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國度(上) 第六章 作者 ︰ 綠痕

百年前高翹的檐角在陽光下閃耀著金光,飛掠過山頂的雲朵帶來些許的涼意,山頂之巔,那座總是藏在雲中忽隱忽現的宮殿,正因某神的駕到而自雲霧中露出來。

「女媧死了。」帶來消息的北海,懶洋洋地躺坐在椅里。

晚女媧一步,正準備下山親率天宮神子迎戰帝國的天孫,作夢也沒想到,這個在戰前返回迷海、表明了不願為神子而死的北海,突然在沉睡前離開迷海來此見他,就是為他帶來這個噩耗。

「你說什麼?」神情丕變的天孫,快步走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不敢置信地揚高了音量。

「死在一個叫廉貞的人子手中。」遭人拎著的北海,不痛不癢地繼續把話說完。

「不可能……」天孫震驚地松開手,一手撫著額,不斷在嘴邊喃喃,「這不可能……」

「她已死是事實。」

「她是個神人,沒道理會敗給一個凡人!」這怎可能?身為神人,擁有神力的女媧,怎會死在凡人的手上?

北海莞爾地問︰「神就不會輸?」誰規定的?

他不禁語塞,腳下的步子顛顛倒倒地退了數步,末了,頹然地在遠處坐下。

來不及說出口的憾恨,像是自四面八方竄進殿中的風兒,無聲無息地灌進了他的身子里,鼓漲得就快要破裂的心房,一下又一下地揪緊刺痛著。他很想開口說些什麼,將那些擱置在他心坎上已久的言語,全都說給不在這兒的女媧听,可現下,就算他再怎麼想說,女媧卻已經不在了。

自混沌開始,無盡的歲月以來,他從未體會過那種名喚為失去的痛楚,他亦不明白什麼是無法挽回,那些悲歡離合,與刺骨椎心的疼痛,從來就不該是屬于他們的,永遠與美好,才是他們不變的一切,他們來人間,不是為了體會這些的。

不該是這樣的……

北海踱至他的面前,看著低垂著頭的他,緊握著雙拳,像是強自要忍耐下什麼似的。回想起以往他總是跟隨著女媧的目光,與他此刻想要掩飾傷痛的模樣後,北海有些明白地搔搔發。

「你恨嗎?」

像是傷口一下子就被揭了開來,天孫狠狠地抬起頭,眼中凶猛的目光,是身為老友的他從未見過的。

「你想為她報仇?」以他的性子來看,是很可能會這麼做。

天孫咬牙切齒地道︰「他們不過是凡人而已……」憑什麼……那些在地上生存的人子憑什麼殺了她?

「你該知道,女媧本就不怎麼想再活,她已為她身上的責任痛苦很久了。況且,她之所以會出戰,也是受地藏神子所迫。」身為局外人的北海,還算滿講求公平的,「因此你若要恨的話,那不光只是人子,就連神子你也該一並恨下去。」

他眯細了冷眸,「但殺她的,是人子,不是嗎?」女媧為何而戰,他不想追根究柢,因他知道,女媧曾是如何深愛過她的地藏,但女媧因何而死,他就無法這麼簡單的算了。

舒適坐在椅中的北海蹺著長腿,不置可否地看著他,並無阻止他的打算。

「你想怎麼做是你的事,但……」他慢條斯理地再道出另一個即將成真的事實,「若我沒料錯的話,不久之後,你也會死在人子手上。」在他急著為女媧報仇前,他還是先想法子讓自己活著,或許會比較實際一點。

天孫的身子微微一怔,而後極其緩慢地轉首看向早已預見到結果的他。

「在有了女媧的例子後,你還願不願為神子而死?若要抽腿,現下還來得及。」

說起責任感,只怕他比女媧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不像你那般自私。」天孫執著地朝他搖首。堅定的目光,看來有些銳利,「天宮是我一手創造的,天宮神子們的生死,理當由我來負責,我絕不會讓人子滅了天宮!」

