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的家常菜,清蒸魚、貴妃牛腩、涼拌四絲、脆皮豆腐、蠔油芥蘭菜、猴頭菇湯,美味與營養兼具。
「立勛怎麼不下來一起吃飯?」特地過來吃飯,順便觀察局勢的蘇昂問道。
「金立勛不喜歡看到我。」顏幼棗老實招認。她不喜歡蘇昂,直覺他是金家的看門狗,老在防備別人貪圖金家的財勢。
蘇-尷尬地柔聲道︰「不是的,幼棗,立勛不是因為你的關系……」她從來不曉得做人這麼難,就怕傷害到每個人。
顏日熹站起身,「我去『請』他下來吃飯。」他不能理解,顏幼棗的加入,金立勛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蘇-哭著不讓他走,那麼就必須使一家人和樂,否則如何生活在一起?
「不用理他。」蘇昂輕喃,「一點小事情就可以讓他躲著不吃飯,將來也不會有多大出息,我很失望。立言,你去念商,準備接位。」
「舅舅,你知道我沒興趣的。」金立言慵懶地說著。「立勛只是太在乎媽媽,『護花』的心態太重,以至於失去客觀的立場。但是在商場上,他血液里隱藏的『絕情因子』,不正是舅舅最欣賞的?」
「凡事一體兩面,有一天立勛若是對女孩子動了真心,後果也很難收拾。」
「所以舅舅寧可他悠悠情海,對眾多倒追他的女孩子都有情,卻不專情?」
「沒錯,如此一來他才會專心於工作上,不用為情所困而變蠢變呆。」
「大哥,你在胡說什麼呀?」蘇-擔心極了。「立勛才十五歲,我希望他專心讀書,將來遇到適合他的好女孩,談一場美好的戀愛,順理成章的結婚生子,這才是正常的人生。
「工作是必須的,但不是人生的全部。大哥,你可不要把立勛變得跟你一樣,到現在還不結婚。」蘇-繼續勸說。
「我是你大哥,你不要管我。反正我可是非常滿意我的人生。」
「算了,我說不過你。我去叫立勛下來吃飯,他這樣子耍個性,不算是愛媽媽的表現,對幼棗也很失禮。」
「你坐下、你坐下,你一樣說不過立勛那張嘴。」蘇昂倒是輕松自在,笑看著顏幼棗,「小妹妹,以後你要叫立言『大哥』,叫立勛『二哥』,既然要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就不能鬧得水火不容。幼棗,你去請『二哥』下來吃飯好嗎?」
狗屁二哥!一輩子也休想她會將金立勛當哥哥看。顏幼棗沒有畏怯,一言不發的上樓去請人。
蘇-滿臉的無措。「大哥,你怎麼可以……」
「沒事的,小孩子的戰爭由小孩子自己去解決。」蘇昂在心底嘆口氣,表面上仍很輕松。「立勛和幼棗從一開始就不對盤,但是,他們兩人若是不能找出互相容忍的相處模式,到後來反而會變成你和日熹爭執的來源。
「『你兒子以大欺小,也不肯讓妹妹』、『你女兒又和我兒子吵了』……類似的情節我保證沒完沒了。長痛不如短痛,就讓他們以自己的方式分出高下吧!」
蘇-本來就沒什麼主見,不用她傷腦筋最好了。
顏日熹明白他說的沒錯,但在情感上卻很擔心女兒吃虧,她才十歲,又是沒什麼力氣的女孩子。
金立言抿著笑容,溫柔地說︰「不用太擔心!顏叔叔,立勛再怎麼生氣,也不會出手打女孩子。」
顏日熹只好靜觀其變。心想,金立勛的個性如果像金立言一樣,那麼事情會變得簡單多了,就算偶有風浪,也會很快的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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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幼棗敲了兩下房門,沒人回應,便自動把門打開。金立勛坐在電腦桌前,抬頭看她一眼,冷冷吐出叮顆冰珠子,「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一向溫柔和氣的媽媽,為了顏幼棗而罵了他一頓,使他憋了一肚子火。
「你以為我想看到你?是你舅舅要我來『請』你二少爺下去吃飯,我這個寄人籬下、爸爸在家里又沒有地位的小可憐,能不來嗎?你不去吃飯,害我也要一起餓肚子。」顏幼棗的一對黑瞳瞪得大大的。
「我不在乎你餓不餓肚子,反正餓不了我。」自有佣人為他送飯。
「你冷血無情,你舅舅說過了,我一點都不意外。」顏幼棗用漠然的態度回敬他。「金立勛,你比我大好幾歲,你不會是怕我吧?」
「我會怕你?」他的眼楮危險地眯起。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立場?
