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男人 第六章 作者 ︰ 劉芝妏

紜妹會不會是在鬧別扭?

心,煩煩亂亂地糾結了一整天;人,紛紛擾擾地忙碌了一整天。悶煩著臉,身心俱疲的何悠作緩緩地踱向停車場,漫不輕心的眼遠眺著懸掛在天邊的絢爛夕陽,一個不小心的又教躁憂給染上了心,嘆了嘆。

不該讓她獨自鎖起心來想東想西的。

結果呢,他昧著良心,自以為開明的任她堅持獨處的下場就是,她竟可以忙得讓他有足足兩天見不到她的人,連想听她的聲音還得藉著電話答錄機的聲音以解相思之苦。

這下子可好啦,也不知道她究竟是關起門來想些什麼,找不到她,當然就更捉不到她的思緒朝哪兒伸展,托天之幸,這兩天沒听到什麼太大樁的火災事件,但也因此而更讓他心生不滿了。

既然沒听到太嚴重的天災人禍,這就代表她不該形影無蹤的。連著兩個晚上都沒個音訊,電話也沒人接,屋子里空蕩蕩、黑漆漆的,難道她不知道他有多擔心、有多緊張她會胡思亂想?

他忍夠了,今天,是該將她找出來,是該清清她那水泥腦袋的時候了。

想得太過專心,連開車上路,眼楮盯著前方的馬路,思緒卻已經不知神游到哪方天地,木著眼,他習慣性地將方向盤朝右兜轉,朝著秦紜妹的住處的方向彎去,車頭才打直,就見旁邊竄出一輛車子。

不好!

心神一驚,他驀然回神,眼明手快地抓緊手中的方向盤急轉,堪堪地避過了來車的沖擊,雖然腳下已經急踩煞車,可是卻來不及拉回彎得過死的車頭。氣息一凜,眼睜睜地看著整輛車載著自己橫掠過路旁的一排磚牆,瞬間,乒乒乓乓的聲音伴隨著尖銳的煞車聲刺破路人們的耳膜。

牆塌過半後,打滑沖撞的車子這才終于停住。

斜臥在駕駛座上,何悠作腦袋呆怔茫然,挫敗的黑眸在被破磚牆給卡住的車頭與自己的身上游移。憑經驗,他知道自己命大,無啥大礙,可雖然並無生命危險卻不代表沒病沒傷,這會兒他的身體被安全氣囊擠成一團,大喊吃不消的胸腔差點沒因瞬間缺氧而變得干扁,微咬牙,他忍不住地輕逸出淺淺郁氣來。

嘖……嗤,好痛!

「先生,你還好吧?」跑得最快的熱心人士頂著車窗玻璃緊張地問,陌生的臉孔緊貼在玻璃上呈現出因過于擠壓而變形的丑鼻頭。

好,他很好,只要想辦法將他弄出這輛鬼車子里,他就很好。甚至,他還可以保證能以高分貝的肺活量吟唱詩歌呢!面露苦笑,他勉力的小幅度揚揚手。

「我們立刻救你出來。」

天哪,他們要采取急救程序的第一步了。感謝主,感謝老天爺,等他月兌身後,他要好好地摟抱這個聲音的主人,「呃!」好痛!

「對不起,對不起,太用力了。」

「沒……沒關系。」白著張臉,透過齒縫,何悠作拼命地往肚子里吸氣。

剛剛的話收回,等他月兌身後,他要好好地給這個聲音的主人幾拳,再施以援手,讓他知道什麼才是正確且妥當的急救方式。該死的,就算是急著救人,也沒必要使這麼大勁兒吧?

這家伙究竟是在救人還是加重他的傷勢呀?他是被夾在安全氣囊與座椅之間,不是被卡在座椅底下,原本,就只是幾處淤傷及擦傷的,但該死的,被這家伙這麼一救,他可憐的手臂八成月兌臼了。

剎那間,救助者的手全都兜著他的身軀打轉,七手八腳的,不多時,他被抬出車子,輕輕地平放在地上。

長長地吸了口氣,以期能補足肺部的缺氧狀態。呼——總算是得見天日了。仰首望去,何悠作微怔,倏地浮起了感激的淺笑。

幾張陌生卻寫滿關切的臉孔懸晃在他的身體上方,大家的視線全都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很痛是嗎?」有人察覺了他咬牙切齒的痛苦表情。

