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搞烏龍 第五章 作者 ︰ 莫顏

有了這次還陽的經驗,她學到一件事,還陽也是要做功課的,不可馬虎,所以第二次還陽,她有備而來。

在實際調查和慎重考慮後,她從三位人選中挑出了其中一位。

這次挑的對象,如她所願,是一個未婚的年輕女子,沒有小孩,家世單純,是個即將離家去念大學的女生,非常適合她,不必應付太復雜的人際關系,也可以念書,一切重新開始,對她而言再好不過了,雖然沒有邱雲瑤長得那麼漂亮,但也是個清秀佳人。

十七天後,這名女子陽壽將盡,死神會在規定的時辰去牽魂,她就趁那時候進入那名女子的軀殼里。

這表示,邱雲瑤不到三個禮拜就要離開人世了。

她看著手提電腦上的檔案努力做功課,這是死神提供給她的資料,而她也實際去明察暗訪過。

她從眼角余光發現了門口有個影子,不由得疑惑,轉頭一看,發現門口有個小小的身影,露出一顆頭,正在偷看她。

是圓圓。

邱雲瑤看著她,當她向小家伙露出微笑時,那張小臉忙把頭縮回去。

她知道圓圓很怕她,只敢遠遠的看著她,所以她假裝讀著電腦上的資料,但是眼角卻可以瞥見那張小臉又慢慢的露出來,繼續偷瞧她。

她悄悄拿起一張紙,摺了一架紙飛機,然後故意射出去,飛機飛了一下,降落在房中央,然後她又摺了一只青蛙,用手輕輕壓著青蛙的,讓它彈出去,接著,她又陸續摺了小船、小狗、小花。

門邊那抹小身影果然緩緩朝門內移動,悄悄的來到飛得最近的小飛機旁,好奇的用手撥一撥,然後小心的看她。

她假裝不在意,小心的不去關注她,免得自己看了她一眼,或是又對她笑一笑,會把小家伙給嚇跑了。

過了一會兒,小家伙的好奇心沒有消失,繼續朝小青蛙前進,用手壓了壓小青蛙的,當小青蛙跳出去時,那張小臉蛋也秀出天真奇異的表情,逕自玩起小青蛙。

呵呵,好可愛。

她的嘴角往兩邊彎起,緊閉著唇強憋著,連偷笑都很小心。

她沒帶過小小孩,但是跟鄰居的小小孩玩耍過,而且小時候家里窮,買不起玩具,所以老媽都摺紙給她和弟弟玩,她因而也學會了摺紙,想不到可以派上用場。

就這樣慢慢把小家伙勾引過來,小家伙果然來到她附近,用手輕輕的去撥紙船。

她故意在她面前拿出一張紙,直接摺給她看,成功的吸引小家伙的注意,就見小家伙睜著清澈無辜的大眼,專注的看她的巧手將一張紙摺成了一只鶴。

「啊……」小家伙發出驚嘆的聲音,一臉的不可思議,像是小小的世界里突然有個外星人來造訪。

邱雲瑤原本只是想示好,因為從小玫那兒,她知道真正的邱雲瑤從不關心圓圓,這麼小的孩子若心中留下媽媽不愛她的記憶,是很可憐的,這讓她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渴望父母的疼愛,但爹媽重男輕女,她這個長女時常被忽略,有好的東西留給弟弟,苦差事卻叫她扛。

她不禁同情圓圓,她的特別安靜,或許就是如此吧,雖然有女乃女乃疼愛,但在她小小的心靈中,依然希望多得到一點媽媽的關懷吧。

可當圓圓瞧見她親手摺出的紙鶴後,居然發出啊的贊嘆之聲,她感到心口某一處有什麼被觸及似的。

這樣就啊一聲,那如果秀給她看,拉拉鶴的尾巴,翅膀還會動的話呢?

「唔——」圓圓不但發出驚呼聲,眼楮睜得更大更圓了,而且是一臉的驚訝佩服。

望著這樣的圓圓,邱雲瑤心口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激動,美眸泛滿了水光。

終于……終于有人欣賞她的折紙藝術了!

