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韓國的首都,是個越來越現代化的都市。
初春的首爾還有些微涼,這種春天的感覺自然不能和台灣的春天相比,冷風依舊在瑟瑟的吹著,陽光也並沒有那麼的暖融融。
對于畢雨柔來說,這樣的天氣實在是無法忍受。她習慣了溫暖的早春天氣,由于酒店里又很溫暖,她錯估了天氣狀況,穿得太過單薄。而且更倒霉的是,她還選擇了步行到明洞的百貨公司,想要好好的享受獨自逛街的樂趣。
本來看起來很悠閑舒適的放松時間,沒想到一走到街上她就覺得寒風刺骨。可是看看周圍的路人,明明他們也穿得不多,好多女生都還穿著短裙,他們怎麼不覺得冷呢?
然而,任何惡劣的天氣也不能讓她退縮。她好不容易才有一天的空閑,什麼人也不用陪,可以享受一下獨自一人的自由時間,她可不能被這可惡的天氣和冷風嚇倒。
她今天本就排定了周密的計畫,從樂天百貨開始,她要逛遍明洞、吃遍明洞,順便也有一些任務要完成,比如購買一些韓國本地受歡迎的化妝品回去,她想親自實地考察一下,什麼樣的彩妝品和保養品比較受韓國女生的喜歡。
抬起頭,她勇敢的繼續前進,反正走不了幾步就會到達她的第一個目的地——樂天百貨(LotteDepartmentStore),而再過去一點,還有一家也是樂天旗下的青春廣場(YOUNGPLAZA),這兩個地方是她今天調查的主要地點。
因為寒冷的關系,她疾步朝著百貨公司里走去,低著頭,她緊盯著路面。
就在這時,突然間不知道從哪里走出來一幫人,朝著她的方向大步走來,剎那間就竄到了她的面前。
畢雨柔躲避不及,就跟其中一人狠狠的撞在一起,她當場被撞得頭暈眼花,站立不穩。好不容易才站定,仔細一看,卻發現和她相撞的那個人已經倒在地上了。
然後,他的那些同伴們就突然間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的說著韓文,看起來窮凶惡極的模樣。他們說得飛快,她的韓文又不好,完全听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她皺起了眉頭,這些人想干什麼?她雖然听不懂那些人的話,但是看到眼前的情況就突然間明白了一些——大概是想騙錢吧,可惜她才不是那種嬌滴滴怕事的小女生,她不會讓這些想要詐欺的人得逞。
「請你們讓開好嗎?」昂起頭,她客客氣氣的用不熟練的韓文說著。
「他受傷了,你要負責。」她一出聲,那些圍住她的人倒也安靜了下來,其中一個長得頗為魁梧的人代表其它人說道。
果然是這麼回事。畢雨柔听是听懂了這句話,但她心里的不屑也更加的升高。她溫柔的揚起嘴角,一雙晶瑩透亮的大眼楮,此刻露出無辜的光芒。「你說什麼?我听不懂。」她說起了中文。
她這樣一開口,那些人似乎有些傻眼了。
畢雨柔趁著他們愣住的時候,梭巡四周想要找一下百貨公司的警衛,可是卻沒有發現。于是她決定邁開步伐,趁他們發愣的間隙趕緊離開。
誰知道讓她愕然的事再度發生,那個魁梧的男人竟想要伸手抓住她,還好她機警的躲開了。「你們要干什麼!」這時,她才有些心慌起來,畢竟這是在一個陌生的國度,她又和他們語言不通,心里會害怕是自然的。
「不準走!」那個男子擋在她面前,大聲喊道︰「你要負責,他被撞傷了,我們要趕去醫院,你,跟我們一起去。」
「我完全听不懂,韓國的報警電話是幾號?」她嚇得想要後退一步,喃喃自語時卻發現那群人早就把她團團圍住。皺緊眉頭,畢雨柔想起了在防御課上學過的防狼招數,看起來現在她只能自救了。
一把揚起她的手提包,她就朝著領頭的魁梧男子頭上砸去。
「啪」的一下,那人居然絲毫不動。
就在畢雨柔失措的同時,魁梧男子開始大罵,並且一抬手就朝著她打去。
完了……她閉上眼楮,本能的縮起肩膀。
預計要落下的拳頭卻沒有落下,而她身邊的空氣在剎那間似乎停止了。
張開眼,她發現有一個年輕男子抓住了那只正要落在她臉上的拳頭,而更讓她驚訝的是,那個魁梧男子漲紅了臉想要怞回拳頭,卻還是動彈不得。
「有話好好說,何必動粗呢?」她听到年輕男子用韓文說著,她只能猜出大概的意思。