「嗯。」抬起仍可自由移動的手,他艱辛卻迅速的在自己身上模索、檢查,然後才細細地松了口氣。

他沒猜錯,身上的幾處傷勢還不算太嚴重,最嚴重的是方才被某個性急地大老粗給拉得月兌臼的手臂。

「再忍一忍,應該已經有人叫救護車了。」

「唔,謝謝你們。」

「別客氣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熱心人士的聲音被甫竄進來的女人給截斷。

「哇塞,怎麼會是你?」女人吃驚地問道。

誰呀,這聲音挺熟悉的……「原梓?!」

「不錯、不錯,還听得出我的聲音,認得出我是誰就代表你沒有腦震蕩。」笑嘻嘻的,她逕自在他身旁蹲了下來,「剛剛就覺得那輛車子挺眼熟的,還道是自己認錯車呢,沒想到還真是你哩!」晶亮的眼忙不迭地在他身上來回巡視,眼中的緊張神色悄悄地斂去大半。

「你!」翻了翻眼,他真想就這麼暈死過去。

誰不好撞見,竟讓這女人看見了這一幕,這下子,唉,後遺癥無窮了。

「不會吧,怎麼翻起白眼了?你看起來不像是快氣絕身亡的人嘛。」就算是看出了他的無奈,她依然故我的揶揄著他的不幸,還悠哉恣意地繼續張合著愈說愈起勁的嘴皮子,「不過,這話又兜回來說,怪哉,我還以為你向來就是個優良駕駛,就算偶爾會飆飆車吧,也應該是絕對不可能會搞出這種糗事來的,誰知道竟然……嘖嘖嘖,瞧你這模樣真是讓人同情,我見猶憐哪!」

幸好他心愛的秦紜妹沒當眼瞧見現場,否則,大伙兒都不知道該先救誰才好!

「你說完了沒?」即使這個被她叨叨念念的倒霉鬼是自己,何悠作仍只能苦笑連連,壓根動不了氣。

就算一時片刻死不了,他也還得保留任何一絲珍貴的體力。因為,若原梓沒出現,他敢擔保自己應該很快就能受到妥善的醫療照料,可她卻就這麼硬生生的冒了出來,呵,他今天真的是很倒霉。

「再一下下,再一下下就好了。」原梓偷睨了他一眼,見他似乎還沒動氣,「幸好你沒有被壓得粉身碎骨,也沒搞成那種教人看了就吐血的悲慘下場,但,沒關系啦,好裹家在你的不幸恰巧被熱心助人的我看見了,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有我在,你就安心地等著進醫院吧。」

胸口一窒,何悠作本就調節未妥的氣息不由的變得急促。

她這……這是什麼話呀?!

那個年輕女人身形矯健地一躍,蹲跪在傷者身邊嘀嘀咕咕的,神情還算平和,大概是熟識的人吧?幾個方才熱心助人的路人互望了望,輕揚了揚下頷,不約而同的預備要轉身離開,卻又同時停下了腳步,眼楮瞪得死大。

只見那漂亮的年輕女人停下喳呼半晌的嘴皮子,教人詫異地伸手往身後的背包里掏去,模來模去,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

她要做什麼?

何悠作也很好奇,可是,較旁觀者的好奇比起來,他的心緒更加復雜。

畢竟,他識得她呀,原梓這女人……唉,算他倒霉,是他不幸哪!

「請問……」

「嗯?」右耳進、左耳出,原梓盡顧著忙自己的事情。

她又不是個沒腦子的傻蛋,事情的輕重緩急,她怎會分辨不出來呢,遇到這種要人命的大事,趕忙送傷者就醫是不二法則,她清楚得很,也知道人命關天,可是千萬開不得玩笑的。

一開始,她也是急匆匆地預備要送他去醫院的。見他全身是血、花花、紅紅、青青、紫紫的傷是個……是個讓人想哭的車禍傷者哪,嘖,就不知道她瞧進眼里有多擔憂,生怕他會不會有個什麼萬一的。她真的好怕呀,真的怕她是那個送他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的人,再怎麼說,要送、要哭、要捶胸頓足也該是秦紜妹才是,怎會是她這個外人呢?