******

溫翰宇回到家,卻發現沒人在,到房間里瞧,找不到母親、圓圓和倩宜,就連小玫也不知跑去哪了。

正當他感到奇怪時,終于發現了母親她們站在臥房的門口,身形偷偷模模的,像是躲起來正偷看什麼。

他好奇的走過去,想弄清楚她們擠在一塊兒到底在看什麼?

當他默默的來到她們身後,順著她們的目光看過去時,連自己也愣住了。

就見房間里一大一小面對面的坐在地毯上,小的頭上戴著紙做的公主皇冠,大的頭上則戴著船形帽,兩人很專心的在玩折紙。

這景象在溫家從來不曾有過,卻真實的出現在眼前,著實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折錯了,要這樣——對,然後再往內折。」邱雲瑤一邊看小家伙折的對不對,一邊還要折自己的。

她可是折紙的高手,還可以用好幾張紙折出復雜的大象,圓圓是初學,所以她教圓圓最簡單的小帆船、小盒子、小飛機、還有會跳的小青蛙。

兩人身旁圍了一堆折紙做成的各種成品,表示這兩人已經玩了一段時間了。

邱雲瑤折出某種形狀給圓圓瞧,一臉神秘的要她猜猜,但小家伙一臉疑惑看不出來,于是邱雲瑤嘿嘿一笑,用黑筆在紙上畫了幾個圈圈和幾條線,然後秀給圓圓瞧。

「貓咪。」圓圓用著稚女敕的嗓音大聲說道。

「嘿嘿,猜對啦。」原來她在紙上畫了貓咪的眼楮、鼻子和嘴巴,還有六根貓須,就變成了貓咪的臉啦。

也不知道哪里好笑,但兩人卻格格笑得天真而傻氣,那感覺好像兩個小孩在玩游戲,而大人笑得比小孩還白痴。

什麼時候,這兩人那麼好了?

靜靜躲在門口偷看的四人,不可思議的看著這情況,溫翰宇除了驚訝,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根本無法移開雙眼。

自從結婚以來,這幅母女歡笑的畫面從未上演過,眼前的妻子笑得像個大孩子,完全沒有任何矯揉造作,明明是同一張臉,卻給他完全不同的感覺。

她……也會有如此真性情大笑的時候?

最不可思議的是圓圓,女兒一向很怕她的,更別說會主動親近她,就算平常跟他們在一起,總是表現得比一般孩子還安靜,但眼前的圓圓卻流露出屬于三歲孩童的純真活潑,還發出格格的笑。

在邱雲瑤折了小貓臉要她猜之後,圓圓也不甘示弱折了一個東西出來,高舉在手上,學她搞神秘。

「你猜。」

邱雲瑤仔細看,那皺皺的一團,長長的,實在看不出是什麼?只好亂猜一通。

「恐龍?」

「不是。」

「山?」

「不是。」

「樹木?」

「不是。」

邱雲瑤想了老半天、猜了老半天,始終猜不出來,她實在好奇死了,忍不住問︰「到底是什麼啊?」

就見圓圓興奮的大聲回答︰「爸爸的大便——」

啊?

不只她听得呆愕,躲在門後面偷看的四人也是一呆,其中就數溫翰宇的表情最歪。

他的……大便?

溫老夫人、倩宜和小玫全都摀著嘴,差點笑出聲來,三歲的小孩總有他們獨特的想法和世界,誰會想得到,什麼不好折,偏偏要折一個大便出來?

而現場笑得最大聲的就是他的妻子,亂沒氣質的倒在地上,還指著圓圓手上那團紙。

「哇哈哈!像!像!好像!」

哪里像了?

濃眉不由得擰了擰,他只覺得被羞辱了,而且始作俑者還是他的寶貝女兒。

「來,看我的!」邱雲瑤也卯起來把紙揉成一團,然後卷成螺旋狀,最上頭還給它捏得尖尖的,然後大聲宣戰。「我用女乃女乃的大便來跟你拼了!」

偷笑到歪嘴的溫老夫人愣住。

「呵呵呵!女乃女乃的好大坨!」寶貝孫女格格笑得好樂!

