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 第八章 作者 ︰ 夏雨寒

「大叔,請問你有見過畫里的姑娘嗎?」他拿著一幅畫問著路邊的樵夫。

「沒有耶!」樵夫搖搖頭就想走。

但他還不放棄,抓住樵夫的手,「那你有見過這個男人嗎?」他拿出底下另一幅畫問。

樵夫看看畫上的人,想了想,還是搖搖頭,「沒見過、沒見過。」

一股失望頓時涌上心頭,他嘆了一口氣,望向無垠的天空,再度問蒼天,「究竟美美到哪里去了?」

君子詡已然在人間流浪一年了。他每天拿著兩幅畫像到處問人,為的就是要找到美美的下落,但一年過去了,卻依然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就好像她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樣。

「她一定還活著,對不對?」他給自己打氣,習慣的往身邊的碧璃看去。

像個孩子般的碧璃正滿足的恬著剛從街上小販那兒買來的糖葫蘆,她似乎不曾為女兒的消失感到悲傷,或許該說,她根本沒發覺身邊少了一個人。

他真為胡美心痛呀,她那般的為娘著想、犧牲,而碧璃卻一點也感受不到,他該怪碧璃的冷漠嗎?

「碧璃,你想美美嗎?」他第N次問,也早知道答案是什麼。

「美美?美美是誰?」在碧璃心中,胡美已經消逝了,或者說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君子詡不禁嘆了一口氣。為了碧璃的偏頗,和那不知究竟的過往……或許碧璃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吧?也因為這樣,他才在五台山找不到她的族人後,又繼續將她帶在身邊照顧,他期望有朝一日能見到美美,能把她重視的娘還給她,一家三回平平淡淡的過日子,無論深山、廢墟或城鎮都無所謂。

「美美是我的妻子,以後我們要一起住喔!」他這樣對碧璃說,繼續帶著她踏上旅程。

只是,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一直到他老了,再也走不動為止嗎?或者,到他死後,依然找不到她,到時怎麼辦?

想到這里,他不禁搖了搖頭。未來或許是殘酷的,但他不能因為憂慮未來便棄她於不顧,這與他的君子作風不合。

但是,有一點他卻不得不想。如果再度遇到那個男子,而胡美也依然在那惡魔手上,他有能力救她回來嗎?

這個問題他想過許多遍,所有答案都是「沒有」。

所以,他得拜師學藝,只要听到哪里有道行高深的道士,他就趕去。

「大師,求求你收我為徒吧!」

「開……開什麼玩笑?去叫你旁邊的狐狸精教你吧!」道士說完屁滾尿流的跑了。

或者知道哪個名山古剎有高僧居住,他就不辭辛勞的前往拜師。

「大師,求你收我為徒,教我除魔伏妖吧!」

「阿彌陀佛,施主,魔皆由心起,你要淨除七情六欲才能成佛,首先你必須把你身邊的妖物趕走。」

誰要成佛?誰說要舍七情六欲來著?

「大師,求你大發慈悲吧!我要救人呀!」

「阿彌陀佛,施主,貧當不懂救人,只懂度人。」

「死禿驢,你到底除了念經還會不會別的呀?」道理誰都會講,他不需要多听廢話。

「不會。」

唉!君子詡沮喪的走在街上,接下來要去哪里根本毫無頭緒,更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比較好。

真是老天無眼哪!居然一點提示、幫忙都沒有!他忍不住停下腳步,眼楮凶狠的往上瞪,連手指也直指著天,「惡魔那麼猖獗,難道你都不管嗎?你是瞎了還是聾了?」

路上行人紛紛停下,對他指指點點起來。

「看什麼看,沒見過瘋子嗎?」奇怪,這些人看起來居然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看過?君子詡轉頭一瞧,咦?碧璃呢?

他忙四處去找,發現她竟在他身後停下腳步,繃著一張怒容,瞪著眼前的臭豆腐攤。

他急忙走過去,「不喜歡臭豆腐,不要聞、不要看就好了,在這里瞪什麼瞪,瞪再久他也不會變香的。」說完,他就要拉她離開。

但碧璃卻猛然用開他的手,恨恨的罵︰「臭道士!」

哪來的道士呀?還沒看清楚,碧璃就已經往那里沖,不過不是臭豆腐攤,而是那旁邊的門,也就是妓院的入口——暢悠院。

暢悠院?

那這里不就是……他家嗎?

「碧璃,等等我呀!」他趕緊追過去,免得碧璃招惹什麼禍端。

********

晦暗的房間里,無聊的魔王抬起她的下巴。

「小狐狸,我愈來愈無聊了呢!我的孫子遲遲沒出生,我的女兒和兒子又都不理我,你說我要找什麼消遣才好呢?」

這邪惡的聲音讓她全身泛滿疙瘩,厭惡的感覺一古腦兒的涌上心頭,她閉上眼楮,忿忿的想——我為什麼這麼倒楣遇上他?

