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下) 第十一章 作者 ︰ 易人北

路晴天表面悠然,內心卻並非那麼平靜。

這次龍王山之行,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有多危險!他付出的代價很有可能是十六的一條命。

他不會死,他知道。他對自己的實力很清楚,就算在不能發揮出十成功力的狀況下,他要想離開這座山也並非完全沒有可能。大不了最後……

可十六呢?他要想保自己就肯定保不了十六。

他不曉得自己付出也許會失去一名影衛的代價,來赴這個約是否值得。

而這個影衛的名字叫十六,一個對他付出忠心,甚至對他付出特別感情,心甘情願被他壓在身下的俊朗男子。

如果說,現在十一名影衛中他最不想失去的是誰,也許這個人的名字就叫十六。

可是,這個秘密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已經被臉上的這四個字困惑了好久!明明就刻在他臉上,明明就應該是他知道的事情,可是他卻一無所知。

他只知道,他一定要找到「碧落黃泉」在哪里。

神功大成。可因為淨心的緣故,他失去了一大部分記憶。偏偏這些記憶當中隱藏了一樣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重要到他哪怕失去記憶也能體會到的程度。他必須把它找出來。

他已經找了四年!哪怕只是一點可能的線索,他都不想放過。就算明知這是一個陷阱。

似乎自從寶藏一說在江湖上流傳起開始,他就一腳踏進了一個大圈套中。也許更早?

一件接一件的事情,表面上看起來好像都毫無聯系。可是仔細想來,似乎每件事都在阻止他去尋找他想要找的。

四方樓、落雨堂等為了寶藏襲擊暗算他。

雲家姐弟的突然出現。

中毒被雲娘所救,帶雲娘回堡。

雲弟失蹤,自己最終還是介入皇家內部暗斗。

還有那個叫做望月的女人……

要等的人一直都沒有出現。此次相約實為陷阱一事已經不用懷疑。

如今他只有先把這件事放開,現在他唯一要考慮的,就是怎麼從這座已經成為獵場的龍王山里安然離開,至于報復……不急,等他月兌身,他有的是時間把那些人整得生不如死!

本來依靠十六的易容術,他們可以在天黑後輕易離開這座山。

但有一個聰明人,也許是經吃過十六大虧的崆峒派的人提醒,知道路家堡有人善于易容術,他們在亭子里燒了一鍋五香蛋。

一鍋沒有毒,卻含了特殊香料的五香蛋。

落雨堂的副堂主,蜜蜂。

蜜蜂沒有毒,他最大的本領就是無論你走到哪里藏到哪里,無論你洗多少遍澡、灑多少臭味香味在身上,只要你身上染上他特制的**香,半個月內你就絕對逃不過他的追蹤。

所以他得仔細想想。想想怎麼找出蜜蜂,好一把扼斷他的脖子。

「老爺,天黑了。」

「你叫我什麼?」路晴天揚起眉。

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齒,十六笑了。

路晴天盯著露出自然笑容的十六看了好一會兒,那表情就像是第一次看到這個人一樣。

十六被看得有點毛,憨笑著抬手抓了抓腦袋。

「你這張臉一點也不適合這種傻瓜似的表情。」路晴天突然道。

他覺得有點生氣。至于生氣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走了!」

***

「該死的!他們跑到哪里去了?現在天整個都黑透了,要怎麼找?」有人不安地罵。

「路晴天本來就是個狡猾的家伙,你以為他會呆呆地往我們陷阱里鑽?」與金元寶肖似的圓臉,只不過顯得更年輕。

「我看他八成找地方睡覺去了,帶著那個俊俏得不像話的男人,嘿嘿!」模著八字胡,男人婬笑道。

「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看見俊俏男人就走不動路?呸!」一開始開罵的瘦高個鄙視道。

「呸什麼呸?你呸死了,龍爺對你的也不感興趣,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張麻子臉!」

