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高教授,你等一下還有課嗎?要不要一塊去吃飯?」林蔭大道上,凌若藍叫住前方那道緩緩而行的瘦高身影,快步追上前去詢問。
乍見她,高伯軒下意識地回以一記禮貌微笑,雖然昨日調換的課已經上完了,可是他沒心情與人應酬,當下回以一臉歉疚神色。「抱歉,我等會兒有事,下回有空再一起去吧!」話落,視線已轉移至遠方,有些心不在焉。
又有事?怎麼每回邀他都有事?
若有所思地瞅他不甚專心的神色一眼,凌若藍猛然頓悟……是了!雖然她對他有意,可他對她是沒感覺的,否則就不會她在身側時,還如此的分神,並對她幾度的邀約總是無動于衷。
凌若藍不是笨蛋,當下已隱然察覺出高伯軒對自己的無意,心中雖不無遺憾,畢竟兩人無論外貌、學識、社會地位都頗為相配,但也暗自慶幸自己察覺的早,免得傻傻的自個兒貼上去,除了浪費時間外,恐怕還要被人取笑像個花痴,那就嘔了。
想到這兒,她萬般僥幸地笑了,只因為對他還只停留在好感上,並無投下多余情感,意識到他對自己的無意,雖失望卻還不至于傷心難受,就讓好感轉化為單純同事友誼,那也不錯!
「高教授,既然你還有事,那就不打擾,我先走一步了!」頗能看得開,凌若藍笑著道了聲再見後,便優雅轉身走了。
難道她來就只為了邀他去吃頓飯?
還搞不太懂她翩然而來又飄然而去的真正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高伯軒只能笑笑的道聲再見,怔然的眸光目送她背影離去之際,驀地,一股難以言喻的強烈異感襲來,讓他不由自主戰栗起來。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緩緩轉身朝那道引起他強烈不適的視線方向望去,當遠方那噙著俊美邪笑朝自己而來的高大身影映入眼簾時,他渾身發顫的不能自己,胃部一陣翻涌……
「嘔——」再也壓不住作嘔欲吐的沖動,他飛快彎身朝身旁的一棵樹不斷嘔吐著。「可惡……」邊吐邊詛咒著,他眼眶蒙-發紅,不願弱點暴露在那人眼前,卻又控制不住自己。
「我可憐的高……」邪魅笑嗓如撫似慰的飄然蕩開,不知何時,金發男人已來到他身前,白晰優雅的長指輕輕撫上那低垂嘔吐的俊顏。
「別踫我!」一掌揮開踫觸自己的大手,高伯軒抬頭憤怒低吼,「艾輪-道森,你令我作惡!」
金發男人——艾輪-道森不怒反笑,俊美的臉龐竟顯得魔魅十足。「高,你好無情啊!至今,我可還是深深記得那夜的……」
「住口!」怒喝截斷未完之語,高伯軒緊握著雙拳,臉色蒼白如紙,幾乎得用盡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殺人的沖動。「為什麼你還要出現在我眼前?為什麼……若你還要糾纏著我,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的……我會殺了你的……」而這男人不值得他為他賠上一生!不值!
殺他?
湛藍眼眸一眯,艾輪笑得極俊、極美,卻又極詭邪,優雅薄唇貼附在他耳邊森然輕笑,「你殺吧!能讓你的雙手沾染上我的鮮血,是多美的一件事,就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那陰森鬼魅的言語還在耳邊輕蕩,高伯軒無法忍受兩人之間如此近的距離,當下嫌惡地連退好幾步,憤怒大吼,「別靠近我!」
「別靠近你?」揚眉輕語,像似被激怒般,艾輪瞬間逼近他,殘酷冷笑,「想當初,你還被我壓在身下……」
「住口!住口!住口!」怎麼也不想憶起那一夜的事,溫和的高伯軒雙目赤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理智盡失地揪起他胸前衣襟——
「高∼∼教∼∼授∼∼」
忽地,一道夸張的呼喊由遠方逐漸接近,像似一道警鈴突破了憤恨的怒火,將高伯軒潰散的理智緊急拉了回來。
這聲音……若薺?
猛然回神,扭頭朝聲音來源尋去,果然就見她頂著燦爛笑顏,一路狂揮著手直奔到他面前,俏麗的臉龐因奔跑而泛起一層紅暈,更顯嬌甜可愛。
「若薺,你怎麼跑來了?」下意識松手放人,高伯軒滿心的注意力已經移轉到她身上。
「咦?你真的忘了啊?」故作驚訝,江若薺佯怒嗔道︰「我不是說了,我會認真追求你的,第一步自然就是當護草使者來接你下課啊!」吼!她很認真在遵守諾言,怎麼他這個被追求的人老是忘記?