如果眼前的魔王沒有出現,她想她一定很快就會答應子詡的要求,然後兩人一起甜蜜的度過每個日子,或者一起修仙、或者一起老去,在他歸入塵土的那日,她也會自盡相隨而去,這幻想支持著她在這里度過的每一時、每一刻。

「是什麼讓你這麼驕傲呢?美夢嗎?呵呵呵!」魔王嘲諷的笑著。

她偏過頭,根本不想理他。

「不過,當事實與美夢相違背,你會怎麼樣呢?」他把她的下巴又扭了過來,逼她正視他,「小狐狸,你很想知道你的心上人現在過得如何,對不對?」

不祥的感覺涌上心間。本來她是很想知道,但從他口中說出,她又變得寧願不知道。

「那我就讓你看看吧!低下頭看看這個水鏡。」

她不敢低頭。如果子詡並沒有如她所期望的在找她呢?如果他已經忘了她呢?那她哪來的勇氣繼續熬過在這里的每個日子?

不,她寧願繼續作夢。

「我要你看就看。」魔王硬是逼她低頭,還施法術強讓她睜開眼楮。

平穩的水鏡里出現了映像,只見他在美女群中快樂的吃喝,左擁一個,右抱一個,抬頭親親這個的嘴唇,低頭模模那個的小手,一副色欲薰心的模樣。

天!這就是她想用生命換取他自由的男子嗎?她不相信。

「這不是真的,你騙我!」顫抖的聲音好不容易出了口。

「你確定這不是真的嗎?我可不確定,不然,讓你听听他的聲音好了。」說完,瀅聲浪語立即出現——

「君公子,你好討厭,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我?是不是家里的少女乃女乃們讓你月兌不開身呀?」

「她們算什麼!還不都是女人嗎?怎麼可以跟你這小蚤貨相提並論。」

「那我呢?你也好久沒來見我了,今晚你要點召誰呀?」

「都點,我統統都要。」君子詡色色的笑著。

「君公子,你好大的功力,你確定受得了嗎?」

君子詡肯定的點點頭,「當然受得了,連狐狸精都敗在我身下了,你們算什麼?」說完,他哈哈大笑的抱住眾女。

氣憤、羞辱的感覺立刻襲上心頭。果然真如娘所說的,他對她不過是圖一時新鮮,只要新鮮感一過,他隨即對她棄如蔽屣。

那她的犧牲到底算什麼?

「好不好奇你娘的下場又是如何啊?」

水鏡里的景象隨即一變,只見一個幽暗的房間,唯一的燈光只有桌上那盞搖晃得近乎熄滅的燭火。

藉著些微的光亮,她看到了牆壁上的鐵鏈,視線隨著鐵鏈往下,她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娘,看到那肌膚上的傷口,而那無神的雙眸茫茫然的望著唯一的光亮。

「娘?」娘到底遭遇到了什麼?

魔王給了她最殘酷的答案,「人間不是傳說狐狸精最令人銷魂,你以為那個男人跑了你這個小狐狸,還會放走那個好擺布的白痴狐狸嗎?」

「不!」她不接受這個答案,她不相信子詡會對她娘動手,她娘根本就是個孩子呀!

「你心底知道這就是事實。人類男子濫情,只要有錢、有辦法,哪個不會多娶幾個妻妾,你的父親不就是如此才拋下你跟你娘的?」

她的身體顫抖得愈來愈劇烈,慌亂的搖著頭顱,「不!我不相信!」

「可笑的是,這樣的男子卻還是女人的主宰,被所有人看重,因此你娘念念不忘你的兄長,寧願用她千年的修行去抵你兄長用『言力』招來的天譴,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是嗎?」

听見他的話,她的眼前霎時浮現出她苦苦哀求娘,求娘收回她的法力,不要再用生命去抵哥哥安鑰鳴所闖下的大禍的景象,那時娘只是一把推開她,「你懂什麼?他是我唯一的兒子,這世間能救他的,只有我一個呀!」

然後,娘迅速變得蒼老,接著奄奄一息。

氣憤難平的她找到什麼都不知道的哥哥,打算在娘斷氣之際,送他一起陪娘走上黃泉路。

但哥哥卻用他最後一次的「言力」挽回了娘的生命。

「你娘是活下來了,但卻忘了你的事,你心里很不平,不是嗎?你更無法接受你娘依然喜歡親近人類男子,而把你忽略一旁,對吧?」

是呀,所以她故意躲得遠遠的,不讓娘跟人類男子有任何接觸的機會。沒想到他還是出現了,立刻在娘心中佔了一席之地,而且他還死皮賴臉的偷走她的心,在她心里佔了極重的分量。

以為他與眾不同,或許還能化解她的孤寂……沒想到……

「他終究還是人類男子,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山盟海誓都只是說說而已,你太天真了。」

是她太傻、太笨了,竟然還把娘交付給他,讓娘變成了被玩弄的禁臠。

「你只不過是他的戰利品之一而已,成了他和其他男人炫耀的光榮歷史,這種臭男人你還留戀什麼?」魔王繼續說。

是呀!他實在是不可原諒!

