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奇玲最討厭跟弟弟段奇蓀一起走在校園里。
明明是小她三歲的弟弟,居然跟她一樣讀大四,簡直是生來侮辱她的自尊心嘛!
頭腦比她好也就算了,居然連外表都跟她一樣好看,兩人均遺傳了母親美麗的好相貌,而臭老弟還附帶遺傳了父親的高個子,即使她足蹬兩-Dior的高跟鞋,他依然可恨的足足比她高了半個頭,不知情的人常以為他們是兄妹。
「女圭女圭,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女圭女圭是你叫的嗎?沒大沒小!」段奇玲不客氣的一拳揮過去,段奇蓀低頭閃過,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實在是這個暴力姊姊從小就習慣拿他當出氣筒,他因此練就了一身好功夫。
「你再叫我一聲女圭女圭試試看?我非把你打得變豬頭不可!你明知道我最討厭人家叫我女圭女圭,你還叫!豬頭三!你忘了你是我家的臭老弟嗎?」
「姊,我鄭重警告你別再罵我。」
「就罵你怎樣?還敢警告我,你愈大愈欠扁了!!」段奇玲愈想愈氣,「無影腳」已自動踢過去,段奇蓀險險閃過。
「女圭女圭!」
「你別動,乖乖站著給我打一頓,我就原諒你。」
「姊,你講不講理?!」
段奇玲不愧是奇葩一個,欺負弟弟從來面不改色。她翻了個白眼,犀利目光掃向從小樣樣比她優秀的弟弟,只要是稍微有點自尊心的人,都不會喜歡有這種處處把自己比下去的弟弟。
其實,父母從來不會拿他們作比較,只是段奇蓀太欠扁了,在姊姊面前都不屑謙虛一下。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打從懂事起,他就不斷的偷問上帝,奇玲應該是他的妹妹才對吧?只是她不遵守游戲規則,偷溜一步搶先下凡投胎。他不是怕被打死,而是怕她打傷自己的手,才勉強叫她姊姊。
「你還敢問我?人家都夸你是天才,怎麼突然變白痴了?」一想到那個人,奇玲的心情真是惡劣到家了。「你邀學生會的人來我們家烤肉沒關系,可是,你干嘛約那個人來?他又不是學生會的人。」
「誰?」
「給我裝白痴?」奇玲抬腳踢中他的小腿骨,痛得他皺緊眉。
「姊,你不要用高跟鞋踢我好不好?」他有點火,老姊這辣椒性子嫁得出去嗎?
「你再裝啊!」
「誰裝了?你討厭的人那麼多,我怎麼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個?」
「任、長、耘!」她瞠大了眼,氣憤地瞪著老弟。她哪有討厭很多人,拜托,只要別來惹她生氣,她也是很和藹可親的好不好?
段奇蓀一愣,呵呵笑道︰「不會吧?比起蘇進泰和高承陽,我覺得任長耘好相處多了,個性也比較不討厭。」
「因為你們兩個是一丘之貉,自然看對眼了!」很好,老弟果然有惹她生氣的本事,跟那個任長耘一模一樣。
兩個臭小子剛好都十九歲,也都讀大四,準備明年和她一起畢業。一段無力感襲上奇玲的心頭……親愛的上帝,一個好女孩的身邊不需要兩個天才來提醒她的平凡好嗎?