畢雨柔的人生中從來不曾像剛才有過那麼驚險的一幕,此刻,她屏住了呼吸,頭腦里幾乎是一片空白的,她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和反應力在這時候也早就失去了作用。
「你沒事吧?」那個解救了她的年輕男子居然還用中文詢問她的情況。
她緩緩搖頭,理智這才漸漸回到她的身體里。看著他放開對方的手,又和他們飛快的用韓文交涉了幾句,然後他竟打開皮夾,拿出了一張支票遞給那群人。
「不……他們這是敲詐,你不能……」畢雨柔有些失望的看著他,她原本以為他應該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他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還對著那一群人微笑著,又飛快的說著什麼。
畢雨柔瞪大雙眸,她覺得又氣憤又驚懼,還對自己有一些生氣,如果是在台灣的話,有誰敢對她這樣無禮呢?在台灣的話,這群人早就被警察帶走了。
「你應該報警才對。」她咬著牙,低聲說道。
男子拉住她的手施加了一些壓力,那是讓她不要輕舉妄動的意思。
她揚起眉,專注的看著男子的臉。他看起來應該三十歲左右,眉目俊秀,臉部的輪廓看起來也很溫和優雅,只是嘴角與下巴的線條透著些剛毅的味道,他穿著一件剪裁合身的休閑西服,沒有系上領帶,襯衫看起來挺拔而有型,領口隨意的敞開著。
這是一個怎樣的人?看起來像是個很普通的上班族,他剛才應該是很勇敢的解救了她的危機,可是卻又突然間放軟了姿態,用錢打發了這群人。
「好,再見。」
她終于听懂了一些他們之間的對話,他在和那群人說著再見,而一直躺在地上偽裝受傷的家伙也被同伴扶起,他們就像來時一樣迅速的突然消失在她的眼前。
畢雨柔一瞬不瞬的望著他,她的表情里沒有感激,只有疑問。
年輕男子微微笑了一下,他有一雙漂亮深邃的眼楮,笑起來尤其動人。「你一定在心里暗自責備我軟弱無能,有膽救你,卻還是用錢解決。」他的中文非常流利。
「我應該感激你才對,謝謝你及時出手。」畢雨柔掙月兌了他的手,她的眼里閃過傲慢的光芒。「不過,你的舉止有錯,為什麼要給那些詐欺犯錢?」
「你誤會他們了。」年輕男子指了指百貨公司。「我們進去坐下來再說,你受到了驚嚇,喝杯咖啡壓壓驚。」
「不用,在這里說就可以。」她聳了下肩膀,明白自己的確是在發著抖,可她也不想被人小看。
「進去吧,你不想喝咖啡,我想。」他轉過身去,居然逕自向著百貨公司的大門走去。
畢雨柔咬了下嘴唇,雖然這個男人沒有禮貌,但他又的確救了她。遲疑了一下後,當她發現他的背影即將消失的時候,她疾步趕了上去。
走進百貨公司後,卻發現他停下了腳步,在門後等著她。
「等喝完咖啡,我就會把整件事都告訴你,先喝咖啡。」就好像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似的,男子氣定神閑的對她說。
畢雨柔不置可否的微微點了下頭,這個人也太自說自話、自以為是了吧?她雖然這麼覺得,但還是跟著他一起向咖啡館走去,誰教她欠了他一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個時候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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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先生,你是說他們不讓我走,是因為我把他們的朋友撞傷了?這……不是太荒謬了點嗎?」畢雨柔根本無心喝咖啡,那一杯放在她面前的咖啡動也沒有動過。
「先喝咖啡吧……你怎麼不喝?」年輕男子優雅的舉起杯子。「被你撞的那個人,因為一些原因本來就有傷在身,又喝多了酒,所以被你一撞,就傷上加傷。他們也不是想對你怎麼樣,只是想要你陪著一起去醫院,付醫藥費。」
「那還不是詐欺?你竟然還說是我誤會他們了?」畢雨柔覺得氣血往頭頂上涌來,這個男人到底是笨還是怎樣?她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咖啡,還是覺得不解渴。