「你這個王八蛋你說什麼!」

胖胖的年輕人趕緊一把抓住瘦高個,「陳兄,別!人還沒找到,大家可不能先窩里反。說不定那姓路的龜孫子現在就躲在什麼地方偷听呢。」

「你難道沒听到剛才那王八蛋說了什麼?我一定要殺了他!」

「來啊!你有種過來啊!」八字胡不省事。

「別攔著我!我一定要剁了這狗娘養的!」

「夠了!都給我安靜下來!麻子,你帶六個人走東邊攀上去。他們應該往峰頂去了。記住,如果看見姓路的,一定要立刻吹笛通知,切不可貿然動手!金公子,姓姜的是你帶來的人,麻煩你看好他那張嘴。」一直保持沉默的三十許瘦小男人開了口。

「是,副堂主。」瘦高個的麻子臉見自家副堂主開口,忍下怒氣領命離去。走時,狠狠瞪了姓姜的八字胡一眼。

胖胖的年輕人尷尬地笑,瞟了八字胡一下,眼里含了警告意味。

八字胡滿不在乎的嘿嘿笑,甚至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要求,「金公子,我們可說好的,這次我兄弟三個肯出山幫你,一個是為了你奉上的一萬兩紋銀,還有一個條件你可別忘了。」

「當然不會忘。」金公子看了看落雨堂副堂主,小聲道︰「只要抓住路晴天或殺死他,他身邊那個俊俏男子就是姜兄你們的了。」

「嘿嘿嘿,那我們可說定了。」姓姜的八字胡滿意的直模唇邊兩撇小胡子。

金公子轉過頭看向落雨堂副堂主,低聲問道︰「公孫堂主,可察覺出他們藏在何處?」

公孫目光落向遠處被冰雪覆蓋的怪石奇松,點點頭,「天黑他們不敢亂跑,路晴天二人肯定就藏在石階附近的亂石松林中。你讓姜家兄弟從石階西邊攀上去,我們走石階。請記住,不管誰看到,都要先吹笛通知其它人。」

「好,就按公孫堂主說的辦。」

金公子走到姜家兄弟身邊吩咐了什麼,那三兄弟帶著滿臉傲氣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這三鬼的把式確實一流。但人品……」公孫搖頭,「金公子,我不明白你怎麼會請那三色鬼來此?要知道請鬼容易送鬼難,何況那三兄弟根本就不是個東西。」

金公子笑得活像彌勒佛,「你這話最好不要當他們三人面說。」

「公孫堂主,你要知道,我也是沒辦法。我們四家在南岳黃泉谷損失慘重,各自留下的好手都不多。可就算我捧了大筆金銀親自送上門,有膽子敢對上路晴天的人還是少得可憐。如果不是實在請不到人,我們也不會把姜家三鬼請出山。」

公孫不再開口說什麼,也許是心有戚戚然。

「公孫堂主,那**香……」

「你放心。」公孫抬起頭觀看天色,「我的**香從沒有失效過。龍王山這座主峰只有一條路可以上下,就算路晴天藝高人膽大敢走懸崖峭壁,但此山險峻加上風雪,又是夜晚,離開石階一不小心踏錯一步……他不會蠢到自找死路!聰明如他,知道上山才有活路,可他卻不知……」

「可他卻不知峰頂亦早有人在等他。」金公子接口道,但他的面色並沒有輕松多少,反而皺緊了眉頭。「從時間上來算,按理說他們早應該踫上我們事先布置在途中的兩處埋伏。可至今還不見有任何動靜……」

「犧牲是肯定的。」公孫的面色相當沉靜,「金公子,我們要抓的人可是路晴天,那個上窮碧落下黃泉的路晴天!如果那個人給的消息不假,兩處埋伏的人手就算全部犧牲,只要可以加重路晴天原本的傷勢,他們也算死得其所。」

***

四周寂靜得要命。

山中鳥獸似乎也都銷聲匿跡了,是因為離春天尚遠?還是因為空氣中這股濃濃的殺氣?

路晴天靠在一棵足有二人合抱粗細的松樹上,靜靜地調息著。隱約的反光看不清他的表情,與冰雪同色的外袍上有幾處陰影,乍一看也看不出是什麼。但那股浸透衣衫的血腥氣卻怎麼也擋不住。

從涼亭到這里,他們遇到兩處埋伏。

他們避無可避,明知前面有埋伏也只能一腳踏進去,只是把被動換成了主動。

沒等對方意識到,兩人已經殺了對方一半人馬,但讓路晴天沒意料到的是,埋伏中竟會有中州一刀和毒蜘蛛這對冤家。

一個是現在武林榜上的第九名,一個是過去的第九名。都不是可以輕易打發的對手。

不知道是什麼重利,竟然能讓這對冤家對頭同隊合作而彼此相安無事?