聞言,不知為何,原本還猖狂不休的怒火瞬間熄滅,高伯軒竟莫名有股想笑的沖動。
呵……他該拿她怎麼辦?順勢讓她追求嗎?也許這樣也不錯哪!
「咦?這位是?」注意到一旁俊美的金發男人,江若薺好奇打量,忍不住又有想拿數位相機拍照的沖動。
啊啊啊——她最近男人運真好,老是有帥哥可看。
听她問起,高伯軒視線回到那令他厭惡的男人身上,神色不豫,還沒來得及撇清關系,就听有人搶先開口了——
「你好,我叫艾輪-道森,是高在美國認識的朋友,請問小姐貴姓?」邪魅之色盡褪,艾輪揚起一抹優雅微笑,以著一口標準的中文自我介紹,還風度翩翩地率先伸手示好。
咦?是個會說中文的阿兜仔!
「你好,我叫江若薺,請多多指教。」縱然有些訝異對方說得一口流利中文,江若薺還是飛快伸手握住對方大掌用力地搖啊搖,熱情粲笑展現台灣出名的人情味。「既然是高教授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等一下大家要不要一塊去吃頓飯?」呵呵呵……「黑金剛卡」又可以派上用場啦!
「不用了!」鐵青著臉,一反常態地迅速出言阻止,在惹來江若薺詫異注目時,高伯軒這才驚覺自己表現得太過異常,當下連忙穩住心神,故作無事地強笑道︰「道森先生等一下還有事,沒時間陪我們,你想去吃飯的話,我陪你好了,走吧!」話落,不讓那一直令他作惡不適的男人有開口機會,徑自拉著她掉頭就走,表現的極為無禮,與平日溫文謙和的形象截然不同。
「咦?可是……」驚疑一聲,被強拉走的同時,江若薺還不時回頭,似乎還有話要講。
啊啊啊——要走也先讓她拍張照啊!那是帥哥!是金發帥哥啊……
「沒什麼可是,走吧!」不讓她回頭,硬是強行拖走。
目送高伯軒緊握著江若薺的手漸行漸遠,艾輪湛藍眼眸變得陰暗詭邪,俊美如阿波羅的臉龐瞬間轉為陰森冷殘……
高和那女人……呵……有趣了!若高以為他會就這樣放手,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高,是屬于他的,誰也不能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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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上哪兒吃飯?」一出校園,離開了那雙湛藍眼眸的視線範圍,高伯軒緊繃的精神才稍稍松懈下來,神色難看地強擠出笑來。
定定看著眼前這張面無血色的蒼白臉龐,回想起他方才那迥異于平日的言行舉止,江若薺不是笨蛋,隱隱約約感覺到他與那位叫艾輪-道森的金發男人之間肯定有著什麼不對勁,當下不由得搖了搖頭。
「不了!你看起來精神很緊繃,還是快點回去休息吧!」老實說,她很擔心他的異常,卻又不好意思問太多。
高伯軒微微一怔,俊目對上她那雙盈滿關懷的眼眸,胸口不禁一暖,一股難以言喻的激蕩情潮在心田慢慢蔓延開來。
呵……她總是很敏銳的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啊……
心情有些感動、有些激昂,他輕輕地執起她縴細柔女敕的小手,萬分輕柔地包覆在自己掌心中,神色復雜地瞅凝著她,許久不發一語。
咦咦咦?他這舉動是什麼意思?
楞楞地低頭看了眼他包覆著自己的修長大掌,江若薺又抬頭看了看他,卻險些被那溫柔得宛如一潭秋水的黑眸給溺死。
「若薺……」輕輕的,低柔的嗓音呢喃著她的名。
「什、什麼?」結結巴巴的,她莫名緊張起來。糟!現在是什麼情況?她沒經驗啊!
「請你……」
「什麼?你說什麼?」他呢喃的嗓音太過小聲,江若薺根本听不清楚,當下慌得急忙追問。
「請你……」俊顏驀地低垂,薄唇緊貼在她女敕白耳殼邊,輕聲請求,「遵守你的承諾,認真的追求我吧!」
「啊?」瞬間傻眼,江若薺瞠目結舌瞪著他的認真臉龐,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先前,她老說要追求他,是因為知道他並未當真,每當這麼說時,總是可以瞧見他尷尬又無奈的表情,所以就很嘴賤老是想逗人,可如今……他竟然認真了!