「為什麼不相信他們的話呢?只是擔心自己的朋友有事,他們看起來也不像是有錢人,既然是你撞上的,自然希望你可以幫忙分擔一些醫藥費。」
「你……」畢雨柔有剎那覺得無言以對。「你這種想法……」
「很天真?或者說很幼稚?不懂人間險惡?」她說不出來的那些話,男子替她說完了。
「你既然知道,怎麼還給他們錢?」她完全給氣糊涂了。「應該叫警察,他們根本就是勒索……」
「得饒人處且饒人,而且與其懷疑,不如相信。他們的表情看起來很焦慮,他們跟我說了,也不是想為難你,大概因為語言不通,所以彼此都有些著急。我給他們錢,不是想息事寧人,只是覺得當作做善事,讓他們送朋友去醫院看病,也沒什麼關系。」他的口氣舒緩里帶著安撫的味道,配合著他嘴角那抹溫柔的笑容,讓畢雨柔的心里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覺。
她咬了下嘴唇,眼里寫著疑惑。「你……這樣的人應該不多見了。說你是個爛好人吧,你卻是唯一一個挺身而出救我的人。」
他回視她的目光清澈如鏡。「現在兩相無事,不是比鬧到警察局要好嗎?如果叫來警察,可能你一整天都要耗在警察局里了。雙方都有自己的說法,警察也只能做調解。」
畢雨柔的神情沉靜下來,他的話似乎很有道理,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如果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有時候太激進的做法未必能達到良好的效果,對不對?」年輕男子突然向她伸出手來。「說了半天,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卓然,你好。」
看著他和煦的笑容,眼里清澈的光芒,她覺得自己的心情也變得快活起來,一掃剛才的驚恐還有憤怒,那些不快仿佛隨著他的笑容剎那間煙消雲散了。
「我叫畢雨柔,你好。」她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溫暖。「剛才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收場。」
「舉手之勞。」他怞回了他的手。
「對了,剛才你給他們多少錢,我還給你。」她拿起皮包。
「我說了就當作是我做善事,怎麼能要你的錢?」
畢雨柔躊躇了一下,她坦然而笑。「好吧,那麼今天的咖啡我請。」她微笑望著他,卓然,這個人的氣質就仿佛他的名字一樣,給人一種卓然不凡卻又很灑月兌的感覺。
「你是來首爾觀光旅行的嗎?對不起,我接個電話。」他的手機響了起來,音樂是那首著名的鋼琴曲「田園」。
她點了點頭。
他用韓文很流利的交談著,她抓不住他的語速,于是繼續觀察著他。本來是那麼不開心的一件事,但因為遇到了他,卻讓她驀地心情開朗起來。
也許,他們可以交個朋友?畢雨柔低下頭去,想從包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不過在異國相逢,以後再見面的機會也許微乎其微。他的韓語這麼流利,應該是在韓國工作的人。
而她回到台灣以後,即使以後再來韓國,也未必會有見朋友的個人時間,更別說也許她一回去,可能就再也沒有自由了……
「怎麼辦?我必須先走了。」掛上電話,卓然嘴角的恬然笑容變得抱歉起來。「本來想偷得浮生半日閑,可是工作不饒人。」
「我明白了,你趕緊去吧,這里我來結賬。」她的眼里是否也流露出了一絲遺憾?
彼此間都沒有說話,他們應該互相交換一下聯絡方式的呀……她握緊了皮包,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把名片遞給他。
「那麼……再見了。」這種沉默持續了一會兒,他站了起來。
「好,再見。」她回應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看著他離開。
畢雨柔的內心升起了深深的惆悵,同時她也被自己情緒的波動給嚇到了。她心里的這股不舍來得洶涌又莫名其妙,只是偶然遇到的一個人,開始的時候她還曾經對他有一些怒火存在,為什麼轉眼間,看著他離開心情就變得這麼低落?