寶藏的一部分嗎?

空氣中略微有了些波動,路晴天沒有睜開眼楮。一條黑影出現在他身邊。

「往上三百階,石階及石階周圍都布置有陷阱。陷阱大多做得很粗糙,如果是白天,很容易被有經驗的人看出來。」

「他們也只有一天時間布置。傷得怎麼樣?」白天很容易被看出來,換言之,晚上危險性還是會有。

十六頓了一下,「沒什麼,只是擦破了點皮。」

路晴天輕笑出聲,扔了個瓶子給十六。「把身上的傷處理一下,你身上的血腥味都快蓋過我了。」

十六依言月兌衣,簡單地包裹了下傷口。

路晴天示意十六趕緊調息,爭取最大的恢復。

四周又恢復一片寂靜。

「他們應該派人出來找我們了。」

十六收功,「各個擊破?」

「沒錯,主動總比被動好。與其呆呆地往陷阱里跳,不如牽著敵人的鼻子跑。」

路晴天說完,目光凝視著不遠處一塊怪石,自言自語般道︰「此峰天險重重,他們想要埋伏也不容易。如果換成我要對付一個絕頂高手,而我本身並不很強,但貴在中流好手不少的情況下,那麼我頂多在途中布置一些小把戲消耗敵方體力,真正的威脅還是會放在可以讓人多發揮優勢的地方。

「十六,你知道峰頂有什麼嗎?」

「玄天大殿。」十六順著路晴天的目光看去,看到一塊像極了烏龜的怪石。

「道觀?」

「是。」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把敵人所有的路都堵死。」路晴天冷笑,「峰頂一定也會有埋伏,但能不能拖住我的腳步,就要看他們的伎倆如何了!」

話聲剛落,十六忽然消失。

路晴天似乎對此一點也不奇怪,隨手扯了一把松針把玩。

***

麻臉陳作了個靜聲的手勢,他好像听到什麼聲音。

小心探頭察看,什麼地方看起來都很可疑,可仔細看又看不出什麼毛病。

離他們藏身的怪石不遠處有一棵高大的松樹,松樹邊露出幾塊的岩石。再遠點就是長長的陡峭的石階。松樹及露出的岩石被雪覆蓋,冰雪反光下,周圍一覽無遺。

不對,他好像看到松樹枝抖了抖,本來是樹身暗影的一部分現在看來似乎也越看越像人形。

他們不會這麼倒霉吧?竟然真的踫上路晴天?

