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修羅 第三章 作者 ︰ 彤琤

並非錯覺或是敏感,當律堂從惱人的疼痛中悠悠轉醒後,似乎有什麼變得不太一樣了。

「你醒了?」喬若跟著醒來,臉上有著驚喜,但更多的是疲倦——她看顧了他一夜整整,不累那才不正常。

「你……」頂著宿醉,他看著她,像是懷疑她為什麼在這里一樣。

她看著他,清靈的小臉兒上漾著柔柔的淺笑,等著他的話。

「卓然呢?」他惡聲惡氣地問著,不敢相信,明明知道他寶貝她的程度,卓然竟然敢丟著她一個人不管,還讓嬌弱的她擔任看顧他的工作?

「卓先生說他有事,所以走了。」她老實地回答他,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發火。

律堂近乎瞪視般地看著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而她,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只是很自然地等著他先開口,好依他的問話來應答。

室內一片的寂四,氣氛有幾分的不自然……「你(你)……」同時的發聲讓兩人愣了下,果真是默契十足,不開口則矣,要不,就是擠在一塊兒出聲。

「你先說。」律堂理所當然地要求她先說。

澄澈的眸兒對上他黑潭般深錯的墨眼,輕輕的、柔柔的,她听話地把盤旋在心口的話語訴說出。「你還在生氣嗎?」

墨黑的眼中出現一抹訝異。「誰告訴你我在生氣?」沒說出口的是︰他不可能生她的氣,這輩子、下輩子、永遠都不可能生她的氣。

「我看到了,你生氣,好生氣、好生氣。」憶及他抓狂的樣子,水靈的臉蛋上不自覺地出現一抹憂色。「我不喜歡……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情難自禁的,憐惜的大掌撫上她水女敕的頰,他輕嘆出聲。「若若……」

這聲音、這面貌,這是他的喬若,他向來捧在手心中呵護疼惜的喬若,可她又偏偏不是,她的靈魂、她的思想在在都顯示了,她已不是那個讓他捧在手中細心呵護的女子──一場大醉跟下顎處傳來的疼痛,已足夠讓他明白地認清事實︰她忘了,她真的忘了他!

心底怞痛著,可他又能如何呢?饒是握有驚人的財富、掌有常人可望不可即的權勢,但那又如何?他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發生,他的喬若就是忘了他……「不生氣了,好嗎?」軟軟的嗓音方落下,蝶兒一般的輕吻且輕輕柔柔地印上他的唇。

他一震,因為她所做的,而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還沒清醒。

「我、我做錯了嗎?」他的反應讓她擔心,絞著手,脆弱的臉兒流露出純然的無助?

好奇怪,她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啊!完全是模仿他昨天對她做的,還以為他會跟她一樣喜歡,可沒想到她做錯了。

「對不起,我好像又惹你生氣了,我以為你會喜歡……」

她囁嚅著,直覺地道歉。

「喜歡?」銳利的雙眼眯了起來,直覺的念頭是──凌承雲對她做了什麼?

「嗯,我以為你會喜歡的。」她十分老實地承認。

不潔的念頭一起,天馬行空的想像力盡出,一對鷹眼隨著心中的酸意透出讓人心寒的厲色,而稜角分明的俊顏上,更是布滿了風雨欲來之色,讓那張本就顯得嚴峻的臉,在此時看來更多了幾分駭人的凌厲。

看著他轉壞了臉色,喬若單純的心中有幾分困惑。瞧他那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她真的錯得很嚴重嗎?