「姊,任長耘是交換留學生,遠從美國而來,自從去年入校以來就表現得十分優異,對學生會的事也很熱心,大家都很喜歡他,女孩子更是,許多原本迷戀我的女生都轉而迷戀上他。」段奇蓀開心不已,因為他的人生目標,從頭到尾都很明確。「只有你,處處看任長耘不順眼,為什麼?」
「因為他跟你一樣,外表是個乖小孩,其實內心十分奸猾狡詐,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說這話可沒人相信。從小到大,人人都夸我斯文俊美,渾身上下充滿上流社會貴公子優雅的氣質。」他咧嘴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一點也不上流。
「你這個偽君子,就只會在別人面前裝乖賣巧!」她不甘示弱的揮起拳頭在他眼前晃,「那個任長耘也是,我一看就知道他跟你是同樣的貨色,不管走到哪兒都用優等生的表相來欺瞞世人,其實骨子里很討人厭,只會跟我斗嘴,惹我生氣。」
「我們只是提早……或者說天生就懂得生存之道。」段奇蓀把她的拳頭輕輕撥開,狹長的鳳眼一瞟,一抹奇特的笑容噙在嘴邊。「你就是喜歡動手動腳的,辜負了嬌美的臉蛋,所以不像媽咪當年,才大一而已,就引爆學生會會長與副會長的爭奪戰!到今天老爸還沾沾自喜,因為他是最後的勝利者。」
「哼!臭男生最好離我遠一點!」她發出獅子般的低吼,又揮舞著小拳頭。「從小生活在你跟老爸這兩個極端類型的男人中,我對男人早已倒盡胃口,我永遠搞不懂,老媽怎麼可以忍受老爸這麼多年?老爸在愛情世界里就像獨裁的暴君,連老媽要買內衣他都要陪著去,內衣店的售貨員難道有男的嗎?」
「你第一次買內衣不也是我陪著去?」
奇玲從眼中射出一刀,這個臭老弟淨會扯她後腿。「你以為我喜歡啊?我也想跟別的女孩子一樣由媽媽陪著去買內衣,可是老爸居然也要去,他是『日兆集團』的總裁耶!怎麼這麼無聊啊?我才不要老爸也去呢!倒不如由你這不懂事的臭小鬼陪著去,比較不尷尬。」
段奇蓀感到啼笑皆非。老姊嘛幫幫忙,他從小就比她早熟又懂事,置身在一堆花俏繽紛的女性內衣之中,怎麼可能不臉紅心跳?
不過想想,他們一家都是奇葩。
對嬌妻有十足佔有欲的爸爸,老是動歪腦筋想把一雙兒女踢出家門;美得很禍水的媽媽,幸虧個性像麻薯一樣柔滑,才能盡情享受老爸專制的愛;容貌絕美的姊姊,外表是迷死人不償命的嬌弱,個性卻暴躁易怒,像根朝天椒,咬一口便辣麻你的舌頭。
還有他自己——自詡是段家除了爺爺、女乃女乃以外,唯一正常的人,可惜老姊不懂得欣賞。
「哈羅!」高高師帥的任長耘等在校門口跟他們會合,旁邊還有幾位學生會的成員,大家都是第一次接到段奇蓀的邀請,需要主人帶路。
其中有學生會長方水袖,還有徐天羽、蘇進泰、高承陽與高沛柔兄妹。
奇玲一見到任長耘,還有巴在他身邊的徐天羽與高沛柔,掩不住嫌惡的吐吐小舌。
這兩位學妹原本還立志要迷倒段奇蓀,將來好入主「日兆集團」當貴婦,一見到任長耘,卻輕易地倒戈相向。
段奇蓀的俊美,容易讓女孩子迷戀,卻都沒把握能抓住他的心,任長耘則是俊爾高雅,比較容易親近。
只有奇玲一看見他的臉,心里就有氣。附帶一提,學生會副會長就是她身邊的臭老弟段奇蓀。
「你怎麼又氣嘟嘟的?」任長耘揚起一抹自己也沒發覺的愉悅及自信笑容,故意漠視她明顯的排斥。「沒見過這麼愛生氣的洋女圭女圭,笑一個!」
「我不是洋女圭女圭!」奇玲氣得差點沒跳起來。
「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很像洋女圭女圭,只是脾氣像恐龍。」任長耘揚著迷人的淺笑,說著氣死人不償命的話。瞧,氣得「撲撲跳」的洋女圭女圭多可愛啊!教他如何不激賞?