「噗……」溫翰宇把臉轉開,及時憋住才沒笑出聲來,因為母親在瞪他,妹妹倩宜哪管那麼多,早就笑得全身抖動,小玫則努力憋著。

玩上癮的圓圓,拿了更多的廢紙,全部揉成一團,體積更大,就見她開心的大聲宣布。

「這是姑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溫倩宜哇哇大叫抗議。

「我才沒那麼大坨好不好!」

房里一大一小呆住,不約而同的往門口望去,瞧見了四個人頭。

邱雲瑤心下訝異,原來他們一直在門後偷看她們,溫翰宇竟也在其中。

「爸爸!」小圓圓從地毯上爬起來奔向溫翰宇,投入他的懷抱時,還不忘秀一秀手上拿的小青蛙。「我折的,會跳喔。」

他看著女兒紅通通的臉兒,充滿了活潑朝氣,拿著女兒交給他的小青蛙,臉上峻冷剛硬的線條難得變得柔軟,眼神也轉為溫和。

「好厲害。」

「媽咪教我的。」

薄唇在女兒額上親了下,模模她的頭說道︰「該準備吃飯了。」

圓圓的大眼楮綻放出異彩,天真地問︰「媽咪可以一起吃嗎?」

現場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邱雲瑤再笨,也能嗅出那反對的氣氛,但是礙于這話是出自于溫家最寶貝的孫女之口,大人們只得忍著不發作,因為誰都瞧得出,孫女臉上有著難得一見的興奮,不過溫老夫人相信兒子不會同意,溫倩宜相信哥哥會說不,就連邱雲瑤也都等著被拒絕。

「可以。」

咦?

這回答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然同意了?

溫老夫人驚訝的看著兒子,至于溫倩宜就沒那麼沉得住氣了,立刻大聲抗議。

「不要吧,哥!叫那女人跟我們一起用餐,會倒胃口的,上次喝綠豆湯時,她還故意噴出來耶。」

「沒關系。」

「怎麼沒關系,媽,你也幫忙說話呀。」

溫老夫人雖然也討厭這個媳婦,可是看在上回這女人救過她的份上,而且這陣子,媳婦完全沒有任何挑釁任性的舉動,態度也是少見的有禮貌,而且疼孫的她,可以拒絕媳婦跟他們一塊用餐,卻不忍心拒絕圓圓期盼的目光。

「由你哥作主。」

「媽——」

「別說了。」溫老夫人示意女兒住嘴,叫她看著圓圓的表情,別讓圓圓失望。

溫倩宜又氣又不甘心,既然說服不了媽和哥,只好酸一酸那個女人,讓她打退堂鼓。

「你們邀她一塊用餐,人家不見得稀罕啊。」

所有人的目光,朝邱雲瑤這兒望來。

幸好她臉皮夠厚,不會輕易被別人用酸諷的話來影響,即使在那些人臉上看不到誠意二字,但圓圓那張令人憐愛的期盼表情就值得了。

她站起身,很有禮貌的向大家行禮。

「這是我的榮幸。」她低頭行禮時還忍不住偷笑,真受不了自己的惺惺作態,明知別人不想邀請她還這麼做作,而且她知道當自己表現得謙恭有禮時,他們的表情有多麼怪異。

溫翰宇玩味的打量她一會兒,便吩咐小玫。

「打電話給金華餐廳經理,請他們多加一個位子。」

原來今天他們是要出去用餐啊。

邱雲瑤吐吐舌,心中了悟,這家人本來想共享天倫之樂的晚餐,成員當然不包括她這個惡媳婦,現在不得不邀請她入席,這一頓飯有得瞧了。

也好,反正她快要「走了」,吃飽好上路呀。

不過她不曉得的是,這頓晚餐並沒那麼單純,因為成員並不只有溫家人,還包括了親家。

原來溫老夫人擔心嫁出去的女兒太不會做人,怕她和女婿越鬧越僵,想要當個和事佬,也想藉此和親家母他們聚聚,倘若對女兒有什麼不滿,希望他們能多多擔待。

既然是要宴請親家公和親家母,挑選餐廳和菜色自然不能馬虎。

這是邱雲瑤頭一回和溫家人一塊吃飯,她會來,也是為了不忍心拒絕圓圓,最好笑的是,他們像是怕她吃這頓飯時,會有什麼驚人之舉,所以在前往餐廳的路上,婆婆和小姑就不斷的警告她。