「喜歡?」沒讓她來得及反應,狂暴的吻已落在她不染而朱的女敕唇上;想到凌承雲曾對她做了這些,唇齒間的力道更是加強了幾分。「你喜歡這樣?」

喬若驚呼一聲,整個人嚇了一跳,唇瓣上傳來的疼痛讓她不自覺地掄起小拳頭推拒他。

但嬌弱的她怎與他強大的力量為敵?一雙細瘦的手臂試圖抵擋他,卻猶如螳臂擋車般,怎麼樣都抗拒不了他懲罰似狂烈的吻。而在一番徒勞無功的嘗試後,她開始有些害怕,因為一點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更不解于他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這樣你還喜歡嗎?凌承雲有沒這樣對你?」他憤怒地說道,突然刷的一聲,撕扯開她輕柔的衣衫一角,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他侵略的本性。

「住手!你住手!」喬若哭喊著,已不單單覺得他變得有些嚇人了,在他極富侵略性的侵犯後,對他的恐懼,在他粗暴地想撕扯開她衣衫之際累積到最高點。雖然她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麼,可就是直覺地感到害怕。

心中那一份屬于惡魔的本性已主掌了一切,恍若未覺般,已讓妒意淹沒的律堂紅了眼,一寸寸啃咬著那凝脂一般的滑女敕雪膚,一點也不在意他在無瑕的玉膚上留下了點點紅痕。

「不要!不要這樣!」豐盈處傳來的疼痛讓喬若驚呆了。

「不要?凌承雲不是這樣對你的?」他停了下,一雙眼中解讀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那這樣呢?」

語畢,他再次埋首于她的之前,不再是侵略性十足的急進,而是改以挑逗性的煽情方式來誘惑她。

喬若咬著唇,已不知道該如何來反應他對她所做的。

是不再疼、也不再痛了,但這時難受的是她的心啊!她覺得難堪,他對她所做的一切讓她覺得難堪至極,委屈的眼淚忍不住一股腦兒地掉了下來。

她的靜默讓他難以再為所欲為下去,猛一抬首,就看到她委屈淚流的可憐模樣。

「不許哭!我做得沒有凌承雲來得好嗎?」心口處被她的淚揪得死緊,但想到凌承雲曾對她所做的,妒火讓他沒辦法擺出好臉色,更別提有好口氣。

「沒有……」壓抑過的哽咽哭音小小聲地說著。

律堂的臉色在瞬間難看到最高點,因為沒料到她會當著他的面告訴他,說他做得沒有凌承雲來得好。

「凌大哥沒有這樣。」不知他腦海中下流的聯想,喬若細著嗓音補充著,委屈的淚再次掉了下來。

「沒有?」律堂頓住,領悟她活中的意思後,臉色變得很是奇怪。

「凌大哥沒有這樣……你壞,只有你會欺負我……」無視于他那陰晴不定的臉色,她含著淚控訴,一想到他剛剛粗暴的行徑就覺得難過。

「凌承雲從來沒踫過你?可是你……」律堂無法成言,她話語中的真相震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若若學你,以為你會喜歡。」第一次用上他告知她的名字,可沒想到會是用在這麼難堪的場面中。學他,原來是學著他昨日的舉動而來的,那他剛剛……如同他突來的狂放怒意,在領略到她所做的之後,他突地將她緊緊、緊緊地擁進懷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低沉磁性的嗓音一再訴說著他的抱歉,但他自己也知道,他對她做了這麼該死的事,死上一千一萬次都是不夠的。

像只溺水後甫獲救的小貓兒般,喬若倚偎在他的懷中,嗚嗚咽咽地流著委屈的淚,一聲聲壓抑過的啜泣聲听得他的心都快碎了。

「別哭了,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嫉妒蒙蔽了我的理智,我該……我該相信你的。」擁著她,哄著她,他困難地說著──道歉這檔子事,一向就不是他的專長。