「因為你像個縮頭烏龜一樣,連下樓吃飯都不敢,我不得不佩服自己。」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麼討人厭!」他雙眼冒火。
她不馴地昂起下顎,宛如冰雪般雕成的美麗小臉看來卻像能一捏即碎。「我知道。」
顏幼棗面無表情的望著他,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閃著冷光,「我很清楚自己有多討人厭,所以爸爸可以很乾脆的拋下我走了,因為你媽媽比我討人喜歡;而我媽媽呢,更是毫不猶豫的自殺離我而去,因為我的存在填補不了她內心的空洞。
「我太清楚我有多討人厭,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可是沒辦法,我天生如此,即使每次考試都考第一名,老師也不會更喜歡我一點,大家都喜歡笑口常開的小孩,而我偏偏不愛笑。」
嗆聲完,顏幼棗轉身下樓,不讓他看見自己咬著唇,免得唇邊一閃而逝的顫抖泄漏了她心底的冷意,教他看穿她的七情六欲已被凍結成冰。
金立勛犀利的眼眸綻出幾絲興味的神采。這冰娃似乎沒有他想像的堅強,堅強到讓人討厭的地步!他向來討厭太好強的女生,強到失去女孩子的特質,那乾脆轉性當男人算了。
明明是個小可憐,為何不老老實實的讓人同情、惹人憐惜呢?至少,那樣的她還比較容易使他接受。可她偏不,像一座小冰山那麼刺眼、揪心,她的冷漠、她的高傲,教他不爽到最高點,並深怕這樣的顏幼棗會傷害到媽媽,一時情急才決定排斥她到底。
如今冷靜下來想一想,在顏幼棗還未造成傷害之前就先「嚴陣以待」,他不是太蠢,就是太看得起她了。
憑他一個人,還斗不過顏幼棗,還保護不了媽媽嗎?他實在想太多了。
既然大家都不反對顏幼棗住進來,他干犯眾怒不是自討沒趣?不如等顏幼棗有所行動,他再一舉擊退她,免得反而教小魔女佔了上風。
這是他的家,沒道理讓顏幼棗反客為主。
他決定下樓吃飯。若有人因此而吃不下飯,那也應該是顏幼棗而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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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證明,金立勛似乎想太多了。
顏幼棗每天上學、放學,吃完晚飯回房讀書,然後上床睡覺。周而復始,彷佛她只是這個家的「寄宿生」
她不曾主動親近任何人,連顏日熹和蘇-主動想親近她,她不是面無表情,就是擺出一臉「莫名奇妙」的表情給你看,彷佛在說︰你(你)怎麼有臉跟我親熱呢?不怕我媽在棺材里跳腳?
