簡單的說,知道父親正在觀看自己的一言一行。「有沒有注意到東日身邊的女人?那就是西月。我要北雲將西月請到這里來討論傅欽文的事情,只是我沒有想到,東日居然會跟著她一起出現。」

東方旭身邊坐著一個看不出年紀的美女,有少女一般清澈而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瞳,還有著少婦成熟幽雅的氣質,她漆黑的頭發綰成一個高雅的發髻,臉上沒有任何的彩妝,但是唇不點而紅,眉不盡而翠,一雙盈盈大眼不笑而媚,西月的月兌俗之美讓女人都會不自覺被她吸引。

發現嬙柳正在看她,西月給嬙柳一個溫柔的笑容,和她身旁目光銳利的東方旭正好形成強烈的對比。

「或許東方旭不是因為傅欽文的事而來,他說不定只是想來看你。」嬙柳慢吞吞的說,看了滅明一眼。「畢竟父子之情是天性啊!」

滅明重重的把湯勺放下。一大早開店,居然看見十多年未曾謀面的父親突然冒出來,他所受的震撼不可謂不大。十多年前叛逆的滅明與父親處得並不和睦,他的母親去世得極早,兩個同樣強硬的男人之間沒有人可以做為緩沖,東方旭又專心于剛起步的事業,造成父子兩人要不就是形同陌路人,要不就是激烈的爭吵。這也就是為什麼柯正國要征召滅明做為「任務人員」時,他沒有多加考慮就答應的原因。

十多年了,昔日叛逆的男孩成了今日歷盡各種驚險的男人,說不曾想過父親是騙人的,在北雲說他與父親極為相像時滅明還不願相信,直到今早與父親打了個照面,他才真正知道血液中遺傳的力量有多強,雖然十多年不曾與父親相處,滅明卻在不知不覺中選擇了與父親相同的路,那種嫉惡如仇的心驅使兩人同樣活躍于特務界。

南宮揚與綾蘿在後面竊竊私語。也不知道這個女孩哪來這麼大的膽子,看見這麼多神色怪異的人,別的鄰居連走近都不敢,她卻興高采烈的在南宮揚身邊坐下,完全不把別的人放在眼中。

「你去試試看。」南宮揚對她說道。

「不要。」她回絕得斬釘截鐵。「到時候被毒死怎麼辦?天曉得東方大哥又會拿什麼奇怪的東西喂我。你要吃東西的話,自己去端就是了,不要牽扯到我身上來。」

兩個人看看桌上那碗顏色怪異的豆漿,同時開始微微顫抖。

「說不定滅明只是不小心把這碗豆漿調味成這樣。」南宮揚樂觀的說。

「不要想得太美,我看見他煮的那鍋豆漿了,整鍋都被他煮成那個樣兒。」綾蘿毫不留情的潑他冷水。

南宮揚習慣性的模模下巴,嚴肅的思考著。

看來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錯,或許是因為難得能與東日及西月共聚一堂,今早的南宮揚顯得興致高昂,平日的陰霾都不見蹤影,此刻的他開朗得像個年輕男孩,還捺著性子與綾蘿討論、說笑。滅明淡淡的看了南宮揚一眼,沒有任何的表示,雖然是自己的生死至交,但是他也無法看出南宮揚此刻是真的心情愉快,或者只是想掩飾什麼。

「這樣吧!我跟他要咸的豆漿就行了。反正他一定是分開煮的,我跟滅明要咸的豆漿,就不用喝那鍋像是加了糖的洗抹布水。」南宮揚一本正經的擊掌,像是突然看到一線曙光。

綾蘿一臉的不可思議。「你還是不相信咱們大伙兒今早是厄運難逃嗎?只要是經過東方大哥手上的食物都……」她以劇烈的搖頭做終結。

南宮揚狐疑的看著她,仍然不死心的走到滅明身邊點了碗咸豆漿。

滅明有些吃驚的看了嬙柳一眼,他沒有想到豆漿還有咸的,求救似的看著她,嬙柳卻雙手交疊在胸前,側著頭看他──這是他的習慣動作,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也學會了──眼楮里流露著感興趣的神采,沒有要插手幫忙的意思。

他一咬牙,決心自己來。滅明拿起瓷碗,險些沒有摔到地上,手忙腳亂的拿起裝鹽的罐子。

「等等!你要做什麼?」她忍不住發問。南宮揚眼里的恐懼看得她幾乎想大笑出聲,他那模樣就像是滅明準備拿毒藥給他吃。

「調味啊!」他理所當然的說道,小心翼翼的把鹽抹在瓷碗的邊緣,再把豆漿倒進瓷碗中。像是完成了什麼偉大的事情,滅明無限驕傲的把精心調味的豆漿端給南宮揚,後者的嘴巴呆滯的張開,還不敢相信自己眼楮所看見的情形。身後的綾蘿已經笑倒在桌上,不停的拿拳頭敲桌子。嬙柳還算是有些同情心,在顧及滅明尊嚴的考量之下,轉過頭去偷笑。

或許滅明從來不知道豆漿有咸的吧!他剛剛的模樣就像是在調雞尾酒。嬙柳看了一眼南宮揚手上那碗豆漿的顏色,清楚的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拿性命去開玩笑。意思就是,她打死都不會去喝那碗豆漿。

南宮揚把豆漿端回桌上,礙于滅明充滿希望、彷佛期待贊美的目光,他不得不端起豆漿,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坐在他身邊的綾蘿敢發誓,她看見南宮揚的雙手在微微發抖。

所有的人都緊張的看著南宮揚,整間豆漿店一片沉靜。

倏地,南宮揚猛然把瓷碗放回桌面,臉色變得極為蒼白。他要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制止那股想嘔吐的沖動。

「味道怎麼樣?」綾蘿好奇的問。

他露出苦笑。「咸的洗抹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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