不在乎他人如何看待他的北海,低聲笑了笑,冷不防地斂去了笑再問。

「你怕嗎?」

「怕?」生性高傲的他,揚起下頷嘲弄地問︰「我怕什麼?「

「我也不清楚。」只懂了一半的北海,語帶保留地把話還給他,「這得問你自個兒才成了。」

徘徊在殿外的雲朵,在狂風勁吹下,如浪濤般涌進殿內,遠去了天孫陰側的面龐,也遠去了北海質疑的日光。

隨著時光逝去,在沉睡與蘇醒過後,百年前,北海沒有確切的答案好回答天孫的那個問題,卻在百年後,有了答案。

隱隱約約的,可听見自遠方海面上所傳來的戰鼓聲,飄浮在海上的狼城,城身在狂風中無一絲動搖。坐在殿台上遠眺著遠方戰況的北海,一頭黑發,自在地在風中搖曳飄動。

身著一襲綠衣的漣漪,兩手按在殿欄上,听完了他所說的那些過往後,在風中回首看向他,不解地問。

「為何天孫要轉世回人間?他不甘心嗎?」

「對。」

她愈想愈不通,「既然天孫無視于凡人,那天孫為何還忌憚于浩瀚,甚至視他為可匹敵的對手?」

「他只是害怕。」北海毫不掩飾地咧笑,「就與其他的神人一樣。」

「怕?」

「因為他們不相信,人,可以比神還重要,甚至重要到可取代他們的地位。」

就為了這麼一個小小的心結,所以才搞得天上天下一片烏煙瘴氣的,在他看來,那些執著于神與人這老問題的人們,全都是吃飽太撐。

「這有什麼好怕的?」漣漪裊裊移步至他的身旁,低首問。

他掬起她一繒長發,湊至唇邊親吻。

「倘若一個凡人在眾多凡人心中比神還要值得仰賴,甚至成了凡人們心中的信仰,那麼,這座人間,還要神做什麼?」

在曾經擁有過權力之後,無論是人與神,都很難忘懷那種至高無上的滋味,為此,一旦自己的地位有了動搖的危險時,別說是人,就連不該太過干涉人間的神,也無法就這麼眼睜睜地拱手讓出主宰的地位。

「你呢?」她瞄著一副像是置身事外的他,「你怕不怕?」同樣也是神人的他,與天孫不同之處,只在他沒有死過而已。

他不以為然地問︰「你認為我會在乎這些?」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想了想,「你不會在乎。」當年的兩界之戰他都可以袖手旁觀了,甚至,就連他一手創造的海道,他也可以扔下百年不管,他又哪會去在乎人與神哪個比較重要?

「還是你了解我。」他拉住她的長發,攬過她的縴腰吻上佳人的芳唇。

「那頭的事,你打算怎麼辦?」漣蹣推開他的俊臉,一手指向正在海的那一端以生死較勁那些人。

北海挑高了眉蜂,「這就得看帝國那位殺了無數罪神的將軍,他究竟有何能耐了。」

JJWXCJJWXCJJWXC地藏——

帝軍與地藏之軍,兩軍在馬秋堂所率的大軍再不能沒有飲水時,在這日正式交戰于玉門隘口補。

身為兩軍的主帥,阿爾泰與馬秋堂,在開戰後,很快地即在漠地里找著彼此的對手。

「你想滅地藏?」面對不讓他們輕易踏入玉門隘日一步的阿爾泰,馬秋堂面無表情地同著這名同胞以及轉世女媧。

對于手下之軍很有信心的阿爾泰,只是全權將那個領軍想入侵玉門隘口的段重樓,交給連孔雀也信任無比韻紡月去對付,而他自己,則是好整以暇地來對付這個擁有神器的馬秋堂。

他伸手扳扳頸項,「我無意如此。」

「那你為何來此?」

阿爾泰坦然一笑,「我不過是想殺光所有想成為女媧的人而已。」

整個人怔在這答案中的馬秋堂,當下只覺得似有盆冷水自他頭上澆下,令他遍身寒冷徹骨。

「什麼……」先前,他猜遍行徑令人模不著頭緒的阿爾泰,會背叛地藏投效帝國的所有原因,但他怎也猜不著,他所想要自阿爾泰身上挖掘出的,竟是這等令地藏之人心冷的答案。

「地藏不需要女媧,而我也不允許有人成為她。」也不管他能不能接受這事實,阿爾泰繼續道出從沒告訴過任何人的心願。

接踵而來的另一個未曾知蹺的事實,就像把瓖嵌在傷口上的利刃,它穩穩地卡在骨頭里。拔不出、拿不掉,又讓人痛徹心扉。淬不及防的憤怒,它來得是那樣的快,額上青筋直跳的馬秋堂,忍不住憤聲朝他大吼。

「但你就是女媧!」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身為女媧其一,他怎能這般對待女媧?

阿爾泰-臉理所當然,「因此我比任何人都有資格動手不是嗎?」

遠遠徘徊在西天的夕日,將遍地的黃沙染成一片怵目驚心的血紅,艷霞的光影自阿爾泰面上的輪廓上走過,影晦影明,令馬秋堂怎麼也看不清他此刻真正的模樣。

當風兒吹揚起近處沙丘的陣陣飛沙時,在阿爾泰耳邊所听見的,並不是歲月悄聲逝去的聲音,而是一根根戳進女媧心房的針,在狠狠刺進後所發出的心碎聲響。而眼前這一片女媧不願再踏上的紅色大地,則是當年的女媧汲出心底最深沉的血淚,一點一滴灑成的。

只是這些,承受著神恩的地藏神子們不會明白,百年前不會,百年後也依舊不會。

他很想問問,究竟是誰立下了規矩,言明只要創造了什麼,就得對什麼負責?