媽啊!她該怎麼回答?該怎麼回答啊?
「若薺,你不願意嗎?」看出她還處于愕然失神中,高伯軒輕聲詢問,眼神……很受傷。
啊啊啊——竟然擺出那種「媳婦臉」給她看,好像在做無言的控訴!嗚……她不是故意的啊!
「我、我沒有這麼說啊!」漲紅臉猛搖頭否認,江若薺心跳開始亂了。
「那麼你是不會欺騙我的感情了?」斯文俊秀的臉龐輕輕笑了開來,以著最無害的表情溫柔詢問著。
呃……好犀利的一招,她完全無法化解!
此時此刻,江若薺終于體認到「看似最肉腳,其實才是最厲害的角色」這句話的真義,除了只能在心中抱頭瘋狂亂竄外,根本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你不會吧?」老半天不見回答,溫柔逼問。
「不……不會……」非常心虛,她冷汗涔涔干笑不已。嗚……對他是有好感,但是,到了進展成男女朋友的階段嗎?她自己也不清楚耶!
「謝謝……」不自覺中,他暗暗松了口氣,其實很擔心自己被拒絕了。
「呃,我該回答什麼?」女敕頰窘紅,不知所措地搔了搔頭,以著請教口吻詢問︰「不客氣?」
高伯軒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你、你不要笑啦!人家真的沒經驗嘛……」又羞又糗,覺得自己鬧出大笑話來了。
「抱、抱歉!」怕有人老羞成怒,高伯軒連忙斂住笑意,誠心柔聲道︰「若薺,我真的很開心。」
「是嗎?」其實不太了解他情感的轉變。唉……一開始听說她開玩笑要倒追時,明明就是一臉的無奈與尷尬,怎麼如今全變了樣?唉唉唉,她這是玩到自己了嗎?
「是!」認真點頭,看著她害羞而不知所措的嫣紅臉蛋,高伯軒再次輕喚,「若薺……」
「啊?」又什麼事了?
「以後,別再叫我高教授了。」柔聲要求。
「不然要叫什麼?」奇怪反問,江若薺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會是要我叫你干哥哥吧?」雖然他們是曾經說要認彼此當干兄妹,但是這年頭,沒人會干哥、干妹這樣叫了吧?多俗啊!
「叫我名字吧!」笑得溫文儒雅又人畜無害,高伯軒提醒道︰「要追我,總得喚得親熱點的,是不?叫高教授是生疏了點,一點也沒男女朋友的感覺。」
「……」以往,總是她逗得他無言,這回,風水輪流轉,換她被他堵得無話可說。
真是好一只偽裝無害的紅螞蟻,她以前都被誆了!
「若薺……」再次輕喚。
「又什麼事了?」警戒地瞅著他,現在好怕被他叫。
「去吃飯吧!」被她心慌失措的表情給逗得險些笑出來,高伯軒此刻心情極好。
「呃,不好吧?」猶疑地觀察他,江若薺擔心道︰「我看你剛剛心情不太好,還是早點回家去休息好了。」
「放心!」迥異于方才的緊繃,此時的高伯軒眉眼嘴角盡是笑意。「和你在一起後,我心情變得很好。」
呃,原來她還有開心果的功能喔?
心下暗忖,想到自己能讓他開心,江若薺不禁也高興起來,當下笑咪咪道︰「好吧!既然你覺得心情變好了,那我們就一起去吃飯,吃完再去『找碴』,如何?」剛好最近有一部新片她很想看,順便去欣賞好了。
「好!」唇畔漾笑,修長大掌自動輕輕地牽握著她小手往前走。
楞楞地被牽著走,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潤,不知為何,江若薺竟然開始臉紅耳熱,小鹿亂撞起來了。
啊啊啊——她是怎麼回事?人家表明了一下心意,她就心猿意馬起來了嗎?嗚……果然帥哥是有極強大的殺傷力,連她這個對談戀愛沒什麼興趣的人都快把持不住了!