她擺明了就只想要一個「生存下去」的地方,一個人靜靜的長大,不想愛人,也不想被人愛。
如果她想證明自己對金家、對蘇-而言是「無害」的,那麼蘇昂相信了,金立勛也不再提防她了,然而,顏日熹眼中的憂傷卻日復一日。
比較常在家里的金立言,冷眼旁觀洞悉一切,卻不知該比較同情誰。
顏幼棗是一株縴細柔韌的蔓藤,耐得住風雪凌虐,經冬而不凋,順著牆角瓦檐,悄悄的舒展延伸,慢慢的壯大自己的實力,鞏固自己的地盤,堅實、強韌的存活下來,卻又使自己的存在顯得不起眼。但一寸寸的根睫侵蝕入牆角小縫中,一年又一年,何時會害得這個房子滲水卻沒人知道。
顏幼棗十五歲時,金立言要出國留學,他交代弟弟,「對幼棗好一點!不要像舅舅一樣流連花叢,花些時間在幼棗身上,這樣,對大家都好。」
「對那個冰娃?省省吧!只要她不惹事就好了。」金立勛嗤之以鼻。
只要她的存在不妨礙到蘇-的幸福,他也懶得多管,他可是很忙的。自從花心老舅以四十高齡娶得如花美眷……不對,是被如花美眷給套牢了,就很沒天良的將「金鼎企業」丟還給他,讓他十八歲就成了影子董事長,就等大學畢業正式接位。
金立言嘆息一聲,「立勛,我知道自己執意走學術路線,讓家族企業的重擔全部壓在你身上,你會很辛苦,或許你會不諒解我的自私,只是……」
「哥,你想太多了。就像舅舅說的,你不適合經商,更好的是你沒有野心,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們兄弟鬩牆。」金立勛眼中射出精光,那是野心者獨有的眼神。
「其實,如果你對家族事業有興趣,我會全盤讓給你,自己另外闖出一番局面,我覺得那更符合我的本性。」
金立言柔柔眉心,「你賺那麼多錢干什麼?」
「我才不愛錢,我是喜歡挑戰。」金立勛淡淡勾唇,厲眸閃著霸氣。
「沒錯,挑戰!你從小就喜歡挑戰困難的事情。」金立言看著弟弟五官分明、英俊陽剛的面孔,忍不住想糗他。「你挑戰成功過那麼多困難的事情,唯一的失敗便是幼棗,不是嗎?」
「你什麼意思?我只是不想跟她一般見識。」
「是她懶得理你這個人見人愛的大帥哥吧!也只有她不把你放在眼里。」
「老哥,你在扇風點火嗎?」金立勛恨恨的問。
「我在取笑你也有魅力不夠的時候。」很恥笑的口氣。
「我不會期待冰雕女圭女圭也有欣賞男人的眼光。」絕不承認自己的男性魅力也有發揮不了作用的時候。
「不要叫她冰娃。」
「那尊稱她為『聖母雕像』?」從善如流
「立勛,她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
「那你還要我把男性魅力用在她身上?」
「我的意思是要你花一點時間在她身上,當她是朋友或妹妹一樣的關心。」金立言悠然嘆道︰「你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里嗎?偏見!你對幼棗從一開始就有偏見,像防小偷一樣的防著她,這樣的心態所表現出來的言行舉止有多傷人,你自己大概不曉得。」
「可是她也很令我火大啊!」金立勛輕皺眉頭。「好啦!好啦!我承認我當時太毛躁了,簡直無風度可言。可是後來她的表現都還算很乖,我也接受她啦!沒再找過她麻煩,相安無事過了五年。」
相安無事嗎?表面上的確如此。但一個正常的家庭,不應該完全「無事」才對嗎?
「她就是太乖了,我反而擔心。」
「太乖?誰?」老哥在打啞謎嗎?
「當然是幼棗。」
「乖乖的不惹是非、不生風波,很好啊!哪里不好?」老哥是哪條筋不對勁,老是打偈語。
金立言有點無力,他在跟外星人溝通嗎?雖然他早有體認,一說到與「名利」有關的事,金立勛簡直跟天才沒兩樣,但涉及「感性」兩個字,他就與笨蛋無異了。
金立勛的現實、功利是天生的,實在怪不了他,他很愛他的家人,不容許家人給外人欺負了去,他的用心沒有錯,但是太理性而缺乏感性的結果,往往「討了便宜柴、燒了夾底鍋」,而他還一點自覺也沒有。
人的感情、思維,不是光一個「理」字便能厘清,不是用錢便能解決。金立言很懷疑,他家老弟會有悟通的一天嗎?