責任這兩字,不只是對人間之人,就連對天上之神來說,都是個太過沉重的字眼。

這不,瞧瞧眼前這個自小到大痛苦活在復國責任中,到了後來還得承擔新女媧一職的馬秋堂,他這幾人也才活了短短不過數十載而已,他就已活得艱辛萬分,那麼女媧呢?在為神子苦苦撐持著地藏數百年後。又有誰來體會一下女媧的心情?

開始即是一種結束,而結束則是另一個開始。

倘若這一切皆是由女媧一手開始的,那麼由他這轉世後的女媧來結束,豈不是再適合不過?

「為何你要殺雨師?’撇開他那任誰也模不透的心態,雨師之死,全拜他之賜,在雨師守護地藏那麼多年後,最起碼他該給她一個落得如此下場的原因。

阿爾泰偏首想了想,半晌,露齒一笑。

「因為,太不公平了。」

「公平?」馬秋堂完全模不著頭緒。

「孔雀憑一己之力守護帝國的疆域,而地藏呢?靠的竟是個會耍神法的神女。」

阿爾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眼中暗藏若輕屑,「試問,肉身與神法如何相比?孔雀敗得太委屈了,因此我若不殺雨師,如何讓這場戰爭公平點?」

「就只為了這個理由?」

他聳聳肩,「若這理由不能讓你感到安慰的話,那,你就當我是在替孔雀報仇吧。」誰跟那只鳥有交情?他只是順水推舟而已。

「戰爭原本就沒有公平!」幾乎壓抑不住心火的馬秋堂,兩掌握緊了手中的冥斧。

他反聲譏嘲,「誰說的?」

似真似假的話語、輕佻不正經的神態,在在令馬秋堂為地藏那些苦苦等候女媧的子民感到不值。

這一切的苦候和期待,究竟是為了什麼汗辛萬苦地盼到了轉世的女後,換來的,竟是更深的失落?這要教他如何告訴那些殷殷期待著女媧能再回到地藏。並領著他們回到中土的子民,他們所等待的女媧,其實早就變了樣,再也不是那個他們痴心仰賴的神人了?

自全然純真的信仰,到被迫硬生生地剝離去面對現實,這要他,如何開口?

心痛之余,他揚起手中的冥斧,決心就由這雙冥斧來結束百年來女媧與神子們糾纏在地藏的愛恨情仇。

「就讓我瞻仰一下女媧的風采吧!」使用冥斧已是駕輕就熟的馬秋堂,一斧飛擲向他,同時腳下重重一踏,轉眼間躍至他的面前。

「這輩子我只是阿爾泰。」他懶聲應著,以手中之弓輕易格開那柄飛來的冥斧,在馬秋堂來到面前時,冷不防地一掌襲向他的胸口。

化解掉這掌的馬秋堂,朝後退後了數步,阿爾泰也不客氣,動作一氣呵成地抽出一柄箭,搭箭上弦,回身就朝他射去。宛若流星飛過沙地的神箭,在沙面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跡,在沙丘上揚起漫天的風沙,馬秋堂定下心神,準確地以手中之斧將來箭正正地劈成兩半。

也沒閑著的阿爾泰,動作快速地拆下手中之弓,不過片刻,天孫之弓已成了一柄神槍,正好在馬秋堂一斧朝他劈下時,適時攔下那銳利的斧面。

「帝國值得你背叛地藏嗎?」使出全力的馬秋堂,用力砍向他時冷聲地問。

「不值。」也用同樣力道與他抗衡著的阿爾泰,還有心情笑給他瞧,「但,帝國里有一人值。」

「浩瀚?」

「不錯。」不想再和他黏在一塊,阿爾泰邊說邊旋身一槍刺向他,「因此我的所作所為,只是為知己。」

熟悉的字句在飄入馬秋堂的耳底後,他不禁想起另一人的身影。

他還記得,在孔雀戰死前,孔雀也曾說過一模一樣的話。只是,那位帝國的皇帝,那個平凡的人子,真值得他們如此嗎?

