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皇後 (上) 第五章 作者 ︰ 綠光

李彧炎一夜未眠。

濃縴的長睫垂斂,在眼下形成一片陰影,眼去眸里未散的猩紅。

媚藥的余威還在體內作祟,但是他已經完全清醒,只因她的淚和咬得紅腫淌血的唇,還有被他緊扣得淤青的手腕,和雪膚上的點點青紅,讓他終于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她看起來睡得極不安穩,臉上布滿橫陳淚痕,層層網住他暴動的心,逼迫他清醒,然而為時已晚。

他像永不饜足的野獸,一次次地要著她。

一直被他捧在掌心疼愛的丫頭,如今竟被他蹂躪得遍體鱗傷,他幾乎想殺了自己,無法原諒自己竟被惹惱到不顧一切地反撲她。

這不是他的本意,但如今擺在眼前的,又是無法挽回的事實。

緊握的拳緩緩張開,他探出長指,輕撫她的頰面,但明小滿卻突地張開眼,眸中有瞬間的恍惚,之後猛地清醒,嚇得整個人卷著被子直往內牆退,神色有如驚弓之鳥。

李彧炎的心像被人剜剮著,伸在半空中的手緩緩縮回。

「……小滿兒。」

明小滿烏絲散亂,遮住她的眼,讓她看不清楚他的容顏,也不想看清楚,她只想要離開這里。

「我要回家。」她清楚記得昨晚他的可怕,他是那麼的駭人,無視她的請求,強要了她的身子。

「……」抿了抿唇,他的眼眶一陣刺痛。「好,待會我送你回李宅。」

「不,我要回我跟凌的家!」

「你已經不能再回凌的身邊,你已經是我的人!」他低喝,不願再听那些傷人的話。「听著,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娶你為妻。」

明小滿瞠圓眼。「……不!我不要!」不,事情不該變成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她不能嫁給他,否則這樣一來,她當初選擇離開他,忍著思念刻意淡漠,還有什麼意義?

「由不得你說不!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你以為凌還會要你嗎?」面對她的驚恐,他心如刀割,但又無法安撫她,只好選擇以強硬態度讓她屈服。

「凌不會在乎的。」她搖著頭,努力尋找對他最好的辦法。「爺兒,請你放過我,放過我。」說著,她伏在床面祈求。

李彧炎直睇著她央求的姿態,淚水凝聚在眼眶。「……不!今生今世,你休想離開我。」

為何要用這種姿態央求他?難道,她真的對他一丁點感覺都沒有?難道,要她嫁給他,真教她如此深惡痛絕?

無所謂了,恨他也好,怨他也罷,昨夜的錯誤讓他下定決心將錯就錯,誰也別想要阻止他!

明小滿猛地抬眼,淚水掉得倉惶。「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為何要讓她忍受的一切功虧一簣?

如果他硬是三思孤行,那麼這些年她忍受的……到底算什麼?

「因為我愛你,我要得到你,就算凌會從此恨我,我也認了。」她的淚水讓他心痛如絞,卻又必須強迫自己殘酷。

也許,她愛的真實凌;也許,在她心里,容不下他的身影,但……又如何?