大家都不曉得任長耘怪異的審美觀,奇玲本能的就想扁他一頓,奇蓀趕緊出來滅火。
「他故意要氣你,你看不出來嗎?你如果生氣,正好中了他的計。」開玩笑,有他在場,絕不準老姊做出丟人現眼的事,免得人家說他跟她一樣沒家教,有失名門風範。
高沛柔笑得一臉嬌美。「表哥,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你不要老是惹學姊生氣嘛!」她念大一,比任長耘小兩個月,老是不忘提醒他段奇玲比他們大三歲的事實。
任長耘的父親在年輕時便月兌離家庭,在美國娶妻生子,台灣的任氏企業便由姑姑任凰繼承,高承陽與高沛柔便是他姑姑跟高偉軍的佷兒女;而高偉軍的大哥早逝,加上任凰一直沒生育,便將佷兒女視若親生。
任長耘突然返國,對任家、高家都是一件大事。
段奇蓀模模下巴。「高學妹,原來在你眼里,我是地頭蛇啊!」自己人欺負自己人沒關系,可不能教外人欺負去。
高沛柔無辜的眨眨眼。「我說的不是學長,而是請表哥不要招惹學姊。」
奇玲不耐煩道︰「奇蓀,你直接叫她『沸騰一百度』不就好了嗎?」
「沸騰一百度?是說我很熱情嗎?」高沛柔夢幻道。
「叫你『滾開』啦,」任長耘最喜歡戳破少女的夢幻泡泡了,唇角緩緩勾起。果不其然,高沛柔立即花容變色,泫然欲泣,存心惹人憐愛。
「狗咬老鼠,多管閑事!」奇玲朝任長耘射出一記「眼刀」。
「『女人愈服從,愈有統御男人的力量』米西來說的。」任長耘似笑非笑地睇著她。「而你,偏偏反其道而行。」
「你喜歡那種女人,恭喜你,你身邊就有兩個。」奇玲揶揄道。
任長耘那張神清氣朗的臉孔突然貼得她好近,聞著她身上那股淡淡幽香,低語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比較認同這句話。追求你好比吃苦藥,吃力又不討好,卻極富挑戰性,我喜歡!!」
哇咧,惡心死了!
奇玲伸手一掌巴過去,成功地讓那張俊臉跳離她三步遠,她咆哮道︰「你不想活了,敢調戲我?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在打什麼主意,你就跟我家臭老弟一樣,為了擺月兌花痴女對你的糾纏,就隨便找一個高難度的女生揚言說要追,其實是想利用我對吧?」
「你這樣說會得罪很多人喔!」
「我又沒有指名道姓說誰是花痴女,沒有哪個笨蛋會對號入座吧?」
「我比你誠實多了,從不指桑罵槐。我如果說要追求你,就一定努力把你追上!放心,你不會是我的煙幕彈。」任長耘漾開直率的微笑。
「謝謝!不必再聯絡。」奇玲從鼻中噴出冷嗤。
「明明外表迷人得要命,怎麼個性這麼不可愛呢?」任長耘扯出詭譎笑容。「听說社交界封你一個外號,『段家的辣椒大小姐』。」
徐天羽和高沛柔掩嘴偷笑。
奇玲杏眼圓瞪,冷哼道︰「我何必在乎那群吃飽沒事做,成天只會嚼舌根的女人說些什麼?我就是段家的辣椒大小姐,怎樣?有本事叫那些女人來我面前放屁看看!
「說到那些女人,在社交場合一見到我老爸,哪一個不搔首弄姿想引起我爸的注意?年長些的就把腦筋動到我弟弟頭上,巴不得馬上把女兒嫁過來。」她一甩波浪長發,表情不屑道︰「只可惜,我爸的注意力從來只在我媽身上,而我家老弟,在我還沒有嫁出去之前,他是專屬于我的護花使者,是不是,奇蓀?」
段奇蓀無奈的點點頭。不想辦法把老姊嫁出去,老爸一定不會放他自由。
任長耘嘖嘖稱奇。「多奇特的一家人,我等不及要會上一會。」
學生會長方水袖終于出聲了,「你們要繼續針鋒相對也好,還是藉此打情罵俏也好,都先停一停。段奇蓀,把你家的地址給我,我要先回家一趟,五點再到你家集合。」冷情如方水袖,也對豪宅別墅有著好奇,能夠免費參觀當然好。
其他人也都紛紛照辦,女孩子想回家打扮一番,男孩子則想買份禮物來討好段家的辣椒大小姐。
留下來的只有任長耘,笑咪咪道︰「我沒有車子,只好搭你們的順風車。」
「長眼楮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奇玲小聲嘀咕。她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不肯讓同學搭便車,只是一想到要跟討厭鬼擠在一個小空間里,真有說不出的挫折感。
感覺上好像有兩個弟弟,偏偏又嚴重欠缺當弟弟的自覺心,害她使不出當姊姊的威風——
一腳把弟弟踩在高跟鞋底下,踩得扁扁的,壓得死死的,展現她高高在上的女王風範。
嗚……一定是老媽抱錯了弟弟……
