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 楔子 作者 ︰ 棠芯

今日是施慈恩十五歲及笄的大日子。

煙雨園內敲鑼打鼓,張燈結彩,還請了戲班子來唱堂會,舉行了盛大的宴會來為她慶祝。

可是,身為主角的施慈恩卻躲開了那喜慶的氣氛與祝賀的人群,從宴席間偷偷溜走了。

只見她手捧著一個大大的食盤,里面盛滿了各類菜肴珍果,堆成小山一樣高。

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避開往來的僕佣,直奔位于花園一角的綠水亭。

「呼,終于安全了。」將食盤放在石桌上後,她紅彤彤的臉蛋上立刻綻放出如花般的笑容。

從一大早開始,她就像個泥女圭女圭般被人擺弄著,又是行禮,又是祈福,又是結發的……

真是累死她了,也餓死她了!

拿起銀箸,她不顧形象的跳到石桌上盤腿而坐,將食盤擱在膝蓋上後,雙眸放光,開始大快朵頤。

「鹵雞腿,我的最愛!」俏麗的臉蛋上掠過興奮的表情,她丟開筷子,用手抓起雞腿,幸福的啃了起來。

躲到這無人之處,她才能如此放松愜意的享用美食啊……

「有這麼美味嗎?」就在她對著雞腿發出「嘖嘖」的贊嘆聲時,一道慵懶隨意的男聲突然響起。

霎時,施慈恩宛如被人下了咒語,整個人定住了。

糟糕了。原來,這里有人!

「這位小姐,妳怎麼不會動了?」在她面前的石椅上,赫然坐著一個錦衣華服的貴公子,瞇起雙眸,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搖晃著。

施慈恩終于眨動了一下雙眸,瞧見了男子眼里露出好奇又戲謔的光芒。

「你、你是誰?」她嚇得手一揮,啃到一半的雞腿就這麼從她手里飛了出去,目標是男子的面門。

她、她不是故意的……

「哎呀……」驚覺慘劇就要發生,她慌張的閉上雙眸,又忍不住半開眼縫,不想錯過他被雞腿砸到的盛況。

雞腿飛到男子面門的剎那,他輕松一閃,便躲開了雞腿的攻擊。

「就因為被人發現妳在偷吃,所以想要謀害我不成?」男子好整以暇的對她眨動雙眸。

「沒有,我沒有……我是不小心的,我只是手滑……」她確實是不小心的,但也的確有那麼點幸災樂禍。「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施慈恩雙頰漲得通紅,這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子令她慌張得不知所措。

「還有,我告訴你,我可沒有偷吃喔!」見到男子促狹的神情,她趕緊補上一句。

男子笑意盎然的盯住她如紅霞般可愛的俏臉。「妳臉上……有東西。」

「在哪里?」她趕緊抬起衣袖,胡亂擦了半天,卻還是沒有擦去嘴角那點碎末子。

「我來幫妳。」男子起身,很自然的伸手為她擦去。

當男子的手指掠過她的嘴角時,觸電般的感覺讓施慈恩整個人都痙攣起來。

「你……你干什麼?」她往後一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還是第一次被陌生男子踫到自己的臉呢!

不過,她顯然忘了自己雙腿間還放著食盤——

「哎喲……」當她再次大聲疾呼時,食盤已經悲慘的往地上傾倒。

緊閉起雙眼,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困窘劃過心頭,渾身燒得通紅。

她果然不該不听娘親的話,躲起來偷偷吃東西。現在,遭到天譴了吧?

她等待著食盤落地的「匡當」聲——如果此刻地上有個洞的話,她想自己一定會鑽進去的……

「好險好險。」她沒有等來東西落地的聲音,卻听見男子低沉的調侃聲。

施慈恩半睜開眼,視線緩緩掃向他︰「哇,你怎麼能……你居然接住了!」食盤好端端的在男子手上,一塊食物也沒有掉出來。

「妳就是施慈恩吧?今日及笄禮的主角?」男子只是輕輕將食盤放到桌上,然後隨手將怔忡的施慈恩從石桌上抱了下來。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也是今日的賓客之一嗎?」她立刻羞愧得無地自容。

「還好沒有弄髒妳這身漂亮衣服。」男子好心替她拉平衣裳上的皺褶。「我是狄震。」

地震?施慈恩眨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困惑的望著他。怎會有人起這麼奇怪的名字?