「嫉妒?什麼是嫉妒?」擦著眼淚,她問,隱約中記得卓然的一番長談中也曾說過這名詞。

嚴峻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詫,律堂不明白她怎麼會問這問題。

「是因為愛嗎?卓然說你愛我,太在乎我,所以會做一些奇怪的事……這就是嫉妒,對不對?」見他不語,她只得自己揣摩,隱含淚光的嬌顏盡是惹人心憐的嬌憨模樣。

律堂說不出任何話來,因為到這時他才發現她言談中的怪異之處。

悅耳的門鈴聲在這時響起,卓然預先安排好的客房服務在這時送來了早餐,同時也送上了他預留下、代他們規劃好的當日活動行程表。

在便條紙上,清清楚楚地寫著這一日已做好的就醫安排。

想當然耳,這是依律堂之願所安排的,是以律堂看見條列出的就醫行程並不會感到詫異,而這時他臉上會出現不可置信的表情,全是因為便條紙中的最後幾句叮嚀話語而起的──注意到沒?她忘掉的不光是你,而是所有的過去。

就象一張白紙一樣,你別太為難如同稚兒一般的她。

對龍飛鳳舞的署名視而不見,了解文字中涵義後,如遭雷擊的律堂看著這一生最珍愛的人。

承受他的注視,不明所以的喬若只能嬌憨地回望,大眼瞪小眼的,彷佛能就此到地老天荒似的。

他們不覺怪異,送餐點的服務生可受不了。「咳!咳!」

成功地獲得兩人的注意力後,就看服務生局促地再拿出另一份對摺起的便條紙。

「這是卓先生交代的,說……」

沒讓服務生有機會說完,律堂一把搶過他手中的便條紙。

驚訝嗎?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認識你這麼久,總算逮住你吃驚的樣子了(呵呵,我承認,寫到這里時,我是在笑,不過別忙著發火)。提醒你一聲,別錯過這大好的機會了。

你不是一直想厘清,你的喬若是出于習慣性地依賴,抑或是真心地傾心相愛。

對一個如白紙般、完全失去記憶的人,從頭再來,讓她傾真心地愛上你……呵呵,不必多贅言,了解我的意思了吧?

挺不錯的挑戰,兄弟獻上祝福!卓然就像是入了定一般,律堂對著卓然先知先覺留下的建言發著呆,沒注意到服務生早已腳底抹油,擺好見車上的食物後就跑人了,直到喬若忍不住擔心地伸手拉他……「你怎麼了?」嬰孩股澄淨的眼不掩憂色地看著他。

「再次愛上我嗎?」撫著她滑女敕的頰,他輕喃。

她一臉的困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我會的。」他拉近她,在她花兒一般的唇辯上落下宣誓般的吻。「再次地愛上我,我會讓你再次地愛上我!」

經過一連串關于失憶的診治,在律堂信心十足立下誓言的兩天後……該死!該死!

律堂在心底直咒罵著,無法接受在自己的看護下,他捧在手心守護的人兒竟染上了風寒,這讓他大怒于自己的粗心,而此時現場唯一能承受他怒意的,就是那個倒楣的出診醫生。

只見律堂殺人般的厲眼,直視著醫生的一舉一動,那一副凶狠的模樣,大有「不盡速醫好她,我就殺人」的氣勢在。

承受著那冰涼涼的、帶著無比寒意的注視,準備看病的醫生很努力地想漠視心中的懼意,並一再地告訴自己,那冰冷的視線會貫穿身體,全是出自于他的想像,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拿著听診器的手就是不听話的直抖個不停……「醫生,你怎麼了?」忍著喉嚨的疼痛,喬若問道。一雙眼兒困惑地看著面前微微顫抖的听診器。

「呃……那個……我得听一下你胸腔的呼吸聲音。」像是在對喬若說明一般,但事實上,這話是故意說給待在一旁、卻老用殺人目光直瞪著他的男人听的。

美麗的水靈眸兒眨了兩下,因為听不出醫生的真正用意,只覺得他特別說明的行為有些奇怪。

納悶讓她直覺地看向唯一能求助的對象,也是在她看到那可怕的眼神後,才知道醫生的問題是出在哪里。

「阿堂,你先出去,醫生才能幫我看病。」帶著點因感冒而起的低啞嗓音,喬若軟軟地央求著。

連著兩天的相處,她就算還不是很了解律堂這個人,也尚未厘清他之于她的意義,但最基本的,她已經知道他對她持有的過度保護欲與佔有欲,已經到達了一種讓人難以想像的地步。

好比此刻,他看著醫生的樣子像是要殺了他一般,莫怪乎醫生會直抖個不停。

「我在這里等。」頂著下顎處尚未褪去的瘀青,律堂淡淡地回絕她的請求。要他眼睜睜的由得她跟另一個男人獨處,除非他死!