「姊,你別再胡思亂想了好不好?」由司機開車,段奇蓀玩味的打量她。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奇玲一臉氣悶。
「你這顆單純的腦袋能想什麼大事?而且你每次胡思亂想的時候,表情總是特別豐富,看不出來的是白痴。」
憤怒的火氣讓她力持鎮定,訕笑道︰「不好意思喔!任長耘,我弟弟拐著彎罵你是白痴耶!」
「我根本沒看你的臉,不曉得你的表情是像萬花筒或像五色盤,所以,我相信奇蓀說的不是我。」任長耘一派輕松自若的還擊。
段奇蓀抿唇微笑,「早跟你說了還不信?麻煩你不要把我們跟你放在同一個天平上評量,我們很傷腦筋的。」
「不錯,不錯。」任長耘跟他同一個鼻孔出氣。
「段奇蓀!」奇玲氣惱的尖叫,「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後悔,當年不該苦苦哀求老媽再生一個弟弟或妹妹。」
「我知道啊!你剛才就在胡思亂想這件事,或想說媽咪一定是抱錯了小孩。」
「你怎麼知道?」
「從小到大,你最少說過一千遍。」段奇蓀控訴道。
奇玲一窒,馬上又反駁道︰「那是因為你從小到大都很討人厭!你說,打從我念國小開始,每年寒暑假、還有大多數的假日,我都是跟你這臭老弟一起被老爸丟出家門,叫司機送我們去爺爺、女乃女乃家,不到開學日不準回來,這是誰害的?是你,是你!」
「哦?為什麼?」任長耘好奇道。
生下如此美麗迷人的兒女,竟不疼愛?
有人出聲附和,奇玲索性一吐為快。「我家老爸對我老媽的愛,是充滿獨佔欲的。爺爺說若不是我媽不小心懷孕,我爸根本不想要小孩。還好,我媽非常愛孩子,我爸又非常愛我媽,所以我爸才能容忍我們成天在老媽身邊打轉,瓜分他妻子的愛與注意力。
「但最氣人的是,奇蓀好像故意似的,老爸一不在家,他就像個小大人一樣自己找樂子;老爸一回來,他就賴在老媽懷里撒嬌,『媽咪,我要你喂我喝牛女乃』、『媽咪,剝葡萄給我吃好不好』……我看老爸的眼楮都快冒出火來,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也是臭男人一枚!我仿佛听到老爸的心聲。」
任長耘啼笑皆非。怎麼有這種爸爸?
奇玲嘆息道︰「後來只要學校放假,我爸一定叫司機送我們去爺爺、女乃女乃家,不準我們待在家里跟他搶老婆。
「我國中畢業,奇蓀小學畢業那年,我爸還打算送我們去美國當小留學生,來個眼不見為淨,還好我媽當場昏倒給他看,我爸才打消主意,承諾等我們大學畢業才出國留學,後來奇蓀就一直跳級讀書,像腦袋突然開竅似的。」
段奇蓀凝起眉心,哼道︰「說你呆,你還真呆。那是因為媽咪不放心你一個女孩子出國留學,我才稍微加快腳步,準備跟你一起大學畢業。」
「你的意思是說,本來你可以更快完成學業?」
「那種小學課本,讀兩年都嫌太多了。」
「既然你這麼天才,干嘛不早早去美國,學人家十二歲就拿到博士學位。」
「那人生多無趣,也太便宜老爸了。」
「便宜老爸?」
「我早早畢業,早早接掌『日兆集團』,不是便宜老爸早早退休,成天黏著媽咪?我可不傻。」段奇蓀的唇角逸出一抹邪惡微笑,比女生更清秀的臉蛋上顯出一股魔性。
他的愛何嘗不具有獨佔性?只不過他比他老爸段豪成內斂多了。
「你這只偽善的豬!披著羊皮的狼!連自己的老爸都算計,哪天會不會把我給賣了?」奇玲不敢置信的發出尖聲怪調。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被賣的價值啊!」
「你你你……」奇玲顫抖的伸出手指指著弟弟那張和善俊美的臉孔,听他以彬彬有禮的語氣說著令人吐血的話,氣得頭頂冒煙。「段奇蓀你有種的話,到老媽面前再講一次,讓她看清楚你有『多乖』。」
「不行,惹媽咪生氣的事由你包辦就夠了,我可是媽咪的『安慰』。」
「啊——你這個偽君子!」
「我這可是為你的性命著想耶!你也不想想從小你這匹野馬教我們的淑女媽咪多頭疼,要你學學大家閨秀的禮儀,你就跟一只猴子沒兩樣,只有那張臉蛋可以唬人。我如果不表現得中規中矩,給媽咪一點安慰,媽咪老早被你嚇得三天兩頭昏倒。你自己說,老爸能不宰了你嗎?」
「你亂講!」奇玲倔著一張小臉說︰「老媽明明說了,她本身太柔弱,所以很欣賞我天生有活力,走到哪兒都可以保護自己,不會吃虧的個性。」她得意洋洋的叉腰怒瞪,看他敢不敢反駁。
「那是媽咪終于認命了好不好!」段奇蓀不怕死的昂頭諷刺道︰「什麼天生有活力,明明是潑辣又尖牙利嘴,辣得夠嗆!」
段奇玲覺得頭要爆炸了!!