他曾想過照烏靈說的去做,只要能讓自己動心的,必定要搶到手,但礙于凌,他才遲遲不敢有任何表態。

可今天過後,一切都不同了,也許他將要失去一個他倚重、親如手足的兄弟,不過哪怕要他拿天下換取一個她,他也心甘情願。

明小滿淚如雨下地看著他,又氣又傷心,惱他不懂她的掙扎有多艱難,竟然如此輕易破壞她處心積慮想出的保全他之道。

李彧炎狠下心,不看她的淚眼,余光瞥見掉落在被子邊的玄石銀手鏈,拾起一瞧,已經碎成數段。

他緊握在手,收進懷里,感覺自己像是得到了什麼,同時也破壞了什麼。

然而,不管對錯,他已下的決定,絕不回頭。

馬車從商埠駛入南城門內,被人通知駕著馬車去接人的褚善,遠遠便看見上官凌走出鋪子,站到大街上,甚至緩緩走到路中攔住馬車,逼得他不得不拉緊韁繩。

「怎麼了?」馬車內的李彧炎掀起窗幔。

「爺兒……」

褚善話未完,上官凌已經走到馬車邊,面無比起地開口,「可以把小滿還給我了嗎?」打從他知道李彧炎差人找褚善出城,他便在這里等著。他們要回李宅,必定會經過他的鋪子。

沒料到這麼早就踫上他,李彧炎神色微僵。

「凌……」

馬車內突地傳來明小滿哭過的低啞嗓音,上官凌先是一怔,接著迅速將整個窗幔拉開,發現她臉上的淚痕與唇上的傷痕後,神色一凜,直接拉開車門就要抓人。

「凌!」李彧炎想制止。

「別踫她!」上官凌動作卻快上一步,將明小滿抱下馬車,隨即彎身掩住她,不讓街上人潮看見她的狼狽。

李彧炎想將她搶回,然而瞧見她把臉埋進上官凌懷里,胸口又是一陣刺痛,一時間竟無法動彈。

「爺兒?」褚善走到他面前,一臉擔憂。

他沒回話,只是下了馬車,跟著走進鋪子里,只听見後頭的內室中傳來陌生女子的尖聲叫罵。

「明小滿,你真的很不要臉!明明說好要幫我的,結果竟是為了自己!」

「小辰,出去!」上官凌低斥,將懷中人擱置在床上。

「我不要,我要她給我一個交代!」明小辰一臉氣急敗壞。「還敢說你沒有非分之想,還真的答應要幫我,原來你全都算計好了,全都是替自己著想,但我告訴你,就算你真上了李彧炎的床,真有了他的孩子,他也不會要你的!」

上官凌一听,毫不憐香惜玉地賞了她一巴掌。「出去!」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個玄人罷了!」

「那就請你別踏進玄人的居所,也別利用玄人的丹藥去達到你自己的下流野心!」冷凜著臉,他俊美五官戾氣頓現。

「你以為我喜歡來嗎?」明小辰氣怒的捂著臉,扭頭就走,一出門口便撞見面色鐵青的李彧炎,嚇得瞠圓了眼,下一刻,她隨即被他朝後頸一擊,昏了過去。

他做了個手勢,要身後的褚善將她帶走,自己則更踏近內室門邊,仔細听著里頭的對談。

「凌,怎麼辦?我真的會懷有他的孩子嗎?」

上官凌不語,只是取來藥膏,涂抹著她唇上的傷口。

「凌,我不要這個孩子,你替我想個辦法,我不要留下這個孩子!」明小滿緊抓著他的手,泣聲哀求,「這個孩子不能留,不能留……」

門外的李彧炎胸口劇烈起伏,無法再忍,一把推開了門,月兌口就吼,「為什麼不能留?」

她不要他的孩子,她居然不要他的孩子?真是厭惡他到這種地步,竟連可能留下的孩子,她都選擇要在此刻除去?

「我沒有邀請你進屋,請你出去。」上官凌眼都不抬地下逐客令。

「凌,你可別亂來。」

「亂來的人到底是誰?」抽緊下顎,俊眸指控地瞪向他。「你是我們最崇敬的大哥,可你瞧瞧你對小滿做了什麼?你明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卻佔有了她!」

他知道明小辰在算計什麼,亦知道小滿偷了媚藥,但他沒想到結果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近日他曾佔卜,得知身邊將有大轉變,但這樣的變化卻不是他樂見的,尤其小滿是在不願意的情況之下被強行佔有,這一點,他無法原諒!

「我……」

「別跟我說是媚藥的問題,只要你有心,就能把持得住。」雙手緊握成拳,他深吸口氣,低聲說︰「不管小滿有沒有懷下你的種,我都會喂她喝紅花,從此之後,你我不再是兄弟,也無需再合作,從此以後……你我互不相干!」

李彧炎高大的身形踉蹌了下,黑眸痛苦地眯起。「我……要迎小滿兒為妻。」

「你還真敢說!」上官凌唇角抽動,驀地起身揮拳相向,卻被人從身後抱住。

「凌,別這樣,別……」明小滿碎聲低泣,淚水沾濕他背後衣料。

「你可以打我,我不會還手,只請你把小滿兒讓給我。」李彧炎站得筆直,不敢求他原諒,只盼望他能成全。

「你把小滿當成什麼了?」

「我最愛的女人。」他道。

上官凌一怔,身後的明小滿更是泣不成聲。

「我愛她,在你說要迎她為妻的時候,我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就沒將她當妹妹看待……我惜她憐她,可她已經有了你,所以我退讓……我以為我可以祝福你們,但我做不到。」李彧炎閉上眼,等著他的拳頭落下。