但橫豎救護車還沒到,想想自己雖不是醫生,但好歹也曾陪一、兩個義診的醫療小組上山下海,相處的時間多了、久了,多多少少一些狀況還能辨識,于是她不自禁地就自告奮勇的權充起蒙古大夫,存心拉著他碎嘴了幾分鐘,凝著緊張的視線又再三的在他身上瞄來掃去,這才心松情懈地發現,他雖然身上有多處傷口鮮血淋灕,卻也都只是擦傷居多,然後是明顯的挫傷。幾分鐘過了,也不見他的瞳孔有任何異狀,而且即使是一張無奈而慘白的臉,卻仍是有問有答,這豈不是擺明了他福大命大嗎?既然如此,那她當然是不能浪費這麼好的機會呀。

「嗯!真是個好機會。」她喃喃自語。

「什麼機會?」胸口微窒,何悠作恨自己竟那麼沒腦筋的月兌口問出這般愚蠢的問題。

「呃,沒什麼啦。」心虛地朝他一笑,終于,她自破舊的大背包里掏出了隨身攜帶的相機。

「你不送我去醫院?」看她的架式……他的心涼了一大半,臉色更見淒慘。

不會吧,這沒天良的女人不會是想乘機揩油吧?

「要呀。」

「那……」

「等一等。」

等?他都已被好心的路人給弄出了那輛車,現下,還需要等什麼?若沒聯絡救護車,他們還是可以招輛計程車將他送到醫院去的呀。

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但,身上的傷口揪著陣陣的熱痛,教人覺得挺不舒服的哩!真恨,剛剛怎麼不撞嚴重一點呢,若是如此,這粗線條的女人也不會泯滅天良地盡顧著完成她自以為是工作。

「別急、別急,再忍一忍,我馬上就好了。」笑咪咪的,她嘀咕著,然後,下一個動作卻教人跌破了眼鏡,她飛快地剝下相機鏡頭的蓋子,旁若無人地對著幾分鐘前才被好心地移躺在地上的何悠作拍起照來了。

別急?!腦門一窒,何悠作差點就暈死過去。

幾雙揣著疑惑的眼見情況不對,又開始聚攏過來,卷起袖子準備將可憐的傷者送到醫院去。

「喂喂喂,請你們還不要踫他。」才捕捉到幾個頗有慘狀的鏡頭,一見有人插手,原梓慌忙朝他們揮揮手。

「可是他受傷了。」有人終于看不慣她的冷血開了口。

「我知道呀,沒問題的啦。」

「沒問題?」

「對呀、對呀,沒問題的啦,你們放心,他是我的朋友,我待會兒就送他去醫院,親自盯著他受到妥善的照料。」她對著幾個熱心的路人拍胸脯,「我不會讓他死掉的,我保證。」

「是嗎?」路人們還是質疑的口吻。

「我保證。」見自己的保證沒有產生多大的效用,精靈的眼珠子一轉,瞧見了死賴在地上的何悠作,忙又蹲,不客氣地伸手推了推靜躺在地上的他,「唉,你也開開金口好不好?」

「要我幫你過關?」他沒好氣地冷哼著。

「當然、當然,麻煩你啦。」飛瞟了圍得更近的熱心人士,她朝他夸張的磨磨牙,「拜托你、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開開口啦,你再不開金口,說不定待會兒要坐上救護車的人是我不是你耶。」

「你活該。」

「是是,我活該,可是,我的罪過應該還不至于悲慘到被人亂拳打死的地步吧,快啦,你沒看到他們的拳頭已經在蠢蠢欲動了?」

明明就挺怕死,還偏惡向膽邊生,真服了這女人了。

無可奈何,何悠作伸手扶住自己月兌臼的手,依著她的扶持勉強坐起身,朝圍在身邊的幾個熱心人士笑了笑。

「我沒事,謝謝你們的幫忙。」

「你確定?」見他還能自行坐起,熱心人士們總算願意退開了些。

方才,熱心人士們真的是預備強押著原梓退後,以盡快送這傷者到醫院療傷的。

「嗯,謝謝,這位小姐待會兒會送我去……」

「醫院!我一定會親自送他去醫院。」忙不迭的伸手撫胸,仰首環視著他們,原梓笑著,一臉的誠懇與無辜,「我剛剛就已經保證過了。」是他們不信,不是她沒這份心哪。

真是的,她就真的這麼不讓人信任嗎?