看著他的堅持,有自知之明的喬若放棄說服,改個方式轉向安撫醫生的恐懼。「醫生,你看病吧,沒關系的,阿堂人很好,他只是擔心我。」

雖然有著她的安撫,可被電召來看病的醫生總是覺得不自在,查探的視線小心地瞟向那個壓力來源,無意中卻對上那滿是警告的凌厲注視,心頭不由得一驚!——

看病!別動任何的歪腦筋,她要有任何閃失,一切唯你是問!

沒有任何言語,但醫生接收到了,接收到那利得像是要穿人的眸光中,所要表達的恐嚇之意。

縱然是來自喬若這等美人兒的安撫也沒用了,抖著雙手,飽受驚嚇的醫生不敢再有所延誤,迅速听完她呼吸的聲音,檢視她喉嚨發炎的情況,再匆匆地以幾個問題問明她不舒服的情形。之後刷刷刷地,醫生在病歷表上寫下她的病況及該用的藥,接著便收拾東西走人,從頭到尾動作之俐落的,簡直就讓人驚嘆。

「一會兒我會讓人送藥過來。」拎著包包,像是逃難一般,醫生卡在門邊留下最後一句。

在喬若能反應過來之前,砰的一聲門就被關上了。

「醫生他怎麼了?」老弱的蒼白小臉兒上滿是不解。

「覺得還好嗎?」律堂答非所問。對他而言,他關心的向來就只有她一人,才懶得理會旁人想什麼,更何況是在這種非常時刻里。

「我沒事。」她輕聲說著,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都發燒了,還說沒事,覺得不舒服的時候,你就該說的。」面有不悅的他扶著她躺下,蓋里被子後,再將室內的溫度調高一些──從很早以前就是這樣,他知道她的一切,包括她怕冷的體質,嬌弱的她向來畏寒,尤其是像這當時、在她玉體微恙的時候,對寒冷她更是十足十地欠缺抵抗力。

「我以為沒關系的。」看著他內斂的關心,她辯解。

「雖然你已經忘了,但你的身體一向就不好,即使是一點點不舒服,只要拖著不管,便很容易轉成大病一場。」眼前的他已經開始接受她遺忘一切的事實,不過接受並不表示他喜歡這樣,每每一想到──她就是忘了他──他的臉色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你真的很了解我?」她問,再一次地嘗試,想從他的口中問出過往的事。

當做沒听到一樣,律堂沉著臉叮嚀道︰「答應我,以後感到不舒服,別再瞞著不說。」

一如這兩天以來她的每一次嘗試,結果是她單純的心思被帶開。

喬苦自行放棄追問他們兩人的過往,對著他滿是嚴肅的表情,清靈的小瞼兒顯得若有所思。

「你在生氣嗎?」她說出觀察所得。

「沒有。」他悶著聲說,回答的同一時間已逕自窩進有著她的溫暖被窩,緊緊地環抱住她,想用自己的體溫熨暖她。

「你有。」她能肯定,知覺在這幾日與他的相處下,較之以往敏銳了不少,而這全是為了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了解他這個人。

他不語,想用沉默來打消她好奇的詢問。

「我不是故意要生病的。」她突然強調著,以為他生氣的原因是誤解她不愛惜自己?

