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臨門 第一章 作者 ︰ 陶陶

「娘,您是哪兒人?」

「怎麼突然問這個?」

「孩兒听娘的口音不像京城人。」

隋曜權握著玉鐲,彷佛還能看見母親帶笑的臉龐。

「權兒真聰明,娘還想著自己已將京城口音學得十分像,沒想到還是不夠。」

「娘已說得十分好了,可偶爾--」

「娘明白你的意思,權兒要不要猜猜娘是哪里人?」

母親溫柔的聲音宛若近在眼前,隋曜權取出腰間隨身攜帶的信紙,將信又讀了一遍,里頭的字字句句他早已熟記在心,卻仍是一再反覆觀看。

廊道上的腳步聲打斷他的思緒,他順手將信放回腰月復間,同一時間,門扇被人推開。

隋曜衡走進來。「你找我?」他右手拿著骨扇,輕揮了一下。

隋曜權抬起眼注視著與自己相同容貌的孿生兄弟,直言道︰「過幾天我要下江南一趟,生意上的事就由你跟曜琰暫代。」

隋曜衡微扯嘴角,看著兄長手上的玉鐲。「也該是時候了。」自父親過世,已過兩月余,在這期間,曜權一直沒有任何動作,他還思忖著他什麼時候會行動呢!

隋曜權沒忽略他的目光。「『東記』鋪上的南宮覺是揚州人,要他帶上兩馬車的綢緞,我打算趁這次的機會到江南探一下商機。」

「父親準咱門往江南發展了?」隋曜衡隨性的走到櫃子前,拿起一本書翻看。

「嗯!」隋曜權應了一聲。

隋曜衡瞥向他。「為什麼?」五年前,在母親過世後不久,他也曾考慮到江南做生意,可卻遭到父親的反對,但當時父親並未解釋原因,因此,後來他才轉往河北發展。

「父親認為由我去才適當。」他簡短地將事情敘述一遍。

隋曜衡的好奇心一下全提了上來。「母親在江南有個義兄?」他將書放回架上。

隋曜權頷首。「詳細情形不清楚,父親說,若我有心解開,就直接到江南去一趟。」

隋曜衡揚起嘴角。「父親可真會吊人胃口。」

「他想我跑一趙江南。」隋曜權接著道。

「嗯!」隋曜衡同意地點點頭,父親向來老謀深算,他料準了曜權定會去解開這些謎題。

隋曜權沉默了下,而後換個話題。「這玉鐲給你。」他彈出手上的鐲子。

但隋曜衡並未接過,只是以扇子擋回,讓玉鐲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那是母親留給你的。」

玉鐲再次回到隋曜權的手上。「我不想要。」隋曜權冷冷地說。

隋曜衡挑起眉。「那就丟了它啊!」他聳聳肩,不在乎地說。「只不過,娘若是地下有知,恐怕要傷心羅!」

「別跟我說這些神鬼之事。」他冷聲道。

隋曜衡微微一笑。「我知你不信這些,不過就是隨口說了一句,干嘛這麼生氣?」唉!曜權有時未免太開不起玩笑了。

隋曜權沒說話,壓抑著心里的憤怒,他向來討厭听這些沒用的廢話,什麼節哀順變,什麼地下有知、在天之靈、九泉之下……都是些言不及義的廢話。

「那是母親留給你未來媳婦的,你若不想娶妻,就直接丟了。」隋曜衡不帶感情地說。「你我都清楚那不過是母親想要你成親的伎倆,你若真不想受束縛,誰也管不了你。」

隋曜權盯著手上的翠玉鐲子,不發一言。

「母親知道我有喜樂,曜琰有喜福,我們兩個都不需要這鐲子,你若真的不願意再憶及母親,就將它理在母親墳前吧,」隋曜衡在桌前停下腳步。「曜權,我們是雙生子,對彼此瞞不了心事,接下來的話我知道你不愛听——」

「那就不用說了。」隋曜權打斷他的話,冷冷的瞥他一眼。

隋曜衡不介意的微笑。「你不愛听,可我偏想說!你的心結我沒法解,也解不開,可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母親的死,最痛苦的是父親,咱們的悲慟都不及父親深苦,可我知道父親不曾後悔遇上母親,即使她的死讓他痛不欲生……而這也是他一直想告訴你的。」