「只要是陛下所願,別說是一個地藏,就算是天下,我也會為陛下拿來!」阿爾泰開始朝他步步進逼,「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麼來此一戰?」

「我……」

「你相信的是什麼?你守護的又是什麼?」一槍刺過他的耳際後,絲毫沒有停下槍勢的阿爾泰,又再咄咄逼人地問。

耳際淌著鮮血的傷處隱隱作疼,這令馬秋堂回過神來。

「我是為地藏的百姓!」

「噴,听听,多動听的借口?」以槍身抵擋住兩柄朝他砍下的冥斧後,阿爾泰又是一陣令人看了就覺得刺眼的冷笑。

馬秋堂沉下臉,「這是我的職責。」

「職責?」臉上布滿嘲弄的阿爾泰-腳踢開他,「讓我來告訴你,你究竟該為了什麼而戰。」

不意吃了他一腳的馬秋堂,一斧劈在地上,勉強止住退勢後,強忍著月復部的疼痛向他討個答案。

「為了什麼?」

「自己。」阿爾泰毫不遲疑地大聲告訴他,「每個人生來,都只是為了自己!」

是的,只是為了自己而已。

光是這個理由,就夠理直氣壯和光明正大了。

上輩子身為女媧時,他沒有半點記憶,可在封誥與廉貞的身上,他清楚地看見了身不由己的悲哀,與亟欲逃開卻又擺月兌不了的無奈。若是來到人間,就必須不能逃避地承受這些,那麼,神,究竟是為了什麼而要來這座人間?是想來這享受生死仳離、不得不為、欲避無從,還是後悔莫及?

也許他並不知道,上輩子身為女媧的他,在為神子付出一切甚至犧牲性命時,是否真是她所想要的結局?但這輩子身為人的他,在為他人而活了大半輩子後,他已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漫無目的地過了半生後,他這才在浩瀚的目光下明白,自由並不是一種奢侈,快樂也不是一種罪惡,而自私,則是上天所給予每一個人最昂貴奢侈的禮物。在這世上,沒有人生來就必須得背負些什麼,或是得莫名其妙地去背負一些他人的原罪,因為在對得起他人之前,每一個人最先得對得起的,不是別人,就是自己。

可偏偏這世上,有人就是喜歡蒙著跟告訴自己,眼下的一切都好,即使是委曲求全。而有人則像他一般。執意撕掉那張暖昧的紙。好去看下頭的真實究竟有多麼鮮血淋灕。

他想,恐怕很少有人會明白,其實人生很難平坦得有如一面打磨好的明鏡,整面光明,明亮到沒有一絲躲在角落里的陰影。只是若沒有壞人的陰險,怎會顯得出好人的天真?沒有這廂的爾虞我詐,又哪來那廂的粉飾太平?

隱身在暗地里站久了,久而久之,他甚至開始覺得,其實那些藏在角落里的暗影,比起一整片令人有片刻跟盲的雪白,還要來得美麗。

因此,這輩子在成了阿爾泰之後,他只想好好為自己而活一回而已。不管是轟轟烈烈也好,或是平淡如水也罷,那都不再是他人的逼迫,而是他自己選擇的自己。

站在遠處沙丘上觀戰的廉貞,在阿爾泰放手一搏時。低首再次問向那個盤腿坐在地上卅麼事都不做,就只是專心觀戰的封誥。

「當真不插手?」

「這是阿爾泰的選擇,同時,這也是地藏的選擇。」很久以前就心意已定的封誥。依舊是以一副局外人的身分朝他搖首。

人生來就是得不斷選擇的,有些人為了責任,哪怕這其實只是一場戲弄,卻還是得硬著頭皮繼續選擇承擔下去。而有些人,則是在咬緊了牙關,卻再也不能承受更多時,不願再屈服于委屈與無奈,于是,他們奮力殺出一條自由的血路。哪怕一路上荊棘遍地。

哭過笑過,全都是人生一夢。

最終,只是端看人們如何選擇而已。既是如此,那麼為何不把結局就交給命運去安排呢?

廉貞頓了頓,又再問向在此戰中不表態的他。

「那麼,你的選擇呢?」再怎麼說。三個轉世女媧中,最正牌的女媧是他,與阿爾泰或是馬秋堂相較之下,他比任何人都更有資格來決定這個由他一手創造的地藏的命運。

封誥愉快地將兩掌朝旁一攤,面上露出再自由不過的笑意。

「我已不再身不由已了。」

JJWXCJJWXCJJWXC天宮——

狂暴的風雪依舊肆虐,天馬郡內外銀妝一片.漫天蓋地的大雪噬去所有通往天宮的道路。在這與去年一般提早來臨的冬雪降下後,天候更是一日比一日寒冷,在這冰天凍地的狀況下,屯兵在天馬郡外的破浪,別說是想進攻天宮揪出天孫麗澤,眼下的他,就連離開天馬郡都還是個難題。

這輩子從沒把自己裹得這麼厚的日行者,邊發抖邊把快凍僵的雙手置在火盆上烤暖。

「咱們到底還得在這凍多久??」每日睜眼閉眼。外頭的景致除了雪之外還是雪,這令他實在是很懷念四季宜人的帝京,只是…他又怕死的不敢回去。

「去問雲神那個女人。」不知已在心中暗咒雲神幾百回的月渡者,也同樣被冷到快受不了的地步。

日行者瞄了瞄遠處那個同樣也是對雲神束手無策的破浪,對他無動于衷的模樣有些擔心。

「他不冷嗎?」再怎麼說他也是主帥。可這行轅里卻與其他營帳一般,也才置了兩盆火取暖而已,身為王爺的他大可不必委段陪大軍一塊挨凍的,他要是病著了,他們兩人是要怎麼向陛下交代?