然而,上官凌卻只是眯眼審視著他,怒氣從眸底緩緩褪去。

「你說的很對,只要我有心,我就可以把持住,可是當我知道小滿兒竟為了自己的妹妹而對我下藥,我……像是瘋了,無視她的哀求強佔了她,我……簡直禽獸不如,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也不奢望你原諒,但,請你把小滿兒交給我,我會用我的生命守護她,就算哪天我早她而去,也會讓她下半輩子無虞。」

上官凌緩緩垂斂長睫,閉了閉眼之後,仿佛決定了什麼,突地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一拳打在他臉上,打得李彧炎往後退跌,撞凹了門邊的五斗櫃,里頭的藤盒翻落,一堆細小物品全都掉了出來。

「不要!」感覺上官凌還要再往前,明小滿急忙沖向前去,一把擁住李彧炎。

「凌,別打,別打他,我沒有怪他,我沒有怪他!」

李彧炎被打得跌坐在地,卻並不特別疼痛,只是眯起眼。她緊抱著他,讓他的臉埋進她的胸前……他困惑了,無法理解。

「你若不怪他,為什麼要哭?你若不怪他,為何不要他的孩子?」上官凌面無表情地問。

「我……你明知道……」明小滿抿嘴,淚流滿面。

李彧炎擰起濃眉,無法理解她背道而馳的動作,習慣性地垂睫深思,不意竟發現五斗櫃掉出了許多眼熟的東西,他隨手拾起一個油紙袋,翻開一瞧,里頭居然是一塊玉蔥糖酥。

糖酥看起來放置頗久,雪白色澤變得極為黃稠,而另一個小油紙袋里,則是她最喜歡的杏餅,雖然早就餿了……還有糖葫蘆、栗子酥糖,甚至不少稀奇古玩……

感覺懷里的人沉默得極古怪,明小滿垂眼探去,驚見她的寶貝收藏全都掉了一地,而他正一件件地翻看著。

「不許看!」她七手八腳地將她的寶貝撥到一旁,然而手卻驀地被抓緊。

「……小滿兒,這不都是我許久以前送給你的東西嗎?」那些糖和餅,是因為她喜歡,所以每隔一段時日他便會拿一些給她。

他以為她該是吃完了,豈料卻都各剩下一個,放在藤盒里頭,甚至還有他在外頭差人送回的各式珍玩,原來她都收得好好的……

「我……我只是忘了丟。」她隨口搪塞。

「那就丟了吧。」上官凌冷冷接話。

沒錯,他是故意揍彧炎的,故意將他打向五斗櫃的方向,讓他看見小滿的矛盾掙扎。

明小滿抬眼瞪去,但同一刻,她也被扯入一個溫熱的懷抱,霸道卻溫柔的力道,像團火般將她包圍。

「你……我問你,你的心里可有我?」李彧炎問得小心翼翼,心開始疾速狂跳。

「沒有!」她想也沒想地回答。

「看著我!以我的命起誓,告訴我,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我。」他扳動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

明小滿怔住,淚水決堤。「干麼用你的命起誓?」

「這樣我才能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少重量。」一個藤盒盛滿了多少秘密,他便看清了多少事實。

小滿兒向來膩他,沒道理說變就變,就算變,她的本性那麼良善,又怎會對他說盡無情話?一定是有緣由的!

上官凌看了眼兩人,余光瞥見褚善在門外探頭探腦,索性走到房外,關上門阻絕他的窺探,也順便讓他倆把話說開。

「說啊!小滿兒,告訴我,你討厭我,一點都不想見到我,以我的命起誓,告訴我。」他強迫自己冷靜,循循善誘。

「我沒有討厭你,我沒有不想見到你……」她不要用他的命起誓,就算是玩笑話,她也不要。「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我逼你什麼?讓我愛你不好嗎?」