他停頓半晌,腦中閃過父親痛苦的孤涼身影。

「若人生能再從頭來過,相信父親還是會選擇與母親走上這一遭。」隋曜衡心有所感地說。

隋曜權不發一語。

隋曜衡注視著他面無表情的眸子,在心里嘆口氣。「這兒的事有我,你只管去。」或許走一趟江南,他的心會開朗些。

揚州.午後

溫熱的陽光斜射入亭子,映照在文墨染的背上,帶來舒暢的暖意。她一手拿著棋譜,一手徐緩的拿起黑子放在棋盤上。

一旁的奴婢寅辰則忙著曬書,這半句來霪雨不斷!難得見日,許多書都沾了濕氣,小姐要她拿出來曬曬,幸好這天風不大,要不可麻煩了。

她抬起臉,輕拭額上冒出的汗珠,瞧見幾尺外有人正朝這兒走來,寅辰連忙自竹席上站起,轉身步入涼亭。

「小姐,屈公子來了。」

文墨染無意識地應了一聲,仍專心在棋盤上。

「小姐--」寅辰提高音量。

她蹙眉。「嗯?」

「屈公子來了。」寅辰又說一次。

文墨染這才抬起螓首,瞧見屈問同就站在幾步外,身邊有奴婢為其帶路。

「打擾文姑娘的雅興了。」屈問同穿著一襲白袍,右手拿著畫扇,舉止斯文、面容俊秀,今年二十有二。

文墨染對帶路的奴婢開雲說道︰「上茶。」

「是。」開雲福了一後,便行告退。

文墨染自石椅上起身,看著屈問同踏上石亭。十天前,屈公子與他的父親--縣尉縣大人--來訪,說是經過這兒,順道來看看父親。

可當父親要她到大廳見過縣大人與屈問同時,她當下明白這不是一個單純的會見,父親似乎有意將屈公子介紹給她。

果不其然,短短的十天內,他已登門造訪三次。屈問同謙恭有禮、隨和且頗有才情,與他相處該是愉快怡人的,可墨染卻覺拘謹,有一種感覺她無法確切的說清楚,但有時,他的眼神會讓她莫名覺得悚然。

「文姑娘喜歡弈棋?」屈問同注視著石桌上的棋盤。

「偶爾與父親對上一盤,難登大雅之堂。」墨染回道。「請坐。」她朝寅辰使個眼色,寅辰立即伸手取來棋盤。

「慢。」屈問同出聲阻止。「不知能否同小姐對弈一局?」他詢問。

墨染有瞬間的遲疑,但最後仍是點了頭。

「請。」屈問同在椅子上坐下,伸手將棋盤上的白棋放回棋盒。「听令尊提及,小姐明日要上偕雲寺?」

「是。」她望他一眼。「公子有事?」

「不是什麼大事。」他笑容和煦。「本想找小姐一起游湖,如今只好作罷。」

墨染眨了一下眼瞼,不知道要說什麼。

「請。」屈問同示意她開始。

墨染以兩指夾了一枚黑棋放置在棋盤上,兩人不再交談,只是專心地下棋對弈,偶爾,屈問同略帶深意的目光會定在佳人身上,似有所思。

亭外不遠處,佇立著兩抹身影,滿意地點頭微笑著。

「他們看起來真是所謂天造地設的一對啊!」屈甲孚微笑地模著山羊胡。

「是啊!」文寬澤面露欣慰之色。

這回,總算能辦喜事了。

隋曜權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午後的濕氣讓他皺眉。江南,一個多雨潮濕的地區,他才踏進這地方沒多久,就開始下雨,整整兩天的雨,從滂沱大雨到綿絲細雨,阻了他前行的步調。

被迫休息了兩天,如今才踏出旅店,卻又感覺到空氣中潮濕的氣息……

「怎麼?受不了這天氣?」南宮覺騎馬踱至他身旁。他今年二十有八,臉型方正,面孔帶著斯文氣,身穿暗紅外袍。

「嗯!」隋曜權簡短的應了一聲。

南宮覺望了一眼四周翠綠的樹木,深吸口青草的氣味。「江南多媚多嬌,與北方的粗獷截然不同,這兒的繁華與京城相比,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想我這些年都待在北方,甚少回鄉來瞧瞧,倒是可以趁這個機會多看看。」南宮覺語帶輕快的說。