「倩宜的公公婆婆會來,你能不能保證不要做出任何會傷害溫家名譽的事?」

「今天的飯局我老公和兒子都在,你絕不可以做出讓我丟臉的事,否則我絕不饒你。」

邱雲瑤看著這兩個緊張的人,她們左一句右一名的叮嚀加警告加威脅,心中感到好笑,雖然她很爽快的說好,但好像答應得太快了又讓兩人沒有安全感,還要她發毒誓。

「我發誓只吃飯,不亂講話,行了吧?」

「也不可以臭著一張臉!」

臭臉?瞧她們兩個,一個表情凶巴巴、一個怒氣沖沖的,誰比較臭啊?她可是從頭到尾都保持笑臉喔。

「好,我會讓我的臉香香的,行了吧?倒是你,你不要臭著一張臉比較重要吧,畢竟你是這頓飯的女主角。」

溫倩宜一听,立刻反駁,「我的事不要你管。」

「如果你真的希望和你老公和好,勸你改掉說話帶刺的習慣。」

「你竟敢教訓我?」

「不是教訓你,而是以過來人的經驗提醒你,你也見識過我和你哥是怎麼從感情冷淡到變成陌生人的,當初我講話也帶刺,不給丈夫留情面,喜歡大吵大鬧,若不順自己的意就任性鬧脾氣,你想想,如果吵鬧有效的話,我和你哥就不會分房了,咄咄逼人只會把對方逼走,你看你哥都不想跟我講話,見我跟見隱形人沒兩樣,婆婆也受不了我,連你都討厭我,我這個前車之鑒都演給你看了,你還想效法我嗎?」

她之所以能說得這麼坦然又態度自然,主要是因為她以旁觀者的角度來就事論事,沒談過戀愛的她,理當不可能明白夫妻之間相處的大道理,但若是以看事情的角度來判斷的話,她的腦筋就很清楚了。

因為從小玫那兒大致了解邱雲瑤生前和溫翰宇之間的事情,加上自幼她老爸老媽天天上演夫妻問題給她看,所以她很快便能分析出利弊得失,而且她一直沒有把自己當成是邱雲瑤,所以對她而言,拿邱雲瑤當例子,就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一樣。

其他人可不這麼認為,當她說完這一席話時,車廂內一片肅靜。

溫倩宜啞口無言,這次沒有言語相譏,是因為她沒想到嫂子會貶損自己來勸她。

溫老夫人半天說不出話,是因為她沒想到媳婦會如此明白事理,說出善意的勸和。

溫翰宇更是怔怔的盯著她,他知道妻子有些改變,態度和以前大不同,有時候她的反應和說出的話,常會讓人感到意外,但他一直認為那是她心懷不軌所故意表現出來的。

一個人再怎麼改變,也不會短時間變得這麼快,更何況他了解雲瑤,她不像是會說出這番大道理的女人,所以當眼前的她以理智知性的態度侃侃而談,沒有絲毫的矯情,反而說得雲淡風輕時,他真的被她這一面給怔住了,久久移不開目光。

他感受到妻子身上,有著以往所沒有的某種神態和氣韻,或許他早就發現了,只是直到現在,他才真正去注視她。

他找不到可以懷疑她的地方,因為他們已經為了離婚手續,不能反悔了,所以她也沒有假裝關心倩宜的必要。

先是無條件離婚,再來是跟圓圓折紙玩耍,現在則是說這番話來勸導妹妹,她跟以前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女乃女乃。」