她撇擻嘴,「放心,他的面皮夠厚,凍不著的。」現下要煩惱的不是里頭的這尊,而是正在外頭山頂上興風作浪的那尊。

行轅厚重的帳簾突遭人掀開,外頭凜冽的風雪隨即吹進里頭,滿頭滿臉都是積雪的金剛,在進帳後,先是瞧了瞧遠處頭連抬也不抬的破浪一眼,然後愁眉苦臉地踱向日月二相。

「什麼?」听完了他的通報,日行者的下巴掉了下來。

「這下該怎麼辦?」兩腳被凍得不太听使喚的金剛,抖了抖身子,聲音更是顯得哀怨。

「什麼該怎麼辦?當然不怎麼辦!」當下一掃先前委靡之情的月渡者,興奮地一巴掌朝金剛的頭頂招呼過去,「你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請!」

「可王爺他……」就算有這兩個人充靠山,畏懼惡勢力的金剛還是面有難色。

「有我們在你怕什麼?叫你去就去,少在這磨磨蹭蹭!」月渡者干脆一腳直接將他給踢出行轅去請人。

遠坐在案內的破浪,被他們在帳門腔吵吵鬧鬧的音量給擾亂了思緒,他擱下手中的軍圖,有些好奇地朝帳門處看去,不過一會兒,厚重的帳簾再次遭金剛掀開,然而進入行轅中的,卻不是那個膽小怕死的金剛。

掀開頭上的兜帽、月兌去身上積了一層濕雪的大氅後,飛簾那張這陣子令破浪日思夜念的臉龐,此刻就這麼靜靜印在破浪的跟底。

為了她的出現,破浪先是愣了愣,隨後忍抑不住的心火,即自他的月復里一路凶猛地竄燒上來。

「誰準你來這的?」他低聲朝她喝問,並快步走至她的面前揪住她的小手。

「我。」無懼于他此刻的怒火,飛簾掙開他的手,安然地答道。

預期中的怒吼聲,在下一刻響徹行轅。

「回去!」她以為他是為何將她給刻意安排留在中土里的?她居然還不怕死的大老遠跑來這!

「我來辦私事的。」對于他的怒氣,她絲毫不以為忤,只覺得兩耳被吼得很清爽。

「金剛、力士!」破浪扭頭朝帳外大喊。

站在帳門邊的日月二相,在帳外靜悄悄沒人敢應聲時,默然地瞧著身後沒人敢掀開的帳門。

飛簾在破浪氣火地一把拿來一件厚重的大氅披在她肩上,並扳過她的雙肩打算將她推出帳外時,性子與他一般驕傲的她,不客氣地格開他放在肩上的手。

「是你皇兄允我來的。」她花了多大的工夫才來到這,叫她回去?他以為她是能任他擺布的嗎?

他才不買帳,「幾時起我的私事陛下管得著了?」

「那,你就當我是特意來這賞雪好了。」她抬起小巧的下頷,海藍色的眼眸不甘示弱地與他的黑眸對上。

賞雪?他以為他是什麼人,就連她來這的意圖都模不清嗎?

「天宮帝軍自會拿下,本王不需要你!」破浪將冷面一板,屬于那不容動搖的自尊,令他直接回絕了她拐彎抹角的好意。

「什麼不需要?她可比你管用多了!」好不容易才盼到一線希望的月渡者,不給面子地當場拆他的台。

仰天長嘆過後,日行者萬分無奈地將那個生來就愛攪和的同僚拖回身邊,並適時地伸出一掌緊捂上她的嘴,不讓她插手別人的家務事。

「你若有本事,你可把我捆回去。恍飛簾攤開一雙白淨的掌心,示威性地先向他下戰書。

破浪冷冷一笑,「你以為我辦不到?」,以往他辦得到,現下他也可再做一回!

並不想與他來硬的飛簾,在察覺他還是絲毫不肯讓步,仍一心一意要趕她走時,頓時心念一轉!收回兩手攏在胸前。

「我不是為你而來的,我也不是為了帝國來此。」

「那你還來這做什麼?」一心只想速速將她送回安全的中土,偏偏她在這時同他使起性子,這讓破浪的面色變得更陰沉。

「我來找對手的。」她用的還是跟面對孔雀時同一套說詞。

「對手?」月渡者听了馬上一把拉下嘴上的大掌,拖著日行者快步走至她的面前,「你想同雲神較量較量?」太好了!除了那個死去的雨神,普天之下除了她這風神之外,還真找不著半個能與雲神對陣的神女。

「對。」

「你確定?」日行者則是一臉的懷疑,「雲神也是神子,你真能對付你的神子同袍?」

「我已經自逐海道很久了,人子與神子間的恩怨,早已與我無關。」她別過芳容不讓任何人看見此刻她眼底的任何意緒。「我之所以會找上雲神,不過是想見識一下她的神力如何。」

破浪的指尖撫上她的下頷扳過她的臉龐。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借口?」她想騙誰?她要是在乎誰高誰低、在乎那些名利,當她又何苦要拚死離開海道?