這個臭老弟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損她,而且還當著任長耘的面,讓她莫名火大起來。
「你不想活了,我成全你!」她氣壞了,伸出手猛力推倒他,接著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上演姊弟鬩牆的老戲碼。
反正她在任長耘面前已經沒形象了,索性當個橫行霸道的惡女!
任長耘算是大開眼界,不過優等生不愧是優等生,處變不驚的輕咳兩聲,「喂喂,你們兩個,瞧這附近全是高級別墅,你們家是不是快到了?」
扭打成一團的兩個人馬上分開,整理衣服、梳理頭發,而且默契絕佳,不管怎麼打都不會打在對方臉上。
瞧,不過眨眼工夫,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個是清雅貴公子,一個是女圭女圭臉大小姐,上流得很!
任長耘再次大開眼界,不過,仍然很有教養的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車子駛進庭園別墅里,在一棟恢宏的建築物前停住,幾人陸續下車。
「任長耘,你想看正版的洋女圭女圭,看我媽就對了。」奇玲絕美的臉蛋上漾著滿滿的嘲弄。
「哦!你媽是正版,那你是什麼?盜版?」任長耘有趣的反問。
眼刀射出。「顛覆版!」奇玲昂首先進去了。
段奇蓀拍拍任長耘的肩膀,年輕的臉龐閃現出憐憫光芒。「那樣難搞的女人,你確定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辣椒甜心!怎麼樣,我幫女圭女圭取的綽號很棒吧!」任長耘說。
「別讓她听見,小心她對你下毒。」
段奇蓀賞他一記「多保重」的眼神,拉著他進屋里去。
氣派堂皇、典雅高貴的挑高大客廳,義大利進口家具、威尼斯的水晶吊燈、名家真跡字畫與骨董擺飾,彰顯出一豪門巨富才享受得起的生活水準。
不愧是上流社會啊!
正興起這樣的感嘆,卻突然冒出高八度的尖銳叫聲……
「爸、媽,你們不要這樣子好不好?」
不配呀!這樣的氣氛,配上雞貓子鬼叫聲……
任長耘眨眨眼,十分希望能眨掉那份突兀感。
鬼叫聲繼續,「你們兩人加起來快一百歲了,拜托不要再做出這種惡心巴拉的舉動,客廳也算是公共場所,OK?你們不會不好意思,我會!!而且老媽,我不是打電話給你說要帶朋友回來,你們這樣子,讓我朋友看到,我會有多丟臉?還有老爸,上班時間你怎麼會在家里?」
奇玲雙手叉腰,一口氣數落完,額際青筋浮現,眉毛皺成一團。
現在情形是怎樣?
任長耘只看到長沙發上坐著一對中年夫妻,不用說,是這家的男女主人,也是奇玲和奇蓀的父母,「日兆集團」的總裁段豪成與夫人莊棉棉。
果然不愧是社交界的傳奇人物,男的高大魁梧、英挺帥氣,天生的領袖人物;女的則美得驚人,歲月善待了她,使她顯得成熟嫵媚,一顰一笑,風情自生。
「女圭女圭,你不乖喔!」段豪成眯起眼,每天都在懷疑這小妮子究竟像誰?「你明明已過了長痘痘的青春期,離更年期又還早,怎麼老是歇斯底里的?」
哇——老爸的毒舌更勝女兒喔!