「我換個角度說好了,你十五歲的時候有那麼乖、那麼靜嗎?連我都很張揚,彷佛全世界都該以我為中心,即使在學校辦不到,至少在家里不許有人忽略我的存在,總要做點什麼事來吸引父母的注意力,不是嗎?」
「沒錯。」金立勛模模下巴,挺懷念少年時代的肆無忌憚,一到放假日就呼朋引伴去夜游,非讓媽媽捧心煩惱他不可。
「幼棗她……怎麼說呢?」金立言擰眉思忖,有些疑惑、有些納悶。「她似乎很努力讓自己的存在顯得若有似無,我懷疑她如果會隱身術,她會讓自己在金家完全不存在。」
金立勛微挑眉,不以為意。「她知道自己寄人籬下,害怕被趕出去,當然要謹守分寸,不要影響大家原本的生活作息。」他倒覺得她滿識相的嘛!
「我不認為幼棗會害怕什麼,相反的,正因為她什麼都不怕,所以她顯得什麼都不在乎,徹底漠視金家的一切,包括顏叔叔在內。」一陣莫名的心疼溢滿金立言的胸膛,不知是為顏日熹或顏幼棗。
「那又如何?」
「你到底要駑鈍到什麼程度啊?」閉上眼,嘆口氣,他愈來愈後悔來找老弟談了。「一個青春期的女孩子心如止水,不受牽絆,彷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覺得這是正常的嗎?」
「不正常。」金立勛語氣中沒有太大的熱衷。他沒課的時候要去公司上班,晚上也常常睡在公司頂樓的套房里,一有空閑便有一堆美眉自動填補空缺。
說真的,他好久沒回家了,即使回家也是蜻蜓點水的吃頓飯或睡一晚,從未听媽媽埋怨顏幼棗什麼,一切風平浪靜、天下太平,對他而言,這就夠了。他不以為他有義務關心到顏幼棗的心靈深處,他沒那麼閑。
金立勛一點都沒有在反省嗎?他真找錯人啦?!
可是,除了他,又有誰可以讓他托付呢?
換個方式試一試。「立勛,你都沒發現,媽的笑容愈來愈少了。」
金立勛臉色遽變。「那冰娃又做了什麼?」
「她什麼都沒做。」金立言持平道︰「正因為她什麼都沒做,既不愛人也不願被愛,顏叔叔滿腔的父愛無發揮餘地,他如何不感傷?如何不憂心女兒的自我封閉?而顏叔叔的憂愁,自然便成了媽的憂愁。」
「他們是在自尋煩惱嗎?」金立勛皺起了眉頭。
「你少花點時間在女人身上,多花點心思在家里,自己去觀察如何?」
金立勛總算听進去了,怒火的根苗在他體內隱約燃起。
好你個冰娃,最好不要被他發現媽媽的不快樂全因她而起,不然他可是很樂意把她那尊冰雕像敲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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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冷淡、表情冷漠的顏幼棗,在學校里除了年年拿第一的資優生形象可以唬人之外,稱不上受歡迎。沒有人肯冒著被「凍傷」的危險接近她,她幾乎沒朋友可言,除了向火嵐。
如果顏幼棗的心是冰鑄的,那麼向火嵐的心就是太陽給的,熱情洋溢。
向火嵐認為一個正常的少女不應該是孤僻的,愛哭、愛笑、愛作夢、愛談偶像明星、愛上暗戀的感覺……人生多美好啊!什麼都該試一試。
所以向火嵐是主動的,交朋友也一樣,干嘛要等人家先來向你示好?看誰喜歡,感覺不討厭,就可以主動交朋友啊!她就好喜歡顏幼棗宛如雕像般的寧靜特質,好欣賞她忠於自己,不去討好別人的勇氣。
向火嵐主動跟她作朋友,她沒拒絕,但也不會特別給人家好臉色,通常是一號表情到底,受得了的才是朋友,受不了的請回家恬傷口。
向火嵐看習慣了,沒給她嚇跑,反而激賞的打量她說道︰「你不笑是對的,雪膚花貌,美如少女維納斯,如果再流露出溫馨魅人的微笑,天底下的男人不是都要被你電死了?紅顏禍水喔!幼棗,不笑算是你的保護色嗎?」
「我不笑,是因為沒什麼事好笑的,不是故意裝酷。」顏幼棗表情冷淡,連聲調也冷冷的。「男生喜歡你這型的,你放心。」
「我不放心什麼啊?我又不缺人追。」向火嵐的美是外放的,活潑生動,的確有很多男生想追求,只是父母管得緊。「幼棗,如果我家那死老弟不是小你兩歲,我真想把你們湊成一對。你是懶得虛偽討好人,他則是天生嘴巴毒,同樣可以氣死人。」
「不錯,這證明你心髒強壯,可以活到一百歲。」否則干嘛來招惹她?