唉唉唉,以前真的被誆了,失策!失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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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追求他?」午夜時分,電腦螢幕視訊畫面上的于丹丹「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可不是!」神色有些猶疑又迷惑,江若薺搔著一頭亂發,對著遠在美國的死黨哀聲嘆氣起來。「唉……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以前說要追只是玩笑說說,沒想到如今竟要成真了。
「追啊!」熱心給予建議,于丹丹極力鼓吹。「既然人家都點名要你追了,肯定就是對你有意思才會那樣說,此時不追,更待何時?」
「我覺得談戀愛很麻煩耶!」食指摳摳臉頰,她非常煩惱。「單純的當朋友不是很好嗎?」當男女朋友,很多事情就會復雜化了。
「有什麼好麻煩的?」于丹丹猛翻白眼,對這個不開竅的好友快沒轍了。
「交男朋友後,就要把時間分配給對方,好麻煩!」抱怨嘀咕,總覺得自己一個人自由多了。
「請問一下,你現在幾乎天天和那位斯文教授見面,動不動就和他一起去吃飯看電影,還不是把時間分配給對方?」一針見血指出。
「呃……」窒言,竟然無話可回。
「親愛的,讓我告訴你。」以著過來人的經驗,于丹丹笑咪咪開導,「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自由,兩個人有兩個人的甜蜜,你沒親自去嘗過一回,怎能體會得出這其中的奧妙呢?
「一對男女交往後,雙方確實都得犧牲一部分的自我;但相對的,卻也能獲得更多結伴攜手前行的溫馨美好,這是單身一人時無法擁有的。丑話先說在前頭,別還沒嘗試過就想打退堂鼓,我不想承認我有這麼孬種的朋友。」最後一句話,簡直就是激將加威脅了。
江若薺忍俊不禁笑了出來。「什麼時候你變成愛情大師了?」
「自從遇上我家的金毛仔後。」一臉膩死人的甜笑,幸福滿溢。
「吼!于丹丹,你這種笑臉很惹人嫌耶!」嫉妒控訴大吼。
「哎呀!你也有機會擁有這種笑臉的嘛!」鼓吹。
「呃……」再次搔頭,很是猶豫。
見死黨這麼遲疑,于丹丹索性循序漸進引導。「來,我先問你,你覺得斯文教授怎樣?」
「很好啊!」毫不猶豫贊美。
「那麼是有好感了?」繼續追問。
「當然是有一定的好感,才能當朋友啊!」討厭的人,怎麼可能會來往,是吧?
「覺得他是個好男人?」
「絕對優質!」用力點頭,覺得像高伯軒那樣溫文儒雅,溫良恭儉齊聚一身的男人若還不算優質的話,那天下就沒有所謂的好男人了。
「和他在一起感覺如何?」
「很舒服,和他在一塊的時候總覺得特別開心,時間過得特別快。」
「總是特別關心他、在意他?」
「朋友嘛!關心是正常的啊……」莫名心虛。
聞言,心中已有幾分了然,于丹丹微微笑了。「看著他時,可曾有過臉紅耳熱、心跳莫名失序的不正常現象?」
「……」一陣無語,江若薺發現自己確實有,而且就在幾個小時前的下午,高伯軒請她遵守承諾追求他的時候。
見她無話可回,于丹丹終于爆出瘋狂大笑。「哈哈哈……親愛的,你就承認吧!斯文教授就是你的那盤菜,喜歡就上吧!」
「這樣就是喜歡嗎?」漲紅了臉,沒戀愛經驗的江若薺有幾分質疑。
「當然了!」點頭如搗蒜,于丹丹忍不住笑罵,「這不是喜歡,不然是什麼?江若薺,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呆的朋友啊?」竟然連自己喜歡人都搞不清楚,實在太夸張!
「吼!我又沒戀愛的經驗,怎麼會知道啊?」女敕頰熱燙,臉紅如火,江若薺老羞成怒抗議,「新手上路,總是會呆一點、笨一點、遲鈍一點的啦!」
她只不過是沒經驗嘛!需要被嘲笑成這樣嗎?
唉……活到二十五歲才在戀愛路上新手上路,想來也挺可悲的,虧她還敢叫得這麼大聲!
搖頭欷吁不已,不過基于朋友道義,該鼓勵的,于丹丹也絕對不會少給。「親愛的,趕快動手夾你的那盤菜吧!那位斯文教授都把話撂那麼明了,你再痴呆下去,恐怕菜就要涼了。」
「夾就夾,我還怕了不成?」突然豪氣萬丈,江若薺拍胸脯保證,信心十足。嘿嘿,既然搞清楚自己確實對人家有感覺,她就知道要怎麼做了。
再說,那個「人家」也請求她下手去夾啊!
「去把對方生吞活剝吧!」爆笑不斷,于丹丹等著看好戲。
「如果真有把對方生吞活剝的那一天,我會回報你分享給我看『趴趴熊照片』的情誼的。」大眼眨啊眨,笑得好邪惡。
「哈哈哈……」視訊畫面上,于丹丹笑到快倒地,興奮歡呼,「親愛的,別讓我等太久啊!」