頓時,心中漾起了愁雲慘霧。原梓的眼眶酸了酸。八成,是她的愛心做得還不夠,這會兒才會被人看得扁扁的。

「好啦,別裝了,看戲的人都走了。」

「呵呵呵。」何悠作這男人真沒同情心,她剛剛真的是很難過耶,「謝謝你救我一命。」路人一散,威脅一退,她立即又重撐起手中的相機,依著心中所構思的畫面迅速的探身上前取景。

「 、 、 !」一連三響。

「我上相嗎?」啼笑皆非地問,何悠作連搖頭都懶了。

真不該開口替她說話的,就讓那群熱心人士將這泯滅天良地女人給一腳踹到天邊去,免得看了礙眼;嘖,後悔呀,方才真的是應該這麼做的,管那頗為偏疼她的瞿北皇知情後會不會一氣之下砍死自己。

「普普通通啦。」談話間,她又按了兩次快門,「別吸氣,對,對,眉頭皺緊一點。」手指頭忙著按下快門,她仍不忘做著技術指導。

沒法子,要達到十足十的效果,表情就得要逼真一點。

「我得坦白告訴你,你這是白忙了,這種照片恐怕勒索不到我的父母。」

「附議。」她朝他眨了眨眼,賊兮兮地微笑著,「可是,我勒索他們做什麼,又不是缺錢。」

「那?你是窮極無聊嘍?」若她敢點頭,他就絕對要立刻揚起開始發麻的腳來狠狠踹她幾腳。

「不,我要勒索的人是你,不關他們的事。他們上了年紀,我怕會受不了太大的驚嚇。」瞧,她多有良心哪,就是見不得老人家受苦、受怕的。

「我?」

「對。等我照片洗好後,再送給你欣賞。」

「謝啦。」翻了翻無奈至極的白眼,他問︰「能不能請問一下,你是何居心?」

「我的用意可深遠了,你想想嘛,當你見到自己慘不忍睹的傷狀後就會感嘆,然後就會開始聯想,想想外頭有多少體弱多病的人需要你伸出援手去救他們。」

「噢——」拉長聲音,他有氣無力地瞪著她。

原來,她安的是這種心。

「你真的決定了不去?」原梓按快門的手停了下來,她盯著他問得很直接。

「我還在考慮。」

「因為秦紜妹?需不需要我去跟她聊一聊?」

「不許你找上她!」不是怕紜妹誤會,而是怕她難過。

這一去,起碼得耗上一年的時間,光只是想到分離之苦,他就已經挺難忍受了,善感的她必定更難受。

「怎麼著?口氣那麼大,是不是我找上她的話,你就要跟我翻臉、跟我拼老命?」哼了哼,她沒好氣的發出咕噥,突然盯上他蓄意擱在腿上的手臂,「放心啦,我還沒有不擇手段成這樣。」

「是嗎?」他似笑非笑的眼瞟著她手中的照相機,「如果,你完成了你的目的,那可以送我到醫院去了嗎?我的傷口真的很痛。」

原梓迅速地自地上一躍而起,滿臉的抱歉。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我都忘了這回事了。」見他尚能清醒地跟她哈啦,她真的快忘了他這會兒還是個可憐兮兮的傷者。

她忘了?!

天哪,何悠作眼一翻,要不是渾身狼狽,而且全身酸痛得像是被抽了骨,他恨不得就這麼推開她,自個兒攔輛車去醫院算了。

幸好傷勢不嚴重,要不然,等這嚴重月兌線的女人記起他是病人時,恐怕就得直接送往太平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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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笨哪她!

壓根就忘了得跟悠作要秦紜妹住處的電話,這會兒他又被推進急診室去療傷順便接回月兌臼的手臂,再找他也挺難的……正煩惱著該不該掉頭回去花費精力挖出情報時,她忽然瞧見了走廊盡頭處的消防栓箱,腦中靈光一閃。

對噢,她干麼浪費時間與體力像白痴一樣走來走去呀,撥個電話到消防隊,就算是人不在,也應該問得出丁點線索來吧!

嘻嘻,她怎麼那麼聰明哪!