「討厭啦!人家才不想變成滿臉皺紋的老太婆。」
好無厘頭的回答,扯太遠了吧?!
顏幼棗懶得多說,低頭看書。
「你怎麼看書看不膩啊?是不是怕第一名被人搶走?」
無聊的問題,不值得多費口水。
「不要不理我啦!幼棗,下課時間本來就是用來聊天打屁的。」
歪理。
「幼棗,你的英數理化都那麼厲害,想不想當家教?」
「我十五歲。」算童工,不合法。
「管你幾歲,能夠吃定我家的毒舌老弟就好了。你都不曉得,有三名家教被他氣哭耶!厚,我爸都快怒發沖冠了,我媽則陪家教一起哭。」
「不錯,有個性。」
「誰?我老弟?」向火嵐也真能心領神會,融會貫通。「耍個性也要看時候啊!像你就不會拿自己的成績開玩笑,很有原則。」
顏幼棗沒說,她除了讀書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她不願因無所事事而流露出心慌、無助,只有埋首讀書,什麼都看,不限學校功課,只是她不會把課外書帶來學校,只好把課本翻爛。
如果這樣還考不到第一名,才叫怪事。
「說真的,幼棗,這次請的家教如果又被我老弟氣跑了,換你來試試如何?我開玩笑的跟我爸媽提過,他們居然不反對。大概實在是受不了我老弟那張毒嘴一再把人氣哭,只要有人受得了博元,他們無異議接受。」向火嵐涎著笑臉拜托道︰
「好啦!你考慮一下,就當做溫習國一的英數理化。」
「你不也可以。」顏幼棗懶得理會臭男生。
「我?我會忍不住拿球棍敲破他的頭,或打爛他的門牙,看他還有沒有臉張嘴講話。」向火嵐為了不鬧得手足相殘的下場,可是非常忍耐。
「那就祝你抗暴成功!」偏偏顏幼棗沒什麼同情心。
「什麼啊?你真的要我們姊弟相殘?」
「這是遲早的事,與我無關。」千萬別把罪名加在她身上,她會翻臉。
「哇∼∼真會給你氣死耶!博元頂多把人氣哭,你則會把人氣死,太厲害了,你一定是博元命中的克星,我死纏活纏也要把你拉攏過來。」
「有好戲可看,我不介意被你拉過去欣賞一下,不過別耽誤我讀書的時間。」漂亮而細致的白瓷臉蛋上無一絲表情,清冷的聲音說著氣死人不賠命的話,還真是詭異到了極點。
「你想看我們家姊弟相殘的好戲,恐怕要失望了,因為我這位偉大的姊姊已經被我家唯一的、該下拔舌地獄的死老弟磨得金剛不壞,才十五歲就有了不起的好修養,早八百年前就不再被他激怒、氣哭。」向火嵐微揚一下唇,十分得意。「相反的,我等著看你和博元之間斗法的好戲呢!」
顏幼棗睇了她一眼,確定她是無可救藥的樂觀派。
她又沒答應去當博元的小家教,既沒接觸,又哪來短兵交接的好戲?