雨滴開始墜落,隋曜權皺眉問道︰「揚州城還有多遠?」

「若沒下雨,天黑前就可進城了。」南宮覺估計這兩短時間內恐怕不會停。「這附近沒旅店,躲雨恐有麻煩。」

語畢,一記雷聲響起,似乎正預告著滂沱大雨即將來臨。

「頭兒,要下大雨了。」隋曜權身後的馬車駕駛拉開嗓門喊道。

「這附近除了旅店外,還有什麼地方可以避雨?」隋曜權轉向南宮覺問。

南宮覺攏眉思考著。「我想想……」

雨滴急劇的落下,打在眾人身上。

隋曜權瞄他一眼,諷刺地道︰「天黑前想得出來嗎?」

聞言,南宮覺不禁露齒而笑。「看來,當家的心情倒是陰郁得很。」

隋曜權冷瞟他一眼,但南宮覺仍是笑著,「若我沒記錯,一哩外有座寺廟。」

隋曜權點點頭。「就去那兒。」

「跟上--」南宮覺朝著身後的兩名伙計大喊。

兩輛馬車立刻加快速度,跟在隋曜權與南宮覺身後。

寺廟的鐘聲回蕩在山林間,有種超然物外之感。

文墨染站在古道上,右手撐著傘,一身白衣!烏絲如瀑的長發沾著水氣,點綴在發絲上。

她望著遠處的山嵐霧氣,彷佛清墨渲染過畫紙,留下朦朧的水氣,緩緩往四周移動。

她伸出左手,盛接間歇落下的雨滴。「雨停了。」她將傘骨往後輕倚在肩上,抬頭望著綻出藍意的天色。

林中的鳥兒開始鳴叫唱和,微風吹拂,帶來清新的山氣,她的唇角漾著笑,沉醉在這不沾染俗世的境外中。

忽然,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打破這片寧靜,她顰額,不悅這安謐的天地遭破壞,她回過身,瞧見徑上多了兩抹身影。