「我知道。」他的聲音悶悶的,自責著自己的大意。

該死!這全怪他,在她看顧他一夜之後,他不該沒讓她得到充分的休養,就一逕兒地帶她上醫院做各項診療;只為他自己的心急,而全然忘了她的嬌柔與脆弱。連著兩日的奔波,本就體弱的她不累倒才怪。

「你怎麼了?」無法明白他的自責,單純的心敏感的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低落情緒,驚訝的她月兌口而出地問道。

與他之間,雖然相處的時間僅短短數日,但他在她的心目中,卻已擁有著無比崇高形象,宛如一座屹立不搖的宏偉高山般,是沒有什麼事能難得了他的;可沒想到,現在她竟從他身上感受到這種脆弱的情緒?

「沒事,你多休息。」避而不答,他逕自說道,溫暖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頸窩。

有些的怕癢,她縮了縮脖子。

看著她讓人熟悉的小動作,他愛憐地更加擁緊地。撇開她的遺忘不談,她的行為想法舉動,都是他最心愛的喬若,他的喬若呵……他的愛憐,他懷中的她當然感覺到了,整個人覺得昏昏然的,出于下意識,她也用力地抱緊了他。

傻呼呼的,漾著一抹甜笑,她對著他寬闊的胸膛說道︰「我喜歡你。」幾乎沒注意到自己老實的說出了心里話,等她反應過來之時,話已經說出口了。

「喜歡?」直視她澄澈的眼,他整個心弦因她的話而撼動了。

「嗯,喜歡,雖然你不愛說話,避著談以前的事,但我喜歡你,真的!」話已出口,她沒法兒收回,另一方面,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說的,所以大大方方地承認。

她一臉的慎重,就是為了說明她的感覺是出于她內心的感受,絕不是因為偏高的體熱才出現的胡言亂語。

雖然,她與他之間的相處才短短效日,但那種感覺不同于先前照顧她的凌承雲,而是更多,一種多到她說不出來的感覺,會讓她特別地想親近他。

這些奇妙的感覺,並非從跟卓然的一番談話後才有的。對于他,從第一眼見到他開始,她的感覺就是不同,那是一種地自己也難解的微妙心情;帶著一份歸屬感,也有些微的甜、有些做的差、有些做的讓人不知所措,讓她盈滿了一種怦然心動的甜蜜感。

維持著矯憨的傻笑,喬若愉快地抱著他,沒擺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不明白她的話帶給了他多大的影響。

律堂怔然地看著她,看著她滿是認真的小瞼,一顆心變得軟柔,一如當年在紐約街頭初遇她時,那種情難自禁的感覺……燦亮耀眼的艷陽照不到後街的陰暗角落,這里是紐約最混亂的、幾乎形同沒有法治的地帶。

剛歷經一場斗毆的少年靜靜躺在這黑暗的世界一隅,像是讓世界遺忘了一般。

並非死了,抑或讓人給打成了重傷,事實上,他的身上除了幾處皮外傷之外,並無明顯的掛彩跡象,因為那一場以多敵少的肉搏戰中,他是唯一的贏家;一直以來就是這樣,這類血腥又暴力的械斗,他總是唯一的、不敗的贏家。

而此刻他會躺在這里,說來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因為他累了,懶得動了。

呵,能不覺得累嗎?身為一個沒有背景、沒有依靠的孤兒,他沒有未來、沒有目標,沒有什麼特別讓他想掌握的,眼前的生命中,除了一場又一場打不完的架,他不知道還有什麼。

對于這樣的生活,他覺得倦了。但又有更深一層無力感,因為他自己也不曉得該怎麼改變這樣的生活,這樣的自己……「你怎麼了?」

因為太過于沉溺自己的思律中,是以當這道嬌甜的嗓音突兀的揚起時,自覺能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少年也不禁嚇了一跳。

「啊!你受傷了?」

恍若未聞,彈跳而起的少年怔怔然地看著眼前的小小水靈人兒。因為那一身飄逸的純白衣衫,因為那不設防的甜笑,也因為那笑容在一見著他身上的傷之後立即而出現的擔憂表情,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看見了認知中早否定存在的天使,一個小小的、帶著溫暖笑意的天使。

「是不是很痛?」清靈飄逸的小小人兒專注地看著他身上的傷,不掩飾臉上的擔憂?