好羨慕向火嵐的天真喔!
而她的天真早已遺落到第四度空間去了,早從爸爸拋妻棄女去追求他的愛情的那一天起,便順道埋葬了她的童年與笑顏。
她找不回她失落的童年,也忘了該怎麼笑才美。
她無心報復,真的,只是在爸爸以討好的姿態想修補父女親情的時候,她覺得好悲哀而只想轉身離開。
她還太小,不夠成熟到能剖析自己的心結,也沒有人適時疏導她浪花翻涌的心湖,只有任其堵塞、終至封閉;不再流淚、不再心傷。
對爸爸,她是愛怨交織的,但又能如何?就像她只想一個人好好的活下去,而爸爸只想擁抱他的愛情直到永遠。除了她,又有誰會去苛責他的自私?蘇-與金家的人只會歌頌他的痴心與真情。
她這個寄人籬下的小女孩,除了努力挺直腰桿不要變成小可憐之外,對爸爸和蘇-的相親相愛只有視而不見,免得想起她可憐的媽媽,半夜偷偷掉眼淚。
她很清楚,爸爸早已傾向蘇-,偏向於金家的人,即使他還是很在乎她這個女兒,但顏幼棗明白,自己在金家永遠只是一個外人。
多好啊!做一個外人,就不必付出感情,不用在乎他們的喜怒哀樂,更不需分擔他們的煩惱憂愁。她只需專心讀書,拚命充實自己,考上一流的大學,若能念完博士就更棒了,因為這些知識永遠屬於自己,誰也搶不走。
顏幼棗才不要像媽媽一樣把自己的人生完全交付給一個男人負責,像菟絲花一樣,一旦男人怞腿離去,她也失去了生存的勇氣。
多麼不負責任哪!自己的人生不該由自己負責嗎?
顏幼棗發誓,她絕對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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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天回家吃晚飯,金立勛真的慢慢瞧出不對勁。
顏幼棗真的很乖,簡直教他挑不出毛病,一樣的冰霜臉,端坐如儀,目不斜視的低頭用餐,細嚼慢咽,不發出一點聲音,比訓練有素的大家閨秀表現得更像大家閨秀。
吃完飯,用過水果,她清冷悅耳的聲音不大不小的響起,「你們慢用,我回房看書了。」很正常,國三生課業繁重嘛!
可是如果每天都是這個樣子,像鐘擺一樣分秒不差的做完這些動作,連多看同桌用餐的家人一眼都沒有,就教人有種說不出的古怪與……呃,介意。
對,介意。彷佛跟她一起吃飯的全是隱形人,但若要指責她目中無人,又不像。顏日熹夾菜給她,她會說︰「謝謝爸爸。」蘇-為她盛湯,她也不忘禮數的說︰「謝謝阿姨。」那麼,到底古怪在哪里呢?
金立勛柔著下巴,她居然讓他費思量!明明她就像一尊少女維納斯雕像一樣靜靜的坐在那里,斂眉垂眸,無聲無息,存心讓人忽略她的存在,卻無端使人感到一股不安、蚤動的氣流在周圍流竄。
金立勛對這項遲來的發現震愕不已,難道他以前有這麼遲鈍嗎?他微皺起眉頭。
不,不是,雖然他才二十歲卻已經工作好一陣子了,加上學校的課業忙碌,他若有一點閑暇的時間就是找女人來發泄,他的心沒有空餘的地方容納太細膩的感情,他的眼楮只看得到表面的太平無事。
他天生適合經商創業,所以並不埋怨舅舅的重色輕甥,也不羨慕大哥可以輕松自由的展翅恣意翱翔,他很早就清楚自己想走的道路,也一直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而道路兩旁的花花草草,只是他生活的點綴,他從來沒放在心上過,直到顏幼棗的出現。
他以為她心懷怨憎,會嚴重妨礙到蘇-的幸福,可是偏不,她如老僧入定,對周遭的人事物都興趣缺缺的樣子,害他想「戰斗」保護媽媽也找不到藉口,為了不落個欺負小妹妹的口實,他索性不理不睬,只管忙自己的事。
但五年了,應該算是一家人了吧?然而,怎麼看怎麼不像啊!