明眸滴溜溜一轉,隨便找了張椅子擱下背包,等不及將袋口全拉開,悶頭就又往快成了百寶袋的背包掏去,左掏右找,總算是揪出了小巧玲瓏的行動電話,迅速地撥了查號台的電話。

她是沒有秦紜妹住處的電話,但,管他三七二十一,往她工作的地方始找,總會有個著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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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汪汪,秦紜妹微張著嘴巴緊盯著何悠作,焦急緊張的視線在他全身上下掃了無數回,心疼得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原梓通知你的?」想也知道,除了那女人,沒人知道這事。

「怎麼會這樣?」

「沒事的。」何悠作安慰道。

「這樣叫沒事?」淚水撲簌簌地滑下沒了血色的白頰,唇瓣微顫,她的心亂成一團。

沒事?她眼沒瞎,怎會看不出來呢?電話中,原梓很詳實地跟她說了事情的經過,心直口快的原梓並未試圖掩飾病情,而悠作看來也的確是相當的清醒,雖有著倦意,但黑眸中的神采依然清澄有神,可是,原梓忘了告訴她,悠作的外傷也這麼教人觸目心驚。

那暴露在外的幾處傷痕清晰可見,即使是已經處理妥善,但在她心慌意亂地檢視下,他浮腫的嘴唇、青紫且泛著血絲的半邊面頰、頷下、頸側的點點血跡竟更顯刺目,教人悚心。

傷成這樣,叫沒事?

嘴一扁,秦紜妹不相信自己的聲帶能擠出只字片語,凝望著他,淚水止不住,滴滴滾落蒼白的頰,濕濡了純棉的T恤上衣。

「真的沒事。」抬手,他示意她湊近一些。方才她踉踉蹌蹌地推門而入,明明急慌了,但閃著水氣的淚眸一觸及他身上的傷,硬生生地滯住了腳步,眼露迷茫,紊亂的氣息再再寫明了她惶然懼怕的驚慌情緒,「過來。」他輕喚著她。

「我……」她怕,怕眼前能說會動的悠作只是她的夢,是假的,是老天爺惡心所擺弄的一個虛幻。

「來。」見她遲疑,他輕喟著,「我很好,真的沒事了。」

「悠作?!」

「我已經好幾天沒抱著你了。」唉,嚇到她了。該死的原梓,他只不過是忘了吩咐她別四處說去,結果呢,一轉身,她竟就忙不迭地當起廣播電台了,而且還第一個就聯絡紜妹,「我好想抱抱你。」

「悠作?」她直沖進他懷里,將臉埋在那透著安全與溫暖的胸膛。

輕哼一聲,明知道急慌了的紜妹一定會有那麼剎那間忘了控制力道,但他不躲不避,緊緊地擁著她的身子,舒緩地嘆出幾天來埋在胸口的沉郁。

才兩天,但竟恍如一輩子般的久遠,他想念她。

「我……接到原梓的電話時……噢,悠作,怎麼會這樣呢?」哽咽的話斷斷續續,叫人听了更加不舍。

「沒什麼,我只不過是一時的分神罷了。」隨著解釋,細碎的輕吻安撫的落在她的額際、唇上。

「分神?」這個理由比什麼都教她難以置信,做事向來穩扎穩打的悠作竟會分神?

「呃,別再扯這個話題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了,也難怪紜妹的神情這麼怪異,「你這兩天都上哪兒去了?」這才是他所關心的重點。

「我?」

「現下這病房里除了你,就是我,你以為我在問誰?」想到這兩天的憂心忡忡,忍不住地朝她瞪去。

秦紜妹被他瞪得有點莫名其妙。

「這兩天我不是在隊上就是窩在家里睡大頭覺呀。」

「騙人。」弓起指頭,他輕輕地朝她額上敲了一記,「你何時退化成豬了?沒听到電話鈴聲嗎?」連著兩個晚上,他都差點沒將她家的電話線給燒斷了,而她還敢睜眼說瞎話的說她窩在家里睡大頭覺?!

「怎麼會呢,除了隊上,我就只有……呵,這兩天我臨時調值夜班。」她沒好氣地嘟噥著,「我想,你一定都是晚上撥過來的,對不對?」瞧他一副準備要捉奸的憤慨樣研判,她的推斷準是八九不離十。

「你沒說!」他語帶指控。

「拜托,我剛剛就說了,是臨時的嘛。」委屈地噘了噘唇,「我曾經試著聯絡你,但你的行動電話老是不通。」他以為只有他想著她?她也很想他耶,兩天沒聯絡,還以為她的要求惹惱了他了。

「沒電了。」他面不改色地解釋著。

不想告訴她,那天她開口要求他給她一個空間,說要一個人靜靜地想一想時,他的心情惶然不安到了極點,結果一個不小心就失手將行動電話給摔出窗外,至今都還沒想到該去補個新的呢。