她用力搖了搖頭,搖開那些她不應該產生的幻想情緒。她是畢雨柔,作為畢氏家族的女兒,她的人生從來不能由自己來掌握。
所以今天和他的相遇僅僅是一個插曲,一轉身,她就必須忘記那張笑臉、那個溫和的聲音,和他手掌心里那特別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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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天氣,蔚藍的天空,偶爾掠過幾朵美麗的白雲。在這樣的日子里搭飛機起飛離開,心情一定也會跟著飛揚起來。
畢雨柔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著飛機外面的停機坪,她的神情里有一些黯淡,和窗外明媚的天空很不相符。
今天就要回到台北去了,她好不容易有這麼個機會作為負責人來韓國分公司視察業務,但是一個星期的行程卻是如此短暫,前面五天她都在各種無聊的會議和考察中度過,留給她獨處的時間只有一天半。
離開酒店時她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大嫂不斷暗示她應該趕緊找個夫婿的口氣讓她回到了現實里,她已經二十六歲了,也是畢家唯一沒有結婚的子女。
她的父親,「鼎盛集團」的主席,也是畢家最具權威的獨裁者畢任豪,多年來一直不曾對她的婚事做過安排,這也讓她更加惴惴不安。
「畢小姐,好巧。」一個熱情洋溢的聲音打斷了她不安的沉思。
畢雨柔拿開了耳里的MP3耳機,抬起頭的剎那,那張熟悉的笑臉讓她感到錯愕與驚喜。
「卓先生,你也坐這個航班?」她訂的是頭等艙的座位,助理們都坐在後面的經濟艙,因此此刻就她一個人。
「我早就覺得你是台灣人,果然沒錯。你也是一個人嗎?如果你旁邊沒有人,我讓空姐換一下座位,如何?」他指了下她左後方的一個位子,那應該是他原來的座位。
「好啊,我正好覺得無聊,想找個人聊天。」她的臉頰上染上了興奮的紅暈,她知道自己看起來也許太過高興了,但她真的不想掩飾與他重逢的喜悅。
不一會,他就坐到了她的身邊,他看起來神清氣爽,黑發柔軟的覆蓋在額前,眉毛下一雙溫柔的眼,閃爍出奪目的光輝,清亮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昨天走得很匆忙,真是不好意思。後來你有沒有去地下一樓的超市里買一些很有特色的韓國食品?紫菜呀,泡菜啦,帶回去送人很不錯。」
「沒有。」她搖了搖頭。「我帶回去也沒有什麼朋友可以送,而且覺得那些東西不夠貴重。」
卓然的目光亮了一下。「禮輕情義重,我這一次回國就帶了許多。還想說如果你要的話,可以分你一點。不送人的話,自己吃也很不錯。」
飛機上的播音器開始播放出空姐的聲音,飛機即將起飛。
「不用了……」她的眼里寫著尷尬。「我的家庭和一般家庭不太一樣,帶回去也不會有人在意。」她家里不會有人期待她帶這些韓國特色食品回去,只會期待她帶回去的報告。
「系上安全帶。」他低下頭來,體貼的幫她系上。
她本想拒絕,但他自然而然的動作又讓她不好意思開口,眨眼間,他就替她系好了安全帶。
飛機起飛的過程中,她望著窗外,並沒有和他說話。可是她的心情並不如她的表情那樣平靜,還好多年來她早就習慣隱藏自己的真實心意,無論何時都能把微笑掛在嘴邊。
「你還沒有回答我昨天的問題,來韓國是旅行還是工作?」當飛機飛行平穩以後,他和煦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
「旅行。」她選擇撒了個小謊,突然間不太想讓他知道她的身分。畢竟說起鼎盛集團,說起畢任豪,他一定會知道。如果知道她是畢家的四小姐,還會這樣隨興的與她聊天嗎?
她見過太多的人對她誠惶誠恐,刻意討好,卻不希望他也這樣。
他們家族一直被一種光環所環繞著,這麼多年來,她也被這光環纏繞得不能呼吸。
「一個人?」他微微表示驚訝。「看來你很獨立,我認識的女生都喜歡有人陪著,特別是旅行的時候。」
畢雨柔的明眸里掠過一絲苦澀。「那是因為那些女生都是被喜歡的人陪著,如果身邊都是一些不想看到的人,怎麼還會希望被他們陪伴著旅行呢?」
「怎麼說?」卓然皺起了眉。「你身邊有許多不喜歡的人圍繞著嗎?」
她的神情閃過一絲恍惚,她這是怎麼了?怎麼能這樣隨意的說話!