「誰歇斯底里了?是你們老惹我生氣。」奇玲火氣上升,聲音愈發高昂。「我一進門就瞧見什麼啦?你們兩個老夫老妻大白天的擁抱接吻,你還把舌頭伸進老媽嘴里……哇啊——我會長針眼啦!」
莊棉棉白皙的臉皮微紅,羞怯的模樣比女兒還少女。「跟你說不要……」
「棉棉,你真美!」段豪成眼楮一亮,捧起她的臉蛋又是深深的一吻。「別管女兒說什麼,父母感情好是兒女的福氣,不懂得珍惜的趁早滾蛋!」
「你在說什麼呀?」莊棉棉柔聲輕斥。
「本來就是。依我看,女圭女圭的毛病很大!親親老婆你幫我挖耳垢,弄得我好舒服,忍不住給你一個感謝的吻,這樣有錯嗎?就算吻得激烈些,也是夫妻間的情感抒發,很正常啊!她干嘛氣成那樣?
「哦——我知道了,女兒長大了,受不得刺激,這個簡單,趕緊交個男朋友,或直接嫁出去,就沒空來管父母親熱不親熱。」
啪!奇玲的自律神經自動斷線,尖叫道︰「我才沒毛病!有毛病的是你們!你們要恩愛可以,要親熱可以,但請到房間去,不要公開表演。」
「誰在公開表演?是你半途闖進來殺風景。」
父女兩人交會的眼神,僻哩啪啦迸射出誰也不服輸的激戰火花。
奇玲挺胸迎戰。「老爸,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從大門走進來,經過玄關就是客廳,這里算是一個家的公共場所吧!」
「女兒,你和你弟弟又不是七老八十,人家一般年輕人不是不過午夜不回家嗎?現在大白天的,你們沒地方混啦?」帶著濃重的不屑。
「老爸,是你們的乖兒子邀請學生會的同學過來烤肉,我有通知老媽。你呢?大白天的不上班,公司倒啦?」
「不肖女,我保證會把公司擴大到壓垮你們姊弟兩個,認命吧!我晚上有應酬,回來邀請你媽做我的女伴。」
「你哪次不帶老婆出門?一通電話解決,何必人回來?分明想偷懶。」
「說你年幼無知,你總不承認。老婆是娶來疼寵的,還要懂得尊重,一通電話叫人顯得多沒誠意。以後你丈夫有我的一半好,我跟你媽都會跪下來感謝上帝,因為你的個性一點都不像你媽,自然很難吸引像我這樣痴情的男人。」
氣死人了!臭老爸。
「我的個性哪里不好啦?」
「『溫柔』兩字,你不會寫;『輕聲細語』,你當耳邊風。你從小就牙尖嘴利、潑辣嬌蠻、氣焰高張、趾高氣昂……」
「老爸,這些『缺點』似乎全是從你身上復制過來的。」
「……」
很好,總算將了他一軍。
姜是老的辣,辣椒可是小的辣!
這方戰況未明,而另一頭,溫柔婉約的莊棉棉很稱職的招待兒子的朋友。
任長耘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如沐春風」,莊棉棉就給他這樣的感覺。
巴爾札克說︰「女人必須有創造好丈夫的天才。」
婚前風流韻事不斷的段豪成,直到遇見莊棉棉,才懂得從一而終。
「你就是和奇蓀一樣十九歲就念到大四的任長耘?歡迎你來,奇蓀跟我提過幾次,怎麼今天才把好朋友帶回來?」莊棉棉溫柔地微笑,目光帶點迷惑地望著任長耘。這張瞼好像在哪看過?
段奇蓀暗黑雙眸迸出一抹詭光,攬住母親的肩,淡淡道︰「媽咪,我其他朋友五點會到,你真的不能留下來嗎?」
「有長輩在,你們小朋友反而比較不自在吧?」莊棉棉一向都給孩子最大的自由,放軟了嗓音交代說︰「我請飯店送來最好的沙朗牛排、霜降牛肉、牛舌、牛五花肉,也請江嫂去采買新鮮的海鮮和蔬菜、雞翅等等,飲料、甜點、水果冰箱里有,你看還缺什麼?」
段豪成粗豪的聲音插進來,「我看他什麼都不缺,就缺一個女朋友,都幾歲了,還媽咪長媽咪短,不像男子漢!」把兒子的手從老婆身上拿開,自己將老婆攬進懷里,賊賊的笑開臉。「棉棉,今晚我們就把這個家讓給小朋友們去瘋,我們出去應酬兼約會吧!」
莊棉棉柔順的任由老公將她帶往樓上主臥房,準備梳妝更衣出門。
真是不可思議呀!任長耘深深吁了口氣。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了,還能維持當年的戀愛熱情,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
大多數的夫妻都與他父母一樣,在孩子長大前,早已經將愛情升華為親情。
「怎麼樣?羨慕吧!」段奇蓀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笑道︰「我早早便立定志向,一定要找到『對的人』才可以結婚,然後恩愛一輩子。」
奇玲在旁邊吐槽,「惡心!肉麻當有趣!」其實心底是羨慕的。
任長耘微感困惑。那麼當年父親和她……是不對的人嗎?