彷若她的視線引起波動般,男子也抬眼向她里來。

兩人四眼相對,墨染震了一下,因為他犀利的眼神與攝人的氣勢,她眨了眨眸子,定下心神,不想因此而心生畏懼。

他身材高大,外貌與穿著看起來都不像是當地人,想必是從外地來的。

隋曜權在瞧見她的剎那間,則以為是自己產生了錯覺,因為那女子一身素白,縴弱嬌小,在山林的襯托下,倒不像是真人。

陡地,一聲怞氣讓兩人移開膠著的視線,轉向南宮覺。

南宮覺在兩人的注視下,有些尷尬。「唐突小姐了。」他開口,雙眼直盯著眼前貌美似仙的姑娘。

他不記得由自己有多久沒看到令人屏息的女人了,漂亮的女人他見過不少,但能讓他失態的倒沒幾位。

或許是這山林的襯托,也或許是女子一身潔白,讓一切更顯得如夢似幻。

墨染沒應聲,只是輕輕點個頭,而後將雨傘往前移,遮住白自己的容貌,隨即低頭往另一個方向匆匆的離去。

「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呀!」南宮覺直盯著她離去的背影。

隋曜權沒回應他的話,只是淡淡的道︰「雨停了,該上路了。」而後轉身往寺廟的路上走。

南宮覺回過神來,趕上隋曜權的步伐。「沒想到在寺廟里還能見到如此佳人,方才真該上前攀談幾句的。」他的語氣顯得有些懊惱。

隋曜權沒應聲,只是放眼瀏覽周遭的景致,這兒水氣充沛,見林見樹,難怪紙漿業發達。

「頭兒!在想什麼?」南宮覺低喚了一聲。

「北方以桑皮造紙,兩浙則多以女敕竹為原料,且听說以溫州所產的最佳,且以箋聞名。」隋曜權隨口道。

南宮覺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你就想這個?」

隋曜權瞥他一眼。「怎麼?不對嗎?」

「唉——」南宮覺大嘆一聲。美女當前他不想,怎麼就想這銅臭東西。「我現在知道二當家為什麼臨行前要囑咐我替你多留意些了。」

他斂起眉。「曜衡囑咐你什麼?」

「二當家說,江南美女多,要我替大當家的多瞧瞧,若你有看上心的,就去提親。」

隋曜權立即沉下臉,南宮覺立刻道︰「這可是二當家的主意,你別把氣出我身上。」

隋曜權瞥他一眼,連話都懶得再說,逕自往前走去。

南宮覺在他身後搖頭嘆息,看來二當家交給他的差事是辦不好了。

「師父。」祝氏上前行禮,雙手合十,她面容清麗,身形瘦削,身穿青白儒衣,外披暗綠衣袍,發髻簡單地綰在腦後。

「施主。」弘覺微曲著身子,他穿著黃色僧衣,下巴上留著些許白胡,身材干瘦,年近六十。

「這幾日叨擾師父了。」

弘覺微微一笑。「施主毋需如此客氣,佛門之地何來叨擾之說!要真說叨擾,老納還希望百姓多來叨優呢!」

祝氏淺笑。「師父說的是。」她望著殿中大佛,有感道︰「在這兒整個人都明淨許多。」雖然在府中,她闢室而居,仍舊誦經念佛,可就是沒在這兒來得舒寧。

弘覺沒有應聲,只是靜靜的聆听著。

祝氏轉身望向殿外漸歇的雨絲。「雨下了好一陣子,我一直沒注意。」她欣賞遠山的景致。「直到現在。」她頓了下才又繼續說︰「這些年我忽略了周遭許多事,尤其是我的女兒,方才我走出靜室,看見雨,也看見了她。」

「這是好事。」弘覺頷首。

祝氏微扯嘴角。「她撐傘往山頂走去,我卻沒認出她來,直到她側過身听雨,我才瞧見她的臉……」她長嘆一聲。

弘覺頷首,明白她的意思。

「這幾年我沒做好一個母親的責任。」祝氏有感而發。「前些天听她爹提起,我才知道這三年她退了不少親事。」她一直沒將這些話放在心上,直到現在。

「姻緣講究的是『緣』字,施主毋需擔憂。」弘覺安慰道。

「只怕我與她爹成了她心頭上的一塊石。」祝氏長嘆一聲。

「施主——」

「師父——」外頭陡地傳來一聲叫喚,打斷弘覺的話語。

祝氏瞧見兩名高大的男子正走向大殿。

「不打擾師父了。」祝氏雙手合十,頷首告退。

當她往殿外走去時,隋曜權與南宮覺正好踏入門檻,她與兩人視線交錯,擦身而過,像芸芸眾生般,是瞬間即生即滅的緣。

卻不知是緣起,抑或是緣滅……

翌日.文府

「我就想你這時該回來了。」

墨染止歇琴聲,听見寅辰喚了一聲,「表少爺。」

她抬眼看著翟啟允入內。「倒不知你變得料事如神了?」她漾著笑,見他在桌邊坐下。「寅辰,泡壺好茶來。」

「是。」寅辰領命而去。

墨染淺淺一笑,輕挑幾根琴弦。「找我什麼事?」她仍坐在琴桌後,並未起身與他同桌。

「怎麼?沒事就不能找你?」翟啟允好整以暇的問。

「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她的話讓他咧嘴而笑,像個無憂的少年。「真的沒什麼事,只是我在街上閑晃的時候,幫你買了些東西。」他將懷里的東西一古腦兒地掏出來放在桌上。

墨染瞧著桌上的粉紅繡帕、香包、結繩,抬頭瞅他一眼,唇邊隱著笑意,「你又惹了什麼事?」

翟啟允不平地道︰「你怎麼老把我想成惹事生非之徒?」

「你三天五天就來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能怪我多心嗎?」墨染不慍不火地說。「再者,我可不相信你會突然興起買這些女孩兒家的東西。」

翟啟允搔了下頭。「唉——在你面前,我說什麼也不是,倒像你比我了解我似的。」

「難道這回是我誤會你了?」墨染一貫地微笑。

翟啟允干笑一聲。「跟你在一起什麼秘密也藏不了!這些東西是我跟一位大娘買的,因為不小心砸了她的攤子,所以……」他聳了聳肩,沒再說下去。

「你又同市井無賴起爭執了?」墨染撩撥琴弦。

「不是,是同那些統侉子弟。」

琴音暫歇,墨染露出饒富興味的表情。「統挎子弟?听起來倒跟你有幾分神似。」

翟啟允立刻漲紅臉。「我跟他們可不一樣。」

他怒火中燒的模樣讓她一怔。「生氣了?」墨染瞥他一眼。「怎麼?不能說笑嗎?」

翟啟允頓時泄氣道︰「不是,可你的話听起來很刺耳。」他以手指敲著桌面。

「怎麼了?」她瞧他似有心事,不禁關心的問。

「不知道,就是覺得煩,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才好。」他用右手托腮。「爹想我考個功名,可我志不在此,所謂『功名』,不過就是謀得一官半職,這檔子事二哥做了,我在旁瞧著,一點也不覺得有趣,官場上淨是些假仁假意的東西,讓人反胃——」