猶豫了一下,麻臉陳緩緩探手入懷。

公孫和金公子一行尋著**香一路上來,胖胖的金公子最先聞到了石階外不遠處傳來的血腥味。

看到探手入懷、懷中笛子還沒有來得及拿出來就慘遭割喉的麻臉陳,公孫副堂主的表情相當難看。

一路上,這已經是他們看到的第三處屠殺現場。

麻臉陳和他的六名手下死前似乎一點掙扎都沒有,就這樣無聲無息被人干掉。就連他們用寶藏的一部分和現銀五千兩,特地請來的高手中州一刀和毒蜘蛛,也沒在死前發出一點聲息。

殺他們的毫無疑問肯定是路晴天,但和他在一起的那個俊美無雙的男子顯然也不是庸手,如果只有路晴天一人,不管他再怎麼厲害,他也不可能同時殺掉這如許人。

「那俊美男子到底是誰?為什麼江湖上從來不曾听說有這麼一個人?」

金公子搖頭,「不會是路依衣,如果是,他們兩個早就連手殺下山去。沒有人能攔得住天下第一和第二的連手,就算路晴天失去三成功力,就算我們再多一倍人馬!」

***

八字胡的姜龍看著面前毫無表情的十六,近乎痴迷地咽了口口水。

他們一開始甚至沒有察覺到十六接近,如果不是他們武功過人,現在排行老二的姜虎已經死在十六手上。

「看來你很善于融于環境掩飾蹤跡,你就是這樣接近埋伏的人進而暗殺了他們是嗎?」姜豹捂著受傷的左腰上下打量著十六,陰陽怪氣地問。

衣飾特異,不僅頭發就連下巴到口鼻處也覆蓋了一塊白巾的十六沒有回答,看樣子像是打算以靜制動。

「龍爺我見過你,在客棧里。你遮著臉也沒有用,我知道就是你。我的美人兒!」

「大哥!這小子的頭籌可要留給我!他娘的,竟敢殺傷二爺我,等下非要干得他哭爹叫娘不可!」斜靠在花崗岩上捂著右腰的姜虎叫罵道。

當時十六先偷襲了姜虎,一擊不成被發覺下,立刻怞刀捅了坐在姜虎身邊的姜豹,可惜也為此挨了反應過來的姜豹一掌。

姜龍幸運,坐的離開其它兩兄弟,感覺到偷襲的同時立刻進入防守架式。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來人是路晴天,個個露出緊張的神情。但等他們發覺偷襲的人竟是他們念念不忘的俊俏人兒後,三人自然形成了包圍攻勢。

他們要活捉十六。

姜虎一只手已經捏了一枚涂有迷藥的暗鏢,他在等十六忽略他。

十六抬手揭開了面巾,似乎覺得遮面已經不必要。

「你們想怎樣?」

「想怎樣?」姜龍眼光停留在十六迷人的俊臉上,貪婪地道︰「那還用說嗎?娘的,十幾年來,我們兄弟三人玩遍大江南北、玩的美男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沒有一個人可以跟你比美。如果就這樣放過你,我們兄弟三人那不就白來這世間一遭了!」

「美人,你跟路晴天是什麼關系?我看你和他同吃同住,你是不是早就跟他有一腿?」

十六避開了姜豹的目光。

注意到十六那似乎略含羞澀的舉動,姜豹當場就氣炸了肺!「啊啊啊!這小子真的和路晴天有一腿!這麼一個好貨色竟然已經先給姓路的睡過了!真正氣死我也!」

「沒關系,就算不是原封貨龍爺也要!這樣的貨色就算給人玩爛了,老子也願意撿過來再耍兩天。」姜龍模模他的八字胡嘿嘿婬笑。

「美人,跟著路晴天有什麼好?他那樣自詡身分的人可不會給你一個正大光明的名分。如果你只是圖床事歡愉,我們可是有三個人哪!你還怕我們滿足不了你麼?嘿嘿嘿!」

「住口!」十六似乎氣急,胸口急速起伏。

「不要再撐了,阿豹打的你那掌可不輕。寶貝,你看這是什麼?」

十六自然抬頭望去。姜虎的手也同時發出了暗鏢。十六睜大眼楮,一臉不可置信地倒下。

姜龍、姜豹露出得逞的笑臉。姜龍比他兄弟快一步向十六走去。他可不想真的把這個頭籌讓給別人!

就在姜龍的手剛踫到十六衣衫的剎那間,十六突然竄起,用最快的速度一刀刺進姜龍胸口。

姜豹發出豹吼就要沖向十六,可他的吼聲還沒沖出喉嚨就被人從身後擰斷了脖子。

有人從姜豹身後走出,丟開手中尸體,路晴天問︰「十六,你還好麼?」

十六單手撐地急速喘息著。

姜龍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音,目光從十六身上慢慢轉到他兩個兄弟身上。

姜虎死了,斜靠在岩石上的姿勢一點也沒有改變。在他右手邊是一枚掉落在地,還沒有來得及射出的暗鏢。

姜豹也死了,頭頸歪成那樣的角度怎麼樣也不可能是活著的。

這是一個局!一個大大的騙局!

姜龍想要大吼,想要大罵路晴天二人卑鄙,可發出的只是咯咯聲,血大量從他口中冒出。

「砰!」姜龍轟然倒地,死不瞑目。

路晴天走到十六身邊,蹲下。「你內傷加重了。」

十六抬起頭,忍下涌至喉頭的鮮血,艱難地道︰「老爺,您放心,到時我知道該怎麼做。」

路晴天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有那麼一點點波動。

此時他忽然想,如果這個人死了,也許他會記住他一輩子吧。

「十六,你又叫我老爺了。」

攔腰抱起十六,也不知在解釋給誰听,對隱藏在黑暗中的峰頂微笑了下,路大堡主道︰「路家堡花了近二十年的工夫培養你,我這個做堡主的可不能讓你就這樣輕易死去。」

之後,兩個人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

後面追蹤的人跟的越來越緊。

不止一班人馬在追捕他們,從石階到石階兩邊的峭壁都有人緊跟其後。蜜蜂的**香相當管用。不管他們躲到哪里,很快就會有人出現在附近。他們沒有時間調息,自然也就沒有時間恢復體力,更不用說給自己療傷。