「甭理他、甭理他!」巴不得他別來礙事的月渡者,興匆匆地將她自破浪的手中搶走,「來來來,咱們繼續說下去。」

「月渡者……」凶狠得似要噬人的目光,在下一刻即掃至她的身上。

飛簾在他欲上前將她索回時,只是淡淡地朝身後拋下一句。

「你被雲神因在這多久了?」自尊心極高的他,能忍受這恥辱?

他危險地眯起眼眸,一旁的日月二相看了,不約而同地閉上嘴不再插話,並且很識相地開始往旁邊問。

飛簾偏著頭再問︰「你可知帝京中,目前無人可守護你們的皇帝?」也該是有人讓他知道他不能在這再被困下去了。

破浪頓了頓,愕然地張大了眼。

「你說什麼?」帝京怎可能無防?孔雀那家伙干啥去了?

「孔雀去了西域。」她順道告訴仍是一無所知的他,「在我來的路途上,我听說,在帝國中的混血臣子起兵而反,帝京陷入一片混亂。」

萬萬沒料想到帝京竟會無守,破浪頭一個下意識的反應即是,必須快些趕回京中救駕,但一想到他若是離開此地二份國北域就將無守,天宮不戰即可破疆,而那揚言要拿下中土的麗澤,則可趁此機會實現他的妄言。

「你不想早日回京看看你的皇兄嗎?」知道他最崇拜的人是誰,飛簾刻意挑在此時對他動之情。

「就算如此。本王也不需靠一個女人。」靠個背叛三道的神子來對付神子?他紫荊王還不至于淪落至此,而她更不需要為了他而成了神子的頭號大敵,若是麗澤把矛頭指向她身上該怎辦?.

「是嗎?」她不可置否地揚起黛眉,像是要證明般地轉身快步走出行轅。

忙著跟上去的破浪,在與日月二相一同走出行轅時。只見獨站在大雪中動也不動的飛簾,揚手一揮。一陣遭她急召而來的狂風,轉眼問就將眼前的大雪吹回遠處的山頭,霎時所有降在天馬郡內的雪花,皆被強風吹拂至郡外,而在他們頂上的天際,則再無片點落雪。

久未露過身手的飛簾,在小小展示過神力後,慢條斯理地回過頭,很現實地提醒身後面色變得更加凝重的破浪。

「沒有我,別說是對付天孫,你就連天宮一步也踏不進。」就算大軍的糧草再足,在如此惡寒的天候下,糧草耗損的速度極快,她相信,只要雲神有耐心陪他們耗下去,遲早他們都得不戰而降藏是被迫退回中土,任天宮長驅直入。

破浪在她以一介神女的姿態凝視著他時,雖是很想開口否認,可在現實的迫人之下,卻又完全無絲毫反駁的余地。在這願不願意假手于她,願不願意任她去冒險的當頭,風兒吹揚起飛簾的發絲,令他清楚地在她的面容上找著了那抹滲進了絕望的笑意。

「我說過,我不會離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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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陀域——

帝京叛臣起兵而亂之事,不過多久即傳至夜色的耳里。

收到這消息後,即使她這遭帝國流放之入是不能返回帝國,為浩瀚處境感到擔心的她,仍是打算先行返京救駕,不然就算其他四域將軍為浩瀚打下了天下、贏回了三道也是無用。只是想歸想,她卻也沒如此做,一來是因為後來喜天來報,皇後無邪已親自敉平叛亂,二來,是因眼下在這片迷陀域里,有個人讓她不能輕易離開。

那人的名字叫解神。

在迷陀域里分為三道與帝國效忠的兩股勢力,已在不久前各自整各兵力完畢,目前正割據迷陀域一方,各自防各著對方越雷池一步。

采按兵不動策略的夜色,目的主在守住帝國疆界,不讓神子入侵寸土,因此在屯兵的這些日子來,她並未主動向神子勢力興戰。可為神子集結兵力入侵帝國的解神與她相反,為配合三道兵力齊出進攻帝國,日前,解神已先行向夜色叫戰。

風雪彌漫的山頭上,夜色座下的天獅,在雪地里踩出一個個深沉的腳印,高坐在天獅上的夜色,在喜天已率軍全面反攻的這當頭,一路殺過敵我交雜的戰場,來到位于戰場中心的山頂。