圓圓的稚女敕嗓音打破了這份沉默,也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她身邊。

「乖孫女,什麼事呀?」

「肚子餓。」

「餐廳快到了,待會兒女乃女乃喂你吃好吃的,忍一忍好不好?」

圓圓點點頭。「好。」

邱雲瑤悄悄模著肚子,其實她也好餓,一想到等會兒可以在餐廳吃好料,她嘴角不經意彎起的淺笑,期待中帶點俏皮,這抹笑收進了溫翰宇的眼底,眼眸中多了抹幽亮。

司機將車子駛到五星級大飯店的門前,飯店的迎賓侍者上前為他們打開車門,一行人下了車走進飯店里,他們所訂的餐廳就在這飯店里頭,有專門的包廂。

邱雲瑤見到了小姑的夫婿、公婆,以及一歲半的小兒子,據說對方的家世也很好,兩家可說是門當戶對,而溫倩宜的老公生得挺斯文,有留學的背景,在科技業擔任高階主管。

她靜靜的觀察對方,意外瞧見溫倩宜在見到自己的老公時,原本心高氣傲的個性,竟也露出些許羞澀。

或許小姑其實是非常愛她老公的,只是用錯了方法去吸引老公的關心。

兩家人見面,自然會寒暄客套一番,她一如先前所保證的,安靜的當個乖媳婦,今天這場飯局,她只吃飯不講話,表現出氣質婉約、乖巧賢慧的好媳婦形象就行了吧。

飯店經理親自來為他們點餐,說明所有的食材都是用最好的,一盤一盤的山珍海味由包廂服務生送上桌,邱雲瑤瞪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她在還陽前,為了省錢可以一天只吃一餐,咬饅頭喝開水來填飽肚子,可自從當了邱雲瑤,每一餐都吃得很好,這是她認為在溫家最大的福利。

在此之前,她還能保持氣質,忍住想狼吞虎咽的,別因為食物太美味而露出侵略性。

可當餐廳服務生送上一盤進口牛肉,餐廳經理還特地介紹,這可是價值一萬塊的牛肉時,害她不小心驚呼出口。

「什麼?一萬塊?有沒有搞錯,這麼一小盤牛肉要一萬塊?這——」她連忙住了口,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現場除了她,根本沒人對價錢有異議,仿佛視同理所當然。

她看看所有人,再瞪著那盤牛肉,然後轉頭看向溫翰宇,他也在盯著她。

「天哪,面對這麼昂貴的食物,你怎麼還能這麼鎮定?」

「……是你太激動了吧。」

她太激動?是嗎?

「我這個媳婦沒見過世面,不好意思讓大家見笑了。」溫老夫人一邊笑著打圓場,一邊以眼神警告她。

邱雲瑤這才想到自己失態了,瞧見婆婆和小姑那堪比紫外線殺傷力的目光正在瞪著她,虧她還答應說絕不做出讓溫家感到丟臉的事,立刻識時務的道歉。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請別見怪,呵呵。」說完埋頭安靜吃飯,但內心還是很激蕩,一萬塊的牛肉?真不明白這些有錢人在想什麼?好浪費呀。

溫翰宇收回深思的目光,不動聲色的用餐,心中不禁疑惑,平日買名牌包和衣服鞋子,動輒幾萬塊的也不手軟的人,卻被一萬元的牛肉給嚇成這樣?

妻子怪異的行徑,讓他越來越覺得其中有詭異之處。

她剛才不像是裝的,仿佛是第一次吃到這麼貴的牛肉,一個人再怎麼假裝,從小細節多少可以看出一些蛛絲馬跡,但妻子完全沒有,她看來,就像是另一個人……

溫翰宇心中一驚,恍若有什麼閃過腦海里,卻又驚覺自己的想法太可笑。

這頓飯,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靜靜觀察妻子,她挾菜的動作、靈活的眼神,以及表面上端莊賢慧,實際上在一些小動作里透露出她多麼焦急的等待餐桌上的轉盤,能將食物快點轉到她面前,而且當發現女兒嘴角沾到菜汁,她還會用毛巾幫女兒擦臉。