「不好……」她搖著頭,哭喊出聲,「不要愛我……」

「……因為你是玄人?」

她霎時瞠目結舌,豆大淚珠掛在眼眶,看著他從懷里取出碎裂的玄石銀手鏈。

「我不是因為現在看到玄石才發現,而是在你小時候,我就知道你是玄人。」

在她飽受欺凌,他一直苦思不解地抱著她時,看見她額上的鳳凰刺青,那鮮紅的月環印才讓他頓悟了玄人不只額面有玄石,就連身上某處都存在證明身份的月環印。

玄人的月環印不會出現在特定的地方,然而她偏是生在最顯眼的額上,當初明叔叔為了不讓她受苦,才會在他爹的建議之下不瓖上玄石,改刺下鳳凰圖騰掩飾。

明小滿說不出話,難以置信他明知她是玄人的身份,卻還疼惜著她。「哥哥,我是玄人,我會害你的……」她嗚咽著,淚水泛濫。「娘死了,爹也走了,連李伯伯都……」

「不關你的事,你怎麼會傻得把事往身上攬?」他輕斥,不敢相信她抗拒他、排斥他,竟全是傻氣地想要保護他。

「可是那些年你陪在我身邊,李家產業真的不斷出事。」她滴落豆大淚水。

當禍事一件件發生,她不得不感到恐懼,害怕禍患延伸到他身上,所以只好狠著心躲避他到底。

可是,他卻還是每回餃月城,必來探她。

「傻瓜,那是天災!」被無端排斥疏離的真相終于大白,他又好氣又好笑。

「玄人這麼了得,能教老天不下雨?能夠呼風喚雨,將江河倒灌淹上岸?」

「可是,每個人都知道玄人不詳,會惹來禍端。」

「那不過是傳說,我問你,究竟哪場戰事是玄人發起的?還是瘟疫是玄人制造的?為什麼硬要把禍事都推到玄人身上?說穿了,那不過是些無能的在位者替自己月兌罪的推托之詞罷了。」

明小滿直瞅著他,內心被他的說法撼動,就連站在門外的上官凌也不禁動容。

一直被視為不詳禍害的玄人,彧炎卻能用如此豁達的說法替他們洗清冤枉,不由得教他想起爹剛死的那一年,他走在路上被人拿石頭丟,就是彧炎護著他,大聲告訴周遭每個人。他是他的弟弟,誰敢對他不利,就是和李家為敵。

「傳說鳳凰來儀,降生的孩子會擁有榮華富貴,一生順遂如意,然而你出生時鳳凰降臨了,你卻飽受欺凌,你說,傳說等于事實嗎?那鳳凰比得了在你身邊的我嗎?又,所謂的不祥之人,能贏得過昏庸皇帝逆天而行,導致天災人禍嗎?」

「不詳,那是別人說的,我就說玄人是擅長藥理、能卜卦的能人奇士,多年前要不是凌交代我繞道而行,我早就死在山崩之下了,身為玄人的凌救了我,身為玄人的你讓我朝思暮想,牽腸掛肚,你說,玄人是禍害嗎?」

他哺著,吻去她臉上的淚。

「別哭,我要盡我所能地讓你展笑,一世無憂。」他輕聲保證,並請求著。

「別拒絕我,讓我愛你。」

因他一席話而感動萬分的明小滿,水靈杏眼滿是淚水。「……我真的可以待在你身邊嗎?」

「請你待在我的身邊。」李彧炎笑了,陰郁全數消失不見,只因她一句話。

終究,她心里是有他的。她的無情是刻意地退避,是一心為他好,心意讓他感動,方法卻讓他抑郁許久。

「可是,你不是要迎娶公主了嗎?」她扁著嘴。

他不禁低笑。「不,我從沒想過要娶她。」

「可是這樣的話……」

「我爹在世時曾告訴我,想保住最珍視的東西,手上一定要握有壓倒性的勝利籌碼,而我一直謹記在心。」他輕擁住她。「相信我,一個射日皇帝,我沒看在眼里。」

他不是說大話,而是他確實擁有可以撼動整個皇朝的實力,這一點,他有必要讓皇上知道,身為商皇的他,可以在整個亞域大陸呼風喚雨,誰都不能威脅他。

「這話要是給別人听見,可是殺頭大罪的。」她低呼,怕他的狂妄會替他找來殺身之禍。

「你擔心我?」他更樂了。

她抿著嘴,哭得杏眼紅腫,不知道如何回應,只好把臉埋進他的胸膛里。

李彧炎滿足地輕嘆一聲。「好,決定了,三天後,我帶你到京城,到皇上面前把話說清楚,然後我要在李家宗親面前,正式迎娶你為妻。」

「可、可是……」

「沒有可是,成親是咱們的事,告訴他們只是祖宗規矩罷了,要是你真的在意玄人身份,大不了別告訴他們不就成了?」想到她全心全意為他著想,他忍不住笑得好滿足。「明天,記得要回我一支舞,群聊制作然後後天我們就立刻起程。」