兩柄猶沾著血的彎刀分握在她左右掌心里,她將彎刀交握在胸前,再使勁朝左右擲出,強勁的刀風令林子里積滿了厚雪的樹木紛紛攔腰而斷,登時暴露出藏躲在林中的敵軍,這時座下的天獅猛然朝敵軍張開口大吼,震耳欲聾的獅吼聲,令林間的敵軍紛紛彎下腰掩住雙耳。

也因此,他們沒來得及見著下一刻已朝他們飛去的彎刀。

細微的足音,在山頂林間恢復成寧靜時,自夜色的身後傳來。她回首看去,三名她在戰場花工夫尋找的熟人,此刻已主動找上她。

狂風將夜色身後紅艷的戰袍吹得拍飛不斷。她躍下獅背,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家師尊與兩名師兄。她手中的兩柄彎刀,並未因他們的出現而放下,相反地,她揚起其中一柄彎刀,以刀尖朝她的二師兄截空勾了勾。

身為新一任掌門人的截空,暗自接下她的挑戰,他往前站了一步,也自身側抽出兩柄相似的彎刀。

「今日,我要代師父清理門戶!」呼嘯的風勢中,擺出掌門人姿態的他,先聲奪人地拉開了嗓大聲告訴她。

夜色冷聲哼了哼,「那可免了,因我要退出師門。」

「你說什麼?」

「我要退出師門,就在此時此地,今後,我與師門再無瓜葛。」她不介意再說一回,同時也清楚地瞧見站在遠處的解神,面上的表情,並未因她的這席話而有過半分動靜。

「你——」原還想以掌門的身分壓住她的截空,在訝然過後,取而代之的,是多年來對她深藏著的怨懟與不甘。

「道不同,不相為謀。」已下定決心的夜色,清楚地把話說在前頭,「我爹生前乃是帝國六器將軍其一,身為帝國之人,我的使命即是為陛下效忠,為了守護陛下的河山,我不能懷有一絲私情,即使是曾有過的師徒之情。」

「你這忘恩負義的叛徒!」听完她的話,截空想也不想地就舉刀朝她奔去。

「慢著,掌門……」一旁的句空才想告訴他千萬別一人獨山口去對付夜色,可截空已快了一步沖上膠,令他來不及欄下。

使盡全力朝她面門砍來的兩柄彎刀,夜色避也不避,只單用一手,便一刀將它們砍向一旁,不待截空在松軟的雪地里站穩身子,夜色倏地上膠一刀竄向他的頸問,及時回過神的截空趕緊橫刀擋住。

「打我入師門來,為了那無謂的虛名,你就一直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夜色邊說邊在刀上使上力,在他漲紅了臉時,猛然一使勁,將他震退得遠遠的。「今日我就告訴你,我從未將你看在眼里過,說句更不客氣的實話,憑你的武功造詣,你、永遠只能在我之下。以往我之所以喚你一聲二師兄,只是因長幼有序。」

劃過空氣的,此刻在截空的耳中听來,並不是什麼椎心刺耳的語言,而是荊棘鞭笞過他心坎的聲音。

血肉模糊也不過如此。好不容易才又建立起的自尊。又再次橫躺在血泊里,截空的面容頓時

變得扭曲,山頂上強烈咆吼的風聲,在侵入他的耳里後,全變成了往昔同門師弟妹們在暗地里的嘲弄或訕笑聲……

解神所收的三名入室弟子中,唯有夜色一人,在打從入門後,就一直強勢得令眾人不敢直視她一身耀眼的光芒。長年來,身處在強勢的夜色下,他與旬空一般皆無法在她的面前抬起頭,雖然身為大師兄的旬空已勸過他不下數回,別再去與夜色相較高低,但那不被他人承認,還得任夜色耀武揚威的難堪,多年來一直是他心中一根無論任他再如何努力,卻始終都拔不掉的刺。

即使是在解神親自將掌門之位傳給他之後!夜色籠罩在他心中的巨大陰影,仍舊將他壓得喘不過氣。

縱使他現下已身為一門的掌門了,可門下之人,人人都不承認他的實力,反而都在心底認為,身為武功奇才的夜色才是真正的掌門不二人選,尤其在夜色成了帝國第一武將威名赫赫遠播後,他的處境更顯難堪,長久下來,他這偽掌門得暗自承受的。有誰能夠明白?

情何以堪之余,試問,又有誰能咽下這口氣?

要恨一個人不難,只要心底有所委屈,便可恨得理直氣壯,而在有了恨之後,人人都可以變得狠毒,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在她面前,他不是只能卑微的。

就算她曾是揚威天下的帝國第一武將又如何?如今她不過是個被帝國流放的尋常人而已!