「你是誰?」理智迅速地回籠,路過心頭的怪異感受,少年防備性十足地看著無故出現的她。

「喬若。」大大的眼兒單純地望著他的,靈氣逼人的小女孩回答著他的問題,軟軟女敕女敕的聲音讓人听了就覺得舒服。

「喬若?」濃眉皺起,少年刻意裝出猙獰的模樣。「我管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鬼,快點滾離我的視線!」

「喬若不是鬼,爹地說喬若是小天使。」八歲的小女孩指正他。

「哼!誰管你是什麼見鬼的小天使,離我遠一點。」少年惡聲惡氣地朝她吼著,早習慣推拒所有想接近他的人。

「你流血了。」小喬若專注地看著他泛血的傷口,像是沒听見他的惡言相向。

「我叫你走開,你沒听見嗎?」與全世界為敵的十六歲少年,不想浪費心思在一個溫室小花朵身上。

「哥哥是不是覺得痛痛?喬若呼呼,這樣就不會痛了。」

不畏地一身的芒刺,小喬若自顧地執起他的大手,一口又一口地朝指關節處的傷口

吹著氣。

「走開!」漠視心底深處那一股不知名的顫動,少年不客氣地推開她。

蹲在他面前的小女孩沒有防備地跌坐于地上,雪一般的白衣裳很快地便讓地上的污水給染髒了。

不哭也不鬧,小喬若只是不解地看著他。

自她跟家人分散後,她已經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她好不容易遇上一個人,尤其又是讓她備感熟悉親切的東方人,她心里覺得好高興、好高興,這讓她難以理解,何以對方的態度會這麼壞?

「看什麼看?」少年惡狠狠地斥喝了一聲。

「大哥哥為什麼不喜歡喬若?是不是喬若不乖?惹大哥哥生氣了?」水靈通透的眸中盈滿了困惑。

「別亂認親,誰是你哥哥?」少年一臉嫌惡。

「那喬若要叫什麼才好?」她是真的不懂。

「律堂。」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作祟,等少年發現時,他已經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了。

「律堂?你的名字嗎?真好听。」漾著甜甜的笑,小喬若天真地贊道。

當時的他本想說什麼的,但一群去而復返的小混混沒讓他有機會說些什麼。那些才剛讓他打跑的人,這會兒找來了幫手,個個手持家伙、打算向他討回個公道。

如今,已經過了十四年,但律堂仍深刻地記得那一場慘烈的激斗,因為不光是人數比例上的劣勢,還有著工具上的差異,當時的他有的只是一雙拳頭,如果條件相同,縱然對方的人數多出個幾個他也不怕。

可問題是,那次圍堵他的人實在太多了,像是他所有的手下敗將全聯合起來,而且個個都是帶著家伙、有備而來,讓剛打完一場架的他幾乎無法招架。

當時若不是喬若的家人為了尋她而來,適時地出現而中斷了那場打斗,只怕這世上早已沒有他律堂這人,更不會因此改變了他的一生,而有今日「東方修羅」的這號人物?

是的,改變,因為她,他的一生全改變了。

只是就算是到了現在,他還是弄不清,何以那日的喬若會一口咬定他是她的救命思人?天曉得他壓根兒就什麼也沒做……「你怎麼了?」看著他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喬若有些擔心地搖搖他。

對上她滿是擔憂的小臉,他斂回心神。「沒什麼,想一些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告訴我好嗎?」放棄再做嘗試,她直接央求著。

『過幾天再說吧,你正清看,要多休息。「他很理智地告訴她。

「可是我現在還題不著,你一邊說,我一邊休息。」她建議。

看著她一如當年堅持他是好人,一定要父親收留他的堅持模樣……他嘆了一口氣,只得心軟地答應了她,而後三言兩語地快速交代了下兩人初識時的經過──當然,他已經避開當中的血腥片段,包括小混混看到她之後言詞上的羞辱,以及那一場混戰中他傷重的程度。