跟蹤他們的人相當歹毒,也學聰明了,怕他再暗中偷襲,公孫把自己視若性命的特種蜜蜂分發了出去。保證每班追蹤他們的人馬里,肯定有一只這種該死的在冬天還能保持活動的蜜蜂。

路晴天詛咒著,他已經吃了這種蜜蜂不下一次虧。每次他剛接近那幫家伙二十米之內,那特種蜜蜂就開始在盒中發出震動,提醒人注意。

他為什麼會知道?

因為他現在手中就有一只。

如果換了平時,他也許還有興趣保留這只蜜蜂拿去給路九研究,但現在,他兩指一捏,捏死了那只待在特殊保溫盒里的金色小蜜蜂。

這班人的頭他不陌生,是個難纏的老家伙,黑林老怪。一個大半輩子都住在大興安嶺深山老林里的怪物,也不知怎麼給那幫家伙請了出來。

如果換作平時,他也不見得多忌憚這老怪物。但現在……

那老怪狡猾得很,且不貪功,一感覺到蜜蜂提示就掏出了笛子猛吹,邊吹邊往山下跑。

他不能讓黑林老怪就這樣離開,如果不趁此機會解決掉這個高手,等下讓他們會合,只是給自己留下了一個相當頭疼的對手。他追了上去。

十六則躲在暗處,偷襲那些失去蜜蜂提示的二流好手。

在舍身崖前追上黑林老怪,付出相當代價才解決了這個難纏的對手。搜出那只特種蜜蜂毀掉,路晴天顧不得調息立刻掉頭往山上跑。

他得去支援十六。後面听到笛聲的敵人正快速往這邊趕。他必須要比他們更快!

十六躲在怪石下,屏住呼吸。

有人跳上怪石,四周有人拿著火把在照看。

「那小子躲到哪里去了?」

「大家注意暗處,不要給他有偷襲的機會!」

「他已經受傷了,剛才他偷襲我時我砍了他一刀。他一定就在此不遠,大伙兒一寸寸搜!不信搜他不出!」

十六捏緊掌中匕首,他現在很後悔當初和老爺出門時怎麼不听小九的話,帶點小九特制的迷藥、毒藥什麼的。

小九啊,如果你現在這一刻出現的話,我就一輩子給你試藥,老爺我也不要了!

小九出現了麼?

當然不可能!他只是在苦中作樂罷了。

咧咧嘴,十六在想下輩子投胎他要做什麼。

做皇帝?嗯,做皇帝就要做昏君!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多好!

或者做一只老鷹?想飛到哪里就飛到哪里?但一定不能是禿鷹,他可不想去吃死人尸體!

火把的光芒漸漸移到了他頭前,一對細小的眼楮對上了他。

十六對他笑了笑。

「啊啊!」那人竟然嚇得尖叫。

十六嘆息一聲,從怪石下滑出,把手中匕首從下刺進那人小月復。匕首拔出時順便打了個轉,保證那人順利踏上黃泉之路。

他無法再隱藏形跡,五、六根火把下,他根本無處遁形。

路晴天趕到時,十六正在跟最後剩下的兩人血拼。那是真正用血付出代價來求生存機會的拼命方式。為求生存而不顧命。

很好笑的搏斗方式。

路晴天殺了那兩人,簡單的為十六包扎止血後在他面前蹲。「上來!」

嗯?十六的神志有點迷糊,他失血太多。

「我背你。我們從懸崖直接攀上去。」

這樣就算後面的追兵追上來,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他們身邊。而夜晚也不利于他們使用長弓和暗器。懸崖峭壁上的一些奇松怪石也可以起到很好的掩飾作用。

最重要的是,直接攀上去可以減少大量時間。現在他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老爺,你走吧……」

十六雖然神志有點迷糊,可並沒有失去判斷力。布滿冰雪堅硬濕滑的花崗岩哪那麼容易攀登!還要多加一個人的重量,又是在黑夜中。一個失手,粉身碎骨也就罷了,怕就怕最後死也不成,還落到那幫貪心人手里!