「今日我就讓你收回這句話!」累積到極限的恨意化為行動,縱使自家師尊就在身後,顧不得一切的截空,此時一心只想血刃同門以證明給全天下人看。

「憑你?」她淡然地瞥他一眼,壓根就沒把他視為對手。

挾帶著凌厲的刀風,兩柄自截空手中月兌手的彎刀,在飛向天際後,一左一右地來到夜色的身邊,但這一回,夜色不但不再將它們擊退,反而以手中的雙刀將它們攔下並以旋繞的方式,將它們停在她的刀身上,接著在截空仍感到訝然時,她手中刀柄一轉,不但將他的雙刀奉還給他,同時也將她手中之刀準確地飛擲向他。

四柄看似一模一樣的彎刀,下一刻,上下左右地抵至截空的面前,四面全數遭到封鎖,截空就連閃躲的余地都沒有,驚恐在他眼底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是亮燦得令他睜不開眼的刀光。

「掌門!」心神大駭的旬空朝他大喊,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回夜色竟不再對總是想打敗她的截空手下留情,她甚至還當著家師的面,親手血刃同門。

截空雙手所擲出的彎刀,此刻,已回到他的身上,截空低首怔怔地看著左右砍在他胸月復的刀身,抖顫著手,試著想要將它自身子里拔出,一股熱意卻忽然涌上他的喉際,自他口中噴出的鮮血,飛快地染紅了腳前的雪地。

他強睜著眼抬起頭,無言地看著已收回雙刀的夜色,這才發現她腳下的雪地,並沒有多余的步印,從頭至尾,她連雙腳都沒有移動過半分。

紅艷的身影深深印至他的眼底,就像是那道深深烙在他心中,至死,也永遠無法擺月兌的火印。

痛心疾首的旬空,在截空的身子癱倒在雪地裹不再掙動時,一骨碌地躍至夜色的面前,同樣也朝她抽出了雙刃。夜色面色一沉,一視同仁地揚起手中之刀,接著兩手使出兩種不同的刀法對付起他。

自四面八方劃來的刀鋒,在旬空來不及反應過來抵擋時,一而再地在他身上劃下,無處不在的痛意,令旬空大大地打了個寒顫,一陣打心底冒出的冷意,令他遍身發冷。從不知道夜色武功修為藏得那麼深的他,這才明白在她面上,為何會有那等睥睨天下的神態,而帝國里的另外三位四域將軍,又為何會在她手下敗了那麼多年。

刀鋒劃破膚肉的疼痛,讓他深深感覺到,死亡不曾距離他這麼近過,並沒有拿出所有實力的夜色,在將他傷得差不多時,眼中間了閃,很快地,她狠狠砍斷他手中的雙刀。再旋身起腳,一腳將他踢回解神的跟前。

低首看著因夜色無意殺他,而撿回一命的徒兒,解神朝後揚了揚手,命底下的門人將已不能動彈的旬空帶走,而後他緩慢地抬首,一雙冰冷的眼眸,直視進夜色的眼中。

接觸到那雙一如以往從未改變過的眼眸,夜色不禁想起,當年黃琮在帶她來到師門,解神在見到她後,一點也不想收她為徒的模樣。那時的他,眼神也是這樣。淡漠冷然、充滿排斥抗拒,似帶著恨,卻又像另外帶了點別的隱而不發的東西。

解神言不發地月兌去身上黑袍,在黑袍落地時,兩柄鮮少出鞘的名刀月兌鞘而出,霎時音高刺耳的刀嗚聲直在雪地里回蕩。

躲藏在遠處林里,張大眼看著這副師徒對立景況的宮垣!忍不住在嘴邊低喃。

「這兩人……不會是認真的吧?」這哪是什麼師徒相殘?這根本就是-場龍爭虎斗嘛!

在三道起兵力抗帝國之後,眼下全武林都知道,夜色與解神這一對師徒,因神子、人子立場不同而分道揚鑣,並在迷陀域里相互對上了。現下所有人都在等著看,看夜色是否能青如于藍且真有那膽量敢弒師,看解神是否真能狠心殺死親自教出來的徒兒,還有,看他們這對師徒中,最終究竟是誰能夠勝出。

靜看著眼前不動如山,相互對峙著的男女,宮垣不自覺地深深屏住了呼吸。

收到孔雀的消息,被逼來助夜色一臂之力的宮垣,在觀察了他倆許久後,他發覺,在這兩人之間,他根本就沒有插手的余地,他想,眼下就算集合了三道所有的高手與帝國的四域將軍,恐都不是這兩人的對手。

不知是否是因恐懼的緣故,宮垣覺得四下忽然消失了意,大地寂靜得什麼都听不見,就連草木,也都不敢在雪勢之下發出半點聲響。

當懸宕在他兩人之間的沉默。在被林間的斷術斷裂聲打斷時,夜色與解神在同一時刻起刀沖向對方,雙手始終緊握成拳的宮垣這才發覺,在他的掌心里,布滿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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