「後來呢?爸爸找來的時候呢?」像是听故事一般,她追問著。

「他跟你母親出現的時候,其實已經打得差不多快結束了,看到他們兩個,那些混混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很快就全走了。」他說。

「你們架打完了,那你有受傷嗎?」她只擔心這個。

他沉默,當然不想說出差點被打死的蠢樣讓她知道。

「那我呢?我有沒拖累你?而他們是怎麼對付我?我也受傷了嗎?」她再次追問,純粹為了好奇。

她的問題讓他一怔,因為突然想到,當年的她除了在最初之際,讓他給弄髒的裙子之外,整個人幾乎可以說是毫發無傷的。為什麼?

慢慢的他想起來了,在混戰開始之前,他把她推到一邊去,而在打斗的過程中,只要有人想朝她的方向過去,他便用自己的身體吃下那些棍杖,讓其他人無法接近她,而他就是因為這樣被打多了,才開始落敗,第一次被打到毫無招架能力……「我知道,我一定沒事的,對不對?」久久等不到答案;喬若自顧自地猜測答案。

「為什麼?」從回憶中怞身,他問。

「因為你會保護我啊!」她甜甜一笑,說得理所當然。

他語塞,因為這時才發現,雖然當年死不承認,但他確實是不希望讓人傷了她,甚至不惜以身代過。

「看,我猜對了,你果然保護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她開心地說著,得知過往的片段,讓她整個人覺得暈陶陶的。

「為什麼?」他低問,不懂她怎會如此死心眼地認定。

「什麼為什麼?」喬若稍稍反應不過來。

『你怎能認定我是救你、而不是想害你?「剛強的臉上出現一抹不符形象的困惑。

他是個孤兒,一個出身于紐約街頭的孤兒,像他這樣的人,為了生存、為了掙一口

飯吃,什麼事沒做過?

她該像一般的人一樣感到害怕、避而遠之的。因為像他這樣的人,不利于她的可能性極大,但她似乎從沒往那方面想過,不管是當年、還是失憶的現在,總是把他當成解救她的救命恩人。

更甚者,在她失憶的這當時,對于他這個形同陌生人般的男人,她該有所戒心的,不是嗎?但她沒有,就這麼任他把她從凌承雲身邊帶走,這一點怎麼看都讓人覺得不合理,但它就是發生了,為什麼?

「我不知道……那就是、就是一種感覺……」她試圖回答他的問題,但很是困難。

「什麼感覺?」對著她遲疑的樣子,他突然之間極想要知道答案。

「……」她低低囁嚅了一聲,說出口的其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答案,畢竟她剛剛也才剛說出口過,但也不知怎地,這時候她整個人的感覺怪了起來,變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帶著說話的聲音也小到讓人听不見。「若若?」他輕喚一聲,不容她逃避問題。

「喜歡……」壓下了難為情的感覺,她重新說了一次,說出她無條件信任他的原因。「就是喜歡啊!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但我就是相信你……雖然我忘了以前的事,但感覺不會騙人的,我知道你會對我好,絕不是壞人,因為我好喜歡、好喜歡你!

謎底解開,律堂簡直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喬若,他的喬若呵……雖然忘了一切,但她沒忘,沒忘掉對他的感覺,想來,即使全世界將他排拒在心房外,她仍是會無條件為他敞開心房,接納他。

這還用得著懷疑嗎?好比這些天的情形,才短短幾日的相處,別說他少了幾分體貼、只顧著帶她求醫好尋回記憶的霸氣行為,甚至是在他還來不及為她做點什麼、好贏得她的真心愛意之前,憑著對他的感覺。她已先行一步地為他敞開心房,接納了他……她說喜歡,她喜歡他呢!

自得知她失憶後,便離了位的心慢慢地歸位了,律堂擁著她,感覺到……無比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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