他也注意到,妹妹似乎受了妻子在車上那番話的影響,變得異常安靜,會默默的幫妹婿挾菜,就算談不上乖巧順從,但起碼說話不再帶刺。

這餐飯,是暌違兩年後,第一次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吃的團圓飯。

不知從何時開始,當他意識到時,就發現自己的目光會不由自主的追隨她。

明明是同一張臉,卻判若兩人,溫翰宇不能再欺騙自己,他早就注意到其中的變化,那次從醫院回來之後,他和妻子沒再吵過架,有的,也只是他對她的質問,但她從不對他疾言厲色,總是笑笑的說話。

偶爾,他會見到妻子爽朗的笑容,那是她在和小玫講話,君羊耳卯L掃書,或是和圓圓玩耍時展現出來的一面。

他和母親及妹妹的想法一樣,認為那是她裝出來的,可是當離婚協議書簽下後,她並沒有理由再繼續假裝下去。

「太太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怎麼說呢,就像是另一個人,我和她朝夕相處,完全感覺不出來她是裝的,甚至她還不準自己的母親打電話來,要我告訴樓下保全,不準她母親踏進這里。」

小玫一五一十的把自己這段日子和太太相處的細節,全向先生報告。

事實上,小玫是溫翰宇安排在妻子身邊的人,平常她表現得老實傻氣,其實她很聰明伶俐,是溫翰宇特別挑選的人,用來監視妻子的一舉一動,提防她打壞主意。

溫翰宇听完小玫的私下報告後,深思了一會兒,食指敲著桌面,像在衡量什麼。

「你說她會做資源回收?」

「是呀,太太變得好節儉,沒吃完的飯菜,她不準我當廚余處理,叫我把全部菜湯混在一起加熱下面吃,還說這樣很好吃,她自己會做回收分類呢,而且好像不這麼做,她會受不了一樣。」

那個浪費成性的女人,居然喜歡吃剩菜?而且還親自做資源回收分類?這真的是大病一場的後遺癥?讓她足以忘了許多事而改變個性?

「先生。」

溫翰宇抬眼,望著小玫。「什麼事?」

「老實說,我以前很討厭太太,覺得她很自私、勢利,又容易歇斯底里,可是現在的太太很直爽,不會計較,有時候還會下廚煮東西給我吃呢。」

這已不知是溫翰宇第幾次感到驚訝了。「她會下廚?」

「以前在太太身邊做家事,常做到累得像條狗還被她罵,可是現在太太什麼都喜歡自己來,還叫我地不用天天拖,一個禮拜拖一次就好了,說這樣可以省水呢,說實在的,我喜歡現在的太太,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好像在跟另一個人說話,但她明明是太太呀,同樣的一張臉,但感覺上卻像是另一個人似的。」

這正是溫翰宇的感覺,同樣一張臉,卻像另一個人,短短將近一個月的日子里,妻子的改變,讓他困惑不已,卻也……升起了另一種無以言喻的心情。

在听完小玫的報告後,他吩咐了一些事,便讓小玫離開書房,獨自一人沉思。

他打開抽屜的鎖,拿出離婚協議書,上頭有雲瑤的簽名,對照結婚證書上的簽名,筆跡不同。

他盯著這秀麗的字跡,突然想起一個大膽的假設,有沒有可能……她……是借尸還魂?

這個想法連他自己都禁不住搖頭,感到離譜得很。

不會的,在二十一世紀的現在,怎麼可能有這種事?但是這筆跡的確不一樣,卻是他親眼看著她簽字的。

好不容易盼到她簽字,他該慶幸解決了一樁麻煩,再娶對他不是難事,何況圓圓也需要一個好母親。

說到好母親,他腦海里又浮現出前幾日她與圓圓折紙飛機的畫面,那種母女和樂融融、嬉笑玩鬧的景象,撥動他的心弦,那正是他期盼已久的幸福。

為什麼?

為什麼她在兩人簽字以後才改變?

為什麼他會如此困擾不已,像心中有什麼無法割舍的遺憾,在扯痛著心房?

該死的……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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