「你能做個清官——」

「像你爹那樣?」他大搖其頭。「悶也悶死了,我才不做呢!」

墨染漾出笑。「依你的性子也做不了清官,想必早早就把一千人等全得罪了!在朝為政,講究的是權術,而你性子耿直,是做不來這些事的。」她緩緩地道。「去年你提過不想從商,既不為政,亦不為商,听來倒是高風亮節。」

翟啟允咧嘴笑道︰「你別拐著彎酸我,這兩天我已經讓爹跟兄長酸得夠多,足足能釀一缸子醋了。」

她綻出笑靨。「我沒酸你,只是說笑罷了,人各有志,勉強不來,世上各行各業都有,不光只有政商。」

「我知道。」翟啟允嘆口氣。「可壞就壞在我也不曉得自個兒想做什麼啊!染兒,你最了解我,你幫我想想。」

墨染拾起桌上的繡布。「這是要我幫忙的禮金?」她偏著頭,含笑看他。

「不是,你要幫我想到了,我有個更大的禮謝你。」翟啟允夸下海口。「要我送個金屋給你也成。」

她開心的笑出聲。「華而不實,我要個金屋做什麼?,」

翟啟允笑了幾聲。「我隨口胡謅的。」他習慣性地抓抓頭。

「這事我記下了,回頭我再揣度揣度。」她笑靨以對。「對了,你同我爹請過安了嗎?」

「還沒有。」翟啟允聳聳肩。「姨丈老是繃著個臉,我不想自討沒趣,你不知道他瞧我的時候都是用鼻孔瞧的。」

墨染輕嘆一聲。「你又不是不知我爹的性子——」

「就是知道才不想自討沒趣。」他可不想去踫釘子。「伯父對我們翟家沒擺過好臉色。」

「父親不是針對你——」

「我明白姨丈討厭商賈,可這實在沒道理,雖說這世道上有不少奸商,可我們向來是規規矩矩的生意人,他明明就心存偏——」

「別說這些了。」墨染適時打斷他的話。

翟啟允又搔播頭。「算了,不說了。」反正討論這些也沒個結果,不如不說。

兩人閑聊著又過了片刻,翟啟允這才起身離府,臨走前,墨染提醒他。

「還是去同我爹打聲招呼再走。」

翟啟允面有難色。「神不知鬼不覺的不挺好嗎?」

墨染覺得好笑地道︰「開門的僕役見過你、婢女見過你、母親見過你、我見過你,這叫神不知鬼不覺——」

「你別再說了,我投降,行了吧?」翟啟允舉高雙手作投降狀。

「我陪你一塊兒去。」墨染笑著說。

「自然。」翟啟允理所當然地說,他可不想獨自面對文寬澤。

兩人邁出房門,往書房而去,沒想到卻撲了空,詢問之下,才曉得文寬澤剛離開。

據下人回報,有位公子遠自京城來訪,墨染听了後甚覺疑惑,印象中,父親並沒有京城的朋友。

「既然你爹有客人,我就不打擾了。」翟啟允說道。

「不曉得是什麼客人?」墨染喃念著。

「說不準是多年不見的朋友。」他隨口說。

「父親的朋友多與其年紀相仿,怎會是個公子?」墨染顰額。再者,听下人提及,父親形色匆匆,似有大事發生……

「在這兒猜不出個所以然來,去瞧瞧不是快些?」翟啟允直接道。

墨染微笑。「好奇歸好奇,可禮數還是得顧著,我一個未嫁的閨女,見不得外人,這樣冒失的窺探可不行。」

翟啟允嘆口氣。「就你家規矩多,我妹可是想上哪兒便上哪兒。」

「你們是商賈人家--」

「我知道,你們是官宦人家,規矩比一般人講究。」他搖頭,姨丈的繁文褥節多不勝數。「我走了。」他可沒心情同她扯那些個會壓死人的禮教。

「慢著。」她輕喚。「我話還沒說完呢!」

「還有什麼?」他不解。

她微笑。「我一個人去沒個名目,自是失禮,所以得你陪著我去。」

「我?」他張嘴,臉色發紅,他可不想見姨丈。

「走吧!」墨染領先而行。

「我打算走後門——」翟啟允徒勞無功地喊。「再說,你躲在一旁,姨丈不會發現的,根本沒必要拉我下水。」

只听得他的聲音漸行漸遠,雖是抱怨不斷,可仍是陪著墨染往大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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