為什麼會這樣呢?
問題到底出在哪里呢?
一家人同桌用餐合該是很溫馨的,為什麼顏幼棗給他的感覺就是格格不入呢?明明她又安靜又有禮,卻能搞得氣氛僵凝?
掛著冷靜表情的顏幼棗,究竟哪里有問題,還勞動大哥來向他示警。
金立勛心中一動,彷佛想證明什麼,用筷子夾了一片烤鴨往顏幼棗的碗里放,她卻突然把自己的碗移開,等他老大沒趣的把烤鴨塞進自己嘴里,才听她以冷淡有禮的聲音說︰「謝謝二哥,我吃飽了。」
金立勛放下筷子,雙手抱胸,他終於弄懂了。
如同去參加朋友的喜宴,同桌共餐的未必全是相識的親友。而跟陌生人因緣際會在一起吃飯,自然生疏客氣又不失禮。
顏幼棗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彷佛跟她一起吃飯的全是陌生人或只是點頭之交,不是至親的家人,絕對不是。
金立勛微愕地挑眉,為自己的發現而吃驚。
這算是顏幼棗式的復仇嗎?沒有任何攻擊行動的復仇。
顏日熹感到難堪又心痛,因為他在乎女兒,自覺虧欠女兒太多;蘇-會眉心鎖愁,小心翼翼,因為她在乎顏日熹,深深的愛著他,以他的喜樂為喜樂,也將他的心酸與傷痛算上自己一份。
只因太在乎了,所以顏幼棗算是復仇成功了,是這樣子嗎?
而他一直沒發覺家中微妙的異狀,因為他不在乎顏幼棗,輕忽了她的影響力,被表面的太平無事給蒙蔽了。
為自己的粗心而暗生悶氣,金立勛眼神惱怒,語氣逼人的說︰「冰娃,你高中去上寄宿學校如何?」
「可以。」無一絲情緒波動的聲音,顏幼棗終於恩賜他一眼,帶點輕蔑的,好像在說︰就知道你遲早容不下我!
她也未免太無所謂了吧?!以為她會極力抗爭,繼續留在這個家里作無聲的復仇,結果她爽快答應,還一副「我早料到」的表情,這反而彰顯出金立勛的小人心態,無一點容人雅量。
又被她反將了一軍!金立勛不得不如此想,怒氣不降反升。
「我以後會搬回來住,也會盡量趕回來吃晚飯。」他就是要看清楚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顏日熹和蘇-都有點期待,比起死氣沉沉的用餐氣氛,金立勛的回歸或許會帶來不可知的對立或爭吵,但總比現在好。
「冰娃,你不歡迎我回家長住?」金立勛就是要挑釁她。
「這是你家,不是嗎?」顏幼棗點出現實,直視他炯然的眸。她干嘛要注意他?想都別想。「我很忙的,在我上高中在外寄宿之前,星期日要去同學家幫她弟弟補習,不太有機會礙到你的眼,請放心。」她突然決定接受向火嵐的提議。
他放心個什麼鬼?他有什麼好不放心的?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擺明了就是把他當成拒絕往來戶。怪怪!那麼美的一張小嘴,怎麼就是說不出動人心弦的好話呢?
「你才幾歲,有資格去當家教?」雖然他不在意她,才一個十五歲的黃毛丫頭而已嘛!但是心底就是有一股莫名的怒氣往上竄升。
「有沒有資格要問來拜托我去當家教的人。」
「真稀奇,居然有人不怕被你凍傷。」他嗤笑一聲。
「立勛!」蘇-責備的出聲。
「他們家很有錢,不怕買不起凍傷藥。」顏幼棗依舊面無表情的吃完面前的水果,有禮的起身告退,回房去了。
可惡!想吵架都吵不起來的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