「沒……沒有……」想要掩飾的同時,心情卻又低落了起來。「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情緒,想要自己一個人獨處,不想被任何人打擾的時候?」
卓然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和善的笑容。「有,當然有。」
「現在的我就是處于這樣的時刻。」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膝蓋。
「因為你的家庭嗎?」他的聲音很輕柔,卻嚇壞了旁邊的她。
畢雨柔猛地轉過頭去凝視著他的臉,她在他的臉上看到的是善意的笑容,但她的眼里卻寫著戒備。
「因為你剛才提到你的家庭和一般的家庭不太一樣。我只是想說像你這樣一個既美麗又自信的女生,應該不會想要享受孤獨……我無意刺探你的心事,如果我的話冒犯了你,我道歉。」看著她眼里漸漸變得深邃的光,卓然的語氣也變得嚴肅。
「你猜的沒錯,是因為我的家庭。」她深深的看著他,看了很久以後,突然嘆了口氣。反正他只是個陌生人,她也無須在他面前掩飾什麼。
他沉靜的回視著她,眼神里有著親切的鼓勵,卻沒有出聲。
「我父親是個很獨裁的人,我的家庭也很復雜……這些事說來話長。」不知不覺間,她的心里有一種傾吐的。他眼里的光芒讓她覺得放松,也覺得悲哀。
「我沒有真的開心過,表面上看起來我的家庭很教人羨慕,金錢地位名譽……我們都擁有了,但可能缺少的就只有快樂與幸福。」
卓然望著她的目光也變得深邃而專注,而且里面還有著一些些的詫異與錯愕。
「表面上我有父有母,還有三個哥哥,一個妹妹,這麼大的家庭應該是很溫暖的吧?兄弟姐妹間應該無話不談,女兒可以向父母撒嬌,也可以跟哥哥們傾吐心事……」話匣子一打開,畢雨柔就無所顧忌起來,她太需要傾訴了。而現在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上,同一個陌生人坐在一起,而他又如此溫柔,讓她這麼心動。
這樣的機會,也許此生就只有一次了。就算他听完了她的話,會對她和她的家庭產生不良的印象,她也不再顧忌。反正他和她,也注定了只能是路人。
現在,當她描述著自己家庭的故事時,她就更加肯定了這一點。
「可是你知道嗎?我們其實比陌生人更加陌生,彼此之間甚至還有著仇恨與猜忌。我的父親很冷酷,我的母親……她是個偉大的母親,因為她太偉大了,對五個子女都一樣好,卻讓五個子女誰也無法和她更親近。」她似乎流淚了,因為眼前的他變得模糊起來,可是她本不想哭的。
「來,擦干眼淚。」他拿出一塊大手帕,然後替她擦去了淚水,他的指尖很溫柔的踫觸著她的臉頰,讓她更覺一股辛酸。
這麼多年來,似乎是第一次有人替她擦拭淚水,以前她都是獨自一人躲在被窩里哭泣的。
「我是不是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你會不會覺得我們家很可怕?」她的聲音哽咽著。
「沒有,我很喜歡听你說,而且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如果你覺得可以信任我,盡管把你想說的都告訴我。」他溫柔里帶著堅定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莫名的讓她覺得心痛。
「他們……我的哥哥和妹妹……他們都已經成家了,所以現在孤獨的人就只剩下我一個。他們悲傷和痛苦的時候,會有妻子與丈夫安慰,而我就只能獨自忍受。我又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哥哥們有自己的煩惱,所以不能去打擾他們,母親听了也只會增加她的困擾……而且我又有什麼好痛苦的?我擁有的夠多了,在任何人眼里都夠多了……」畢雨柔努力的忍住眼淚,在溫柔的他面前,她的心房卻已經完全被攻破。
她那守了許多年,自以為堅不可摧的心牆,竟在這個眉眼都如此溫文的男人面前,輕易的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