「……回舞?」

「避邪典不都是如此?在避邪夜定下衷情,三日後必得要回舞,以表示你的心意。」他不信光怪陸離之事,更不信一支回舞真能圓滿彼此,但只要是屬于好的一面,他都願意嘗試,姑且信之。

「可,我的舞跳得不好,已經好多年沒習舞了。」看上回幫小辰忙時,她被安排在最後面的位置就知道了。雖說回舞沒有指定舞碼,但她的舞跳得不夠好,不想獻丑。

「那麼,直接表白亦是可行。」他壞笑,輕掐她軟女敕的頰。

「我、我……」明小滿頓時羞得說不出話,只能任由他掐著頰,羞澀地垂下長睫。

听至此,門外的上官凌神色難掩落寞。

雖說早知道有這麼一天,但真正來臨時,還是教他心底難受。

「上官公子,節哀順變。」站在他身旁的褚善很感性地拍拍他的肩。

他微揚眉。「哪來的節哀順變?你要恭喜我,得到一個商皇妹婿。」虧褚善心細如發,說出的話還真不能听。

他不是退讓,而是從一開始,小滿追逐的身影就不是他,所以他只是在那段時間里保護她,然後再將她……交到真正的真命天子手中罷了。

當日,明小滿理所當然地被李彧炎帶回李家住下。

翌日用過晚膳之後,在李家的後院花園涼亭里,擺了上好的針君茶和幾碟差點,李彧炎坐在里頭,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心上人的回舞。

等了好半晌,才見到明小滿搭著及膝的貂裘斗篷,正身是餃月城特有的綁腿紗質舞褲,露出一截玉女敕小腿和潤白腳踝。

「怎麼連鞋都沒穿上?」他見了,立刻瞪向褚善。

「爺兒,這不是小的主意,是明小姐、呃不,是夫人堅持的。」他快快解釋。

李彧炎想起身。「小滿兒……」

「別動,我要跳了。」她急聲阻止他。「先讓褚善哥退下吧。」

「犯不著連鞋都沒穿吧。」他還在咕噥,使了個眼神,褚善隨即退到拱門外候著。

明小滿這才解下貂裘斗篷,底下露出的竟是那天在城主府穿的硬式抹胸。

抹胸以大紅為底,金繡牡丹,而舞褲則是紅霞紗點綴著金絲片,腰間還系了條金玉鎖片,讓她在月光底下,襯得膚色更白。

他皺起眉,怕她冷,想要阻止,卻見她深吸口氣,軟聲唱道︰「盼朝朝暮暮,廝守一世紅塵路……」

他突地頓住,呆呆看她輕移步伐,任身上的金玉鎖片發出清脆敲擊聲,猶如最天然的奏樂。

「願全心守護,為君踏進不歸路……」她吟唱著,柔軟身軀如葦在風中款擺,形如鳳凰,翩然飛揚,眸漾羞澀,唇勾喜悅。

李彧炎看得目不轉楮,想起這支舞是那年避邪典上,她娘親所跳的舞。

那是一支獻祭的舞,象征著把自己當成貢品獻給海神,而如今,她是打算把自己獻給他了?

「痴魂追夢逐,攜手共度黃泉路……」明小滿徐步舞進涼亭,腰如蛇移胸如浪,玉臂張揚,十指如蔥,隨著舞步如幻輕捻,一會掩面遮唇,霎時伸臂探至他面前,眉梢眼底含羞帶怯,挾痴噙戀,「貪旋影弄舞,抬眼回首來時路……」突地,她一個大旋身,動作輕如雀鳥離枝,翻身跪伏在他身邊。