她的手指緊掐著水鏡邊緣,緊咬的唇一字一字的吐出,「君、子、詡,我、恨、你!」

「對,這樣的男人不值得原諒,你得懲罰他,為你自己,為你娘復仇!」

********

「臭道士,把我的丈夫和兒子還給我。」

君子詡跟著沖進來的時候,就見到碧璃凶狠的攻擊在女人堆里享樂的美男子……該是男子吧?那被碧璃拉開的衣襟露出的胸脯是平坦且瘦弱的……只是,碧璃為何要攻擊他?那兒子和丈夫又是怎麼回事?

「來人啦!快來人啦!」

「有瘋子攻擊客人,快來救命呀!」鶯鶯燕燕都急急往外竄逃。

她們的吶喊拉回君子詡的神志,他趕緊上前要拉下碧璃揪住人家的雙手,「碧璃,不要這樣,放開他,要乖乖喔!」

「碧璃?」美男子的雙眸回憶般的眯起。

「把我的丈夫和兒子還來!」碧璃依舊大聲怒吼,緊抓的手怎麼也扳不開。

君子詡急得直冒冷汗,趕緊對他道歉,「公子,對不起,我這妹妹腦子有點不清楚,所以才會認錯人,你等等,我一定讓她放開你。」

美男子的眼楮望著他,「她沒認錯,確實是我拆散他們夫妻的,誰教他們人妖殊途。」

人妖殊途?

「你?」君子詡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難道這美男子不是人?

就見那美男子伸手往碧璃額頭上一拍,碧璃的身子登時一動也不動,而後美男子慢慢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奉勸你,把她還給她的女兒,留下她對你沒有好處。」

他也認識美美?那……他有沒有可能幫他找回美美?

希望霎時涌起,君子詡趕緊掏出畫像,展開在他的面前,「你說的女兒是不是她?」

「嗯!」美男子瞥了畫上的人一眼,轉身就要離去。

君子詡急急的抓住他,呈上另一幅畫,「你認不認識這個男的?她被這個男的抓走了。」

美男子並沒有看向畫,「你是個普通人,不要管他們的事;要命就不要再去找她,把這個女的放了。」說完!他用力撥開君子詡的手。

但……眼前的人可能是他唯一的救星呀!他怎麼能放棄?

君子詡迅速的竄到他面前,擋住他的路,「閣下,我請求你幫幫我,救救我唯一的妻子,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妻子?」美男子的臉上出現了鄙夷。

他點點頭,坦白無諱。

「名副其實?」

他用力點頭,還加重語調,「她比我的生命還要重要。」

美男子靜靜地看著他,「那麼……你跟她都沒救了。」他輕輕一撥,竟把他推得向後踉蹌數步,而美男子就趁這個時候急步下樓。

但他怎麼能放棄?好不容易站穩腳步,就要追下去,但身後有人拉住他的衣服,讓他一個往前沖,手上的畫就這麼飄飛下樓。

「啊!我的畫!」伸手想撈,已然不及。

「大少爺呀!你終於來了,我們合該算算你欠我們多少帳了吧?」老鴇緊緊抓住他不放,就怕銀票跑掉。

而他只注意著往下飄的兩幅畫,還有那個即將出門的人,想起剛剛碧璃罵出口的訊息,他忍不住大叫,「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惡魔放肆?你這樣還算道士嗎?」

魔?

美男子驟然回頭,伸手抓住其中一幅畫瞧,臉色倏然一變。

「大少爺,你欠了我們五百兩銀子,到底什麼時候還呀?」老鴇緊迫逼人的討債。

君子詡不耐煩的回頭!「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君子詡上這兒欠債呀?」

「原來是二少爺回來了。」老鴇眼楮一亮,這下逐漸破落的君家又可以復興了,她那些欠款總算可以討回來。

「這畫上的男子做了什麼了?」

「啊!」老鴇驚叫一聲,倒退三步。

明明在樓下就要跨出門的客人,怎麼眨眼間就到跟前了?真邪門。

但君子詡卻已經見怪不怪,「就是他搶走了美美,你認識他吧?你知道他是誰嗎?」

「知道。」美男子咬牙蹦出,手上的畫像霎時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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