「怎麼了?」看到她那一副下巴快要掉下來的愕然模樣,狄震微瞇起犀利的鷹眸。「妳對我的名字有意見?」

「沒、沒有……我哪敢。」羞赧的抬頭,施慈恩倏地發現他們靠得好近,近到她的shen體甚至還靠在他的胸前呢!

她笨拙的挪動身子往後退,心跳如小鹿般開始亂撞,雙頰上的緋紅更甚。

這個男子……有著一副魁梧偉岸的身軀,可以給人全然的保護。而他雙手的溫度,也還留在自己腰間……

「哎喲!」就在她胡思亂想時,一不小心撞到了石椅,頓時痛得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

「妳平常也這麼喳喳呼呼的嗎?」他立刻扶起她半蹲的shen體,對她溫和一笑。「好歹妳是今日的壽星,可不準哭紅鼻子。」

「我沒有哭!」看到他眼里的揶揄,她臉上紅暈越來越深。

「妳不用太驚慌,我不會去告密,說妳躲在這里偷偷享用美食。」狄震理解的拍了拍她的頭。

「真的嗎?」一把拉住他的手,她忐忑的心略被安撫。「這位公子,你可千萬不能告訴我娘。她說女孩子長大了,再也不能……不能大吃大喝。」

施慈恩有些難過的低下頭去。「可是,今天一整天我都沒有吃東西呢。對著滿桌的食物,娘卻踫也不讓我踫一下!這豈不是暴殄天物?多浪費啊……」

「妳還想吃什麼?我去幫妳拿。」他瞧了一眼一旁的食盤,里面的佳肴已經滾成一團,顯然不能食用了。

然而,不知為何,他很想看看她大快朵頤的快樂模樣。

「我還想要桂花鴨、梅花糕、糖醋排骨、雲片粥……」她兩眼冒光,天真純然的樣子讓狄震再度失笑。

他今日原本並不想來煙雨園赴宴,只不過是夏家表小姐十五歲的及笄禮,他並不認為自己有參加的必要。

可是,想到可以見到夏念喬,他還是趕了過來。

當他走過花園時,卻發現一個腳上堆滿食物的女孩,他被她眼里散發出的幸福光芒所吸引了。不知不覺間,就停下了腳步。

只是一點簡單的食物,怎麼能讓她露出那樣心滿意足,彷佛得到全世界的快樂眼神呢?他感到很好奇。

「這位公子,讓你見笑了。我……是不是很失禮?」發現他臉上的沉思表情,施慈恩眼里的笑意漸漸消失。

她在他面前不斷出糗,沒有半點女子應有的賢良淑德,實在是太丟臉了……想著想著,她低下了頭,有些悶悶不樂。

「妳在這里好好坐著,我去幫妳把好吃的全拿來。」狄震再度拍了拍她的頭,對她投以寵愛的一瞥。

張大玲瓏剔透的瞳眸,施慈恩帶著幾分好奇地看著他︰「你不覺得我很奇怪、很丟人嗎?我娘親說,我的好胃口和大食量千萬要對別人保密,不然絕對會嫁不出去的!」

「怎麼會?我覺得妳很可愛天真,怎麼會嫁不出去?我看,假以時日,這煙雨園的門坎一定會被來提親的人給踩破。」

「真的嗎?」她瞪圓靈巧的雙眸,他的話令她心花怒放的同時,還有種從來沒有的悸動感。

她很想問他,那到時候,他也會來提親嗎?

羞澀的低下頭去,她心底的小鹿蹦跳得更厲害了。

他笑容滿面,對著她伸出小指。「當然是真的。今日的事就當成我們之間的小小秘密,妳看怎麼樣?妳就安心的在這里吃個飽,我給妳把風。」

她雀躍的伸出手,與他勾了勾,當小指與他勾上的同時,心底也有一塊柔軟的地方被攻陷了。

施慈恩在她十五歲生日那天,與狄震有了一個只屬于他們兩人之間的小秘密。

而這個名叫狄震的男子,從此以後,也在她的心里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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