久久,李彧炎都還回不了神,仿佛瞧見了天仙下凡的奇幻舞姿。

「……好痛。」突地,她低聲哀叫。

「小滿兒?」他趕緊將她拉起,發現她直搓著膝,馬上拉起她的綁腿寬褲一瞧,只見那白潤的膝上竟給跪出了淤痕。「傻瓜,你何必挑這種舞?」

他不舍地替她揉著,瞥見她玉女敕的手腕上還殘留著他那日縱欲,緊扣住她的血痕,眸色不由得一黯。

「這首歌和舞,群聊制作可是我娘對我爹訴情時唱和跳的。」她扁起嘴,懷疑他根本沒仔細听她唱了什麼。

她的歌聲並不好,就連舞藝也比不上小辰,然而她仍挑了這支歌舞,都是為了他。

「這不是闢邪典上獻祭的舞?」

「是啊,要不是愛極了,誰要獻上自己?」明小滿嬌嗔。「當年我娘本是不願嫁,不願生的,然而卻愛上了我爹,想替我爹傳承子嗣,才生下了我。」

「她為何不願生?」

「……不想再生下玄人後代,她不希望她受到的苦,也讓自己的孩子嘗到。」

那時听娘說,未到餃月城之前,玄人受到諸多排擠,甚至會莫名被殺,在那些人眼里,玄人比畜生還不如。

「你也是這麼想的?還是氣我……」

「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被歧視。」

「你的孩子亦是我的孩子,我會替我們的孩子打造一個沒有歧視的天下。」李彧炎深情地望著她,「我不會讓我們的孩子受到任何傷害,我要讓他成為一代霸主,看還有誰敢瞧不起他。」說罷,便想去親吻她柔女敕的頰。

可明小滿卻瑟縮地略別開臉。

「……你怕我踫你?」他的心頓時一痛。想起那晚,他便恨自己入骨,明明是自己最珍視的人,他卻偏偏用了最殘忍的手段傷害她。

明小滿羞怯地搖搖頭。

「不然呢?」長指在她圓圓的頰上輕撫。

她有著精致的五官,水靈杏眼和秀挺的鼻與紅濫菱唇,使她具備了美人的條件,然而圓圓的小臉卻又使她顯得稚氣,像個瓷女圭女圭,教他愛憐。

「……會難為情。」她細聲說。

「有什麼好難為情的?男女恩愛,會想要廝磨溫存是天經地義的。」他喃著,抱起她回座,輕吻她的頰、她的唇。

「那麼,改天你是不是也要回我一支舞?」

李彧炎微揚起眉,不解話題怎會轉得這麼快?

「我獻舞,你該回舞,這樣的話才是圓滿,不是嗎?」她邊說邊扁起粉女敕的唇。「多不公平,還得要女子先回舞示愛,往後定要改,改成男子先獻舞,再由女子決定要不要回舞。」

「這有什麼問題?改天我就回。」

她張大眼。「改天是什麼時候?」

「改天就是改天。」

他不懂舞韻,要他起舞,簡直是逼他去死。

明小滿挑起眉。「你該不會連舞都不會跳吧?我爹爹可是餃月城第一舞官,他的舞姿宇神俊朗,難怪我娘會愛慘了我爹。」

李彧炎這下可不服氣了。「明兒個我帶你上京,順便帶你去鎮金縣,讓你瞧瞧咱們射日的金礦,保證你愛慘了我。」

「這是什麼說法?」

「你知道,要開采一座金礦得要耗費多大的心神,你才會知道你未來的良人是眾人敬畏又膽寒的商皇。」他說著,開始朝她的弱點著手。「那里頭有各式金條、金片、金塊、金磚,還有金匠雕刻的各式首飾。」

「真的?」說到雕飾,她雙眼立即發亮。

「到我房里,听我說說各地風情,你就會發現餃月城不過是一座小小商城。」

「那可不成,我答應凌今晚要跟他一聚。」她雖然一心向往,但仍沒忘了自己的好表哥。「凌今晚在客房住下,我要跟他聊些體己話。」說完,隨即從他腳上跳下,她搭起斗篷,一溜煙就跑了。

被拋下的李彧炎僵在原地,一陣惱意翻起。

「爺,要不要我想個法子,把上官公子趕出去?」被明小滿喚進來服侍的褚善很清楚主子的心思,話一出口,就是一針見血。

「……你認為我的心胸不寬大?」

「不是,爺只是一個善妒的人。」

褚善心細如發,只可惜說話不懂拐彎,所以一說完,立即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殺氣,趕緊自動閉上嘴,乖乖往後退,直到主子看不見他為止。

可是心思單純的他還是很疑惑,主子為什麼要把氣出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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