「怎麼會呢,你從來就不曾忽略過這種事情的呀?」曾以為即使是天垮了下來,悠作永遠也有備分計劃哩。

「咳咳咳,這種小事就別再去提它了。」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像這種丟盡了臉的糗事就不必再去提它了,現下,有更值得他關注的事情佔據了他的腦細胞,「這兩天過得好不好?」

「不好。」她的話里有著後悔。

不好?他眉一顰,「你又在虐待自己的身體了?」

「不是這個緣故,是因為,我好想你。」

她的話在他心中掀起了悸蕩,眼微眯,感動與愉悅的微笑綻放在他的眼底、眉梢。

「知道嗎,我也好想你,成天就只是想著你。」雖是依然如往常般做著自己的分內工作,但一顆心卻已不在胸口壓陣了。

「真的嗎?」他沒放棄她?

「騙你的是小狗。」溫柔的手輕輕畫過她笑中帶淚的粉女敕臉頰,「想出了什麼結論沒?」

「嗄?」

「你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想一想?」

「呵呵,是呀。」他不提,她倒是真忘了這事。重新偎進他懷里,竊聲笑著,不乖的手指頭悄悄地探進他的衣服里,蛇般地攀著他溫熱的體膚一寸一寸的爬行,「我想了好多、好多。」

瞬間,他的心髒緊縮成一團,卜通卜通,愈跳愈緩。她的言行舉止告訴他別急著擔憂,可是不擔心才怪,他的心都揪成可憐的麻花辮了。

「要不要告訴我?」喑 的聲音有點難辨,可她全都听過了耳朵里。

「告訴你……才怪。」

「紜妹!」他半求半威脅地瞪著她。

「改天再一五一十的跟你說嘛,你現在是病人,我真的不希望讓別的事情來影響你的心情。」頑皮地眨眨眼,她露出嬌憨的嗔笑,「最近是不是病人太多、太累了?你看起來很憔悴。」

「會讓我的情緒受到干擾的人只有你。」

「你的意思,我是罪魁禍首了?」

「你自己說呢?」他仍不放棄哄她招供。

「當然不可能是我嘍。」見他臉又板起,她將唇湊近他的唇,怯生生的笑道,「今天暫時先放過我好嗎?你現在身上帶傷,我真的不想你為了這些事情傷神,別亂猜疑,等你健健康康地回到家,我會告訴你我都想了些什麼。」

「沒騙我?」

她一臉誠懇地舉起左手貼放在胸口,以示證明。

「小鬼,把你的右手舉起來。」不愧是外科醫生,眼珠子一溜,眼尖地瞧到了她投機取巧的鬼主意。她以為他的眼是瞎的?哼,早就瞧見她的右手正偷偷模模地掰起兩指打著叉叉呢,「還說不會瞞我。」

「嘻,就知道騙不過你。」懷著歉意地吻了吻他,她在床畔坐直身,被他緊握的手反捏了捏他溫熱的大手,「我這兩天真的都很乖,下了班哪兒也沒去,頂多就是撥了幾通越洋電話跟家里聯絡罷了。」

「你……」罷了,她不肯說,現在再逼供也沒用。只能改天再慢慢地哄出她的話來,「他們還好吧?」

「很好。」

「是嗎?」他冷嘆一聲。

秦伯伯他們當然很好,因為除了他,沒人會這麼死心塌地地任由自己栽在一個女人手里。數年如一日,而且,無怨無悔!

「不相信我呀?」笑著,她卻又忽然發出輕嘆,「好吧,有機會你再自己求證好了。」

「親自印證你的話?啐,不會是得等到下輩子吧?」他的興致不高。

他巴不得明天就能見到秦伯伯他們,因為,他們會長途跋涉的飛來芝加哥,絕對跟女兒的婚事月兌不了關系。

可是……算了,他還是少作白日夢了。

「嘻嘻。」听他的口氣,好酸澀、好委屈兮兮的哦。

「好端端的,干麼笑得這麼賊?」

「你管我!」微揚起眉,見他張口欲言,她伸指止住他的唇,「噓,折騰了這麼久,你也該休息了。」

「那你呢?」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他才接好的手臂,俯身吻了又吻,「隊長答應放我幾天假,我會在這里陪著你。」她保證地說。

而且,若無意外的話,等爸媽到了以後,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陪他更久、更久、久到……呵,情不自禁地,她又偷偷綻開羞澀的愉悅笑容。

她會陪著他的,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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