☆☆☆
「長耘,為什麼不回家住?」任凰打量簡單清爽的十坪大小套房,無奈地長嘆一口氣。「我們家那麼大,還有兩個很大的空房間,可以一間給你當臥室,一間當書房,還有人照顧你的生活起居,你何必這樣固執呢?」
「姑姑,那是你家,不是我家。」任長耘溫和的嗓音頓了頓,「早在二十年前,我爸已聲明放棄繼承任家的一切產業,任家、任氏企業全屬于姑姑與姑丈所有,我不想住進任家的大房子,免得有人疑心我要回來搶財產。」
任凰僵住身子,像尊石膏像般凍立原地。
十年前,他們終于得到大哥任雍年的確實消息,原來他沒有去英國,而是跑到美國結婚生子去了。
五年前,父親去世,任雍年終于帶著妻兒回來奔喪,當時高偉軍的警戒心很強,任雍年干脆帶著妻兒住進飯店,等喪禮結束,即刻束裝返美,任憑任母哭天搶地的要兒子留下來陪伴晚年,任雍年卻無法拋下美國的工作,也是為了要讓任凰與高偉軍安心繼承任家的一切。
「如果我有生下一男半女就好了。」任凰撇了撇嘴,露出一臉苦笑。「你女乃女乃一見到你,簡直瘋了似的想要『金孫』,甚至在餐桌上哭哭啼啼的說自己命苦,明明有孫子卻不能同住一個屋檐下,反而是『別姓人』霸佔住任宅……你想我有多為難?你姑丈心里有多嘔?承陽和沛柔有多麼尷尬、傷心?畢竟,同住在一起也超過十年了。」
任長耘無奈道︰「我不該回來的,即使回來也沒必要到任家去露臉。」在美國長大的他,沒什麼親戚,也就沒去想那麼多,只是單純的代父親去探望女乃女乃而已,不知落入「有心人」眼中卻頗不單純。
「你說這什麼話?姑姑和女乃女乃一樣,當然希望你回任家來。」任凰上前兩步,定定地審視著他。「長耘,你有沒有可能愛上沛柔?如果可以親上加親,你姑丈就不會反對你回來入主任氏企業。」
他眸光略閃,淡淡地掃睨姑姑固執的臉。
在想什麼啊?果然老爸的提醒沒錯,這個姑姑二十年如一日,總是自以為是。
「我會想入主任氏企業嗎?」他好笑地搭腔。
「為什麼不想?能夠接手一家大企業,減少三十年的奮斗……」
「我爸爸就不想,他很干脆的放棄了,我想我還不至于落魄到回來分一杯羹。」任長耘的眼里有一抹冷酷的星芒在閃爍,只是他好學生、好青年的形象太顯眼了,很多人錯以為他好說話。
「任氏企業有什麼不好?大哥棄如敝屐,你也不希罕,這可是你爺爺一生的心血啊!」
任凰好矛盾,夾在丈夫與母親之間,對唯一的親佷兒又愛又怕,愛惜他是任家的血脈,又怕他回來搶財產,可一旦他不希罕她又很懊惱,仿佛枉作了小人一般。她怎麼會把自己弄得這樣別扭啊!
「姑姑,你想太多了。兒子和女兒都一樣,所以任氏企業由你繼承一樣好。」任長耘息事寧人的笑道︰「我會當上交換留學生,只是單純的想在爸爸的故鄉住上一段時間,下學期就要回美國了。」
「這麼快?」
「你千萬別告訴女乃女乃,免得她又向你哭哭啼啼。」
「那當然。不過,長耘……」
「若說我真有其他目的,也只有一個。」
「什麼目的?」任凰急問。
任長耘笑得像和煦的春風般醉人,「代替爸爸回來追憶他的初戀!」
追憶任雍年的初戀?
任凰呆怔住,說不出話來。
這小子竟然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