老爺如果有把握,他早就帶他走上這條路。

現在老爺會提出來,無非是想爭取時間,同時也不想在後面的埋伏和機關暗算中消耗更多的精力。而這些大多都在通往峰頂的石階上,和附近的幾座廟宇中。目前全身月兌力且身受內傷的他,毫無疑問會在到達峰頂之前就丟了小命。

雖然他明知留此肯定也是死路一條。不用別人來殺他,就把他放在這兒,要不了兩個時辰他就會凍死在冷冽的山風中。

十六想笑,他努力想給這人看他最好的一面。哪怕這最好的一面……

不曉得路晴天是不是看到了他的笑容,只听他輕聲喝道︰「十六,這是命令。上來!」

山風凜冽中,十六把臉深深埋進男人厚實有力的肩背中。他想,也許這是他一輩子中唯一一次機會,去感受這人背部的溫暖。

兩個人要多親密,才能把背部完全放心地交給另一個人?

他還能不能再次擁抱他?用他的雙臂,用他整個胸膛,這樣沒有一絲間隙的!

路晴天自攀岩開始就沒有再說話,他用撕成長條的外袍把十六緊緊綁在後背。

這是他第一次帶著一個人共同逃亡。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屬下。一個和他過于親密了的屬下。

搖搖頭,甩掉不該有的雜思。他要抓緊時間,他的功力所剩無幾,如果遇到再一個像黑林老怪的高手,他恐怕就只有兩條路可走。

隱約的,可以看見火把的光芒在石階上長蛇般的蜿蜒移動。

等等!火把不是在往上移動,而是往下。

哼!那落雨堂副堂主大概根據蜜蜂的行方,猜測到他選擇懸崖峭壁而放棄了滿是埋伏機關的石階道。怪不得往下走,他們大概在等他自己摔落山崖,或者根本就打算把他困死在這座香爐峰!

十六來時已經打听過,這香爐峰除了山脊上修的石階,根本沒有其它路可以下山。

真的沒有其它路了嗎?他不信!路是人走出來的,山里人不敢走的路,不代表他也不敢走!

現在他已經離峰頂不遠。

路晴天是人不是神,就算他有一雙比任何武器都更像武器的雙手,但那是在他功力沒有失去一半的情況下。

花崗岩是天下最硬的石頭,便是刀斧也難以雕琢,更何況是一雙血肉做成的雙手。一開始他還能把指頭硬生生插進岩石中得以借力攀登,漸漸的,冰雪覆蓋的岩石上留下了淡淡的血痕。

但他的努力沒有白費,約一炷香後,他順利攀上了峰頂。

輕輕抬手拍了拍背後的十六,等了一會兒,沒有人響應他。還好,還能感覺到十六的呼吸。雖然輕微,卻代表他還活著。

山頂平台上的玄天大殿比他想象的小得多,也破敗的多。

殿前有一個石香爐。

殿門兩邊門柱上的題字已經看不清楚,就連門楣上的玄天大殿四字,以路晴天的眼力也只能看到個大概形狀。

殿門緊閉著。

在來時十六曾告訴他,這座殿內有一老一小兩個窮道士住在其中,平日就靠一些鎮民的香火錢勉強維持生活。

路晴天轉頭往山下看,他在找另一條下山的路。

妙極!好像不管他從哪邊下山,最後都會回到一開始被攻擊的涼亭處。

他能看得這麼清楚,都要多虧了那片老遠就可看到的大量火把。

他好像真的一腳踏進了絕路。

晚上什麼都看不清楚,周圍山巒起伏,借著冰雪反光,勉強可以眺望到在離這香爐峰不遠的地方似乎有一片茂密的森林。

從這里到那里,要怎麼過去?

有什麼聲音從玄天大殿內傳出。似乎是一個人的咳嗽聲。但是咳嗽聲立刻變成悶音,像是被人強行捂住了一般。

路晴天回轉頭,如果他不能實時找到出路,那麼他就需要一個臨時的休憩場所。而玄天大殿將是個不錯的可避風雨的地方。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得先做一些清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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